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锦坐回了床榻中间,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牵着她手不放,另一手拿过一个软枕垫在了她身后。
腰身舒缓的一瞬,她低低地道:“谢谢你。”
“谢什么?”萧嵘动作自然地拉过被褥替她盖住半身,又一次重复,“我是你的夫君。”
司锦面色还是有些僵硬,与男人十指相扣的手掌不断生出不适应的古怪感。
她忍不住挣动,很快将手抽了出来:“抱歉,我不记得了。”
萧嵘垂眸看着自己落空的掌心,眸色晦暗不明。
司锦见他像是深受打击似的,顿时有些无措。
但萧嵘很快又抬了眼,眸底郁色散去,嗓音温和道:“没关系,你能醒来就好,你没事就好。”
“我……这是怎么了?”
萧嵘换了个姿势在床榻边坐下,身躯离她很近:“晚些时候我再慢慢告诉你,你刚醒过来,先让大夫替你诊脉。”
被提到的大夫霎时回神:“夫人,请让小的替您诊脉。”
萧嵘靠得太近,司锦鼻息间都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好像有种微妙的熟悉感,她却想不起任何画面。
大夫躬身上前来时,他们亲密的姿势暴露在人前让她又感到了不自在。
身体的紧绷被身旁的男人敏锐察觉。
“怎么了?”
司锦一怔,敛着眉目没好意思看他:“没什么。”
萧嵘默了默,而后温声道:“别害怕,我在这儿陪着你。”
司锦眼睫轻颤,心道她是因他就在近处才感觉不自在的,并非害怕大夫替她诊脉。
可是男人的话语和反应似乎没什么奇怪的。
倘若他当真是她的丈夫,他们亲密靠近,体
贴关怀,还有在她伤痛之时的忧心和陪伴,都是合情合理的。
他看上去很自然,方才向她伸手时,眸中看向她的神色也不像作假。
只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觉得陌生。
脑海中的混沌令司锦感到难受。
她无法再多想什么,只能先向大夫伸出手去。
“夫人的脉象仍如之前一样,除些许受惊的迹象,并不见其余症状,夫人眼下看着精神尚可,却是不记得往事,那便应当从头部的伤势查探缘由。”
司锦微垂着眼,目光飘忽不定似是听了这话有些害怕。
实则她是心不在焉,耳边没能认真听进去几句。
她时不时瞥向自己的手,不知怎的又被男人拢到了掌心里。
她手腕向上,方才被大夫诊脉之处正被他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擦拭。
但他此时并未看她。
“需要怎么做?”
大夫有些紧张:“或要施针通穴,查看脑中淤血程度。”
司锦一惊,下意识反手抓紧了萧嵘的手指。
萧嵘很快转回头看来,手上放松着任由她紧攥:“不必紧张,我只是问问,不会那么做的。”
司锦没放松下来,反倒是大夫重重松了口气。
他昨日天刚亮就被一群高大威猛的人不由分说抓到了这儿来,他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要掉脑袋了,结果是来为一位昏迷的夫人看诊。
他只是这个小镇上的一名普通的大夫,镇上居民不多,也不曾诊治过什么疑难杂症。
眼前的男子明显是非富即贵的身份,他的下人也都尊唤他为大人,他哪敢上手为尊贵的夫人施针,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是有八个脑袋都是不够掉的。
大夫趁此赶紧道:“想必大人的家乡应是有医术更为高明的医师,或许还有别的方法医治夫人失忆的症状,依小的拙见,夫人的情况可先静置观察,配以活血化瘀之药调理身体,若大人打算带夫人启程离去,最好再休息三五日时间。”
萧嵘没理他,只低声对司锦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只需安心休养即可。”
司锦心下紧张未散,但她从他们的话语中听出,此处并非她原本居住的地方,他们好像是出门在外。
除此之外,她还有更多的疑惑。
陌生的一切令她感到不安,她想尽快知晓更多和她有关的事。
司锦指尖微动,松开手时,她垂眸看见自己在男人手指上掐出了几个月牙印。
“抱歉……”
她下意识要缩回手,又被他反手一把抓住。
萧嵘吩咐道:“这里不用你了,你带几个人随你回医馆取药,将药方写得详尽些。”
大夫求之不得,连忙行礼:“是,小的告退。”
屋内陷入了一片沉默中,只听得见两人轻缓的呼吸声。
司锦是刻意放轻的,实则心里满是紧张。
但身边的男人看上去倒是真的放松。
就好像是待在熟悉的人身边没有紧绷的必要,他甚至垂着眼眸还在把玩她的手。
手背一直被温热的触感覆盖着,指尖来回与男子粗粝的指腹交缠,生出阵阵酥麻。
司锦犹豫着是要先抽回手来,还是先开口发问。
萧嵘已先一步主动道:“想让我从哪开始说起?”
司锦思绪霎时被萧嵘带了去,暂且忘了要收回手。
她踌躇道:“我叫什么名字?”
萧嵘一愣,而后看着司锦正经的神情不由轻笑了一声。
他弯下眉眼,唇角扬着好看的弧度,看上去很温柔。
司锦心跳没由来的漏跳了一拍。
她霎时移开眼,难为情道:“不该从这儿说起吗?”
司锦不知自己方才是否有露出奇怪的表情,但突然有些相信这个男人或许真是她的丈夫。
俊美温和,矜贵文雅。
即使什么也不记得了,她也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可能会倾心于这样的男子。
她不自觉又抬了眼。
男人眉眼间的笑意淡去些许,但仍是弯着唇角。
萧嵘似有察觉一般,忽的侧头迎上她的目光,将她的偷看逮了个正着。
还不待司锦慌张,他先开口回答了她:“司锦,你的名字。”
他执起她的手,将她掌心摊开,以手指在她掌心写下她的名字。
萧嵘写得很慢,一笔一划,像是为了要让她清晰分辨出字迹,却叫司锦掌心更加酥麻了。
直到萧嵘写完,她都没能分出心神感受自己的名字究竟是哪两个字。
但她没好意思说出来,只接着问:“那你的名字呢?”
萧嵘神情一滞,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问他的。
他想,即使她没有失忆,应该也不记得此事了。
那是比他们初见更早之前的事。
在萧府那个本不该有人出没的荒凉小院。
母亲把他关在没有窗户的废弃杂物房中,告诉他那是她为他准备的房间,她还要去为他准备晚膳,让他在此等她回来。
房门并未上锁,他开门便可以离开,但他仍是等在那间漆黑的屋里。
他知道,这已是母亲少有的清醒之时。
知晓他是谁,知晓她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他是否还能等到她回来就不得而知了。
司锦正是在他放空思绪呆坐在门前时出现的。
隔着一道房门,她窥见了门缝内的人影。
萧嵘想,她分明是那样胆小,在后来几次三番都被他吓得哭着跑掉了,那时为何能胆大着敢同屋内的黑影自说自话。
萧嵘没理她,任凭她奶声奶气地问:“你为何躲在这里?”
“你在和别人玩游戏吗?”
“你们在玩什么游戏,我可以加入吗?”
“我叫司锦,金玉锦绣的锦。”
他一句话也没回答。
萧嵘听得出,门前的小女孩岁数不大,声音像是一团柔软的棉花。
但也是吵闹的鸟雀。
他觉得很烦,只等她自己识趣离开。
那时,她就趴在门上问:“那你的名字呢?”
萧嵘没有告诉她,最后将她气得声量拔高不少,仅凭声音好似也能想象出一个小女孩脸蛋气得圆鼓鼓的样子。
“你可真没礼貌!我不同你说话了!”
……
“我名萧嵘,字崇云。”
萧嵘握住司锦的手,收回了思绪。
不再等她一点点地问,他随即开口,一并告诉了她。
“你我皆是京城人士,家中世代交好来往密切,我们自幼相识,如今成婚已有一年多的时间。”
司锦认真地听着,目光一直落在萧嵘脸上。
他面上神情自然,嗓音沉稳平缓,听上去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
萧嵘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年少时我们就互生情愫,成婚后我们也一直十分恩爱,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至死也不分离……”
司锦的思绪因突然知晓的事情而有些走远。
直到听到萧嵘放缓的声音说着令人脸热的话。
司锦蓦然回神,慌乱道:“这、这些不用说了……我想不起来。”
她脸上止不住发热,不知是她生性并非如此,还是萧嵘于她而言还很陌生,她怎也想象不出自己会和他定下这样的誓言。
“对不起。”萧嵘突然道歉。
他好像拢进了一片阴郁的情绪中,敛下的眉目也掩不住面上的低落。
司锦眸光颤了颤,又从羞赧中脱离出来:“不,是我忘记了。”
他摇了摇头,声色渐哑:“我应该更快一些找到你的。”
他看上去有些可怜,让人不忍再继续询问。
可司锦犹豫片刻,还是必须得问:“发生了什么?”
萧嵘抬眸时,握着她手的力道也随之收紧了些。
不知是他在后怕,还是担心司锦会怕。
萧嵘将司锦遇险逃
脱坠马负伤的过程简短明了地说了一遍。
司锦闻言轻蹙了下眉,好似要有不好的记忆涌上脑海。
但萧嵘说得并不详尽,她仅有一瞬的不安又很快消散了去,并没能想起什么。
她反而想到:“我为何会一个人来此处?”
话音落下,萧嵘沉默了好半晌,情绪似乎更低郁了。
就在司锦以为自己是否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隐秘之事时,萧嵘终于开口。
“因为我们吵架了。”
司锦一怔,没想到他一副好似破碎的样子却是道出这样寻常的缘由。
他看起来好像十分在意她。
司锦不由又有些脸热了,不自然地接着问:“吵得很厉害吗?”
“嗯。”萧嵘嗓音闷闷的,忽的倾身向她靠近了些许,“我让你发了很大的火,你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司锦讶异地瞪大眼。
她居然是这么激进的一个人吗?
没有真实体验,她想象不出是怎样激烈的争吵,但看此时萧嵘在她面前温驯柔和的样子,她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自己气势汹汹指着萧嵘的鼻子把他骂得头都抬不起来的画面。
“你做错了很严重的事吗?”
萧嵘伸手环住她的腰,突然的贴近令司锦下意识想躲,但已是被他抱进了怀里。
“若我说我并不觉得我做了错事,你会更生气吗?”
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涌来,耳边强健有力的心跳声扰得司锦险些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我不记得了。”
司锦被他紧抱的力道箍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手臂推在他胸膛上,臂膀压着的胸腔内心跳顿时跳得更激烈了几分。
萧嵘的声音却沉得像是坠入谷底:“那便不说这个了。”
拥抱带来的陌生感觉令司锦无法分心再追问什么了。
她感觉到萧嵘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他的呼吸近在耳边,阴郁情绪扩张着蔓延着,好似要将她也拉拽着一同沉入令人窒息的幽暗中。
司锦犹豫片刻,垂落的手缓缓抬起,最终还是轻柔地回抱住了他的腰。
萧嵘全身很明显地骤然紧绷,但随后后背便被柔软的手掌轻拍了几下,像是安抚。
一下一下,抚平他心里的躁动,但缠绕在心尖上的荆棘却越收越紧,像是要将那片已是血肉模糊之处彻底绞碎。
长久的屏息后,萧嵘阖上眼帘,遮挡眸中的暗涌翻腾,低头埋进司锦发丝间深深地吸了口气。
无形的刺痛却令他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卑劣隐秘的窃喜侵入他的四肢百骸,将这片折磨化作滋养阴暗的养分,难以控制,肆意疯长。
*
夜幕低垂,明月攀上枝头。
司锦几乎一整日都待在床榻上,但此时还是生出了困乏。
只是她烦闷地挪动了一下,温水擦拭过的身体好似干爽,但没有彻底清洗沐浴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司锦低头踌躇片刻,还是趁着四下无人,拉起自己的衣襟埋头要往里嗅闻。
正这时。
门前忽的传来声响。
司锦一慌,扯着衣襟霎时抬头。
房门从外被人打开。
萧嵘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司锦慌乱无措地松手,他应该没看到她丢人的动作吧。
萧嵘神情无异,像是并未看见什么,唯有喉结滚动了一下。
“怎么了,这副表情?”
“没、没什么。”
萧嵘进屋后关上了房门,他拿过斗柜上的药箱几步走到床榻边,伸手直接去掀被子。
司锦下意识缩腿,脚踝便被他一把抓住:“别动。”
“伤处该上药了。”
粗粝的指腹带来难以忽视的触感,一手就被掌控,令人感到有些不安。
司锦动了动唇:“我自己来吧。”
她刚说完都还未来得及动作,便感觉脚踝力道又箍紧了几分。
“别怕,不会弄疼你的。”
司锦一噎,抿着唇不说话了。
她哪是怕疼。
未着鞋袜的脚就这么被一个于她而言还很陌生的男人抓在手里,但事实上他们可能是很亲密的夫妻关系。
他自然而然地卷起她的裤腿,连小腿肌肤也逐渐显露出来。
司锦脸上发热,视线紧张不安地看着萧嵘的动作,忍着没有再挣扎。
感觉到她的默许,萧嵘放轻了些抓住她的力道,直到裤腿完全卷上膝盖,他转而捧住了她的脚心。
司锦眼睫一颤,霎时又绷住了腰身才克制住了想把腿收回来的冲动。
她就像完全没有与人如此亲密接触过一般,不自在极了。
可是她失去了记忆,什么也不记得了,所以这些本该就是陌生的吧。
一抹冰凉触上膝盖,司锦踏在他掌心的脚挣动了一下。
萧嵘抬头:“抱歉。”
司锦回过神来,声音低低的,又羞又紧张:“不是的,你没有弄疼我。”
司锦不好意思地敛目,视线落在自己膝盖和小腿上的伤处,试图分心回想一下自己是否能想起些许受伤的过程。
但很遗憾她一无所获。
直到萧嵘又恢复了为她擦药的动作,她的视线不自觉就飘向了俯身在她腿边的面庞。
萧嵘动作轻缓,神情专注得像是在修补一件名贵珍品,让她即使感觉到些许轻微的刺痛,也忘记做出任何反应。
腿上上过药,萧嵘又动身到她身前:“伸手。”
司锦看着他的眼睛,乖巧地把手递给他。
刚被他握住手,司锦便想起他的手方才才捧过她的脚心。
她霎时别扭地想抽手,就被他手指蹿进指腹与她十指紧扣了。
“你……”
萧嵘没抬眼,面色淡然道:“再别扭下去,天就要亮了。”
“……哪有。”
哪有别扭,哪有要天亮了。
司锦微红着脸,只能任由这个奇怪的姿势继续下去。
可是怎会有人上药还要十指紧扣的。
她莫名觉得萧嵘很是粘人。
不知是因他们原本的相处就是如此,还是因为此番她离家出走还遇到了如此危险之事,让他至此也放心不下来。
好似漫长的上药过程终是结束,司锦被抓得发热的手也得以恢复自由。
她坐在床榻上拉了拉身前的被褥。
一转头,便见萧嵘净手后,站在床榻边就要宽衣。
司锦下意识问:“你今夜要睡在这里?”
萧嵘动作一顿,转头看来,好笑道:“你要把我赶去何处睡?”
司锦顿时语塞,接不上话了。
她移开目光不再看他,沉默片刻后,还是往床榻里挪了挪身姿,自己静静地先躺进了被窝里。
屋内烛灯熄灭,身后明显有人走动的声音。
温热贴来时,司锦不由后背一僵。
还来不及回头,整个人就被萧嵘从后抱进了怀里,极为自然的,像是他们曾经每夜每晚都是如此相贴入眠。
司锦本想放松身体,但男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鼻息间充斥着他身上的气味,令她怎也平静不下来。
等等,气味。
司锦顿时要往远处挪。
腰身一紧,像是藏在水中缠绕而来的藤曼一般,一直悄无声息的未被察觉,可一旦挣动,便瞬间紧箍越缠越紧。
萧嵘整个身体都贴上了她的后背。
灼热的体温,沉沉的心跳声。
他呼吸就在她耳边,低磁的嗓音磨过耳根:“动什么?”
司锦阖上眼,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没有沐浴……”
话音未落,明显的吸气声紧贴着她的脖颈传来,令她霎时攀上一片颤栗的酥麻。
“是香的。”
他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沙哑,但他呼吸的方式实在太……
又是一声重重的吸气声。
司锦忍着没有远离,只能颤着声道:“你别吸了。”
身后呼吸一顿,萧嵘低低地笑了一声:“不让呼吸岂
不憋死了。”
“不是……”
谁呼吸是这样贴着别人身体的。
此时司锦是当真觉得萧嵘好生粘人。
全身都被他紧缠着,他呼吸落下的地方逐渐泛起湿意,不知是渗出的细汗还是他的吐息。
可本该发热的肌肤又感到阵阵凉意。
待她反应过来,才发现是萧嵘的手指轻抚在她颈边。
他嗓音冷涩,像是睡前的呓语,却又清晰地传入司锦耳中。
“别再让我看不见你了。”
司锦眸光一怔,脑海中一道模糊的声音和耳边的话语逐渐重合。
直至越来越远,一同消散在暗夜中。
*
司锦以为,在那样紧密的缠绕下她或许会睡得很难受。
但没曾想,一夜无梦直接到了天明。
她睁眼未见萧嵘,掌心不自觉向身侧的空位抚去,触及一片温热证明此处曾有人睡过,但坐起身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还是不免有些恍惚。
萧嵘几乎无时无刻的缠绕,在昨日还是难以适应的存在,待到此时不见他身影后,又让人担忧地害怕是错觉。
脑海中仍如这间屋子一样空荡,已经得知过的事毫无实质感的,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真实。
司锦蜷缩了一下手指,触及被褥便无意识地攥紧了。
她什么也不记得了,无论是自己的身份来历还是过往曾拥有的一切。
只有萧嵘,是如今唯一出现在眼前,与她关联在一起的人,她本能地对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
司锦坐在床榻上好一会后,才缓和了萧嵘不在身边的焦虑。
她探头往窗户的方向看了看,似乎有人守在门前。
她稍微安心了些,便起身开始自己洗漱,或许萧嵘待会就会回来了。
萧嵘此时就在客房楼下的雅间内,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眸底的焦躁甚比独自留在屋中的司锦。
他指尖不耐烦地点着桌面。
直到有人前来禀报:“大人,司大人到了。”
萧嵘收了手,等待片刻后,门前传来了声响。
“崇云,竟当真是你。”
萧嵘面色平静地抬眸看去:“兄长,别来无恙。”
司铭显然是一路紧赶而来,一眼可见衣衫稍有凌乱呼吸也带着急促。
他听着萧嵘的语气不由微蹙了下眉,脚下步子也迟疑地停住,感觉有些古怪,但随即又暂且被他压了下去。
萧嵘邀他在桌前坐下,屋内的侍从奉上茶水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司铭缓了一瞬呼吸,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我查探到你的踪迹便一路找了来,你本该南下,此时却出现在这里,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吧?”
萧嵘点了下头,转而道:“兄长行路至此,应当也是有所察觉,所以改行了路线。”
“是的,起初我只是觉得有些异样,改道未行原定路线后,便确定了是冲着我来的。”
“是萧晟。”
司铭心下的猜测就这么被萧嵘直言道了出来。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压低了些声:“我与他几乎没有交集,那件事也与他全无关系,他并无动机对我下手,所以他应是受人指使,会在这个时间节点急躁动手的只能是……”
司铭止了话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神情有些凝重。
萧嵘却是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道:“兄长不必担忧,我已找到萧晟,此事我回京后定会查清。”
司铭一愣:“你已经找到他了?现在就在此处吗?”
“没有。”萧嵘没有停顿地回答,“我无意在此多做耽搁,原本也不知兄长会一路找来,已是派人将萧晟押送上路了。”
司铭闻言,紧绷的神情又逐渐放松下来:“这样啊……能尽快处理此事也好。”
两人之间沉默片刻后。
司铭开口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多做耽搁,此行我们已是计划许久,尽快了结才能尽快安心,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萧嵘微微颔首:“兄长一路顺风。”
司铭起身,迈步出几步后又停下回过头来:“崇云,回京后代我向小锦问声好。”
或是因为提及了司锦的名字,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萧嵘一直冷淡的面色终是有了几分柔和。
他唇角微扬,起身相送:“当然,我会的。”
司铭点头,做了个止步的手势便在门前加快了脚步。
他前脚刚踏出客栈大门,萧嵘身侧的楼梯便传来了下楼的脚步声。
萧嵘闻声抬头,一眼对上了司锦的目光。
她好像有些慌张,看见他后步子有一瞬迟疑,自也飘忽的目光。
门前那道离开的背影就此映入她眸中。
慌乱停滞,司锦微蹙了下眉。
还未来得及看清,萧嵘已是三两步踏上楼梯来到她面前。
颀长挺拔的身姿不着痕迹地将司锦的视线完全挡住。
但司锦却是歪了下头,还在往门外看。
“怎么出来了?”
司锦失神地眨了眨眼:“方才那人好像有些熟悉,你认识吗?”
“谁?”
“刚从门前走出去的那人。”
那人走得很快,即使司锦略过了萧嵘的遮挡,却已是再看不见了。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萧嵘好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转头朝他看去,张了张嘴,犹豫是否要追问。
萧嵘像是突然就心情不好了,伸手勾住她的手指,直至将她整只手包裹进掌心中。
唇边才淡声回答她:“不认识,只是个过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