周六上午十点。
虎杖仁瞬移到了琦玉市的禅院甚尔家里, 然后又带着他们一家三口瞬移回到了位于仙台市的自己家。
禅院甚尔抱着儿子熟门熟路地在玄关换好拖鞋,率先走进了虎杖家的客厅。
坐在沙发上的羂索朝他微微一笑,“欢迎光临,甚尔君。”
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目光一转, 看到了正坐在靠近缘侧的地板上耐心地搭建乐高积木的小悠仁和相一郎,两个小崽子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认真, 仿佛是在完成一项大型工程。
他脸上不由浮现笑意, 清了清嗓子, “咳咳……”
小悠仁听到动静抬头一看, 当即咧嘴笑了起来。
他站起身迈着两条小短腿“蹬蹬蹬”跑了过来,直接无视了身材高大的禅院甚尔,对着被他抱在怀里的海胆头挂件喊道:“小惠!”
禅院甚尔半蹲下来,将用力推着自己胸口的儿子放到地上,然后轻轻揉了一把他的小脑袋瓜, “去玩吧。”
满脸写着“你好烦”的小惠想拍开他的手,结果挥了一下没有打着他, 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 然后才跟自己的小伙伴手牵手一起去搭建乐高积木了。
站在最后面看到了这一幕的虎杖仁:“……”
——看来甚尔跟小惠的关系也不好,那[祂]还能不能指望甚尔来教导自己该如何改善与女儿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有点难为甚尔了?但小惠是男孩子, 宿奈麻吕是女孩子, 甚尔应付不了儿子,不代表他跟女儿也相处不来, 所以等下还是问问好了。
禅院绘理已经习惯了自家儿子与自家丈夫日常的不对付, 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们。
她换好拖鞋, 越过丈夫走进客厅,笑盈盈地跟坐在沙发上的黑发女人打了个招呼, “香织,好久不见啦!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羂索微笑着“嗯”了一声,“绘理还是这么有活力啊。”
禅院绘理在他的身边落座,左右张望了下,好奇地问:“宿奈麻吕在哪里?”
羂索答道:“在卧室睡觉呢。”
禅院绘理:“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羂索点点头,站起身道:“当然可以。”
禅院绘理于是就跟着他一起上楼去了。
虎杖仁目送着妻子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转头看向百无聊赖的禅院甚尔,问道:“甚尔,要喝酒吗?”
禅院甚尔不讨厌喝酒,但也不怎么喜欢,毕竟他又没法喝醉,无法像那些借酒浇愁的人一样在酒醉之后得到片刻的欢愉解脱。当然,他现在也已经幸福得不需要再借酒浇愁了。
不过,偶尔与朋友小酌一杯也无伤大雅。
禅院甚尔嘴角微扬:“好啊,是什么酒?”
虎杖仁:“我去年亲手酿制的青梅酒。本来想等今年和香织一起喝,不过你也知道,哺乳期不能饮酒,所以暂时只能找你陪我一起喝酒了。”
禅院甚尔懒洋洋道:“这样不太好吧?你老婆要是问起了怎么办?”
虎杖仁:“没事,我一共酿制了十瓶,留几瓶等到明年再陪香织一起喝好了。正好可以看看窖藏一年和窖藏两年的青梅酒喝起来有什么区别。”
禅院甚尔笑起来,“去走廊下吗?”
虎杖仁“嗯”了一声,先去地下室的酒窖拿了三瓶青梅酒,然后端着木质托盘来到缘侧坐下。
禅院甚尔将目光从院落里茂盛葱茏的树木花丛收回,转过头去,看着[祂]打开了一瓶青梅酒,将清亮的酒液依次倒入两个带着波浪花纹的玻璃酒杯里面,旋即又往玻璃酒杯里各自放进了一颗冰球。悬浮在酒液里面的冰球轻轻碰撞杯壁,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看起来好像不错。”禅院甚尔拿起靠近自己的那个玻璃酒杯,放在鼻端下面轻轻嗅闻了下,青梅酒甘醇的香气扑鼻而来,他仰头喝了一口,微眯起眼睛说道:“嗯,确实还挺好喝。”
“毕竟是我酿造的。”虎杖仁对此一点都不意外,[祂]喝了一口酒,神色严肃地问:“甚尔,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禅院甚尔的脑子还没有被酒精麻醉,当然不会一口答应下来,“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
虎杖仁指腹摩挲着玻璃酒杯的杯壁,惆怅地叹了口气,说道:“宿奈麻吕对我不怎么亲近,你知道怎样才能改善与女儿之间的关系吗?”
“哦,这件事啊……”禅院甚尔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语气轻松道:“我又没有女儿,怎么可能知道该怎么改善跟女儿之间的关系?”
“……可你不是号称通杀0岁到80岁的所有女性吗?”虎杖仁对好友投去了谴责的目光,“你打虚假广告。”
禅院甚尔无谓地耸了耸肩,嘴角勾起恶劣的笑容,“我就打了,怎样?而且我用来迷住女人的手段对你女儿可没有用,她现在这么小,还没有性别意识,也不懂得欣赏男色的魅力。”
“……”虎杖仁浅金色的眼睛流露出了失望之色,“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禅院甚尔重新给自己续了一杯青梅酒,慢悠悠道:“急什么?才一个多月的小女孩儿有什么难搞的?陪她玩会儿举高高或者手影游戏,她肯定就会开心起来了。”
虎杖仁问道:“你就是用这种方法打发小惠的吗?”
禅院甚尔:“是啊。”
虎杖仁了然地点头,“看来不能跟你学了,不然以后可能会父女反目成仇。”
禅院甚尔:“……”
——玛德,这家伙在内涵他吧?!
就在楼下的两个丈夫一边喝酒、一边讨论育儿心得的时候,楼上的两位妻子也在围观被里梅抱在怀里睡得香甜的宿奈麻吕。
禅院绘理已经从羂索口中得知了里梅的身份,虽然还是有些怀疑这位白发紫瞳的小保姆到底有没有成年,但这会儿她的注意力也已经被粉雕玉琢的宿奈麻吕给吸引走了。
她满脸羡慕地说:“我也好想要一个女儿啊,但是甚尔已经去结扎了,说是不想再要孩子了。幸好小惠还有悠仁这个同龄的小伙伴,不然一个人就太寂寞了。”
“……”羂索听到了禅院绘理的凡尔赛发言,眼角险些流出了羡慕的泪水,“一个孩子其实已经足够了。”
禅院绘理捧着脸笑道:“倒也确实,而且你的女儿,对我来说也像是我的女儿一样。”
“……”羂索微笑道:“那当然了。”
抱着宿奈麻吕的里梅神情古怪:“……”
——这个女人要是知道宿奈麻吕大小姐的真实身份是诅咒之王两面宿傩,还敢不敢说出这么胆大包天的话?
——还有,羂索这家伙居然跟一个普通女人相处得像是闺蜜一样……噗!
禅院香织围观完了宿奈麻吕,就说道:“我们下去吧,不打扰宿奈麻吕睡觉了。”
羂索“嗯”了一声,两人刚刚站起身,里梅怀里的宿奈麻吕就缓缓睁开了眼睛,小小的红润嘴唇也微微张开。
羂索条件反射地用双手捂住了耳朵,已经做好了宿奈麻吕会嚎啕大哭的准备,却没想到粉发女婴只是打了个呵欠,生理性的泪水从浅金色的眼睛里面滚落出去。
禅院绘理双手交握在胸前,紧盯着宿奈麻吕,压抑着声音却难掩激动地说道:“她醒了!”
羂索完全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一副心花怒放的模样,“……嗯。”
禅院绘理说:“好可爱啊!看来宿奈麻吕和悠仁一样,都长得跟我妻老师比较像!”
羂索微笑道:“老话不是总说‘女儿肖父’嘛。既然宿奈麻吕醒了,干脆就带她一起下楼吧。”
禅院绘理赞同地点了点头,笑道:“正好也可以让小惠见见妹妹。”
于是,两个闺蜜和抱着宿奈麻吕的小保姆一起下了楼。
三人走到楼梯间的时候,正在里梅怀里东张西望的宿奈麻吕忽然目光一凝,瞧见了一楼客厅靠近缘侧的地板上正在搭建乐高积木的三个小崽子——她在家里除了比较黏羂索之外,就只对小悠仁感兴趣。
看到那头熟悉的粉色短发,她浅金色的眼睛顿时一亮,抓着里梅耳边的白色头发,“啊啊”叫了两声。
里梅被扯得头皮隐隐作痛,却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粉发女婴,恭敬地问道:“宿奈麻吕大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宿奈麻吕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懂他的话,但她伸出藕节似的手臂,努力朝着一楼客厅靠近缘侧的方向指了指。
里梅心领神会地说:“您要去悠仁少爷那里吗?好的,我现在就带您过去。”
他抱着宿奈麻吕走到了小悠仁身后站定,然后半蹲下来,伸手轻轻戳了戳小悠仁的背部。
小悠仁转过头来,看到宿奈麻吕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宿奈,你也想来一起搭积木吗?”
两个黑发小海胆也动作一致地看向了粉发女婴,神情各异。
胀相的小脸上不由地流露出了警惕之色,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了解自己这个诅咒之王转世的妹妹性格到底有多恶劣。小惠则是面露好奇,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宿奈麻吕。
宿奈麻吕“啊啊”喊了两声。
里梅将她放在了小悠仁身边,小悠仁也很有兄长风范地让宿奈麻吕靠在自己的身上,并且还拿了一块积木塞到了宿奈麻吕的手里,抓着她的手靠近已经基本竣工的积木城堡,“宿奈,我来教你……”
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因为宿奈麻吕已经伸手轻轻一推,将他们三人辛辛苦苦搭建了一早上的积木城堡摧毁,木块如雪崩般“哗啦啦”滚落一地。
坐在缘侧饮酒的两位父亲不约而同地扭头看了过来,便看见小悠仁眼眶泛红地吸了吸鼻子,忍耐着没有哭泣,“……没关系,宿奈不是故意的。”
宿奈麻吕发出了“嘎嘎”的笑声,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小悠仁嘴唇颤抖,突然破防大哭,“哇啊啊啊啊啊——”
小孩子都很容易被哭声感染。
于是紧接着,小惠也破防了,跟着一起大哭起来。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宿奈麻吕则敛去了笑容,嘴巴大张也跟着哭出了声,仿佛要跟他们一较高下!
“哇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嗷嗷嗷——!!!”
胀相死鱼眼地看着面前三个高音歌唱家齐拼嗓门儿的混乱景象:“……”
——他就知道宿奈麻吕来了肯定没什么好事儿发生!
而五条悟就是在这个时候,翻墙进入了虎杖家的院落。
他抬眸望向哭声的来源处,脸上露出兴味盎然的神色,“嗯?看样子,我来得正好啊。”
第72章
虎杖仁正准备上前去哄孩子, 眼前忽然“嗖”地窜过了一道身影。
[祂]定睛一瞧,便看见一个身穿休闲常服的白发少年已经拿出手机,对着坐在地上嗷嚎大哭的小悠仁、小惠和宿奈麻吕“咔嚓!咔嚓!”就是一通乱拍——此人不是五条悟,又是谁呢?
五条悟一边抓拍三个小崽子的黑历史, 一边狂笑, “哈哈哈哈哈!好!三位小演员的表现都很不错,这场哭戏非常完美, 五条导演非常满意!来来来, 再哭大声一点!哈哈哈哈哈哈哈!”
乐子人模样的白发少年凭借一己之力, 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除了三个正哭得激情澎湃的小崽子。
羂索:“……”
——怪不得他今天右眼皮跳得厉害,原来是煞神要来了。
禅院绘理小声问道:“香织,这是谁啊?”
羂索扯了扯嘴角说:“悠仁以后的老师。”
禅院绘理恍然大悟,“原来是老师啊……看起来真年轻,我还以为是什么明星, 毕竟他长得很帅嘛。”
——虽然五条悟还戴着圆片小墨镜,但那优越的身高和帅哥的气质却是挡都挡不住。
禅院甚尔皱起眉, 感觉自己沙包大的拳头有点发痒。他侧头去问旁边的粉发男人, “这谁?你认识的人吗?”
“……”虎杖仁:“嗯,认识。”
胀相:“……”
——你的语气听起来像不想认识他。
而里梅虽然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是五条家族的六眼神子, 但忠心耿耿的他还是在保护小主人的意念驱动之下, 勇敢地冲了上去,一把将已经停止嚎哭的宿奈麻吕抱了起来, “不许欺负宿奈麻吕大小姐!”
他正打算给宿奈麻吕擦擦眼泪, 结果低头一看, 发现粉发女婴的小脸上干净清爽,一点泪痕都没有——显而易见, 她刚才光在打雷根本没有下雨。反观坐在地板上的另外两个小崽子,可以说是哭成了泪人儿,很难不让人怀疑她刚才是不是在假哭。
五条悟暂停了拍照的动作,目光狐疑地看向白发紫瞳的小保姆,不出几秒就在记忆里面检索到了相关的内容。
他嘴角不由高高扬起,对准抱着粉发金瞳小女婴的里梅“咔嚓”拍了一张,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主仆二人有难同当,还真是感天动地啊!”
里梅回过神来,瞳孔地震:“!!!”
——怎么回事?五条家族的六眼神子居然像是知道他和宿奈麻吕大小姐的真实身份一样?可恶的羂索,这么重要的情报竟然一点都不透露给他!
五条悟拍了个尽兴之后,在全场所有人——包括三个被他的抓拍行为吸引了注意力,以至于忘记继续哭嚎的小崽子——的注目礼下,将手机塞回口袋,然后神态自若地跟虎杖仁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了,虎杖先生。我正好来仙台办事,就顺便来看看你和孩子们。”
虎杖仁一手抱着哭得眼眶红彤彤、已经开始有点犯困的小悠仁,另一只手则抱着自始至终都维持着死鱼眼的相一郎,目光淡淡地一瞥五条悟拎在手中的纸袋,一语道破真相,“办事?你是来买喜久福的吧。”
五条悟耸了耸肩道:“是啊,不过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话说回来,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还认识术师杀手。”
禅院甚尔浑身肌肉紧绷起来,微眯起深绿的眼睛看向他,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你是御三家的人?”
五条悟笑道:“好过分啊,你当初不是还特意跑来看过我吗?居然不记得我?”
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扫过了已经被禅院绘理抱进怀里擦干净眼泪的黑发小海胆,看来这一世的小惠也因为[祂]的缘故改变了原本的命运——这可真是……太好了!
唯一让他觉得不爽的地方,就是禅院甚尔这样的垃圾货色,居然也能得到幸福?
但他还是由衷地希望禅院甚尔这辈子能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要再当垃圾了。
禅院甚尔紧皱着眉回忆了片刻,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想起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什么嘛……”他冷笑了一声,“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六眼神子,居然能记得住我这样一个连咒力都没有的蝼蚁。”
五条悟精准地踩着他的雷区说:“就是因为你完全没有咒力,我才刚好能记住啊。毕竟就算是蝼蚁,残缺太过的话,也难免会让人印象深刻嘛。”
禅院甚尔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禅院绘理倒是抱着儿子挡在了丈夫的身前,目光坚定地看向白发少年,“请不要对甚尔说这样过分的话,他才不是残缺的人,他是我独一无二的珍宝!”
“……”五条悟在禅院绘理灼灼的目光之下缴械投降,举起手道:“好好好!你的珍宝你的珍宝!”
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散去了,禅院甚尔目光柔和地看着禅院绘理,只觉胸口的戾气顿时烟消云散。他轻声道:“绘理,把这个哭鼻子的小鬼给我抱吧。”
禅院绘理把小惠交给他,笑吟吟地说:“不要取笑小惠啦!”
小惠一被牲父抱进怀里,就把脑袋往他怀里一埋充当鸵鸟,像是不想面对人渣父亲的嘲笑。
而禅院甚尔也无愧于“牲父”之名,立刻就做出了嘲笑儿子的屑爹行为。他揉搓着自家儿子炸起的黑发,语气嘲讽地说:“居然被才一个多月大的小女孩欺负到哭,你可真是出息了啊。”
小惠顿时恼羞成怒,“啊呜”一口,咬住了人渣父亲胸前的凸起——谁让他的胸肌那么发达,而他又正好趴在他的胸口呢!
禅院甚尔:“……松嘴。”
小惠松嘴,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呸呸呸”了好几下。
禅院甚尔额角暴起了青筋,“……”
——臭小子,屁股欠抽了是不是?!
禅院绘理掩唇而笑,“噗!”
而被妻子笑话的术师杀手,则是非常没脾气地看了她一眼,表情无奈又宠溺。
五条·橘外人·悟:“……”
上辈子单身了三十年的大魔法师被这对旁若无人秀恩爱的夫妇煞到,立刻遁到了几米之外,结果一转过头,又看到抱着俩孩子的虎杖仁坐在沙发上跟额头带着缝合线的黑发女人说笑,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是浓情蜜意、恩爱无比。
五条悟:“……”
——虽然早就见识过了,但每次看到还是觉得辣眼睛啊!
他再次将目光一转,看到了正在靠近缘侧的地板上搭积木,然后又任由宿奈麻吕将搭建好的积木城堡推倒,还在一旁叫好的里梅。
主仆二人一个建城、一个拆迁,可以说是配合得非常默契了!
里梅:“推得好!宿奈麻吕大小姐!您的破坏力真是一如既往地厉害!”
宿奈麻吕盯着他,疑惑地歪了歪头,然后又像是觉得他这么配合太过无趣,直接就地一躺,看着天花板发起了呆。
里梅:“……”
——为什么?!他明明迎合了宿奈麻吕大小姐的嗜好,但她为什么突然不想玩拆迁游戏了?
被两对恩爱夫妇孤立的五条悟见状,立刻原地复活,“滋溜”一下窜到了里梅的身边,“噗!她是不是想看你哭啊?”
“……”里梅神色狐疑又犹豫地道:“但我哭不出来啊。”
五条悟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没关系,你可以找我帮忙。我一拳下去,够你哭很久了。”
“……”里梅对此敬谢不敏,“不用了。”
五条悟面露失望,“好吧。”
他正想着要不要告辞离开,肩膀忽然被人轻轻一拍。他扭过头,对上了虎杖仁浅金色的眼睛,“五条老师,要吃我做的甜点吗?正好,我准备去做午饭了,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饭?”
五条悟顿时目光一亮,“好啊。”
他跟着虎杖仁进厨房,拿了一碟子甜点之后,又回到了靠近缘侧的地板坐下,一边搭建积木城堡,一边慢悠悠地吃甜点。
五条悟没有按照图纸,自己随性发挥,结果搭建出来的积木城堡颇具个人特色。
他满意地端详了片刻,正打算为自己的杰作拍张照片,一只罪恶之手忽然伸出。
五条悟眼疾手快地把宿奈麻吕拎起来,将她放到远离积木城堡的地方,“真是坏心眼的家伙,幸好五条老师火眼金睛,被我逮住你使坏了吧?”
他拍完了积木城堡的照片,然后盘腿坐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宿奈麻吕努力朝着积木城堡的方向蠕动,一直等到她的小短手快要触碰到积木城堡的时候,便再一次将她拎到了一边,让她一朝回到解放前。
一旁的里梅正要冲上来保护小主人,五条悟抬眸一个凌厉的眼神,便让他定在了原地。
白发少年笑道:“可不是我欺负她,是她主动来找我麻烦的。”
宿奈麻吕努力了好几回还是没能破坏积木城堡,气得小脸鼓鼓,她浅金色的眼睛瞪着五条悟看了一会儿,张开小嘴正要干嚎。
但还没等她发出声音,五条悟已经掏出了手机,开启了摄录视频的模式,镜头直怼宿奈麻吕那张白嫩嫩的包子脸,“哭吧。”
宿奈麻吕眨了眨眼睛,“……”
五条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催促道:“快哭!”
里梅看得心痛如绞,“!!!”
——宿奈麻吕大小姐啊啊啊!可恨的五条悟,居然胆敢这样欺侮宿奈麻吕大小姐!
在五条悟的催促声中,宿奈麻吕明智地闭上了嘴巴,转过身背对着五条悟,干脆眼不见为净。
五条悟戳着她的后背,“真的不哭了吗?”
宿奈麻吕“啪”地一下打了过去,却打了个寂寞。
五条悟哈哈大笑,贱兮兮地说道:“诶!打不着!”
宿奈麻吕:“……”
宿奈麻吕,生理年龄不到两个月,遇到了此生最讨厌的男人之一!
第73章
陷入自闭的宿奈麻吕很快就被里梅趁机抱走了。
五条悟盘膝坐在原地, 面朝通往缘侧的那扇门,感受带着花香的清风迎面吹拂而来的惬意。阳光被茂盛的树木遮挡了大半,只有零碎的光斑落在客厅的地板上。
五条悟舒展了下身体,姿态慵懒得像一只正在晒太阳的大白猫。
然后他懒洋洋地回头, 湛蓝的眼眸透过圆片小墨镜, 静静地看着不知何时齐齐来到了他身后的三个小崽子。
五条悟唇角微扬,“怎么啦?”
小悠仁不是一个爱记仇的孩子, 早就忘记了初次见面的不愉快。他一双浅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白发少年, 轻轻拍了拍自己身前的积木收纳盒——这是他刚刚和相一郎、小惠齐心协力一起拖过来的, “要跟我们一起玩吗?”
这个收纳盒里面装着一套难度颇高的大型积木, 拼成之后会是一辆酷炫的跑车。
虽然这辆跑车的大小只有真实车辆的八分之一,但其细节处完完整整地还原了真实跑车该有的模样,因此在市面上颇受好评。
当然,这套大型积木昂贵的价格也令很多人望而生畏。
不过对于卖版权赚得盆满钵满、投资回报率又远超99.99%投资者的虎杖仁来说,跟钱有关的事情都不是问题。
五条悟看了小悠仁几秒钟, 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界限,看到了自己上一辈子的学生。他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嘴角的笑容倒是扩大了不少, 还抬手分别揉了揉小悠仁和小惠的脑袋,说话的语调很是轻浮, “既然可爱的学生都这么拜托我了, 那我当然要满足你们的心愿了。”
经常被爸爸摸头的小悠仁下意识地蹭了蹭五条悟的掌心,脸上露出无敌可爱的笑容, “好耶!”
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小惠:“……”
本以为能逃过一劫的胀相, 下一刻也得到了来自五条悟的摸头杀, 海胆头几秒钟内就变成了爆炸头,“……”
上午剩余的时间就在他们认真拼积木跑车的时候消磨过去了。
等到开饭时间, 积木跑车也只拼了一小半,距离完成还很遥远。
三个小崽子磨磨蹭蹭不愿离开。
禅院绘理只好跑过来亲自逮人,“该吃饭啦!等下吃完了饭,你们可以继续玩!”
性格并不叛逆的三个小崽子于是乖乖起身去吃午饭。
五条悟走在最后,好笑地看着小悠仁、相一郎和小惠像是被饲养员撵向食槽的小鸡仔一样,哒哒哒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午餐是由虎杖仁和禅院甚尔一起做的,这也算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了。
五条悟作为咒术界御三家的六眼神子,身份地位尊崇,从小到大吃过的山珍海味数不胜数,口味自然很是挑剔。但即便是他,对于今天的这顿午餐也是赞不绝口。
席间,五条悟还留意了下在宝宝椅上排排坐的小悠仁、相一郎和小惠,观察了下他们吃饭的模样。
三个小崽子的吃饭技能都已经锻炼得很娴熟了,不像以前一样吃一小碗洒一大半,那一大半还都洒在了身上。幸亏戴了围兜,不然可真是顿顿都要换新衣服。
至于宿奈麻吕,她已经喝过奶睡午觉去了。
吃完午饭之后,里梅留下来收拾餐厅厨房,羂索回了二楼的卧室午睡。而精力充沛的小悠仁、胀相和小惠则坐在靠近缘侧的地板上,打算继续搭建积木跑车。当然,小悠仁没忘了也叫上五条悟,毕竟这个复杂的积木跑车已经拼好的那一部分,大多都是五条悟的功劳。
五条悟没有拒绝。
虎杖仁也由着他们去了,自己去了书房继续忙碌。至于禅院甚尔夫妇则是一起去了虎杖倭助的武馆,几次三番的踢馆之后,禅院甚尔俨然已经成了武馆的编外教练一名。
虽然非常爽快地接受了小悠仁的搭积木邀请,但刚刚填饱肚子的大白猫显然不太想动脑子。
于是他消极怠工,待在一旁偷偷玩起了手机。他正浏览着一篇美食博主的探店记录的时候,群聊消息忽然弹了出来。
[宝可梦咒术师]:……
[宝可梦咒术师]:这四个都是你的孩子吗?
[明天再戒烟酒]:你醒醒,虽然是个人渣,但他也才十五岁啊!
[老子天下第一]:是啊,我还只是个孩子!
[明天再戒烟酒]:而且这四个小孩里面最大的看起来两三岁吧?就算五条悟再怎么天赋异禀……
[老子天下第一]:硝子说得对。
[明天再戒烟酒]: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
[老子天下第一]:……
[宝可梦咒术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天再戒烟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子天下第一]:我这么年纪轻轻,怎么可能会有孩子?我总不至于连自己是不是处男都不知道吧?
[明天再戒烟酒]: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
[宝可梦咒术师]: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
[老子天下第一]:……啧,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复读机。
[老子天下第一]:这四个小孩里面有三个是虎杖家的,还有一个算半个禅院,跟我可没任何血缘关系。
[宝可梦咒术师]:不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在群里发那么多张照片?搞得我还以为你是被人盗了号,晒娃的宝妈宝爸都没你这么勤快。
[明天再戒烟酒]:就是!夜蛾老师晒熊猫都只是一天在推特上发一张照片!哪像你那么夸张,一次性发一百多张,搞得跟轰炸一样!现在往上一滑,全是你发的照片!
[宝可梦咒术师]:???
[老子天下第一]:???
[宝可梦咒术师]:夜蛾老师推特账号给一下。
[老子天下第一]:哈哈哈哈哈我也要去围观一下!
五条悟在推特上搜索了下刚刚从家入硝子那里问来的夜蛾正道的推特账号,点进主页一看,发现关注这个账号的粉丝居然还不少。
他随意点进了最新的一条博文,发现底下评论区里居然还有粉丝把博主当成了娃娘,还直接叫起了老婆、太太、妈咪之类的肉麻称呼。
五条悟当即喷笑出声:“噗!”
——嗯,没什么毛病,既然羂索都能给非人类当老婆,那夜蛾正道给粉丝当老婆也合情合理!
悠闲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五条悟摸了一下午的鱼,除了胀相之外,专心于搭建积木跑车的小悠仁和小惠根本没发现团队里面有人在偷懒。
傍晚,五条悟蹭完了晚饭,带着虎杖仁赠予的五张电影首映门票踏上了返回东京咒术高专的道路。当然,他是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回去的,毕竟总是耗费大量咒力瞬移三百多公里,危险不说,也累得慌。
坐在新干线上的时候,他百无聊赖地掏出了口袋里面的五张门票,看了看上面印着的字。
——《恐山青春物语》真人版,改编自知名小说家我妻真好。
——主演:敦贺莲、北岛真夜。
五条悟记得虎杖仁送他门票的时候说了,“这是根据我的小说改编的电影,电影制片方送了挺多首映门票给我,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和你的同学一起去看看。首映仪式的举办地点正好就在东京,离你的学校应该不算很远。”
——所以,虎杖仁就是知名小说家我妻真好?
从来不看小说的五条悟对这个名字说陌生但又好像有点印象,似乎是无意间在杂志报刊上面扫过一眼。
他上网搜索了下,才发现我妻真好在日本文坛可谓是大名鼎鼎,堪称是近两年来热度最高的小说家——毕竟我妻真好不光写得好,还画得很好!
五条悟稍微起了点兴趣,决定要是当天没有任务的话,就去参加一下《恐山青春物语》真人电影的首映仪式。
而等他回到东京咒术高专,将手中的首映门票分给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时候,居然意外得知他们俩都是我妻真好的忠实书迷!
家入硝子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嗯,我对恐怖奇诡类的小说姑且还算感兴趣吧。我妻老师的文笔和剧情构造都堪称顶尖水准,会喜欢也不奇怪吧?倒是你,怎么像个活在深山老林的古董一样,居然都不知道我妻真好的名号?”
夏油杰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妻老师的作品给了我很多启发和思考,尤其是‘救赎三部曲’系列里的第三部 《救世主毁灭世界》。”
五条悟:“……”
——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太妙啊!
家入硝子毫不客气地从五条悟手中抽走了多余出来的两张门票,“我代歌姬前辈和冥冥前辈向你表示感谢。”
五条悟难以置信地问道:“她们俩也喜欢我妻真好?”
家入硝子:“是啊。”
五条悟:“……”
——虎杖仁,恐怖如斯!没想到[祂]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力竟然已经达到了这个地步!
《恐山青春物语》真人电影的首映仪式大获好评,接下来也保持着强劲的势头夺得了暑期档票房第一的荣耀,创造了新的票房记录!
而与此同时,咸鱼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虎杖仁又被主编催着开启新的企划了——毕竟,距离[祂]的上一部作品《救世主毁灭世界》完结,已经过去了足足五个月!
[主编]:已经七月底了。
[主编]:我妻老师,新的企划在哪里?!如果暂时没什么想法的话,需不需要我来你家陪你一起想想?
虎杖仁:“……”
——倒也不必如此。
[虎杖仁]:马上就开始写。
[虎杖仁]:新的企划……就叫《退役杀手再就业指南》吧。
虎杖仁效率奇高,当天便将第一个篇章写完发给了主编,正好刊登在了八月的第一期杂志上。
而等到了十一月下旬,虎杖仁就写完了《退役杀手再就业指南》的最后一个篇章。青叶文学杂志上面虽然还在连载,但预计在十二月也将顺利完结,正好为今年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写完了稿子之后,虎杖仁将其打印出来,然后如同往常一样,带着新鲜出炉的完结稿来到了位于横滨的织田作之助家里,按照约定,第一时间给他看这部关于杀手的小说。
除此之外,[祂]这次也是顺便来催更的。毕竟距离他们定下约定都过了快一年,织田作之助似乎还没有要动笔写作的意思。深知小说家鸽子本性的虎杖仁明白,要是再不催一下,恐怕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他写的自己与香织的爱情故事了。
第74章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稍等, 马上就来!”
织田作之助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信件,起身走到了玄关,通过门口的可视对讲机确认了访客的身份之后,才放心地开了门。正因为他是昔日的王牌杀手, 在日常生活中才会格外地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好久不见了, 我妻老师。”
“嗯,我已经写完了《退役杀手再就业指南》的最后一个篇章。”
虎杖仁走进玄关换好拖鞋, 结果一抬起头就对上了织田作之助异常灼热的视线, “……”
红褐色头发的少年赞扬道:“不愧是我妻老师!您先去沙发那边坐一下吧, 要喝什么饮料吗?茶水、咖啡或者是可乐?”
虎杖仁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 “白水就行了。另外,可乐杀精要少喝。”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您说得没错,等喝完了冰箱里的库存我就不喝了。”
虎杖仁将夹在臂弯的牛皮纸袋放在眼前的桌上,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摊开的信件末端的落款——芥川龙之介。
[祂]轻轻扬了下眉毛, 没想到织田作之助居然与芥川龙之介有所联系。在赠予了芥川龙之介临别的生日礼物之后,[祂]就再没有关注过那三个孩子和牧神了, 但命运兜兜转转, 又让[祂]看到了他们崭新生活的点点滴滴。
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也足以证明他们现在生活得很好。
——这一点, 让[祂]这个无名野爹心里有种莫名的欣慰感。
织田作之助端着两杯白水从厨房走了出来, 他将其中一杯放在了粉发男人的面前,自己则在[祂]的对面落座。
虎杖仁说道:“不好意思, 刚才不小心瞥到了你的信件。不过你放心吧, 具体内容我没有看, 只看到了写信之人的名字。”
织田作之助笑了笑说:“这倒没什么,您还记得我之前问过, 能不能把您留的阅读作业分享给别人吗?”
虎杖仁伸手拿起水杯,呷了一口水才道:“记得,当时我也同意了。所以你是分享给了这个叫做芥川龙之介的孩子了吗?”
织田作之助微微颔首,“说来很巧,这孩子的长兄中原中也,正是《A852号》主角的配音,还演唱了第一季动画的OP和一首插曲。龙之介因为中也的缘故去看了《A852号》的原作,所以也对写作有了兴趣。原先他们还住在我隔壁的时候,兄妹三人经常来找我借书,龙之介知道我在进行阅读练习的时候,就向我表达了自己对未来的目标,所以我才会征询您的意见,把阅读作业分享给了他。”
虎杖仁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嘴角轻轻上扬几分,“确实很巧,希望未来有一天能看到他在文坛大放异彩。当然,我现在最想看到的是你写的小说,那个关于我与我的妻子的完美爱情故事。”
织田作之助神情一滞:“呃……”
虎杖仁危险地眯起了浅金色的眼睛,“距离我们定下约定已经过了将近一年,你最近交上来的阅读作业已经充分地展现出了你的天赋确实非同一般。既然你的阅读量和知识储备量已经足够支撑你完成一部作品,为什么还不动笔开始写作呢?”
织田作之助苦笑道:“倒不是我不想写作,只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他知道自己能够获得现在平静安稳的生活,完全是多亏了虎杖仁的帮助,也知道被[祂]催更的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是,当鸽子精的日子真的好爽啊!自己完全不需要动笔,还每天都能阅读文坛大佬的作品,生活简直美滋滋!
虎杖仁语气温和地说:“我知道万事开头难,所以我会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要是你觉得自己的自制力不够,无法专心写作的话,我还可以友情提供小黑屋服务。我和我老婆用过之后,都觉得很不错。”
“……”属于王牌杀手的敏锐直觉告诉织田作之助,不要去问[祂]和[祂]的老婆为什么会进小黑屋,于是他婉拒道:“不用了,我对我的自制力姑且还算有信心。”
虎杖仁默默地看着他,左眼写着“真的吗”,右眼写着“我不信”。
“……”织田作之助:“我保证,会在一个月后交出第一个篇章。”
虎杖仁满意地点点头,“好,一个月以后,我会再来找你。你写的作品能否让我满意另说,但是写不写就是态度的问题了。与我定下了约定,却不打算遵守的人,下场通常都不会好。”
织田作之助听出了[祂]的言外之意,如果他在一个月后还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的话,那么,他侥幸捡回来的这条命就算是走到了尽头。
他倒没有觉得有多害怕,毕竟,[祂]对他确实已经足够宽容。
红褐色头发的少年神情坚定道:“好的,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不让您失望!”
虎杖仁“嗯”了一声,说道:“要是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然后,[祂]拿起桌上的牛皮纸袋递给了坐在对面的织田作之助,“《退役杀手再就业指南》的最后一个篇章就在里面,你先看吧。”
织田作之助捧着牛皮纸袋,双眼放光,“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装订好的一沓稿件从牛皮纸袋里面抽了出来,然后低下头去,如饥似渴地看起了这部他已经追了三个月的连载作品的尾声。
《退役杀手再就业指南》的故事开篇让人乍一看会以为这似乎是一个发生在未来星际时代的科幻故事,毕竟我妻真好对于未来星际人文风情的描述实在过于真实,简直让人忍不住怀疑[祂]当真去过那些地方。
主人公兰斯洛特是个职业杀手,战绩累累。他曾经刺杀过某个星球的皇帝,也曾经为了刺杀某个盘踞星云要塞的星际海盗团老大而卧底成为二把手。他让肮脏的政客们闻风丧胆,却也在虫族入侵飞鱼系的时候主动奔赴前线为了兽人一族的未来而战斗,甘愿成为无名的英雄。他的任务完成率百分之百,所有见过他真实样貌的人都已经命赴黄泉。
但兰斯洛特早已厌倦了这样充满杀戮的生活。
于是,当他某天在完成任务回家的路上被一只濒死的奶猫碰瓷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忽然之间就萌生了一个念头——干脆退役不当杀手了。
理由嘛……
就说要照顾猫咪好了,毕竟这么丁点大的小奶猫,要是不好好照顾的话,确实很容易嗝屁。
兰斯洛特兀自提交了退役报告之后,没有理会杀手组织的老大究竟有多么抓狂,潇潇洒洒地找了个偏僻落后的星球隐居了起来。
而这个偏僻落后的星球名为“蓝星”,这里的人类对外星人有着许多奇妙的畅想,但却从未见过真正的外星人。
兰斯洛特对这里的人文历史一无所知,为了隐藏自己外星人的身份和小奶猫外星猫的身份,他开始努力地融入这个崭新的世界。
令人啼笑皆非的日常就此拉开了序幕。
虽然《退役杀手再就业指南》的最后一个篇章内容还是一如既往地丰富,但织田作之助仍然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将这个篇章看了足足三遍。
毕竟对于作者来说需要花费四五个小时才能写完的东西,对于读者来说往往只需要三四分钟就能看完了。
织田作之助恋恋不舍地将稿件重新放进牛皮纸袋里面,然后抬头看向对面正在翻看他的阅读作业的粉发男人,有些疑惑地问道:“我妻老师,这个结局确实非常完美,但我总觉得……”
无关风月
“还没完结是吗?”虎杖仁了然地接了他的话,在他点头之后,便微微一笑道:“因为这是第一部 。”
织田作之助目光一亮,“那您什么时候开始写第二部 ?”
虎杖仁慢悠悠地说道:“谁知道呢?或许等我看完了我和香织的完美爱情故事,就会有关于第二部 的灵感了。”
织田作之助:“……”
虎杖仁起身,从他手中拿走了牛皮纸袋。在瞬移离开这间公寓之前,[祂]给织田作之助留下了一句饱含鼓励的话语,“为了你自己和广大的读者们,要好好加油啊!”
下一秒,粉发男人消失不见了。
织田作之助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沙发,一贯平静的脸上难得地流露出了苦恼之色,“我妻老师,真狡猾啊……”
为了能够早日看到《退役杀手再就业指南》的第二部 ,织田作之助开始了闭关写作。
但半个月后,看着自己眼前空白的纸张,他两眼发直,颓废地将脑袋磕在了桌面上,“啊……写不出来……”
趴了一会儿,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织田作之助立刻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仿佛屁股底下被火烧了一样,“嗯,已经到了出门吃饭的时间了。”
——绝对不是他想摸鱼了!
——毕竟要是不填饱肚子,大脑就无法进行深度思考,也就更加写不出来东西了!
织田作之助穿上风衣外套换好鞋,又戴好了保暖的围巾手套,才离开了自己的居所。
他打算去吃自己最爱的辣味咖喱,毕竟在寒冷的冬天吃下一盘热气腾腾的辣味咖喱无疑能让人的身体爆发出更多的热量。然而在他到达餐馆之前,他在一条途经的小巷子里看到了一个面朝下昏倒在垃圾桶边的孩子。
织田作之助脚步不由地一顿,脑海里闪过了兰斯洛特的相关文字片段。
他上前将那个身体被落雪掩埋了大半的孩子从厚厚的雪堆里挖了出来,然后就抱着这个瘦骨嶙峋的孩子冲到了最近的医院。
第75章
一个半小时后——
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男孩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睁开眼睛的瞬间, 他被天花板上耀眼的白炽灯刺得眼睛一痛,但是还不等他眯起双眼,一只温暖宽大的手就挡在了他的眼睛上方。
过了一会儿,等到他适应了光线之后,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现在眼睛还痛吗?”
“……不痛了。”眼睛上方的那只手移开之后,黑发男孩终于看清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是一个红褐色头发的少年, 他用虚弱的声音说:“没想到这个年头, 还有像你这样烂好心的人啊。”
织田作之助看着脸色苍白的孩子, 神色温和道:“人只要还活着, 就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正如你遇到了我一样。”
苍白瘦弱的男孩微微睁大了鸢色的眼眸,然后撇了撇嘴,“多管闲事的家伙,本来——”
后半句话的音量轻得几不可闻,却带着毫不掩饰的遗憾, “……只差一点就能死了。”
“如果是我的话,果然还是不太想死啊……《退役杀手再就业指南》的第二部 都还没看到。”织田作之助注意到了男孩没有血色的干裂嘴唇, 拿起装着温水的纸杯问道:“要喝点水吗?”
“……要。”躺在病床上的男孩被红褐色头发的少年扶着肩背坐了起来, 然后像只幼猫一样就着他手中的杯子喝了几口水。
纸杯里的水喝完之后,织田作之助问道:“还要吗?”
男孩轻轻地摇了摇头, 又重新躺了下去。他侧头看着红褐色头发的少年, “……无论如何,你救了我一命。要是有什么觉得困扰的事情, 不妨跟我说说, 我或许能帮得上你。就当做是我对你的报答好了。”
“确实有个比较麻烦的问题。”织田作之助笑了笑, “不过,在此之前, 我们还是先吃饭吧。你现在只能喝粥,想喝什么口味的粥?”
“……”大概是没有料到他的话题会跳跃得那么快,男孩呆了几秒才回答道:“随便吧。”
织田作之助站起身来,“那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去便利店一趟。”
他转身出了病房的门,躺在病床上的黑发男孩注视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内,又垂下目光看了一眼自己扎着输液针的左手。
那只手下面垫着折叠起来的围巾,触感很是暖和柔软,连他一向冰冷的手都染上了几分暖意。
不用多加思考,他都能猜到这条围巾是属于谁的东西。
黑发男孩半敛着睫羽,含糊不清地嘀咕了句,“笨蛋吗……”
但也暂时打消了拔掉输液针就此离开的念头,至少要等到对方回来再说。
不出半个小时,织田作之助拎着一大袋东西回到了病房。
他将袋子里面的两份粥拿了出来,摆在打开的餐桌板上,“我买了两种口味,你选一个吧。对了,袋子里的衣服鞋袜和围巾手套帽子都是给你准备的。我的目测能力还算不错,尺码也应该比较准确。”
“……谢谢。”黑发男孩伸手拿了一份速食粥,没有扎着输液针的右手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起了粥。
“不必客气。”织田作之助拿起另一份速食粥,也慢慢地喝了起来。
两人喝完了粥。
黑发男孩问道:“所以,你那个麻烦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织田作之助说:“我最近准备写一部小说,你认为一个完美的爱情故事,应该是什么样的?”
黑发男孩沉思,“完美的爱情故事……唔,那当然是两个主人公怀着对彼此的爱一起殉情。这样一来,爱情就永远不会变质,而且你不觉得这个结局很凄美吗?”
织田作之助皱眉思考片刻,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生死相随,永远陪在彼此的身边,确实是再完美不过的爱情了。”
“……如果你要这么解释,也不是不行。”黑发男孩暗自撇了撇嘴,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相信所谓的爱情,甚至还觉得眼前这个相信爱情的家伙傻乎乎的。当然,要不是个傻瓜,也不会随随便便在路边捡人了。
“谢谢你的帮忙,我现在有种顿悟的感觉!”
“……嗯,有帮上你就好。”
织田作之助收拾好了垃圾,准备拿出去扔掉,“我先去扔个垃圾。”
黑发男孩“嗯”了一声后,等他离开了病房,立刻毫不犹豫地拔掉了输液针。手背上的针孔飚出了一点血,他毫不在意地抽了一张纸擦干净,然后将身上的病号服脱掉换上织田作之助给他买的衣物,迅速地离开了医院。
——要是继续留在医院的话,这个烂好心的家伙指不定又要管他的闲事。
——还是趁早溜了比较好。
织田作之助回到病房的时候,便看到病床上的黑发男孩已经不见了人影,“……跑掉了啊。”
他倒是没想着要把人找回来,毕竟横滨的贫民窟和擂钵街流浪的儿童数不胜数,这些小孩子自有一套生存的方法,那个黑发男孩兴许是去找自己的同伴了。
织田作之助离开了医院,准备按照自己原先的想法去吃一盘热气腾腾的辣味咖喱。
刚才的那一小碗速食粥,对于一个正值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还是太少了,顶多只能垫垫肚子。
吃完了辣味咖喱,织田作之助散步回到家,然后就开始奋笔疾书。
或许是当真受到了黑发男孩那句话的启发,也或许是卡文卡到了一定境界思路反而通畅了,这一天他很顺利地起稿写了个开头。
花费了大概五天的时间,织田作之助终于完成了这个故事的第一个篇章。
他从头开始浏览了一遍,心里觉得还算满意,于是郑重地写下了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起的书名——《夫妇善哉》。
此时,距离虎杖仁规定的最后时限还有十天。
织田作之助松了口气,决定接下来的十天里,都不动笔了。为了完成虎杖仁布置的艰巨任务,他可是特意跟兼职的甜品店老板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织田作之助拿出手机,给甜品店老板打去电话,“喂,老板,麻烦已经解决了,我明天就能回来上班了。”
电话那头的甜品店老板显然松了口气,调侃道:“我还在想,要是等到一个月后织田君真的不来的话,那我到底要不要报警。”
织田作之助回想了下,当时请假的时候,他对甜品店老板说:“如果一个月后我回不来的话,那就说明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您可以另外再聘请一位新的员工。”
——这话好像确实很容易让人提心吊胆……
“让您担心了。”
“这倒没什么,明天记得按时来上班哦。”
“好的。”
“那么,明天见了。”
织田作之助复工五天之后,得到了甜品店老板指派的一项任务。
——给孤儿院的孩子们送圣诞节小蛋糕,因为甜品店老板本人,正是出身于那所孤儿院。
织田作之助接受了这项任务,开着后备箱装满圣诞节小蛋糕的面包车去了孤儿院。
那是一个位置荒僻的孤儿院,四周有广阔的农田,不过大片农田现在都已被皑皑白雪覆盖了。
面包车正行驶在通往孤儿院的那条道路,织田作之助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他定睛向前看去,距离车头不远的地方,一只年幼的白虎静静地蹲伏在雪地里面,它是刚从田地里面忽然飞窜出来的。
——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白虎幼崽?
织田作之助没来得及思考更多事情,白虎幼崽已经灵巧地跃上了车盖,喉咙里发出一声咆哮。但即便是咆哮声,也显得分外稚嫩。
白虎幼崽上前正要一掌拍碎挡风玻璃,早就通过异能力看到了这一幕的织田作之助直接开启雨刷。
白虎幼崽立刻就被吓得炸起浑身的毛,直接一个后跳落地,然后冲着面包车使劲儿哈气。
织田作之助打开车门下了车,不出预料地受到了白虎幼崽的攻击,但他轻轻松松拎住了白虎幼崽的后颈皮,一个手刀就将它劈晕了过去。
——超乎寻常的事情发生了,在白虎幼崽昏迷过去之后,它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幻,最后变成了一个白色短发斜刘海的小男孩。
织田作之助惊讶地睁大眼睛,“……异能力吗?”
他抱着小男孩回到面包车上,鉴于这孩子身上的衣服太过单薄,织田作之助便将车内的暖气开得更足了些,还脱下了身上的外套裹住了孩子冰凉的身体。
在给孩子穿外套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发现对方瘦小的身体上竟然存在多处瘀伤。
他不由地沉下脸皱紧眉,如果这个孩子每次发动异能力之后,都会失去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神智,那也就不难猜出他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伤痕。
织田作之助决定等到送完了圣诞节小蛋糕就先带着这个孩子回家,至于要不要去警察局……到时候再看吧。
他重新发动了面包车,这次没有再遇上什么意外,非常顺利地抵达了孤儿院。
下了车后,一个工作人员接待了织田作之助。
孤儿院的所有孩子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在面包车的后备箱后面排队,准备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圣诞节小蛋糕。
织田作之助站在一旁,工作人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辛苦了,这么冷的天还要来为孩子们送礼物。本来应该是院长来迎接你的,但有一个孩子走失了,他现在正带人找孩子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织田作之助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这位工作人员的话,“青春期的孩子叛逆一些也很正常。”
他长着一张少年老成的脸,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就算说着这样的话也毫无违和感。
工作人员忍不住笑了起来,“青春期?那孩子才六岁,要是现在就来了青春期的话,那未免也太早了……不过,也确实是有点叛逆。但没关系,院长的苦心教导一定能让他改掉坏毛病。”
——六岁男孩。
——虽然车上正处在昏迷状态的那个男孩看起来年龄更小一些,但如果是营养不良的状态,那说他六岁也很合情合理。
织田作之助等到圣诞节小蛋糕分发完毕,便关上了后备箱,准备要离开了。
工作人员问道:“不留下来吃个晚饭吗?”
织田作之助:“不了。天黑得快,我还是早点回去吧。”
工作人员说:“那你路上小心啊。”
织田作之助打开驾驶座的车门,看到原本还在副驾驶座上昏睡的那个小男孩已经不见了。
他的目光往下移去,车座底下,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融进了黑暗中。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他仰起头来看着织田作之助,目光中满是恐惧哀求。
织田作之助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坐上驾驶座,关上车门,将面包车驶离了孤儿院。
除了两位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孤儿院走失的男孩就在面包车上。
第76章
圣诞节后不久, 除夕夜如期而至。
这一天白日里,虎杖仁和里梅一起将家里上上下下打扫了个干干净净,又在门口摆放了一对用来迎神的门松、门上也挂好了注连绳后,两人便一起待在厨房准备起了丰盛的御节料理。
虎杖倭助端坐在客厅清空的桌子前, 拿出了崭新的笔墨信纸, 开始一丝不苟地写起了贺年卡。
小悠仁和相一郎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侧,好奇地看着爷爷拿着毛笔在纸上写下的新年贺词。
小悠仁问:“爷爷, 你在干什么呀?”
虎杖倭助:“我在写贺年卡, 等你长大以后也要在新年期间给亲朋好友写贺年卡。”
小悠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又兴致勃勃地询问老爷子在纸上写下的那些字都是什么意思、应该怎么发音。
老爷子和蔼地笑着, 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还没忘了问一下站在另一边的相一郎有没有听懂。
羂索则单手抱着宿奈麻吕坐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拿着奶瓶在喂她喝奶——谢天谢地,半岁大的宿奈麻吕现在终于愿意也可以喝点母乳之外的东西了,而虎杖仁也因为辅食做得非常符合她的胃口, 从而得到了宿奈麻吕的好感,在她心里的地位终于稍稍上升了些。
里梅因为此前并无制作婴儿辅食的经验惨败于虎杖仁之手, 痛定思痛之下, 最近也开始翻阅关于婴儿辅食的食谱,想要再次夺回宿奈麻吕的芳心。当然, 虎杖仁是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 否则[祂]岂不是要失去刷女儿好感度的神器了!
虎杖倭助写完了贺年卡后,等到纸上的墨迹晾干, 便将信纸封入信封之中。
老爷子出门去寄信的时候, 好奇心满满的小悠仁便学着爷爷的模样拿起了毛笔, 蘸了下墨水,准备试着在信纸上写写画画。但过量的墨水在笔尖倾斜的瞬间, 顺着笔杆直接倒流到了他的手上。
“啊!”小悠仁抬起袖子看了一眼,发现袖子浸染了墨水,已经黑了一块,“衣服脏了……妈妈,我要换衣服!”
羂索嘴角扯起一个温柔妈咪的专属笑容,十分心累地说:“好,等宿奈喝完奶,我就带你去楼上换衣服。”
小悠仁乖乖点了点头,把毛笔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等到羂索喂完了奶后,他对胀相说道:“相一郎,你先看着点宿奈,我带悠仁上去换衣服。”
胀相虽然厌恶羂索,但还是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接下了这个任务。
为了防止宿奈麻吕从沙发上摔下去,羂索临走之前,特意将宿奈麻吕放在了客厅的地垫上。
胀相如临大敌地牢牢盯着宿奈麻吕。
宿奈麻吕则对哥哥的紧张浑然不觉,她完全无视了一旁的胀相,两只肉肉的小手撑着地垫,慢吞吞地往客厅桌子的方向爬去。
一般的小婴儿半岁大的时候还只会独坐,直到八个月大才会爬行。
但是虎杖家的三个小孩都非常天赋异禀,宿奈麻吕显然也是如此。
胀相原本还在猜测宿奈麻吕到底想干什么,下一秒,他便看到宿奈麻吕晃晃悠悠地扒着桌子边缘站了起来,伸长藕节似的手臂去够桌上的墨砚。
她的两只小手都浸入了墨水里面,再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对乌漆抹黑的爪子。
胀相看到她转过身来,浅金色的眼睛发亮地盯着自己,不由地倒退了一步,心里无声地呐喊:你不要过来啊!!!
宿奈麻吕一看目标人物像是要跑路了,立刻追了几步,但她现在走路还不太稳当,没走几步便向前扑倒摔了下去。
在她触地之前,原本刻意跟她拉开了距离的胀相迅速折身跑了回来,及时地接住了她。
当然,也让她如愿以偿地将两只乌漆抹黑的爪子按在了他的衣服上。
胀相看着咧嘴笑得开心的宿奈麻吕,觉得好气又好笑,但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将宿奈麻吕按在地垫上坐好,自己跑去拿了一盒湿巾回来,仔细地给她擦干净双手。
胀相拿起身侧沾满墨水的湿巾,刚转过身去垃圾桶边扔个湿巾的功夫,宿奈麻吕便再度朝着桌子爬了过去。
等他扔完脏湿巾回过头来一看,就发现宿奈麻吕已经在地垫上摁了好几个黑乎乎的小手印。注意到了他投来的视线,她还冲他龇出牙床笑了一下,神态中满满都是挑衅之意。
胀相:“……”
——爱咋咋吧!
羂索抱着重新换了一身干净衣物的小悠仁下楼之后,面对的就是一片狼藉的客厅、死鱼眼的次子以及浑身脏兮兮、嘎嘎笑不停的小女儿。
他眼前不由地一黑,又踏马要开始洗猫大战了!!!
等到羂索收拾干净客厅,又把相一郎和宿奈麻吕挨个搓洗干净换好新衣服,再给浑身湿透的自己洗完澡换上干净衣物的时候,天边已是暮色霭霭。
晚上吃完了年越荞麦面,虎杖家一家七口便聚在客厅里看起了电视机上播放的红白歌会。
宿奈麻吕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机上的画面,像是很感兴趣的模样。
但小婴儿毕竟精力有限,只看了没一会儿,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羂索抱着宿奈麻吕率先回了卧室睡觉。
虎杖仁和虎杖倭助则待在客厅里守岁,胀相和小悠仁坚持要陪他们一起,两个大人便也没有强迫他们去睡觉——毕竟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夜,小孩子就算熬一晚上,也没什么大不了。
零点一过。
寺庙悠远的钟声穿过茫茫夜色传入虎杖家。
胀相动了动耳朵,转头看向通往缘侧的障子门。
自从知道自己需要超度封印于佛珠里的弟弟们,让他们的灵魂得以从怨恨中解脱,从而得到再次转世为人的机会,他就对佛教相关的事情非常感兴趣。
虎杖仁问道:“想听得更清楚一点吗?”
胀相点点头,“嗯。”
虎杖仁起身走过去,拉开了通往缘侧的那扇障子门。当然,[祂]只拉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寒风顿时灌入室内,但基本上都被[祂]高大的身体给挡住了。与此同时,寺庙的钟声也变得更加响亮。
胀相迈步上前,静静地站在粉发男人身边,在心里默数着钟声。
直到钟声停歇,他抬头看向虎杖仁,说道:“一共敲了一百零八下,为什么是一百零八下?”
虎杖仁蹲下身来,“因为在佛教里,人有一百零八种烦恼嘛。敲响除夜之钟,就是为了除去人世间的一百零八种烦恼。”
[祂]抬手轻轻揉了揉次子海胆般炸起的头发,语气温柔地说:“不要着急,慢慢来,相一郎。我相信你一定能拯救他们的。”
次日,新年第一天,虎杖家按照惯例初诣神社祈福,然后就回到家里等着访客上门拜年。
身为武馆馆主的虎杖倭助门下弟子众多,因此前来给他拜年的访客最多,男女老幼皆有。
虎杖仁作为独子,当然要陪着老爷子一起招待客人。
等到[祂]终于抽出空档,可以去找织田作之助的时候,已经是人日节后了。
虎杖仁瞬移来到了织田作之助居住的单间公寓门前。
在[祂]按响了门铃之后,紧闭的大门很快就打开了,却只打开了一道缝隙。
红褐色头发的少年露出小半张脸,神情犹豫地说道:“我妻老师,新年快乐。我家里最近……呃,养了一只猫,所以稍微有点乱,还请您不要见怪。”
虎杖仁点了点头,神色淡淡地说:“没关系。”
织田作之助便侧身让出了一条路,“请进吧,我妻老师。”
虎杖仁走了进去,险些还以为自己是进错了门。[祂]目光四下一转,看到了一只趴卧在沙发上面舔爪子的白虎幼崽。当然,那沙发已经是一副破破烂烂的模样,白虎幼崽显然没少拿它试验自己的爪牙究竟有多锋利。
整个单间公寓比起[祂]上一次来的时候,更添了几分破败倾颓的气息,墙壁上的爪痕凌乱得很有几分抽象美感。
原先放东西很随心所欲的织田作之助,现在不得不暂时将易碎的东西塞进柜子里面。就算是看了一半的书也不能摊开放在桌面上,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破坏力强大、好奇心又重的白虎幼崽给撕咬成碎片。
看到了侵入地盘的陌生人,原本趴卧在沙发上的白虎幼崽立刻做出了蓄力准备攻击的动作。下一秒,他就像发射的弹簧一样飞扑过来。
织田作之助脸色骤然一变,想要伸手将白虎幼崽拦腰抱住,“敦!停下!”
但粉发男人已经先他一步,拎住了白虎幼崽的后颈皮。
织田作之助神情紧张地说:“我妻老师,敦年纪还小,而且他现在……”
虎杖仁点点头,“我知道。”
[祂]将挣扎个不停的白虎幼崽放到了地上,拎着对方后颈皮的那只手涌出了不明黑色物质,凝结成了一个项圈牢牢地戴在了白虎幼崽的脖颈上。
白虎幼崽冰冷的兽瞳里逐渐浮现出了茫然之色,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爪子,两只耳朵顿时吓得贴住了圆滚滚的脑袋,“喵呜?!喵喵喵喵喵!!!”
虎杖仁看了眼闪电一般钻进沙发底下、像是大受打击不愿面对现实的白虎幼崽,又看向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的织田作之助,“……你还没有告诉他吗?”
织田作之助无奈地说:“……嗯,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拥有异能力的事情,我也想等到他能控制自己的异能力之后,再让他自然而然地发现这件事情。”
——不然就算告诉他,他又没法控制自己变身成白虎之后的状态,那岂不是会让他心理压力倍增?以中岛敦这孩子的性格,肯定会因此愧疚得夜夜躲在被窝里哭。
虎杖仁问道:“那你怎么跟他解释家里的变化?”
织田作之助:“呃……就说我最近喜欢侘寂风。”
第77章
躲藏在沙发底下的白虎幼崽发出了可怜兮兮的喵呜声。
织田作之助看向沙发, 忍不住笑道:“没关系的,敦,你知道我不会怪你的。”
虎杖仁并不关心白虎幼崽和他的退役杀手饲养员之间的互动,对[祂]来说, 愿意使用自己的力量凝结出一枚可以帮助白虎幼崽恢复人类神智的项圈就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祂]开门见山地问道:“织田君, 你答应给我的稿件在哪里?”
“稍等。”织田作之助转身回了卧室一趟,将稿件从柜子里面取了出来。他之所以会把稿件放在柜子里面, 也是因为之前有一份稿件已经被白虎幼崽给撕成了碎片, 还好他性格谨慎, 有备份文件的好习惯, 不然现在恐怕已经凉了。
虎杖仁从织田作之助手里接过只有薄薄几页的稿件,走到了沙发边落座,随后便开始认真地阅读起了这个被命名为《夫妇善哉》的故事。
在沙发下面自闭的白虎幼崽感觉到陌生人的靠近,顿时炸起了浑身的毛,原本还露在外面的半个屁股和尾巴也飞快地缩了进去。
“……”织田作之助看见这一幕, 神情///欲言又止,但不知怎么又觉得有点好笑。他去厨房里倒了杯温热的白水, 端到客厅放在了距离粉发男人较劲的桌面上, 然后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整间公寓安静了下来,只有虎杖仁翻动稿件的时候, 会有纸张摩挲的沙沙轻响。
织田作之助不由地紧张起来, 有种度秒如年的感觉,自己写下的青涩文字此刻正被近两年来在文坛上声名鹊起的小说家翻阅, 对方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 根本看不出来[祂]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一瞬间, 织田作之助狠狠共情了焦灼等待着班主任批阅试卷算出最终成绩的小学生。
虎杖仁看完了最后一行字,将手中的稿纸放在桌上, 然后抬起浅金色的眼睛不满地看向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顿时心里一紧,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果然,他毕竟是第一次写小说,肯定没办法让鼎鼎大名的我妻真好满意吧?
虎杖仁说道:“为什么不继续往下写呢?就写了那么点。”
织田作之助:“……诶?!”
粉发男人没有在意他脸上震惊的表情,自顾自说道:“写得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少了,继续往下写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引荐给青叶文学出版社的编辑。”
织田作之助有点犹豫,“我当然愿意,但是……我真的可以吗?”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记得向青叶文学出版社的征稿邮箱投递你的作品,还有……”虎杖仁从衣兜里掏出了两个装着年玉的花纸袋,递给了红褐色头发的少年,“新年快乐,你和你的猫一人一个。”
“这是——”织田作之助满脸迷惑地接过了东西,但是还没等他问个清楚,眼前的粉发男人就已不见了踪影。他只好挠了挠头,叹了口气道:“……好吧。”
性命之忧解决之后,织田作之助视线一转,看向了虎杖仁刚才坐着的那张沙发,“敦,我妻老师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哦。”
就在织田作之助开始想方设法哄猫的时候,回到家里的虎杖仁坐在书房的沙发椅上,回复了主编发来的消息。
[虎杖仁]:回信我已经写好了,等下会寄回出版社,到时候就麻烦你们邮寄给读者了。
[虎杖仁]:至于《退役杀手再就业指南》的第二部 什么时候开始写……等我画完了《救世主毁灭世界》再说吧。
[主编]:可是您现在手头不是除了《救世主毁灭世界》的漫画改编项目,就没有其他的工作内容了吗?
[主编]:之前连载《退役杀手再就业指南》第一部 的时候,您不是也在同时连载《恐山青春物语》和《A852号》的漫画改编项目吗?
[虎杖仁]:是啊,之前太辛苦了,所以接下来要多给自己一点空闲的时间。
[虎杖仁]:而且,孩子的童年不能缺失父亲的陪伴,我怕在我忙于工作的时候,一不留神,他们就偷偷长大了。
主编看着虎杖仁发来的消息,久久不能言语。
——这话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但虎杖仁全职待在家里,陪伴孩子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吧?
但没办法,当一个作者想鸽的时候,就算[祂]编的理由再离谱,编辑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主编叹了口气,正想回复,便看见聊天框里又弹出了一条消息。
[虎杖仁]:对了,我想给你引荐一位新人作者。
[虎杖仁]:我已经让他向青叶文学出版社的征稿邮箱投递作品了,作品名叫做《夫妇善哉》,你可以留意一下。
[主编]:我妻老师推荐的作者?
[主编]:那我可一定要好好审阅一番他的稿件!
虎杖仁将写给读者的回信邮寄给青叶文学出版社之后,没过两天,就收到了主编发来的消息。
他对织田作之助大大夸赞了一番,显然是极为欣赏这个新人作者。但虎杖仁并不知道,主编心里其实还有隐隐的担忧——正所谓人以群分,这个新人作者不知道会不会像虎杖仁一样,是个热爱咕咕咕、一年里面空窗大半年的小说家?
这一点,现在还不得而知,主编也只能将这份担忧藏在心里,并且暗自祈祷不会噩梦成真。
二月初,青叶文学杂志刊载了新人作者织田作之助的出道作品《夫妇善哉》。
虎杖仁看完了青叶文学出版社例行送来的这一期杂志,继续忙碌起了手头的事情。
[祂]最近为宿奈麻吕订购了一套华丽无比的人偶娃娃,作为即将到来的女孩节的装饰。一般来说,人偶娃娃会从立春摆放到女孩节结束的那一天,据说若是收拾得太晚就会影响女孩的婚期。
设置好了偶人架后,虎杖仁依次将十五个身穿各式和服的人偶娃娃放在了上面。除此之外,还有盆景、家具和纸罩蜡灯等装饰物。
小悠仁站在[祂]身边,看着这个琳琅满目的偶人架,嘴里不由发出了捧场的声音,“哇——漂亮!”
虎杖仁轻轻捏了下他肉呼呼的小脸,笑道:“你觉得漂亮不算,这是送给宿奈麻吕的礼物,必须她觉得漂亮才可以。”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刚好从盘膝坐在偶人架前的虎杖仁背后经过的宿奈麻吕顿住脚步,歪头看了一眼。她现在已经能够走得很稳了,当然,破坏力也因为行动范围的扩大而急剧增强。
虎杖仁侧过身去,双手握住宿奈麻吕的腋下将她抱了过来,让她近距离观看偶人架上的人偶娃娃,“宿奈麻吕,喜欢爸爸给你准备的女孩节人偶娃娃吗?”
宿奈麻吕伸出手,拿起了端坐在偶人架最顶端的两个人偶娃娃之一。
虎杖仁脸上露出笑容,“看来宿奈麻吕最喜欢皇后娃娃……”
“嘶啦!”一声响后,虎杖仁脸上温柔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小悠仁震惊地瞪大浅金色的眼睛,使劲推了推粉发男人的手臂,“爸爸!宿奈把皇后的头拔下来了!”
宿奈麻吕嘎哈哈笑着,将攥在手里的人偶脑袋扔了出去,精准地砸中了背对着她的那颗黑色海胆头。
突然遭受袭击的胀相:“???”
小悠仁:“啊……皇后的头,被宿奈当成球扔出去了。”
虎杖仁:“……嗯,看到了,我的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小悠仁:“还砸到了相一郎,宿奈的准头真棒啊!”
虎杖仁:“……???”
相一郎:“……???”
父子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小悠仁,心里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
——好家伙,原来你是家里除了里梅之外的第二大宿奈麻吕吹!
而坐在沙发上目睹了全程的羂索:“……”
——旦那,你被冤种女儿折磨这件事情,纯属是你自找的麻烦!活该!
坐在羂索身侧的里梅则是激动得暗暗握拳叫好。
——不愧是宿奈麻吕大小姐!力气大还心狠手辣,小小年纪就已经凶残至此!!!
宿奈麻吕搞完了破坏,一点也不羞愧,奋力挣扎着要脱离爸爸的怀抱。
虎杖仁只好放下了张牙舞爪的小女儿,任由她跑去别的地方撒野去了。[祂]自己则从相一郎手中接过了皇后娃娃的脑袋,重新将其安回身体上面,然后再摆放到了偶人架上。
三月三日。
女孩节的这一天,虎杖家在晚餐之前拍了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七个家庭成员都穿着传统的和服。
五条悟人虽没来,却送来了十几套色彩粉嫩的女式和服。尺码虽然大了些,但等到宿奈麻吕再长大一些,穿起来应该会很合身。
除了不怀好意的五条悟,禅院绘理也以她和禅院甚尔的名义送了两身衣物,包括了鞋袜头饰。因为两家人走得很近,她对宿奈麻吕的身形更加熟悉,所以她送的衣服当天就被加入了奇迹宿奈麻吕豪华套餐。
虎杖仁本来还担心第一次穿和服的宿奈麻吕会不适应,却没想到她似乎对此适应良好。所以拍完照后,[祂]也没有给她换身衣服,而是直接将她放进了宝宝椅里。
马上就要九个月大的宿奈麻吕已经开始学着自己吃饭,这当然又是一场新的灾难,但好在有尽职尽责的小保姆里梅在一旁看着,虎杖仁也不需要太过费心。
餐桌上准备了很多女儿节的应景料理,蛤蜊汤、散寿司、红白绿三色的菱形麻薯等等。
宿奈麻吕在里梅的伺候下吃完了晚饭,拿掉脏兮兮的围兜之后,又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好宝宝。里梅收拾完了厨房,陪着她在客厅玩耍。相一郎和小悠仁则围在爷爷的身边,听他讲过去的故事。
虎杖仁拉着妻子的手走到缘侧坐下,一只手还揽着妻子的肩膀,两人的身影在夜色中依偎。他们的背后是热闹嘈杂、灯火通明的家,身前则是树木葱茏、月色皎洁的院落。安静的院落里面,只有夜风吹动树叶发出的簌簌轻声,就连小池塘里的锦鲤此刻也沉入水中睡了过去。
[祂]望着天空的上弦月,不禁感慨:“不知不觉,都已经过了三年了啊……”
羂索目光一闪,无声地叹了口气。
——是啊,都踏马过了三年了……这破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大概是心里太过愁苦的缘故,这天晚上,羂索迟迟没能入睡。
他睁着眼睛看着丈夫的胸膛,一时间又怨又怒,恨不得盯出一个血窟窿来。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从他的头顶上方响起,“香织,你睡不着吗?要不要……”
羂索抬头,有些不快地说道:“我只是普通的失眠而已,不要动不动就把你的能力用在我的身上!”
虎杖仁无辜地眨了眨眼,“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喝点酒?还记得我去年酿制的青梅酒吗?反正现在宿奈麻吕已经基本上断奶了,喝点酒也没什么。”
“……”羂索呵呵一笑,“好啊,那你下去把酒拿上来吧。”
虎杖仁去地下室的酒窖拿了两瓶青梅酒和两个漂亮的玻璃酒杯,又拿了个玻璃碗装好冰球,便端着木质托盘上楼去了。
经过里梅的房间时,[祂]耳尖地听到了门后传来宿奈麻吕叽里咕噜的声音,便知道这孩子又在说梦话了。
[祂]不由地庆幸自己在确认宿奈麻吕不用再喝夜奶的时候,就明智地做出了让她搬离主卧的决定。
否则要是在[祂]跟自己心爱的妻子准备开始和谐夜生活时,旁边突然传来了小婴儿说梦话的声音,那该有多扫兴啊!
虎杖仁回到卧室的时候,发现妻子人不在床上,而是坐在靠近窗户的地板上。
这块区域的功能类似于茶室,晚上睡觉的时候,一般会将障子门阖上隔绝光线。但此时此刻,障子门已经被完全打开,窗外的月光尽情地铺洒在地板上,就连羂索的身影也被镀上了一层朦胧柔和的光。
虎杖仁走上前去,将木质托盘放在了小茶桌上。
[祂]倒了两杯酒后,又往两个玻璃杯里各自放了一颗冰球,然后才端着酒杯来到了妻子身侧盘膝坐下。
羂索侧头漫不经心地瞥了[祂]一眼,从[祂]手中拿过一杯酒,仰头喝了一口。
酒液甜中带着微酸,独特的果香混着酒香,口感十分清爽。
羂索不知不觉喝完了一整杯,他将酒杯塞回了粉发男人手里,“再给我倒一杯!”
虎杖仁观察妻子微红的面色,“……香织,你真的能喝酒吗?”
羂索冷笑一声,“废话!让你倒你就倒!”
虎杖仁浅金色的眼睛静静地看了他几秒,似有笑意闪过,“好,我现在就倒。”
夫妻二人一个倒酒一个喝酒,配合得十分默契,不一会儿,两瓶青梅酒就这么喝光了。
羂索的眼神已经染上了醉意,他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杯,水光潋滟的眼眸瞪着丈夫,“再、再来!”
“不行,你不能再喝啦!该去睡觉了!”虎杖仁柔声诱哄着妻子,[祂]倾身上前正要将妻子抱起来,身体却忽然被人重重一推,倒在了地板上。
下一秒,羂索的膝盖已经狠狠顶在了[祂]的胸腹上面,他单手抓住[祂]的两只手腕扣在头顶,另一只手则砸碎了刚才用来喝酒的玻璃杯,然后攥着一片锋利的玻璃碎片将其抵在了[祂]的脖颈上!
羂索俯视着身下的粉发男人,眼神中带着浓烈的恨意。
他手中的力道一点点地加重。
玻璃碎片割破了粉发男人颈上的皮肤,猩红的血液流淌而出。
虎杖仁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仍旧冷静地躺在地板上面,一条腿却轻轻抬起,膝盖顶住了柔软温暖的地方。
“香织,就这么恨我吗?”
“……恨不得你去死啊!混蛋!!!”
虎杖仁的膝盖轻轻一蹭,原本牢牢压制着[祂]的黑发女人顿时浑身一软,倒进了丈夫的怀里。
[祂]趁机夺过了妻子拿在手里的玻璃碎片扔掉,然后抱着妻子一边细细亲吻、一边缓缓站起身来,迈步往身后的大床走去。
羂索的身体陷入柔软的床铺。
一股温热吐息凑近他的耳边,神明温柔的话语飘散在空气中,让他有种似梦非梦的恍惚之感。
“没关系,不管是恨还是爱,我都照单全收。”
“毕竟……有时候恨的尽头,就是刻骨铭心的爱。”
第78章
羂索浑身酸痛地躺在床上, 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他刚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但此刻,他却恨不得自己已经死了。
混乱的大脑里充斥着昨晚的记忆碎片。
那些碎片像是装满罐子的彩色玻璃珠,折射出了令人目眩神迷的缤纷色彩。
其中最为清晰的一幕便是他将虎杖仁推倒在地板上, 然后跨坐在[祂]的腰腹, 拿着一块锋锐无比的玻璃碎片抵住了[祂]脖颈的那一瞬间。
之后便是一些绮丽而旖旎的零碎画面,还有他被[祂]弄得崩溃流泪的时候, 断断续续的痛斥。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晚上跟我接吻的牛郎是你假扮的吗?”
——“哦?原来你发现了啊。”
——“还敢联合杀手做戏接悬赏令骗我!”
——“谁让你平时那么吝啬, 只有在不得不给出奖赏的时候, 才会陪我玩些有趣的东西。”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我们不是约定好了要**********?”
羂索皱眉:“……”
——所以, 他们到底约定好了要做什么?
因为在跟虎杖仁相处的时候做了很多承诺,以至于他现在根本想不起来具体的内容。毕竟,他在做出承诺的时候压根就想过要兑现,又怎么会用心记住这些山盟海誓呢?
虽然可以直接问虎杖仁具体的内容是什么,但羂索的直觉告诉他, 最好还是不要去问。不然,很可能又会被拖进狱门疆里经历一番濒死的快乐。
羂索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算了, 不想了……”
他的头发在宿奈麻吕出生之后没多久,便再次剪短了, 从差不多齐胸的位置上移到了耳朵的附近。原因当然是宿奈麻吕手太欠了, 力气又大,再不剪短的话, 他怕不是要被她给薅秃了。
羂索的自我调节能力极强, 刚才还有种羞愤欲死的感觉, 但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在虎杖仁面前丢脸了,他便又立刻释然了。
——总之虎杖仁要是问起, 他就假装自己昨晚喝断了片!只要他的脸皮够厚,他就是无敌的!
卧室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羂索立刻回过神来,抬头看了过去。
身形高大的粉发男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香织,你醒了啊。那就快起来洗漱,准备下楼吃饭吧。”
羂索淡淡“嗯”了一声。
也不需要他费口舌赶人,虎杖仁便很识趣地说道:“那我先下去了。”
这也算是他们三年下来,磨合出来的默契了。
虽然羂索心里并不是很想要这份该死的默契,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与虎杖仁之间,确实存在这么一种东西。
羂索洗漱完毕,慢吞吞走下楼梯的时候,看到客厅的地垫上面,胀相又在忽悠着小悠仁叫他哥哥了。
虎杖倭助见怪不怪地坐在一旁,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一开始他还会试图纠正,但久而久之就没有再管了。毕竟相一郎虽然年纪更小一些,但身形样貌已经长得比大他将近十五个月的小悠仁更加成熟一些。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站在一起的兄弟俩,肯定会第一时间认定相一郎才是哥哥。
小悠仁被相一郎这么温水煮青蛙了一段时间,再加上没有了大人的及时纠正,还真的混淆了脑海中的记忆,以为自己是弟弟,相一郎才是哥哥。
毕竟小孩子忘性大,大脑也还没有发育完全。而在小悠仁这个年龄段的记忆,通常也是短期记忆,等到长大之后,一般也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印象。
羂索饶有兴致地想,要是等到小悠仁长大了才发现自己竟是大哥,那个场面应该会相当好笑。
于是他在吃饭之时,就跟坐在一旁捣糯米的虎杖仁随口提了一句。
虎杖仁说:“正好,马上四月份悠仁要上幼稚园了,不如就让相一郎也去上幼稚园吧。不然,‘弟弟’上学去了,‘哥哥’却还待在家里,那不是很容易露馅吗?”
羂索沉默了几秒,“……嗯,你说的很有道理,那就这么办吧。你捣糯米是准备要做什么?”
虎杖仁答道:“做四色牡丹饼,春分那天要用来祭祖,所以先试着做做看。等下要尝尝吗?有黄豆、红豆、黑芝麻和青海苔四种口味,你更喜欢哪一种?”
羂索笑了笑,“行啊。等你做完要是味道还不错的话,我就尝尝看吧。至于更喜欢哪一种,等我吃了才能知道吧?”
下午,虎杖仁做的四色牡丹饼新鲜出炉,味道果然非常不错。
虎杖家除了年龄太过幼小、胃肠道功能还不足以支撑消化这种点心的宿奈麻吕之外,每个人都大饱口福一番。
为此,宿奈麻吕还气得揪掉了里梅的一撮头发,大发了一通脾气。
还好里梅会用反转术式,可以治疗自己的伤势,否则肯定会被她搞得年纪轻轻就斑秃了。
小悠仁过完三岁生日之后,他上幼稚园的事情也算提上了日程。
根据日本政府的明文规定,三岁到五岁的幼童必须要上幼稚园。而三岁以下的孩子,则可以选择去托儿所或者保育园。当然,后者并非强制规定,家长愿意的话,自己在家里带孩子也完全没有问题。
胀相知道小悠仁即将要去上幼稚园的事情后,第一时间跑来找虎杖仁,“我也要去上幼稚园!”
虎杖仁静静看着次子,露出一副苦恼的模样,“但你还不到三岁啊,相一郎。”
胀相仰头看着[祂],“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爸爸。”
虎杖仁本来就打算让他和小悠仁一起去上学,便也没有继续为难他,“我确实有办法,但要看你的表现能不能让我满意了。”
胀相看着[祂]的眼神带上了点警惕的意味,“……你想让我做什么?”
“没什么,”虎杖仁揉了揉次子的海胆头,“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相一郎,你好像从来都没叫过香织‘妈妈’吧?”
胀相脸色微变,艰难地吐出字句,“……你想让我……喊他‘妈妈’?”
虎杖仁眨眨眼,“不行吗?如果做不到的话,就不能跟悠仁一起上学了,你的谎言也会不攻自破哦。”
胀相心念电转,要是因为不能上幼稚园就被揭穿了事实,那他作为长兄的尊严岂不是要一夕全无?想到小悠仁可能会以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两人之间兄弟情破裂,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他立刻投降了,神情屈辱道:“好吧。”
虎杖仁温柔一笑,恶魔低语道:“乖孩子,等你做到了,我们再来聊聊你上幼稚园的事情。”
胀相:“……”
当晚——
胀相看了一眼餐桌上的爆炒鸡肉,拿着勺子从里面舀了一块姜送到了羂索的面前,脆生生道:“妈妈,吃肉。”
羂索被他这一声“妈妈”叫得虎躯一震,险些一口喷出了嘴里的饭菜,好不容易咽下去后,就听到坐在自己对面的虎杖倭助满脸感动地说:“相一郎可真乖巧懂事!香织,快接过去吧,别让孩子等太久了!”
虎杖倭助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太好,所以没看出来相一郎孝敬的食物不是鸡肉,而是一块姜。
“……”羂索面带微笑地看着胀相,语气核善:“相一郎,你可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他用筷子夹走了勺子里面的那块姜,将其放进自己的碗里,但是并不打算把它吃下去。
胀相幽幽地看了一眼他碗里的姜块,说道:“妈妈,你怎么不吃我给你的那块鸡肉?”
他话音刚落,全家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羂索,只除了对外界漠不关心、自顾自干饭的宿奈麻吕,以及忙着伺候宿奈麻吕吃饭的里梅。
羂索:“……”
——真是个讨厌的孩子,当初怎么没把他塞进马桶里溺死算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虎杖仁,粉发男人朝他轻轻眨了眨浅金色的眼睛。
羂索夹起姜块咬进嘴里,果然是鸡肉的口感,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向愣住的胀相,“谢谢相一郎,鸡肉很好吃哦。”
胀相看了看神情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的虎杖仁,又瞥了一眼羂索,气鼓鼓地抿紧了嘴巴。
虽然没有成功地捉弄到羂索,但吃完了晚饭之后,胀相还是兴冲冲地跑去书房找虎杖仁了。
虎杖仁问道:“你是要和悠仁一起上小班,还是去上中班?”
胀相果断道:“小班!”
虽然上中班的话,确实可以更加理直气壮地让小悠仁叫他哥哥,但是等到他去上小学的时候,势必会与还在幼稚园的小悠仁分开一年。
胀相非常担心自己不在的话,傻白甜的小悠仁会被别的孩子欺负。毕竟,他只用了几颗糖果,就忽悠得小悠仁改口叫他哥哥,很难不怀疑小悠仁以后要是被人卖了可能还会帮人数钱。
虎杖仁慷慨地满足了相一郎的要求,幼稚园的入园条件在[祂]的钞能力面前形同虚设。而且,相一郎与普通三岁孩子差不多的身高样貌也让园长打消了心里的犹豫。
于是,在这一年的四月初,小悠仁和相一郎一起去上幼稚园了。
两个孩子穿着幼稚园统一发放的制服,参加了幼稚园的入学仪式。
虎杖仁抱着摄像机坐在礼堂的观众席,录制下了两个儿子珍贵的童年影像。[祂]的身边依次坐着身穿传统和服的羂索、虎杖倭助和里梅,宿奈麻吕则躺在里梅的怀里昏昏欲睡。
仪式结束之后,一家七口在幼稚园繁茂的樱花林里拍了一张全家福。
等到照片洗出,虎杖仁将它们珍而重之地放进了一个十分厚重的相册里面。这个相册里不仅有[祂]拍下的幸福日常的瞬间,也有[祂]最初与妻子的本体一起在横滨拍的大头贴。
羂索看着丈夫将相册重新放回了抽屉里面,然后阖上抽屉起身离开。
他由衷地希望,以后不会有除了他们两个之外的人来翻看这本相册。
第79章
“叮铃铃——叮铃铃——”
光线昏暗的卧室里突然响起了闹铃声, 胀相闭着眼睛从温暖的被窝里坐起身来,伸出手精准地摸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将其摁掉。
他慢吞吞地给自己换下睡衣穿好幼稚园的制服,然后走到位于卧室另一侧的一张小床旁边,轻轻推了推床上那个小小的鼓包, 催促道:“该起床了, 悠仁,不然小心赶不上校车。”
小鼓包蠕动了几下, 床头忽然冒出了一颗粉色的小脑袋。满脸睡意的小悠仁抬手揉了揉眼睛, 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就连声音也带着浓浓的倦意, “唔,我起来啦!”
胀相将折叠整齐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套制服抖开,帮着小悠仁一起穿好,两个孩子才手牵着手一起去盥洗室洗漱了。
盥洗室的双人台盆是虎杖仁特意调整过的高度,完美地符合两个孩子的身高, 因此他们也不需要踩着板凳就能够到水龙头。
胀相将挤好了牙膏的牙刷递给小悠仁,然后开始对着镜子认真地刷自己的牙。
刷着刷着, 他的视线略一斜, 瞥见站在一旁的小悠仁刷牙的动作已经静止了。他紧闭着双眼嘴里还塞着牙刷,小脑袋已经快要垂到胸口去了, 俨然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
胀相:“……”
——昨晚就不该放任他看什么夜鹰枪战, 结果今天困成这个德行。
他干脆伸出左手握住小悠仁抓着牙刷的那只手,轻轻带动着刷了起来, 同时一心两用地刷着自己的牙。
感觉小悠仁那边刷得差不多了, 他先叼住牙刷, 一手拿着装满清水的牙杯,另一只手抽出了小悠仁嘴里的牙刷, 含糊不清地说:“吐掉,漱口。”
小悠仁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按照他的指令做出了相应的动作。
胀相刷完牙放好了牙杯和牙刷,又拿下小悠仁的毛巾打湿再拧干,然后糊到了他睡意朦胧的小脸上,“洗脸。”
洗完脸后,小悠仁总算是清醒了过来,眼睛发亮地说:“相一郎,昨晚是虎次郎打败了一夫!”
比起叫哥哥,他更多时候还是直接叫相一郎的名字,毕竟他们连上幼稚园都是在同一个班,所以他并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大到了自己需要叫相一郎哥哥的程度——只除了当他想从相一郎手中得到糖果的少数时候。
胀相闻言,发出了棒读的声音:“哇!虎次郎可真厉害!”
虎次郎是最近这段时间常驻在虎杖家院落树上的一只夜鹰,一夫是驻扎在隔壁那户人家院落树上的夜鹰,它们的名字都是小悠仁给取的。
这两只夜鹰每天晚上都要“开战”,它们的叫声又像是机关枪一样扰民,所以被虎杖仁戏称是在“打枪战”。
虎杖仁本来打算把这两只夜鹰都赶走,省得它们继续烦人。但小悠仁很关心枪战的最终结果,并且坚信虎次郎会获得最终的胜利,宠爱孩子的傻爸爸自然只能妥协,答应等到胜负分出再驱逐它们。
而虎次郎的胜利显然让小悠仁很高兴,在跟胀相报完了喜讯之后,他又连蹦带跳地下了楼,哒哒哒跑到正在餐桌前摆放早点的粉发男人身后,一把抱住对方的大腿,“爸爸,昨天晚上虎次郎赢啦!”
虎杖仁放下手里的餐点,扭头看着仰起脸的小悠仁,伸手轻轻一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哦?不愧是睡在我们家树上的夜鹰啊!”
小悠仁蹭了蹭[祂]的掌心,嘿嘿笑了起来。
两个孩子吃完早饭没一会儿,里梅抱着宿奈麻吕下楼了。
小悠仁蹬蹬蹬跑上前去说道:“宿奈,哥哥要去上学啦!”
里梅半蹲下来,好让兄妹二人可以近距离交流。
但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胀相大声的呼喊,“悠仁,校车来了!”
小悠仁也没管宿奈麻吕愿不愿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就匆匆转身跑了,“我走啦!拜拜!”
他跑到门口穿好鞋子、戴上黄色的小帽子,又从粉发男人手中接过了自己的书包,就和胀相一起上了校车。
目送着校车驶离视野之后,虎杖仁回到了家里。
[祂]看着宿奈麻吕认真干饭的模样,忍不住笑问:“宿奈,真的一点都不想哥哥吗?”
一开始家里的两个儿子都去上幼稚园的时候,[祂]还有点担心小女儿会因为不习惯两个哥哥不在家里的生活而大吵大闹。
但现实却是宿奈麻吕吃饭香、睡觉香、玩得也一如既往地开心,显然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倒是小悠仁很担心无情的妹妹会忘了自己,每天早晚都要在宿奈麻吕面前刷一波存在感,确认她还记得自己。
听到了爸爸的问话,宿奈麻吕抓着手中的勺子敲了敲空掉的碗,脆生生地说:“还要!”
虎杖仁:“……啧,真是个小吃货。”
校车准时地在八点四十五分抵达了幼稚园。
一群小朋友在老师的引导下有序地下了车,然后各自去往自己所属的班级。
小悠仁和相一郎所在的班级是向日葵小班。
虽然才刚开学半个月,但小悠仁魅力爆棚,现在俨然已经是幼稚园里最受欢迎的小朋友了。毕竟,他长相可爱、性格善解人意、运动神经又很发达,脸上还总是挂着元气满满的笑容,所到之处简直堪称阳光普照,被人喜欢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受欢迎的小悠仁在进了班级之后,就不停地有小朋友主动跟他打起了招呼,“悠仁,早上好!”
“早上好!”小悠仁紧紧抓着胀相的手,一边回应跟他打招呼的小朋友们、一边走向两人的座位。
胀相对于跟小孩子玩没什么兴趣,在外也一直表现得很沉默,从不主动与小悠仁之外的孩子说话。
他的身上有种无声但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至少小孩子们都不太敢主动接近他,所以他就这么成为了班级里的边缘人物。要不是因为小悠仁,他的存在感估计还会更小一些。
虽然胀相本人对此乐在其中,但小悠仁却非常担心他,具体表现就是不管要做什么,他都要带上胀相。
胀相心里觉得无奈,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跟太阳肩并肩,他的弟弟果然是天使一样的存在!
九点钟,走廊里的上课铃响起,原本嘈杂的教室稍微安静了些。
胀相撑着下巴看向走进教室的佐藤老师,年轻的女老师有一张亲和力十足的圆脸,她坐到了教室里唯一的一架钢琴前面,笑容可掬地说:“小朋友们早上好,今天我们一起来学唱歌吧。”
教室里的孩子们都拖着长长的音调喊道:“好——!”
佐藤老师先让孩子们听她边弹边唱了一首儿歌之后,便开始拆分歌词,一句一句地教孩子们怎么去唱,然后又带着孩子们从头到尾顺了三次。
胀相默默对着口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理直气壮地浑水摸鱼。
他此刻恨不得自己可以凭空变出一副耳塞,这样才能将一群小孩子跑调的魔音隔绝在外面。
身经百战的佐藤老师听着魔音贯耳,却还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语气温柔地说:“有没有哪个勇敢的小朋友愿意起来展示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
这个时候,班级里小朋友们的反应,就展现出了他们的一部分性格特征。一些孩子高高举起了手,生怕佐藤老师看不到他们;一些孩子则默默低下了头,生怕会被佐藤老师点名。
胀相显然就是后者,他缩了缩脑袋,极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奈何他的同桌是性格活跃的小悠仁,他的一头黑底粉发格外显眼,佐藤老师一眼就看到了他,笑着点了他的名字,“那就悠仁吧。”
小悠仁在佐藤老师的钢琴伴奏下,昂首挺胸地唱完了一支曲调活泼轻快的儿歌。
等他唱完坐下之后,小朋友们都很给面子地鼓起了掌,其中尤以胀相最为卖力。
佐藤老师目光一转,落在了相一郎身上。
对于虎杖家这对长相不怎么相似的兄弟,她可谓是印象深刻,而且相一郎的实际年龄也让她忍不住对他投注了更多的目光。结果就发现这孩子的社交有很大的问题,开学已经半个月了,他却从来不跟小悠仁之外的孩子交流。
接触到了佐藤老师的目光,胀相心虚地别过头,在心里暗自祈祷不要点他的名字。
然而事与愿违,下一秒钟,佐藤老师便笑眯眯地说道:“相一郎要不要来唱唱看?要是害怕的话,可以让悠仁陪你一起哦。”
小悠仁侧过头去看向胀相,用力点了点头,“我陪你!”
为了确保自己无所不能的形象不会在小悠仁眼前破灭,胀相心里即便再不情愿,也还是站起身来,“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不就是唱儿歌吗?这有什么难的!
——就算他唱得不好,至少也不会跑调!
胀相一首儿歌唱完,整个教室里面寂静无声。
小悠仁捧场的鼓掌声在这一刻显得分外突出,稍稍受到了点打击的胀相心里感到安慰很多。
佐藤老师回过神来,干笑着说:“啊哈哈哈,唱得可真不错!接下来还有……”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教室里便有一个孩子“哇——”地一下哭出了警报声。紧接着整个教室里的孩子都像是被哭声传染了一样,也跟着接二连三变身报警器。
胀相:“……”
小悠仁扭过头困惑地看向他,“相一郎,大家为什么要哭啊?”
胀相微微一笑,“谁知道呢?可能是被我的歌声感动了吧。”
小悠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啊!”
等到好不容易哄完了孩子,音乐课也结束了。
身心疲倦的佐藤老师在心里暗自做下了决定,以后再也不要点相一郎起来唱歌了。别人唱歌要钱,他唱歌可能会要命。
幼稚园小班的课程难度不高,基本上就是音乐课、手工课、美术课、礼仪课和体育课之类的课程。
上午的音乐课和手工课结束之后就是午餐时间了,佐藤老师将幼稚园精心准备的营养午餐分发给了孩子们,等看着孩子们乖乖吃完了午餐,便又像是赶小鸭子一样催促他们去睡午觉。
下午三点半,一天的课程完美结束。
幼稚园的孩子们都聚集在操场上玩耍,小悠仁也被小朋友们簇拥着一起去堆沙子城堡。
胀相不忍心剥夺小悠仁跟同龄孩子玩耍的机会,哪怕对这个活动不感兴趣,也陪着他们玩了一会儿。然后才找了个机会开溜,坐在操场边缘远远地看着小悠仁快乐地玩耍。
他身旁不远处坐着一个大班的孩子,跟主动选择脱离集体的胀相不同,这个名叫“乙骨忧太”的孩子,显然是被其他小朋友孤立了。
第80章
小朋友们孤立乙骨忧太的理由总结起来, 无非就是他这个人非常奇怪。
——“乙骨有时候会突然满脸惊恐地跑开。”
——“身上总是有很多伤,看起来超可怕。”
——“是个阴沉不讨喜的家伙,离远点吧。”
小孩子口无遮拦,内心的恶意与负面情绪往往也会展现得更加直白。
胀相坐在操场边缘的这段时间, 已经凭借敏锐的耳力听到了不少路过的小孩子对着乙骨忧太指指点点的声音。甚至就在昨天下午, 还有一个胀相不认识的大班男生直接冲着他大声喊道:“喂,你是新生吗?不要跟乙骨一起玩, 不然也会变得讨人厌的!”
胀相当即露出厌烦的神情, “我爱跟谁玩就跟谁玩, 关你屁事!”
感觉自己一片好意被人辜负的大班男生露出了恼羞成怒的表情, 好在事态升级之前,幼稚园放学的铃声响起。等候在幼稚园门外的家长们陆陆续续地进来领自家的孩子,而在一群妈妈奶奶之中,身材高大的粉发男人就显得格外地鹤立鸡群,路过[祂]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偷偷向[祂]瞥来一眼。
大班男生眼睁睁地看着相一郎和小悠仁跑到了粉发男人身前, 非常识时务地闭上了嘴,跟着来接自己的家长走了。
虽然胀相并不觉得自己对乙骨忧太有过什么帮助, 但乙骨忧太却在心里暗暗感激着他。于是在井水不犯河水地一起坐在操场边缘当了半个月的壁花之后, 乙骨忧太终于鼓起勇气,主动跟胀相打了声招呼, “那个……你好……”
弱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胀相侧过头望向抱着膝盖坐着的黑发男孩, “你在跟我说话?”
乙骨忧太紧张地攥住手指,“嗯……昨天, 谢谢你了。”
胀相对于这个安安静静在自己旁边坐了半个月的小男孩有种亲切的感觉, 而且, 根据大班的那些小孩子对乙骨忧太怪异行为的描述,他觉得他很有可能看得到咒灵, 但这一点还需验证,“用不着谢我……你是叫乙骨忧太吧?”
乙骨忧太:“啊!是的!请问你的……”
胀相说道:“我叫胀……虎杖相一郎。”
自我介绍完毕,胀相便又转过头去继续看小悠仁了。
乙骨忧太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忍不住羡慕地说:“那个粉色头发的,是你弟弟吗?你们感情可真好,我也想有一个一起上同一个幼稚园的弟弟,但我现在只有一个刚出生的妹妹。”
胀相侧过头看向他,这次的眼神带上了欣赏的意味,“没错!我跟我弟弟的感情天下第一好!你很有眼光!”
乙骨忧太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豆豆眼,“……诶?”
胀相忽然沉重地叹了口气:“说到妹妹……其实我也有一个妹妹。”
乙骨忧太的眼睛顿时一亮,像是终于找到了两人之间的共同话题,“你妹妹也很小吗?”
胀相答道:“今年六月份才满一岁,她跟我同一天生日。”
乙骨忧太:“哇!这也太巧了!那你们岂不是很有缘分?”
——缘分……
——确实很有缘分,毕竟他们俩以前都是特级咒物,现在都是虎杖家的孩子,还都是在六月六日出生,怎么不算缘分呢?
胀相死鱼眼,“……嗯。”
乙骨忧太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呃……你不喜欢你妹妹吗?”
胀相摇摇头,“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是那种……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
乙骨忧太说:“但是,作为哥哥的话,就算不喜欢弟弟妹妹,也要好好保护他们吧?”
胀相眯起眼睛看向他,忍不住赞赏道:“你很有觉悟嘛!不过,事先声明,我可没有讨厌过宿奈麻吕,虽然她确实脾气不好,但是叫我哥哥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在我心里可以排在第二的可爱程度!”
乙骨忧太不由地问道:“那第一是……”
一道元气满满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交谈,“相一郎,这是你交到的新朋友吗?”
胀相早就察觉到了小悠仁的靠近,表情十分地淡定,没有像乙骨忧太一样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小悠仁吓了一跳。
乙骨忧太睁大了黑黝黝的眼睛,抬头望向来人,粉发小男孩脸上带着感染力十足的灿烂笑容,“太好了!相一郎也交到朋友了!”
但这张可爱的笑脸很快就被胀相以手帕糊住了,他一边将粘在小悠仁脸上的沙砾灰尘擦掉,一边反问道:“朋友?”
小悠仁浅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失望的情绪,“不是朋友吗?”
乙骨忧太忍不住垂下了视线,抿唇盯着地面,脸色逐渐开始变得惨白,“……”
然后他就听到相一郎说:“是朋友。”
他立刻抬头看向相一郎,眼神惊喜又不敢置信。
小悠仁笑了起来,非常主动地握住了乙骨忧太抱着膝盖的那只手,“既然你是相一郎的朋友,那你也是我的朋友了!我叫虎杖悠仁!”
乙骨忧太怔怔地看着他的笑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红晕,“我叫乙骨忧太。”
——他好像明白了……
——排在相一郎心里第一可爱的人是谁。
小悠仁大声宣布:“那我以后就叫你忧太吧!”
乙骨忧太豆豆眼,“诶?好、好的。”
通过电视机看到了这感人一幕的虎杖仁忍不住抱紧身边的妻子,“太好了!相一郎终于交到朋友了!”
羂索皮笑肉不笑地说:“所以,现在能把电视频道调回来了吗?每天这么远程监控着儿子的幼稚园生活,你不觉得自己很像一个变态吗?”
虎杖仁仍然将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妻子的肩窝,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关心他们,害怕他们在幼稚园受人欺负!昨天要不是我去的及时,有个大班的臭小孩就要找相一郎麻烦了!”
羂索完全无法理解[祂]为什么会这么忧心忡忡,“那你就让那小孩找相一郎的麻烦呗,反正最后相一郎肯定不会吃亏。”
虎杖仁严肃道:“不行!那样的话,相一郎岂不是更交不到朋友了?”
“……”羂索:“他也不见得很想和小孩子一起玩泥巴。”
眼看着丈夫似乎还要跟自己顶嘴,额头带着缝合线的黑发女人伸手捂住了[祂]的嘴巴,推开丈夫的脑袋,微微一笑道:“好了,你该出门去接孩子了。”
虎杖仁看了下时间,快到四点了,幼稚园放学的时间近在眼前,[祂]当即起身离开了沙发,“那我就先走了!”
虎杖仁离家之后,羂索摁了下电视机遥控器,频道总算可以切换到正常的新闻栏目。
他将遥控器放下,正打算继续看,电视机屏幕却突然一下黑屏了,然后没过几秒又亮了起来,紧接着又是黑屏……
羂索:“……”
他低头看了过去,抓着遥控器的宿奈麻吕正玩得不亦乐乎,显然是把遥控器当做新的玩具了。
里梅拿着一碗苹果泥盘膝坐在一旁,满脸慈爱地一点点喂宿奈麻吕吃苹果泥。
而他脸上闪耀的母性光辉,甚至比已经生育了三个孩子的羂索还要浓郁得多。
羂索:“……”
——里梅,你也堕落了啊。
在确定了“朋友”的名分之后,性格羞涩的乙骨忧太终于会主动找虎杖兄弟说话了。
小悠仁还是照旧会跟很多小朋友们一起在操场上玩各种各样的游戏,性格安静的相一郎则会待在操场边缘,与乙骨忧太一起聊天或者看书。
两人都没有聊起关于“看不见的怪物”的话题。
胀相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乙骨忧太解释,乙骨忧太则是担心相一郎万一不相信自己、把自己当做谎话精疏远,那他岂不是会失去这个得来不易的朋友?所以他宁愿继续保密。
两人默契地规避了这件事情。
直到五月五日的端午节过后,胀相连着两天下午,都没有在操场边缘见到乙骨忧太的人影,于是就和小悠仁一起去找了大班的负责老师询问起了乙骨忧太没有来幼稚园的原因。
大班的负责老师说:“忧太君的家长给他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哦。经常看到你们三个小朋友在一起玩,既然你们俩是他的朋友,那要去探望他吗?”
小悠仁用力地点头,“要!”
胀相默默地点点头,坚定地与小悠仁站在了同一阵线。
大班的负责老师将乙骨忧太家里的电话和住址写在了本子上面,然后撕下了那张纸递给黑色海胆头的小男孩,“在去拜访之前,要先询问一下忧太君方不方便,免得打扰到了人家。”
胀相和小悠仁异口同声地说道:“知道啦!谢谢老师!”
当天放学回到家,胀相第一时间走到了座机旁边,然后从裤兜里拿出折叠成了方块的纸张,将其展开,再按照上面所写的电话号码按键拨号。
小悠仁站在柜子的另一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认真地倾听从座机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虎杖仁没有打扰两个儿子,早在去接孩子之前,[祂]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祂]不想破坏两个儿子的访友电话,不代表其他人不想,宿奈麻吕一看两个哥哥放学回来之后,竟然理都没有理她就直奔座机电话,立刻就迈着小短腿狗狗祟祟地跟了过去,准备从后面偷袭。
然而在她得手之前,虎杖仁一把将她拎了起来。
粉发男人将张牙舞爪的小女儿抱进怀里捏捏脸,语气温柔地警告道:“不要捣乱哦。”
宿奈麻吕“啊呜”一口咬住了[祂]的手指,怎奈牙都还没长齐,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可言。
于是她干脆伸脚一蹬,恰好踹在了虎杖仁的心口,力气之大,要是换成一个普通人站在这里,估计能被她这一脚踹得心跳骤停。
这边的冤种父女在互相伤害,那边的虎杖兄弟总算是拨通了乙骨忧太家里的电话。
接起电话的女人是乙骨忧太的母亲,在得知了两个孩子想要前来探望乙骨忧太的事情之后,她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
胀相与她约定好了明天早上去探望乙骨忧太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结果一回过头就看到了脸上写着不赞同的虎杖仁,胀相不由沉默了下,“……怎么了?”
粉发男人说道:“明天不是上学日吗?”
胀相:“……”
虎杖仁危险地眯起了浅金色的眼睛,“你是不是想借机逃课?”
胀相心虚地别开了视线,完全不在状况的小悠仁振臂一呼道:“逃课好耶!”
虎杖仁:“……”
胀相在心里悄悄附和,好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