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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警部,指纹对比的结果出来了。”

    诸伏高明戴着白手套接过报告。

    报告中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枪上只有一个人的指纹。

    “正是在下,嫌疑人安某。”

    黑发少女积极地举起手。

    丝毫不意外的结果,犯安早知道她一定会有说出固定台词的机会,这就是她的抓马人生。

    来到哪座城市便会在哪座城市留下笔录,独属于嫌疑人安某的打卡方式,高级又环保,随地大小刻XX到此一游的普通游客做得到吗?

    安某:昂首挺胸.jpg

    长野县警察从未见过认罪如此之积极的嫌疑人,一边下意识掏出手铐,一边看向诸伏高明:“警部,我们要不要……”

    嫌疑人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出警最轻松的一集,他们是不是可以下班了?

    “那就很奇怪了。”诸伏高明摩挲指纹鉴定报告,“枪上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的指纹。”

    这把枪是作为拍摄道具出现在片场的,除了演员本人,至少道具师一定有机会接触它。

    “警部,你有所不知。”道具师急忙上前解释,“来长野的第一天嫌疑人便把枪借走了,枪和剧组采买的空包弹都在她手里,不归道具组保管。”

    诸伏高明看向女孩子,询问道:“确有此事?”

    道具师陈述的是事实,犯安点了点头,顺便隆重向诸伏高明介绍她的天才早晚1+1神枪手修行计划。

    “请看我的练习成果。”她示意男三号走两步,像炫耀被她养得肥肥胖胖随时可以宰杀来吃的小猪仔一样骄傲地说,“瞧,活蹦乱跳的。”

    男三号握拳猛锤抖成筛糠的发软腿脚:死腿,快动啊!

    笑容满满的嫌疑人和在嫌疑人注视下瑟瑟发抖的被害者,何等经典的邪道组合,除了诸伏高明,在场所有警察都下意识把手伸进怀里。

    诸伏高明:“……”

    这孩子,一定被逮捕过很多次吧……他心中升起淡淡的怜悯。

    也不知道是对嫌疑人安某的怜悯,还是对她所在辖区的目暮警官的怜悯。

    片场最不缺的就是录像,诸伏高明向川村导演要来了案发时的记录,凝神观看黑发少女开枪的全过程。

    持枪,抬手,射击,行云流水般顺畅的动作,几乎看不出初学者的痕迹。

    枪口后方,漆黑的瞳眸凝成细细一束,蛇一样的目光。

    川村导演爱极了她疯狂冷血的冰冷眼神,诸伏高明没有被表象干扰,他将画面一帧帧放慢。

    扣动扳机的刹那,女孩子眼中流动的并非杀意,而是鲜明的错愕。

    她在开枪的瞬间意识到子弹被调换,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让弹道偏移,救了男三号的命。

    “真是了不起的枪法。”诸伏高明由衷赞叹,“竟然仅仅只是练习了一个星期的成果,都让我有些惭愧了。”

    显而易见的天赋,但并不仅仅是天赋。这样熟练的动作必然经过高强度练习,且在练习过程中有人不断指导、纠正、耐心地手把手教导。

    诸伏高明看向剧组请来的枪法老师,对方是射击俱乐部小有名气的教练,是他教的吗?

    不,不像。

    犯安的枪法莫名给诸伏高明一种熟悉感,仿佛旧日的影子静静站在她身后,两道身影的动作重叠在一起,透过镜头,朝诸伏高明投来一瞥。

    遥远的,时光流逝的,物是人非的一瞥。

    苦涩的味道宛如烟草淹没过舌根,诸伏高明闭了闭眼。

    不要再想了,他告诫自己,痴心妄想的梦做多少次都只是做梦,你所期望的奇迹不可能实现。

    “诸伏警官。”黑发黑瞳的少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把手背在身后,仰头望向诸伏高明,“我的枪法有什么问题吗?你看了很久。”

    “不。”诸伏高明否认道,他沉默一瞬,“抱歉,是我的私人原因。”

    将话题就此打住吧,没有必要给无辜者凭添麻烦,继续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赶紧把案件侦破回警局写报告结案才是正道,等到下班后的私人时间再去祭奠……

    仿佛在心脏上泼了一盆冰水,诸伏高明冷静下来。

    “很像呢。”有人轻轻感叹。

    “诸伏警官很像晚上教我练枪的导师。”犯安说,“他有时候也会露出这种十分渴望又强行克制的表情。”

    “理性的人都是这样的吗?”她问,“我是认为人应该忠于自身欲望的派系,不太能理解自我克制的理由。”

    “所以我撺掇他,教唆他,用强硬的态度对待他,最终扭转了他的想法……我的导师,现在正视了他的愿望。”

    “诸伏警官如何看待我的做法?”犯安虚心请教,“太咄咄逼人了么?”

    “如果是出于善意,当然不是。”诸伏高明思考后回答,“他可能只是需要有人推他一把。”

    女孩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开口:“那么你呢,也需要我推一把吗?”

    诸伏高明一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说。

    “可你盯着镜头看了那么久,却什么都没有问。”犯安歪歪头,“身为警察,审问嫌疑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出来就好,问一问会有什么损失呢?”

    “还是说,”她慢慢地说,“你并没有得到答案的勇气?”

    诸伏高明包裹在白手套中的手指轻微地抖了抖,不受控制地痉挛。

    他是想问的。

    开枪的那一刻,与少女的身影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如此令人眼熟,诸伏高明几乎要将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可是太短暂了,短暂到只能视为一种错觉,说出来只会惹人发笑,询问后得到的答案只会让失望继续累积,最终积累到一位兄长无法承受的重量。

    奇迹不会发生。

    奇迹怎么会在一次普通的出警时发生?没有一点预兆,不讲一丝道理,甚至不收取一分代价。

    黑发少女耐心地站在原地等待,长野警察的怀疑目光、剧组众人的惊恐眼神、围观群众的指责视线落在她身上像轻飘飘的灰尘,抬手掸一掸便无声无息地挥落在地。

    这是个不在乎他人眼光,只在乎自己目的的人。

    对于带来奇迹的人而言,奇迹的一天只是普通的一天。

    唯一特别的是,此时此刻,诸伏高明和她相遇。

    “夜晚教你练枪的那位导师,我能见见他吗?”诸伏高明问。

    他像刻意寻找借口般的补充:“我大致知道了本案的真凶,但还是想多听几个证人的发言。”

    犯安轻快地点点头,在耳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他很快就来。”

    一味的等待会让时间格外难熬,诸伏高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驱散紧张感,他开始讲解破案的思路。

    “本案的凶手不是犯安小姐,她没有作案动机。犯安小姐不仅和被害者男三号没有私人恩怨,如果不是她在关键时刻偏移枪口,整个案件的性质都将大为不同。”

    诸伏高明:“试想一下,假如犯安小姐没有察觉到子弹被换成实弹或者她没能在最后关头偏移枪口,犯安小姐杀死男三号将变成既定事实,她无疑会被警察当作真凶抓捕。”

    “掉包子弹对她百害无一利。”

    “显而易见,这是一场一箭三雕的嫁祸案。”

    诸伏高明肯定地说:“真凶对犯安小姐、男三号乃至川村导演都抱有仇恨心理。请问川村导演,满足以上条件的人是否存在?”

    “有!”川村导演脱口而出,“有!那个人——被我解雇的前男三号扮演者!”

    那个诡计多端的黄毛!

    “我想起来了,”川村导演脸色煞白,“他买通了媒体,到处散播男三号是危险职业、疯魔导演为了追求节目效果让幕后黑手枪杀演员的谣言,如果、如果那颗子弹真的打中了男三号……”

    谣言变成事实,一切都完了!

    川村导演的导演生涯直接腰斩,被他挖掘看好的新人演员犯安纵使被查明清白没有锒铛入狱,她在这一行也不会再有未来。

    “呜呜呜!”川村导演泪洒片场,他一把抱住犯安的大腿,嚎啕大哭,“别人都不看好你,偏偏你最争气!我就说我的眼光没有错!你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

    “我也相信我能干出一番事业。”犯安动情地说,“别人看我都是嫌疑人,偏偏我也真是嫌疑人,多么感人的双向奔赴,我必不辜负!”

    诸伏高明:不,你们说的完全是两件事吧。

    这对伯乐和千里马已经陷入了旁人无法理解的世界里,警察们小心翼翼地饶过他们,将手铐拷在道具师手上。

    黄毛买通了道具师,道具师趁拍摄前调整片场布置的机会将枪拿到手里,悄悄更换了子弹。

    他戴了手套,因此枪上只有犯安一个人的指纹。

    在道具师随身物品中搜出的空包弹便是物证。据他交代,他本想在男三号被枪杀、剧组乱成一团时将空包弹偷偷处理掉,可惜犯安没有给道具师这个机会。

    如丧考妣的道具师被长野警方带走,案件至此告一段落,远在东京的黄毛自会有警察前去抓捕。

    犯安在笔录上按手印签字,动作之迅速让负责她的警察脸上明晃晃露出“你怎么这么熟练啊”的质疑。

    她:过奖,再让我在长野呆一个星期,我能把整本笔录填满。

    不要小看她和警视厅的羁绊。

    “诸伏警官。”犯安朝刻意落在警队最后面的诸伏高明招了招手,“证人,你还要见吗?”

    诸伏高明挡住同事问询的眼神:“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晚点回本部。”

    鸣笛的警车携带一大批人离开,拍摄中断的剧组也忙着收拾后续,人群稀稀落落散开,诸伏高明身边空了一圈。

    轻轻的脚步声停在他身后。

    “这位是我的远房堂哥。”黑发少女介绍,“这位是诸伏警官。”

    她一共只说了两句话,拍拍手,毫无留恋地走向川村导演。

    诸伏景光决定称安安为他人生中遇见过最不负责的介绍人。

    她甚至都不愿意说几句场面话,一点儿也不在意把两个“陌生人”单独放在一起的后果,丢下他就走,潇洒无比。

    安安绝对是那种会把i人当成玩具的恶劣e人,很坏,非常坏。

    “你好。”诸伏景光竭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如常,他伸出手,“我是安安的远房堂哥,承蒙您的照顾。”

    眼前的人非常陌生。

    陌生的脸,陌生的声音,陌生的体格,说着陌生又客套的话语。

    诸伏高明伸出手,两只手握在一起。

    他摘下了白手套,掌纹与掌纹相触间细密的汗水碰撞,仿佛要融化皮肤一般灼热。

    融化皮肤,裸.露血肉,血管中流淌着同源的血。

    分开时,两人都觉得好似撕扯下来一层皮。

    短暂的沉默后,诸伏高明讲起刚刚的案子。

    站在这里的是长野县警察诸伏警部和姗姗来迟的本案证人,他们交谈的内容只该是这桩案件。

    只是讲着讲着,诸伏高明不免提起隔壁群马县的山村操警官:“……他升职成了警部,真为他高兴。山村警官和我的弟弟曾经是童年玩伴,但两个人很久没有联系过了,他希望有机会的话我能帮他传话,就说‘请告诉他,山村家的小操很想见他!’”

    诸伏景光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他用力咬住腮帮,不让表情发生变化。

    “你答应帮他传话了么?”诸伏景光低声问,“还是拒绝了?”

    两人的谈话内容已然偏离了原本的案件,但没有人提出异议,心照不宣地忽略了这一点。

    “都没有。”诸伏高明回答,“我们在长野县和群马县的边界线上找到了他们儿时玩耍的小屋,在那里发现了……发现了我弟弟生前留下的字,上面写着:我也当上警察了哦,小操!”

    难挨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半晌,诸伏景光开口,声音很轻,他说:“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这原本也是他既定的命运。

    夕阳照耀着长野县的土地,天仍然亮着,但诸伏高明和诸伏景光都知道,很快天就要黑了。

    短暂的相遇即将结束,诸伏高明终究说出了压抑在内心的话。

    “大概是我的错觉,”他说,“我觉得你有点像我的弟弟,我们很久没有见过了。”

    对于兄长来说,这是很有些拙劣的试探。诸伏景光有点想笑,他勾勾唇角,没能笑出来。

    “会有再见面的那天的。”诸伏景光说,“一定。”

    但不是现在。

    两人在拐角处分开。

    诸伏高明站在阳光下,一墙之隔,诸伏景光站在阴影中。

    走出两步,诸伏高明忍不住回过头,阳光模糊了他的视野,他仿佛看见弟弟的背影。

    诸伏景光向前走去,一直走,没有回头。

    ……

    苏格兰威士忌停下脚步。

    他背着贝斯包,独自站在路灯下。

    夕阳早已落幕,街道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照亮他的身影。

    对于身处黑暗的人而言,被照亮反而是危险。

    而在另一些人眼中,主动将自己置于明处是一种识时务的表现。

    “很高兴看见你一个人来赴约。”

    黑暗中,梳玉米辫的男人走出来,唇边噙着肆意的笑容:“我是宾加。”

    宾加满意地看向眼前这张陌生的脸。

    也不算太陌生,毕竟他跟踪过对方一段时间,但跟踪得不算顺利。

    苏格兰的幽灵,像他的代号一样神秘莫测的男人,他出现时总是与黑发少女形影不离,好似离不开她一样。

    重情重义的人反而很好招揽,就像雪莉为组织做事换宫野明美的平安一样,组织非常擅长通过威胁亲友的手段招揽人才。

    何况宾加不止准备了威逼的手段,还有利诱。

    “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加入组织跟我干?”宾加拇指朝上,狠戾地斜过咽喉,“我给你干掉琴酒的机会。”

    宾加姿容不差,气质不差,能力也不差,他能在库拉索之后坐上朗姆心腹的位置,足以证明他的水平起码有五个伏特加那么多。

    按理说,是值得如临大敌的对手。

    诸伏景光不语,只一味在脑内回忆安安的纯恨黑月光替身文学。

    名侦探安某,料事如神!

    她的思想实在太超前了,玩弄区区宾加绰绰有余,诸伏景光只需把安安写的纯恨黑月光替身文学大纲稍稍透露,宾加便露出了深信不疑的表情。

    苏格兰的幽灵因为对苏格兰威士忌爱恨交织而怒学对方枪法、在苏格兰死后成为他的影子找琴酒报仇——天呐,这是什么扭曲深柜行为!

    宾加:岂不是和我一模一样?

    知己啊!

    “理解。”宾加一口答应下来,“我太理解了,我懂你。”

    诸伏景光曾经因为安安喊琴酒银发男模哥且屡教不改而头疼,如今他释然了,多么优秀的女孩子,竟然能给宾加取出扭曲深柜哥这么贴切的名字,文学功底深不可测。

    异能者人均文豪的证据增加了.jpg

    获取宾加的好感非常容易,光是诸伏景光给了琴酒一枪就足够拉爆宾加的好感度,他看诸伏景光的眼神简直亲如兄弟。

    再加上安安天才般的纯恨黑月光替身文学,小小宾加,直接拿捏——没错,宾加就好这口,诸伏景光私以为宾加想打败琴酒,当务之急是先卸载他的绿江小说。

    “或者你可以向他推荐我的书单。”安安说。

    寂静的公园里,月光照亮波光粼粼的湖泊,背着贝斯包的青年和黑发黑瞳的少女站在一起,夜风徐徐。

    “宾加答应为我担保,引荐我加入组织。”诸伏景光向安安汇报,“一切都非常顺利,和计划中一样。”

    他将以新的身份加入组织,与过去的苏格兰威士忌完全切割,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哪怕是过去的同伴。

    卧底是不拘手段,忍耐孤独,只求最终胜利的职业。

    如果和波本保持绝对陌生关系对两个人的卧底任务更有利,诸伏景光就不会轻易和好友相认。

    同理,和兄长也一样,不相认才是更安全更理智的做法。

    理智啊……诸伏景光慢慢吐出一口气,清凉的夜风浸染他的呼吸。

    人类这种存在,最难做到的就是理智。

    被情感所支配的才是人类。

    安安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诸伏景光紧紧地抱住她,说话间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的额发上。

    “谢谢。”他重复道,“谢谢你。”

    谢谢你给他重来的机会,谢谢你让他再一次见到太阳。

    谢谢你选择他,和他相遇,带来前所未有的奇迹。

    月光洒在湖畔上,朦胧的月色温柔地笼罩风和落叶。

    安安抬起手,轻轻回抱诸伏景光。

    青年为她挡住了夜风,他的怀抱和煦如春天。

    第23章

    “叮叮叮!”

    振铃的闹钟惊扰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阳光透过被风吹开的窗帘洒向室内,在被褥上印出耀眼的光斑。

    陷在被窝中的女孩子咕哝着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景,再让我睡会儿……”

    房间内安安静静,只有闹钟孜孜不倦地响着,提醒主人起床时间到了。

    犯安关掉手机闹钟,她靠坐在床上,揉了揉朦胧的睡眼。

    “差点忘了,”女孩子自言自语,“景已经不在了。”

    她尊敬的犯罪导师、体贴的晨起小闹钟已经永远离她远去了。

    “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不吉利?”犯安沉思。

    严格意义上来说,诸伏景光并没有离开她,他永远活在安安心中。

    心若在,人就在。

    不严格意义上来说,诸伏景光只是外出打野罢了。

    手游界震撼新作——《旅行苏格兰》正在火爆公测中!

    不肝不氪,轻松休闲,只需为您家的苏格兰打包好行李,稍作等待,在外打野的他将为您带回一系列酒厂特产。

    包括但不限于:酒精含量约等于零的威士忌,喝下后开车技术激增被交警拦下概率也激增的伏特加,打工人加班时间最好的泡面伴侣琴酒等等。

    旅行苏格兰还将定期为您寄来明信片,这是他与朋友们友谊的象征。

    苏格兰交友甚广,您将在合照中看到以下冤种:银发男模哥、墨镜保镖哥、扭曲深柜哥以及未来有可能跻身哥字辈也可能永远是个弟弟的种种人。

    《旅行苏格兰》,一款更适合米花町宝宝体质的放置类游戏。

    安安回忆起她昨晚向诸伏景光分享《旅行苏格兰》手游策划案时对方的反应。

    沉默中带着些许感动,感动中带着大量无语,无语中夹杂一丝丝安心。

    太复杂了,诸伏景光是个情感细腻的美男子。

    临行前,美男子叮嘱了安安很多很多,从早上记得定闹钟、中午吃饭不要挑食到晚上按时睡觉,涵盖生活方方面面,把安安感动坏了。

    她抽导师池时许愿要“上能扛狙下能做饭,像妈妈一样温柔慈爱的亚撒西导师”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亲爱的导师,重回前司当牛马也要幸福啊!安安献上诚挚的祝愿。

    “景回酒厂打工,我也要去片场打工了。”女孩子干劲十足地出发。

    剧组原本只打算在长野县拍摄一个星期,黄毛的神来之笔打破了川村导演的计划,却意外让他灵感爆发,连夜抓编剧改剧本,顶着兴奋的黑眼圈发出嘿嘿嘿的声音。

    “一定要把开枪的镜头用上!”川村导演唾沫都快喷编剧脸上了,“真枪真弹真实感,我定要给观众带来无与伦比的震撼!”

    编剧痛苦地抹把脸:何必如此,光是剧组拍摄期间上的头条已经足够震撼娱乐圈了。

    人家剧组炒作都是男女主角组CP,流量明星争番位,你来我往扯头花,娱乐圈常规套路,大家看得热闹又安心。

    再看看我们剧组,法制栏目钉子户,拍摄宛如狼人杀,演员祭天,道具师祭地,粉丝天天聚在官推下不为控评只为盲猜:“下一个是谁?”

    通宵熬夜几近猝死的编辑悚然一惊:下一个不会是我吧?

    犯安莫名其妙地收到编辑姐姐塞给她的零食大礼包,对方虔诚地举着两根碎碎冰朝她拜了三下。

    好神秘的仪式,不懂,但碎冰冰她like。

    黑发少女含着碎碎冰听川村导演讲戏,她的戏份增加了,片酬也增加了。

    不仅如此,新增的戏份很好拍呢,本该在上一场戏杀青的男三号现在当了幕后黑手的狗,安安和他的对手戏可以简单概括为——美女与野兽。

    男三号:求求你了!就算你没有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至少也收敛一下你看谁都是狗的眼神!

    他看起来太过憔悴,安安虚心地改了。

    男三号:……

    男三号:是我冒昧了,我才发现你看狗的眼神有多友好——拜托了!不要用杀猪的眼神看我!我是你养的狗啊!

    男人真的太难伺候了,安安摇头,她不理解,男三号就不能选择当个人吗?

    安安:不理解但尊重.jpg

    反正川村导演很满意,脸笑得像喇叭花一样灿烂。

    跟着剧组跑来跑去到处取景拍摄的日子说漫长也漫长,说短暂也短暂。

    最后一天,在剧组一行人鬼哭狼嚎的挥泪泣别中,安安吃完杀青宴,兜里揣着川村导演包的大红包,收获满满地回到米花町。

    来时是两个人,回时是一个人,安安拖着行李箱站在家门口,感到有一点寂寞。

    “不许动!”路过的陌生住户大喊,“你是谁,你撬人家门锁做什么?”

    安室透推开家门的第一眼便看到这一幕:人赃并获!正义路人冷傲退盗贼,嫌疑人安某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公安卧底:“……”

    为什么每次见到她,她都在犯事呢……

    “忘记带钥匙了吗?”安室透问。

    正在用铁丝捣鼓门锁的女孩子锲而不舍:“问题不大,马上就开了。”

    安室透看了眼在她暴.力之下吱哇作响的门锁:是很快就要开了,门也快塌了。

    “不介意的话,我来吧。”他看不下去,回屋拿起工具箱。

    安安还想尝试,被金发公安用冰箱里的*小蛋糕连哄带骗地劝到旁边。

    “安室先生什么都会呢。”女孩子惊叹地说,“如果我有这门手艺,我将在公寓门口贴满小广告:安式开锁,您的安心我的良心!超越同行三十年,怪盗基德用了都说好的开锁大师,联系电话XXXXXX……”

    安室透:“这种时候就不要报我的电话了吧。”

    安式开锁,既是犯安的安,也是安室透的安,还能是公安的安,报他的电话多么合情合理。

    “说起来,安安出差出了很久呢。”安室透说,“不是说只去长野一个星期吗?”

    米花町居民失踪率之高超乎想象,一旦房子空久了没人来,公寓管理员会默认屋主在逝世/微死/苟活三个状态中切换,将公寓回收出租给下一位租客。

    犯安是个例外,虽然她人不在公寓,但她的名字持续出现在法制栏目,管理员每天翻开报纸都能露出舒心的笑容:新的租客,又成功活过一天了呢!

    “发生了一些意外,我又被当成了犯罪嫌疑人。”犯安习以为常地说,“川村导演因此灵感爆发,给我加了很多戏。”

    安室透,在服务业和卧底业练就一身高情商的男人,于犯安身上遭遇不知第多少次滑铁卢,用尽表情管理的功力,他微笑祝贺:“……恭喜。”

    “是很值得恭喜。”犯安开开心心地说,“电视剧马上就要上映了,安室先生有空一定要看!”

    安室透答应下来。

    他是作为客套话答应的,身为身兼数职的打工皇帝,安室透一天只有九十分钟睡眠时间,着实挤不出空闲追剧。

    除非这部剧热度太高,周围人都在看,不追剧的他就像被排挤了一样,安室透才会考虑在时间表中加上看剧这一项。

    话又说回来,波洛咖啡厅只有安室透和榎本梓两位店员,他怎么会遭遇职场霸凌呢?

    “波本,你看了新出的一集没有?太刺激了,男三号真是做人做狗都精彩。”

    “放屁,他做狗比做人精彩多了,波本你说是不是?”

    “波本,你说话啊波本,你不会不知道我们在聊什么吧?”

    “不是吧?那部剧你都没看?没意思,不和你聊了。”

    波本:“……”

    职场霸凌,虽迟但到。

    “偶尔把工作时间分配到娱乐上可是很重要的。”贝尔摩德笑盈盈地说,红唇吐露恶意,“瞧,跟不上话题了吧。”

    金发黑皮的男人没说话,半晌,他才略显迟疑地开口:“……真有那么好看?”

    普通人沉迷追剧就算了,酒厂员工也看得这么入迷吗?

    波本: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犯罪分子的身份?

    为什么看警匪片也能看得津津有味啊,你们不是被消灭的一方吗?

    贝尔摩德作为娱乐圈资深从业者,她可以负责任的说:“好看。”

    “前面有点无聊,”贝尔摩德倾情安利,“但幕后黑手出场之后真是精彩极了,伏特加追剧上头,天天守在电视机前蹲点。”

    伏特加:天呐,这看狗的眼神和大哥一模一样!竟然让我吃到了大哥代餐,我吃吃吃吃!

    “我没记错的话,伏特加之前不是险些杀了她吗?”波本诧异。

    这算什么,大型忘本现场?

    “那件事啊,”贝尔摩德挑起神秘的笑,“是个误会。”

    波本面色不变,实则绷紧了弦。

    误会?发生在废弃酒厂的苏格兰幽灵事件,琴酒简直发疯一样在查,死咬不放,现在却说是一场误会?

    难道……

    “人找到了?”波本低声问。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贝尔摩德点了点头:“宾加找到的。”

    “琴酒被宾加摆了一道,很不高兴呢。”

    金发女人轻轻笑起来,脸上没有丝毫同事爱,全是看热闹的愉悦:“真可怜,追查了那么久,满心满眼以为抓到了大鱼,谁能想到……”

    “想到什么?”

    一道陌生的声音插入贝尔摩德和波本的谈话:“也说给我听听。”

    陌生的青年背着贝斯包,梳着玉米辫的男人站在他身边四处张望:“贝尔摩德,琴酒不在?”

    “随便插嘴高层的谈话,这就是你带来的新人吗?宾加。”贝尔摩德不悦地问。

    宾加没看见琴酒,露出没劲的表情。

    “本来想向琴酒炫耀一番的,做了那么久无用功还花费掉组织大量资源,他就是这样回报那位先生的信任的吗?”

    宾加无时无刻不想把琴酒拉下来踩琴酒上位,他三句话不离琴酒。

    贝尔摩德深知宾加的德性,她直接跳过他,目光落在陌生的贝斯青年身上。

    “这位就是给了琴酒一枪的神秘狙击手,苏格兰的幽灵?”金发女人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

    没有易容的痕迹,贝尔摩德收回视线。

    “没想到你会加入组织。”她说,“宾加有告诉你组织的规矩吗?”

    比如不要在两位有代号的组织高层交谈时随便插嘴。

    “有的。”贝斯青年坐在吧台椅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正好坐在波本旁边。

    “只是我刚刚获得代号,迫不及待想和同僚打声招呼。”他屈指敲吧台,唤来酒保。

    这么快?波本眸色微沉。

    想在黑衣组织获得代号并不容易,如果不靠资历累积,就得在某方面拥有绝佳的才能。

    每一个获得代号的成员都是公安关注的重点,更何况对方是狙击手,稀少的、关键时刻能左右战局的一线作战人员。

    据琴酒亲身经历,对方的枪法极为优秀,与苏格兰异常相似。

    Hiro……波本捏紧酒杯,杯中震荡的酒液映出他紫灰色的眼眸,在某一瞬间,仿佛也映出好友的脸。

    好友的脸很快消散在涟漪里,取而代之的坐在他身侧的新成员。

    一个新的变数。

    “我有些好奇,”波本主动地问,“你的代号是什么?想让琴酒改口可不容易,他恐怕会一直称呼你‘苏格兰的幽灵’。”

    金发青年余光扫过贝斯包:可恶的家伙,不仅模仿了景的枪法,连景喜欢把狙击枪藏在贝斯包里的习惯都模仿了,他没有自己的风格吗?

    学人精!

    “没关系,琴酒很快就能改口。”

    被唤来的酒保走到吧台边,等待吩咐。

    贝尔摩德分出几分注意力,按照组织的规则,新人点单的酒将寓意他的代号。

    又是一瓶威士忌?亦或是产地苏格兰的某种酒?

    无论是哪一种,贝尔摩德都没有猜中。

    “一杯苏格兰威士忌。”

    叮啷,冰块在剧烈震荡中撞到杯壁,发出杂音。

    贝尔摩德没有在意波本刹那间的失态,因为她也震惊不已。

    “你继承了苏格兰的代号?”金发女人诧异,“你疯了吗?”

    那可是板上钉钉的红方卧底!

    对真酒来说未免也太不吉利了吧!

    好可怕的新人,他之前还给了琴酒一枪,真敢啊。

    “简直是胆子上长了个人。”贝尔摩德喃喃,“你怎么想的?”

    “我加入组织,就是为了拿走他的一切。”新的苏格兰威士忌平静地说。

    诸伏景光看似平静,实则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特别是在zero先用看学人精的眼神谴责他,又在听见“我要夺走苏格兰的一切”台词后难掩敌意之时,诸伏景光已是活人微死状态。

    等一切结束,他不会在红方社会性死亡……吧?

    无论如何,真酒们and假酒们,现在是大导演安某亲笔巨作——纯恨黑月光替身文学时间,showtime!

    第24章

    苏格兰威士忌的出现在酒厂掀起轩然大波。

    上一个像他一样引起酒厂职场震动的新人是黑麦威士忌,此男靠酒厂情圣的人设疯狂引流,一度走上被琴酒重用的高度,最后他揭开FBI卧底的丑恶嘴脸,狠狠背刺了组织里最后一批相信真爱的老实人。

    自此酒厂流传着一个老员工口口相传的经验之谈:不要靠近威士忌,会变得不幸。

    这群威士忌有点太邪门了,代号风水学深不可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尽量避开威士忌系列代号为妙。

    新来的苏格兰威士忌终结了代号风水学,酒厂迷信在他的勇气面前不堪一击。

    这就是替身文学的魅力吗?这就是纯恨黑月光的威力吗!

    世界是一盆巨大的狗血,被狗血砸中的人即使是琴酒——哪怕是琴酒——也在震撼过后被逼迫着接受了事实。

    新来的苏格兰威士忌充满了狙击手的强度美,酒厂是实力为尊的地方,这里没有政审,更不管员工混乱的私生活。

    哪怕再冒出一个狙击手说他是琴酒和伏特加前前前世的孩子,豹豹猫猫我出生了,只要他有强度美,HR照样拍案定论:你,明天来上班。

    天杀的,你们知道酒厂有多缺人吗?但凡能再出一个琴酒这样的劳模,哪怕对方面试时穿着正面印“带薪破坏工作”反面印“老板心腹大患”的文化衫在办公室大跳肚皮舞,HR都会微笑鼓掌:好,风情万种!

    酒厂HR迅速地接受了苏格兰威士忌,琴酒满怀杀意地接受了苏格兰威士忌,贝尔摩德带着敬意接受了苏格兰威士忌。

    只有一个人,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波本觉得这件事太怪了。

    太怪了啊!

    “阴谋。”金发公安斩钉截铁,“一定是个阴谋。”

    夜已经很深了,安室透睡不着,他毫无睡意。

    他一闭上眼,职场霸凌、这都不懂、落后时代、新苏格兰的字眼就在他脑海中来回闪现,把他好生生的一颗脑子搅成一团浆糊。

    安室透的眼睛闭了又睁,睁了又闭,最后他一骨碌坐起来,抓起电视机遥控器。

    一切的起因,都是他答应要看安安出演的电视剧却食了言。

    欺骗女孩子的家伙不会有好下场,安室透悟了。

    如果他兑现了诺言,波本就不会在酒厂聚会中被职场霸凌,不被职场霸凌就不会被贝尔摩德调侃,不被贝尔摩德调侃就不会正面撞上“苏格兰威士忌”的自我介绍现场,之后的失态、破防、怀疑人生统统不会发生。

    一步错,步步错。

    金发青年决定亡羊补牢,从不被黑方同事排挤开始。

    安室透聚精会神地追剧。

    他看警匪片的代入感秒了所有观众,安室透既可以代入警察又可以代入黑方,还能代入偶尔客串的侦探和剧情哪哪都有他的打工人,一人分饰数角,体验感拉满。

    “剧情确实不错。”安室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有些理解这部剧火爆的理由了。

    但至于让贝尔摩德、伏特加他们也那么沉迷吗?

    说起来,安安还没出场。

    职场霸凌时黑方同事提到的“做人做狗都精彩,做狗格外精彩”男三号目前看来也只是个正常人而已。

    安室透正想着男三号,电视中便出现了男三号的身影。

    他独自走向空荡荡的仓库,地面上的影子狭长歪曲。

    男三号踢开仓库大门,漫天飞舞的尘埃中,黑发黑瞳的少女抬手拭去脸颊溅上的鲜血,抬眸投来漠然的一瞥。

    镜头的偏爱是骗不了人的,川村导演恨不得把摄像机怼在犯安脸上拍,各个机位疯狂切换只为截出最完美的镜头。

    安室透在电视剧拍摄上是外行,也能体会到这份由衷的偏爱。

    有的人在现实中看起来漂亮,实则不上镜,要么在镜头中沦为平庸,要么需要浓妆的加持。

    有的人压根不需要导演费劲找角度,生图抓拍如滤镜精修,前置摄像头直拍勇士。

    女孩子住在安室透隔壁,他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碰见她几次,每次见到她,安室透打招呼的时候都在想:真是好漂亮的人。

    乌发红唇,眸色如墨染,像从油画中走出来一般。

    只是油画的背景并非花团锦簇的田园,而是阴森的古堡、崎岖的怪木和暴虐的雷雨。

    就像屏幕上她给人的感觉,危险疯狂,根本不将他人的性命放在眼里,看谁都像看狗。

    安室透微妙地盯着屏幕中给女孩子当狗的男三号。

    他之前在片场的时候,剧本可不是这么写的。

    川村导演灵感大爆发,剧情高开暴走,给黑方势力加了多多的戏份。

    导演本意可能只是想多吸一些反派厨,没想到正对黑衣组织的胃口,不少现实中的犯罪分子看得吱哇大叫:爽啊!爽!

    只看琴酒在组织里人气有多高,就知道这帮人中抖M占比有多重。

    安室透查了查舆论,电视剧播出后犯安粉丝大涨,一群人喊着做人做狗都精彩汪汪叫着来了。

    “你家哥哥看狗都深情,我家姐姐看谁都是狗,主人中的主人(火热)。”

    “真的没人觉得她演得太真了吗?不像假的,建议严查。”

    “查什么查,法制栏目霸榜一个月头版头条的含金量你懂吗?”

    “出道数月归来仍是嫌疑人,不忘初心我哭死。”

    “想要姐姐的签名想要的受不了,托朋友去警视厅偷笔录,朋友现在没有音讯是不是私吞了姐姐的签名?”

    “楼上,你朋友八成正在做笔录,就写在你家姐姐隔页。”

    “放屁!姐姐的笔录单独一本!”

    安室透:“……”

    不愧是犯安的粉丝,和她如出同源,个个都是人才。

    公安卧底有理由怀疑犯安的粉丝除了酒厂员工之外还有警视厅势力,不然粉丝从哪儿知道她单独一册的笔录,定是内部人泄密。

    屏幕上仍在播放电视剧,男三号当狗后川村导演彻底不演了,他沉浸在他的艺术中无法自拔,剧情跌宕起伏。

    或许是因为灵感的来源是犯安开的那一枪,川村导演修改剧本后额外给她加了很多开枪的戏份。

    安室透不在现场,他不像诸伏高明能透过镜头看见女孩子身后重叠的旧影,安室透看到的是别的东西。

    金发公安拿起茶几上的枪,他摆弄两下,双手持枪指向屏幕。

    屏幕中的少女恰好也抬起枪口,双枪互指。

    浓浓的既视感涌上安室透心头。

    安安的枪法……为什么怎么看怎么像警校的学院派?

    他练的也是这一套,既视感强到仿佛两人正站在警校的靶场,女孩子瞄准枪靶,降谷零站在她身后手把手纠正姿势,握住女孩子的手,带着她扣动扳机。

    继新苏格兰威士忌之后,奇怪的事情又增加了。

    安室透想起苏格兰幽灵事件,犯安同样是唯一的幸存者。

    新来的邻居总是莫名其妙陷入各种古怪的事件,像被一层虚无缥缈的迷雾包围。

    她的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叩叩。”

    午餐时间,犯安正在厨房里准备做饭。

    苏格兰导师出门打野后她失去了爱妻便当,只能自己解决一日三餐。

    犯安是会做饭的,虽然不太擅长调味和处理蔬菜,但她是肉类专精。

    “今天杀谁好呢?”黑发少女站在滴血的冰箱面前,掂了掂手里的剔骨刀。

    敲门声中断了她的点兵点将,犯安放下剔骨刀前去开门:“谁呀?”

    “打扰了。”安室透目光扫过女孩子身后干净但空旷的客厅,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安安吃午饭了吗?”

    “我正准备做。”犯安回答,“还没决定好要杀谁。”

    冰箱里淌出的血水顺着厨房的瓷砖汩汩流淌,白瓷砖上流出一条血河。

    目睹一切的安室透:“……”

    他想到犯安的警校学院派枪法,假如她高中毕业后没有进入娱乐圈而是考上了警校,犯安有望以一己之力达成全校同学的出警率。

    人类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安室透在久经高情商考验后学会心平气和地应对一切。

    他友好地提醒:“鸡鸭宰杀后要先放血再放进冰箱冷藏,不然容易在解冻后造成血流成河的惨案。”

    “在菜市场买到的活物是可以让小贩帮忙宰杀的。”安室透委婉地说,“下次不要再暴雨天穿雨衣拎着刀一身血地出门了。”

    他惊鸿一瞥险些心脏骤停。

    川村导演的剧本还是收敛了,剧本强度不足犯安本色出演的十分之一。

    女孩子乖乖地点头。

    她在老家给表姑帮厨的时候还是挺熟练的,但来米花町之后一直是诸伏景光在厨房忙碌。

    安安每次想帮忙都被猫眼青年用削好的苹果、剥好的橘子或洗好的葡萄哄去客厅玩,厨艺日渐生疏。

    假如安室透知道幼驯染的手段,一定深有同感,这招很好用,他之前修门锁也用过,屡试不爽。

    “我今天做午饭的时候尝试了新菜式,不小心做多了,一个人吃不完。”安室透双手合十拜托道,“安安能帮帮我吗?”

    竟有此事,安某义不容辞。

    她迫不及待地把滴血的冰箱扔在脑后,端坐在安室透家的餐桌边敲碗等饭吃。

    邻里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包在她身上吧。

    安室透把盛好的米饭放到女孩子面前,顺便打开客厅的电视。

    屏幕上正好在播犯安出演的电视剧。

    “已经播到这一集了吗?”她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咬着筷子看剧情,“警察发现了尸体,他们分析道:‘罪犯会重温自己的犯罪现场,真凶或许就在当时的围观群众之中。’”

    “安室先生,你猜谁是真凶?”

    安室透扫了眼屏幕上的画面,在警察的回忆中围观群众足有三四十人,即使是名侦探也无法一眼看破凶手。

    金发公安一眼就找到了真凶。

    他看向犯安。

    女孩子眨眨眼。

    围观群众中,黑发黑瞳的少女饶是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也散发着强大的存在感。

    一种让警察一眼看过去就想逮捕回来审审的存在感。

    实话说出来太伤人了,安室透默默给女孩子夹了一筷子菜:“稍微保留一点悬念吧。”

    犯安一想也是,她手握剧本也就罢了,不能破坏其他观众的追剧体验。

    女孩子埋头苦吃,她的吃相很可爱,吃什么都津津有味,碰到喜欢的菜眼睛会亮起来,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开心。

    做饭的人最喜欢这样的食客,安室透被她的情绪感染,唇角弯了弯。

    她现在看起来又和屏幕里一点儿也不一样了,既不危险也不可怕,浑身上下散发着柔软又满足的气息,像吃饱喝足后在阳光下摊成饼饼的小猫。

    发旋毛绒绒的,好想摸一把……安室透陡然收回思绪,想起正事。

    他有意地提起之前片场里的黄毛碰瓷案。

    “安安当时用的枪和现在屏幕里的不是同一把吧?”安室透肯定地问。

    “之前是道具枪,后面川村导演找门路弄来了真枪。”犯安比划比划,“质感完全不一样。”

    不只是质感,开枪的手法也完全不一样,这正是安室透费心把人引来家里吃饭的目的。

    他对女孩子警校学院派的枪法很在意。

    莫名的,很在意。

    既视感真的太强了,恍惚间安室透脑海内自动生成了他托着女孩子的手,耐心地矫正她的姿势,带她练枪的错觉般的画面。

    犯安不知道金发公安在想什么,她大多数时间都是有问必答的诚实人。

    “有很好的老师教我,但我也练习得很认真哦,拍摄期间练枪练得手都起茧子了。”

    她把手递给安室透看。

    在许久前,安室透还需要借助炎热的夏天和融化的冰淇淋来确定安安手上有无枪茧。

    这一次有了正当理由,他握住女孩子的手,指腹细细摩挲。

    略有一点坚硬的枪茧,并不柔软,却是努力的证明。

    仿佛将降谷零带回在警校的时光,初学枪的辛苦、练习时淌落的汗水和同甘共苦的伙伴……

    “怎么不涂一点护手霜?”他轻声说,“努力的时候也要保护好自己。”

    “因为摸起来不像演员的手吗?”犯安眼眸弯弯如新月。

    她并不是很在意双手是否保养得当,这双手曾经握过很久的刀,也将继续握枪,它足够健康,足够有力,足够漂亮。

    “安室先生的建议,我收到了。”

    黑发少女反握住安室透的手。

    她的指尖试探性地轻碰,在相同的位置找到安室透指腹的枪茧。

    白皙的指尖好奇地摩挲男人小麦色的皮肤,调侃道:“别光说我一个人呀,这好像也不是咖啡厅店员该有的手吧。”

    第25章

    被反将了一军,安室透只是笑笑。

    “是侦探的手。”他说,干脆摊开掌心,任女孩子充满探究欲地扒拉。

    犯安五指张开,叠在金发青年掌心比了比大小。

    输了,她瘪瘪嘴,悻悻地收回手,不忘在最后关头故意用指甲轻轻刮了刮安室透掌心的痒痒肉。

    他果然不自然地蜷缩起手指,黑发少女干的坏事得偿所愿,一下子又变得开开心心。

    好坏的猫,安室透掌心残留痒意。

    猫虽坏,心眼却不多,轻轻松松就能被食物诱拐进别人家里,谈到枪法的态度也很坦然,没有一点儿见不得人的东西。

    安室透想,他大概是和琴酒共事久了,被传染了疑心病。

    川村导演人脉甚广,为演员请来警校毕业生当枪法老师也无可厚非,让降谷零产生浓浓既视感的枪法说明不了什么。

    他应该把调查的重点放在新来的苏格兰威士忌身上才对。

    安安,一个有问必答的诚实姑娘,她能和什么纯恨黑月光替身文学扯上关系吗?

    想也不可能!

    嫌疑人安某屡屡被警方误捕已经很可怜了,公安卧底怎能凭白污蔑人家清白?

    犯安撞进一双带着歉意的紫灰色的眼眸,她缓缓打了个问号。

    刚才偷偷挠人痒痒肉的坏蛋是她没错吧?不仅没有追究她的责任还反过来想跟她道歉,安室先生你是被谁PUA了吗?

    简直人美心善过了头啊!

    犯安觉得自己真幸运,能和安室先生这样的好人做邻居,相较而言苏格兰导师实在太不幸了,只能和银发男模哥、扭曲深柜哥这样的人当同事。

    她和诸伏景光一直有联系,偶尔会听见苏格兰吐槽糟糕的职场环境:“计划很顺利,琴酒也没有起疑,但一直被人用学人精的谴责眼神盯着,心里毛毛的……”

    苏格兰导师巨作《我在酒厂当替身》火热更新中。

    假如安室透主动询问犯安的书单,他的一切疑问都将迎刃而解。

    可惜他没有,波本遗憾错亿。

    犯安美美地在好心邻居家蹭了一顿中饭,顺便被邀请品尝波洛咖啡厅即将推出的新品甜点,快乐地连吃带拿。

    来米花町之后的生活虽然跌宕起伏了一点,血雨腥风了一点,槽多无口了一点,但犯安非常喜欢她的新生活。

    “天国的父亲母亲还有老家的表姑,你们看见了吗?我已经是可以独立生活的成熟社会人了。”

    犯安一边收拾滴血的冰箱,一边仰望天上的云层,她仿佛看见父母正在云层中微笑着朝她招手,慈爱地注视手上、脸上、身上全是血的可靠女儿。

    女孩子在厨房里吭哧吭哧的忙碌,地上的黑色塑料袋鼓成人头的形状,袋口扎紧,分量沉甸甸的。

    米花町的垃圾分类规则太难懂了,犯安研究了很久都没搞明白,幸好这座大名鼎鼎的犯罪都市有其独特的体贴,允许市民以抛尸的手段处理滴血的垃圾。

    “差不多处理干净了。”她擦擦汗水,掏出手机,“米花町居民自用清洁小贴士上说,想检查家里的血迹是否清理干净不能用肉眼看,建议喷洒鲁米诺试剂……我试试。”

    犯安掏出之前在日用品商店买的鲁米诺试剂——没错此物在米花町属于日用品——在厨房一顿喷洒。

    半晌,她盯着地板、墙壁、天花板上刺眼睛的爆闪蓝色荧光,陷入沉思。

    “我可能买到了过期伪劣产品。”犯安轻描淡写地扔掉空掉的鲁米诺试剂,无视瓶身上印刷的新鲜日期。

    “叩叩叩。”

    犯安的家门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被敲响了,她疑惑地前去开门:安室先生又煮多了饭吗?

    其实以他的手艺完全可以出门摆摊,摆在帝丹高中门口就不错,人流量大,高中生正是能吃垮全家的年纪,必然大卖。

    犯安听说帝丹高中有名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已经旷课很久了,帝丹高中命案发生率骤降,想必安室透不会摆摊摆着摆着突然没了几条人命。

    前提是犯安没有在旁边打下手,否则哪怕她只是路过,学生食物中毒的概率都将如火箭般飙升。

    嫌疑人安某:无辜.jpg

    公寓门打开,门外站着的不是安室透。

    是另一个,犯安更熟悉、更亲近的人。

    “犯泽表哥?”犯安惊讶极了,“你来看我了吗?”

    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漆黑的气场,宛如黑绝般从头到脚都是黑漆漆的男人——不会有错,正是许久不见的犯泽表哥!

    “我好想你啊表哥。”犯安十分开心,连忙让开一条路,“快进来,看看我新租的房子。”

    看见安安表妹有活力的样子,犯泽先生欣慰极了。

    不愧是安安表妹,轻易适应了米花町的生活,她甚至敢一个人租房,真是太有勇气了。

    因为付不起干净房源的房租,又不敢独自一人住在凶宅里的犯泽先生选择了合租房,他曾经建议安安表妹和人合租,可惜她的合租之旅不太顺利。

    “一共死了三任室友,合租不适合我。”犯安叹了口气,给表哥拿拖鞋,“还是一个人住好,方便。”

    犯泽先生弯腰换鞋,他无意间抬头,被厨房的爆闪蓝光闪瞎了双眼。

    “那是什么?”他震惊,“你在厨房安了个灯球吗?”

    “普米诺试剂的反应。”犯安摆摆手,不在意地说。

    她拎起人头形状的黑色垃圾袋,招呼道:“表哥你先坐一会儿,我去一趟公寓附近的热门抛尸地点。”

    “希望这会儿还有位置。”女孩子嘀咕,她瞥了眼顺着垃圾袋滑落的血滴子,噫了一声,“讨厌,又要拖地了。”

    犯泽先生:“……”

    犯泽先生:“啊啊啊啊啊!”

    安安表妹!虽然他知道你适应米花町适应得很快,但也太快了吧!

    不要在这种地方入乡随俗啊!

    犯安迷茫地看向失声尖叫宛如看见飞天大蟑螂的女高中生的表哥。

    只是厨余垃圾而已,至于吗?

    隔壁的安室先生就从来没说过什么,还会提醒她下次记得给鸡鸭放血再进冰箱冷冻。

    犯泽先生咽了口口水,努力不去看爆闪的厨房,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安安表妹在厨房干了什么。

    安安表妹,真是一点儿没变呢。

    犯泽先生回忆起被黑发少女拎着刀在老家街上追逐打闹的童年,他们家安安打小就是这样,丝毫没有被大城市的浮华改变初心。

    一时间犯泽先生都感到有些惭愧了,他在米花町光是维持生命体征已经耗费了全部的精力,不得不将来米花町时的目标一再搁置,进度至今为零。

    和只是想来大城市打拼,证明自己是独立自主成年人的安安表妹不同,犯泽先生来到米花町是抱有目的的。

    他必须实现他的梦想——杀死那个男人!

    这份仇恨积怨已久,犯泽先生的父亲,也是犯安的表叔,目前正在监狱里服刑。

    揭发犯泽先生父亲罪名的不是别人,正是米花町大名鼎鼎的高中生名侦探工藤新一。

    犯泽先生对此怀恨在心,他努力攒钱,终于买下前往米花町的车票,一张有来无回的单程票。

    那个男人就在这座城市,犯泽先生要找到他,杀了他。

    理论上,找到工藤新一并不难。

    他的父母一位是知名推理小说家,一位是著名女演员,工藤宅和毛利侦探事务所一样被列为米花町旅游十大打卡圣地,导游力荐,包出片的。

    可犯泽先生没能在工藤宅找到工藤新一的踪迹,他只遇见了一位粉发眯眯眼青年,在工藤宅门口兜售自己煮的土豆炖牛肉。

    工藤家居然已经没落到把门面租给餐饮个体户的地步了,犯泽先生无功而返。

    屡战屡败后,犯泽先生悟了,在这座城市单打独斗是没有前途的,他必须发展自己的人脉,建立一张庞大的情报网,他就不信他这辈子都找不到工藤新一的踪迹!

    幸运的是,犯泽先生有很多亲戚。

    “安安表妹,你来米花町也有些时候了,我今天来是邀请你参加家宴的。”

    联络亲情的事,犯泽先生怎么会忘记安安表妹呢,她可是家族里头一个上报纸的名人,光宗耀祖啊!

    犯安接过表哥递来的邀请函,邀请函上写明了家宴的时间地点和发起人——她的远房二舅犯仁先生。

    说起来,正是二舅犯仁先生推荐安安试镜《折翼天使:恶魔少爷狠狠爱》的女主角,才让她走上演员这条道路。

    这可是引路人级别的长辈,面子必*须给。

    犯安特地给二舅打了个电话,犯仁先生也是极力邀请她赴约:“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不容易,正好赶上监狱近期放出来一批刑满释放的,才凑满一桌。”

    犯仁先生感叹不已:“现在真是赶上好时候了,以前咱们家吃年夜饭都要挤在看守所……放心,我做东,定让大家乘兴而归。”

    家宴当天,犯安特意穿上了家乡的族服,她站在镜子面前转了个圈,纯黑的裙摆荡开波浪般的弧度。

    她的选择没有错,到了餐厅,犯安一眼便认出了素未蒙面的家人们。

    圆桌边围绕乌压压一圈人头,黑发黑瞳黑衣服,黑绝开会。

    犯安坐到犯泽表哥和犯仁二舅中间,加入这漆黑的一切。

    餐厅门口,易容后的贝尔摩德裹足不前。

    金发女人不确定地看了一眼,再看一眼。

    “波本,你订的确定是这家餐厅?”贝尔摩德走到绿植后蹲下来打电话,像做贼一样,“你没告诉过我有这么多人要来。”

    波本:“?”

    “我按照你的要求订的两人位。”他说,“组织里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即使是情报人员也不可能记住黑衣组织每个成员的长相,酒厂认亲一般靠制服。

    尤其是夏天正午公然穿黑衣出街的人,不是热到中暑的傻子,就是极具仪式感的组织成员。

    比如黑风衣黑礼帽不离身的琴酒和西装墨镜三件套的伏特加,真想哪一天停了保时捷356A的空调,看他们还敢不敢反季节穿衣。

    波本在贝尔摩德打完电话十分钟后赶到餐厅,他一眼看见绿植后做贼一样向餐厅内张望的金发女人,非常不解。

    既然先到了就先进去啊,餐厅里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吗?

    波本看向餐厅内部。

    他:“……”

    绿植后多了一个做贼的人。

    “什么情况?”波本低声问,“员工聚会?”

    贝尔摩德:“组织有这个传统吗?”

    两位酒厂高层面面相觑,餐厅内部已成一片漆黑的海洋。

    “生意很火爆嘛,这家店。”

    大大咧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毛利小五郎摸着心爱的胡须,后面跟着毛利兰和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柯南习惯性地观察环境,他眼尖地瞥见绿植背后可疑的人影,警铃大作地按住眼镜框,放大画面。

    江户川柯南:?

    安室先生,你在做贼吗?

    小学生侦探不经意地看向餐厅内部。

    他倒吸一口凉气。

    绿植背后又双叒叕多了个做贼的人——够了,这只是一盆餐厅用来装饰的植物而已,它躲不下三个人。

    波本和贝尔摩德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走进餐厅。

    贝尔摩德脸上带着易容,波本利用了视野的死角,毛利小五郎和毛利兰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只有江户川柯南提心吊胆。

    餐厅的布局是这样的:硕大的圆桌占据了最宽敞的位置,左边是波本订的两人位,右边是毛利小五郎订的三人桌,中间还有一桌正常的客人。

    江户川柯南屁股都没挨到椅子上,眼睛已经看花了。

    好黑……感觉要瞎了……

    突然能理解伏特加墨镜焊脸的用意了,他一定很适应这个黑漆漆的世界。

    不对,这群黑漆漆当中有个人怎么那么眼熟呢?

    波本一言难尽。

    谁懂在疑似酒厂员工聚会里看见自家邻居的救赎感?这就是他今天没在家做饭的报应吗?

    两个人吃饭可以尝试更多新菜式,安室透对料理很感兴趣,只要有空他就会试做新菜谱。

    隔壁的女孩子是特别好的饭搭子,吃什么都很香,吃什么都捧场,随叫随到,安室透渐渐习惯多做一个人的份量。

    他想起来了,今天他告诉安安没有饭吃的时候女孩子并未发来哭哭的表情包,而是愉快地告诉他,她今天要赴家宴。

    家宴……

    在眼下的场景中,即使说琴酒是犯安的远房大哥,安室透都有可能会信。

    菜品一道道端上来,波本食不知味地吃菜。

    他本来和贝尔摩德约出来是想试探有关新苏格兰威士忌的情报,现在波本只想平安度过这顿饭的时间。

    贝尔摩德也是这样想的,易容使人没有维持体面的负担,她迅速干饭。

    两位金发美人众志成城,他们万众一心,眼中对和平的渴望几乎要化成水滴下来。

    可是他们忘了,餐厅里不只有他们。

    江户川柯南拿起筷子,他这辈子没有在外面吃过一度安稳饭,今天会是例外吗?

    “呃啊啊啊啊!”

    中间最正常的一桌客人突然口吐白沫,餐桌上的盘子被胡乱挥舞到地上,摔得粉碎。

    惨叫声吸引了圆桌的目光,一道又一道漆黑的目光投向死者,泛着邪恶的光茫。

    对不起,江户川柯南也不想戴有色眼镜看人,但这群人漆黑无光的眼神真的好恐怖。

    名侦探无所畏惧,沉睡吧,小五郎!

    “都不许动!”沉睡的小五郎沉声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可能是嫌疑人,报上名来。”

    圆桌上传来一阵骚动,嫌疑人们看了看彼此,依次报上名字。

    “犯泽。”

    “犯仁。”

    “犯醉。”

    “犯事。”

    “犯发。”

    “犯饼。”

    “犯太岁。”

    以及最后一位,黑发少女举手:“犯安。”

    犯家人异口同声:“你说谁是嫌疑人?”

    江户川柯南,汗流浃背。

    第26章

    名侦探遭遇了有史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说好的三选一呢?是谁在恶意给他上强度?

    不妙啊,再这样下去沉睡的小五郎在米花町打下的江山恐怕要毁于一旦了。

    江户川柯南汗如雨下,他不断朝金发公安抛眼神:安室先生,救救啊,不要留我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侦探的自尊心在犯家军面前不值一提,天杀的,怎么能有这么会取名字的一群人?

    江户川柯南是不幸的,他就不该今天出门吃饭,但他也是幸运的,因为波本对面坐着的是贝尔摩德,他的干妈。

    “波本,你的表面职业不是侦探吗?”贝尔摩德二话不说出卖同事,“怎么能干坐在旁边看着?”

    夏天天气热,餐厅里空调的冷气开得格外足,江户川柯南一边出汗一边吹冷风,孩子眼瞧着快要重感冒了。

    金发青年拿起搭在扶手上的外套,走向圆桌。

    肩上突然多出一件外套的重量,犯安眨眨眼,仰起头。

    “不冷吗?”安室透问,“坐在空调风口下面。”

    “还好。”女孩子如实回答,“黑色吸热。”

    波本:那就不要穿一身黑出门啊。

    他只是一眼没有看住而已,安安又给他整了个大活。

    金发青年的到来吸引了不少漆黑的目光,犯安搬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个位置。

    她拉着安室透坐下,介绍道:“在座的都是我的亲人。”

    二舅犯仁先生挑剔地看了看安室透耀眼的金发和紫灰色的眼眸,勉勉强强为他小麦色的肤色点头:“坐吧,都是一家人。”

    女孩子的亲戚好像误会了什么,安室透有心解释,却收到江户川柯南看救星的眼神。

    柯南:不愧是安室先生,轻易打入了敌人内部!

    安室透:“……”

    等回到公寓再向安安道歉吧,虽然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在意。

    岂止不在意,女孩子偷偷在桌子下扯安室透的袖子,示意他给自己打掩护,她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樱桃派偷渡到自己碗里。

    “樱桃派一人只有一块。”犯安在安室透耳边小声说,“这是二舅的份,嘘,我和你分赃。”

    在场所有的犯姓人士都很可疑,但嫌疑人安某无疑是最坏的那个。

    “死者的死因是典型的食物中毒。”安室透提醒道。他假意和犯仁先生搭话,挡住二舅的视线,黑发少女快准狠把樱桃派拖进碗里。

    “所以呢?”叼起樱桃的女孩子直击心灵地问,“你要不要吃?”

    她都用叉子把樱桃派撕成两半了,安室透能说什么?他只能接过来,在食物中毒案现场把嫌疑人安某分享的食物送入口中。

    还挺好吃,她怪会挑的。

    “说是家宴,其实我只认识犯泽表哥和犯仁二舅。”犯安知道安室先生兼职侦探,他过来是为了查案,主动透露情报。

    “我听二舅说这次家宴组织起来很不容易,正好赶上监狱放出来一批刑满释放的,堪堪凑满一桌。”

    安室透:“……这张桌子上所有人都有前科?”

    犯安:“瞎说什么呢,我哪有前科?”

    虽然在座所有人的笔录加起来也没她厚。

    犯泽先生听见两人的谈话,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辩护:我也是清白的!我想杀死的只有那个男人而已。

    可恶的工藤新一,你到底在哪里!

    江户川柯南:“阿嚏!”

    完了,肯定是刚才流了太多汗,他真感冒了。

    听见打喷嚏的声音,坐在空调风口下的犯安不由得拢了拢肩上的男士外套。

    好大哦,垂下来可以遮住她的大腿。

    安安把手伸进外套袖子里,袖口遮住她的手指,她抖了抖手臂,宛如甩水袖一样。

    金发公安看得好笑,帮她挽起袖口,女孩子好不容易把指尖露出来,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

    蹲在尸体旁认真破案的江户川柯南无意间看到这一幕,他:“……”

    安室先生不仅打入了敌人内部,他已经和敌人是一伙的了。

    此言差矣,安室透有在认真破案。

    嫌疑人安某固有属性其一,她一定没有不在场证明。

    嫌疑人安某固有属性其二,若场内不止一位嫌疑人,安某嫌疑必定最大。

    犯泽、犯仁、犯醉、犯事、犯发、犯饼、犯太岁……等等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比得过嫌疑人安某。

    警校第一破案秘诀:学会走捷径。

    “安安。”安室透直接问道,“你和死者有什么单独接触吗?”

    “我是来赴家宴的,能和死者有什么接触?”犯安摇头。

    她:“我只是之前在厕所门口不小心撞倒了死者,撞飞他的包,包里掉出一只白色的小药瓶,我帮他捡了回去而已。”

    “咦,”犯安突然想到什么,“这样一说,药瓶上是不是只有我和死者的指纹啊?”

    安室透:“……”

    江户川柯南:“……”

    这就是嫌疑人安某的含金量,什么警校第一,什么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效率忒低!

    沉睡的小五郎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声,赶在目暮警官掏出嫌疑人安某专用笔录本前,名侦探激情推理。

    贝尔摩德托腮坐在旁边,含笑看毛利小五郎表演腹语。

    波本坐到她对面,今天的饭局和情报交换显然泡了汤,金发女人心情却很好。

    “怎么不帮我要个签名?”她说。

    贝尔摩德语气戏谑:“有的人嘴上说自己不追剧,没想到现实中已经和人家私联上了。”

    “我的私生活没有向你汇报的必要吧。”波本皮笑肉不笑。

    以及,他在追剧,红方卧底绝不允许酒厂职场霸凌第二次。

    至于签名,波本可不认为贝尔摩德是认真的。

    对方的表身份莎朗温亚德才是如今娱乐圈真正的顶流,如果贝尔摩德撕下她的易容,整个餐厅必然被狗仔和粉丝围得水泄不通。

    “真失礼,谁规定明星不可以追星。”贝尔摩德摇晃酒杯,“我格外喜欢那孩子。”

    “她身上有一种无论如何都能逃脱法网的美感。”金发女人满怀赞叹地说。

    令酒羡慕。

    更让人羡慕的是,犯安的粉丝可以在公屏上狂刷“演得太真不像假的,建议严查”,莎朗温亚德的粉丝却不敢吱声。

    贝尔摩德:这可不禁查啊.jpg

    人家能在警视厅杀个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真酒做得到吗?

    贝尔摩德是真心欣赏犯安,明明可以在偶像剧赛道上靠脸吃饭,偏偏对恐怖惊悚反派风有自己独到的理解,娱乐版头条她不屑一顾,法制栏目留下赫赫威名。

    “我的一个导演朋友正在筹备新剧本,主角的人选尚未定下。”

    贝尔摩德夹着一张名片,按在桌上推向波本,“也许她愿意试试看。”

    为什么要给他?波本心想,他看起来和安安很熟吗?

    金发青年余光瞥见圆桌边的女孩子,她穿着他的外套,过长的袖口由男人亲自替她挽起,衣摆遮住黑发少女的大腿。

    若说两人不熟,一点信服力都没有。

    “安安表妹,你等会儿怎么回家?”案件收尾后天都黑了,犯泽先生不放心地问。

    白天的米花町和晚上的米花町是两个世界,连打车软件都分日用版和夜用版。

    用户在太阳落山后点进夜用版,将看到如下内容:

    【欢迎使用滴滴米花,本软件将根据您的需求进行个性化车型推荐。】

    【新人用户,您打车的目的是:】

    A.抢劫银行

    B.实施绑架

    C.逃离法网

    D.非法走私

    E.以上皆是

    “没了?”犯安滑动屏幕,不解地说,“我要是想袭击警视厅、撞击铃木塔、开车环绕米花町最大音量公放Tiktok呢?滴滴米花,你的软件功能未免也太不全面了。”

    软件开发者的想象力过于匮乏,一看就缺少犯罪经验,没有设身处地为犯罪分子着想。

    犯安没能在滴滴米花上找到心仪的车型——她只是想回公寓而已,大可不必用鱼鹰代步。

    耳畔的喇叭声唤回黑发少女的注意力。

    白色马自达停在她身侧,车窗摇下,安室透胳膊撑在窗沿上。

    “搭顺风车吗?”他轻松地问,“顺路免费。”

    那可太顺路了,犯安果断卸载滴滴米花,搭上邻居先生的顺风车。

    “有人托我把这个给你。”

    金发青年单手握着方向盘,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薄薄的名片,递向副驾驶座上的女孩子。

    他犹豫过要不要告诉安安贝尔摩德介绍的资源,金发女人做事可能仅仅因为兴趣,也可能暗藏深意。

    但无论如何,他不能替安安做决定。

    “这位导演曾经和工藤有希子合作过,眼光非常挑剔。”安室透补充他知道的情报,“只是一个试镜的机会,拒绝也没关系。”

    犯安的出道作《漆黑中的恶灵》虽然半途夭折,但琴酒和伏特加的残暴之举让它成为了网剧历史上的里程碑,一座惊悚片同行绕不开的高山。

    川村导演执导的电视剧更是时下热播的巨作,午休时间一小时的社畜都要挤出四十分钟边扒饭边追剧。

    跟不上潮流的人哪怕是波本也要被职场霸凌,伏特加买了平台会员又买超前点播,拿出熬夜看世界杯的架势追剧,狂热得令人害怕。

    犯安命里带红。

    唯一让安室透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现在都没有星探来找她签约呢?

    “有过哦。”犯安想了想,“来过很多人,影视公司、个人工作室都来过。”

    安室透:“呃,一个都没有签约成功吗?”

    “嗯。”女孩子苦恼地说,“一半的人我约在家里见面,为了给人家留下好印象,我提前打扫了卫生。可他们进屋看见鲁米诺试剂的反应就像发疯一样往外逃,喊都喊不回来。”

    “另一半人约在外面的餐厅见面,每次饭吃到一半目暮警官就来了,毛利小五郎也睡了……在米花町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外地人少见多怪。”

    连在犯罪都市生存的能力都没有,和他们签约真的有前途吗?犯安持怀疑心态。

    “可能我天生适合单干吧。”黑发少女感叹,“就像我和人合租死了三任室友一样,都是命运石之门的安排。”

    她正发愁新工作的事呢,安室先生就带来了资源,及时雨一样的存在!

    安室透:“……”

    他真诚地祝安安试镜成功,即使试镜不成功,有他在一天,就有她一口饭吃。

    难以想象此人走投无路真正走上犯罪道路是何等可怕的光景,身为公安一定要将恐怖的未来掐死在萌芽中!

    白色马自达驶进木马公寓,犯安和人美心善的邻居先生道过晚安,回到家中。

    安安刚进屋便接到了诸伏景光的电话。

    “景?”女孩子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

    “最近过得怎么样?”诸伏景光温柔地问。

    这是他的例行报平安电话。决定再次进入酒厂卧底之后,知道诸伏景光真实身份的人只剩下安安,他会定期给女孩子打电话,分享近况。

    安安和诸伏景光分享了犯家人的家宴,她盛情邀请:“景下次用我的远房堂哥身份一起来家宴吧,可热闹了。”

    诸伏景光十动然拒,他一听安室透也在,在餐厅和一个陌生女人同桌吃饭,就知道是波本和贝尔摩德。

    苏格兰威士忌想了想两位酒厂高层走进餐厅看见一片漆黑海洋的盛况,默默敲起了木鱼。

    zero一定非常自责,他明明住在女孩子隔壁,却没能阻止她穿一身黑出门。

    夏天穿黑色确实太热了,可惜黑衣是犯家的族服、黑衣组织的制服,安安和她尊敬的苏格兰导师都逃不过。

    “区别在于我回家就可以脱掉族服,景是不是现在还穿着一身巨吸热的黑衣熬夜加班?”女孩子同情地问。

    纯黑的裙摆落进脏衣篮中,淋浴喷头洒下温度正好的热水,黑发少女长发挽起,合掌接住一汪水。

    没错,诸伏景光盯着狙击镜,天台的夜风在夏夜只能算聊表安慰。

    “我很快能结束工作。”他说,“冰箱里批发的冰棍吃完了吗?安安答应过我,一天只吃一根。”

    妈咪的质问令安安抬不起头,她悄悄调大淋浴头的出水量,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清。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诸伏景光没有继续追究,因为他的目标出现了。

    “稍等,苏格兰。”耳麦中响起宾加的声音,诸伏景光挂断电话。

    他听见宾加说:“重要的是目标手里的U盘,必须马上销毁,你能瞄准吗?”

    “可以。”诸伏景光微调准心,“但击中U盘必然会误伤旁边的电箱。”

    “关我们什么事。”宾加毫无公德心地说,“开枪。”

    诸伏景光就知道会这样,酒厂是表里如一的邪恶势力。

    也不知道目标旁边的电箱牵连着哪片地区的供电,诸伏景光怀抱歉意,扣动扳机。

    砰!

    “嘟嘟嘟……”电话中传来机械的忙音,安安咕哝了一句“真忙啊”,继续洗澡。

    明亮的浴室,温热的水流,疲惫的一天后不可或缺的放松仪式。

    等洗的热乎乎香喷喷出来,迎面吹来的空调冷风更是舒适得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她记得冰箱里还剩下一根冰棍,最适合洗完澡之后吃……

    啪!

    突如其来的黑暗打断了安安的思绪。

    淋浴喷头倾洒而下的水流由热变冷,劈头盖脸浇得她透心凉。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黑发少女摸索着关掉淋浴,她推开浴室门,空调停摆的客厅犹如火炉,安安一脚踏入蒸笼。

    “……停电了?”她难以置信。

    四十多度高温的夏天,公寓停电了?

    同一座公寓,不幸不止降临在一个人手心。

    一墙之隔,金发青年无言地站在原地,冷水冲刷他紧实的臂膀,雪白泡沫顺着水流淌落进下水道。

    第27章

    漆黑的楼道口,手电筒的光照亮配电箱。

    电箱的门被打开,露出里面交错复杂的电线。

    安室透嘴里咬着手电筒,就着一小片光源检查电箱。

    电工不在他的兼职之中,但配电箱里的线是线,炸弹里的线也是线,能拆炸弹的技术应该也能修电箱……大概。

    好热,四十多高温的天气停电,米花町供电局是有什么心事吗?

    高温使人心浮气躁,女孩子走路的声音像猫爪踩在地上,静悄悄的。

    直到安室透脸颊边贴上一抹冰凉,他才后知后觉地侧过头。

    “晚上好,勤奋的修理工先生。”

    黑发少女在安室透身边蹲下,变魔术般拿出一根冒着冷气的冰棒。

    “最后一根,被我从冰箱里抢救出来。”她一边说话,一边握住双棍冰棒的两端,啪嗒把冰棒掰成两半。

    很均匀,安安满意地点头。

    她拿走安室透咬在嘴里的手电筒,将冰棒喂到他唇边。

    扑面而来的冷气在高温天仿佛救赎,安室透咬住冰棒,舌尖被冰凉的甜水淹没。

    这一刻,邻里友好互助的深厚情谊如有实质,深深温暖了公安卧底的心灵:竟然连战略性物资都如此慷概地分享了出来,他这些日子给女孩子做的四菜一汤获得了感恩的回报。

    安安没有一顿饭是白吃的,她举着手电筒帮安室透照明,临时客串修理工小助手。

    “停电的时候我正好在洗澡呢。”女孩子抱怨道,“热水说没就没。”

    幸好她已经洗到了尾声,要是再早停电一点,身上的泡沫没冲干净,她将在黑漆漆的浴室中化身一条滑溜溜的鱼。

    手电筒的光源只能照亮小小的范围,两个人挨得很近,安室透能嗅到女孩子身上沐浴露的香气。

    浅浅的白桃味,冰凉中透着一丝甜。

    天热的厉害,女孩子只穿了一件吊带睡裙,黑发挽成丸子头,露出白皙的脖颈。

    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落在她的锁骨上,滑进领口。

    金发青年的目光像被烫到般移开,他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到配电箱上,尽快修好电路。

    安安对电路图一窍不通,她啃完冰棒,又用手扇风,热得人蔫蔫的。

    室外有夜风,多少比闷热的室内舒服一点,哪怕喂蚊子也是两个人一起喂。

    不对,安安发现一件很不公平的事,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喂蚊子。

    “为什么?”女孩子不理解,“安室先生出门前喷了花露水吗?蚊子只咬我不咬你。”

    安室透没有,但他咬着冰棒没有嘴可以为自己辩解。

    不说话就是默认,黑发少女毛绒绒的脑袋凑过来嗅嗅,誓要找出蚊子区别对待的理由。

    她嗅到清爽的薄荷气味,很干净的味道。

    “没理由啊。”安安陷入沉思,“蚊子凭什么不喜欢你,安室先生明明闻起来让人很有食欲。”

    他该说谢谢夸奖吗?安室透无奈地想,比起刺激性的薄荷味,蚊子更喜欢甜蜜的白桃也很合理吧。

    安安最终得出结论:“蚊子坏。”

    此乃真理,安室透没有负担地点头附和。

    说完蚊子坏就不要说他坏了,明天的甜品要不做薄荷巧克力吧,应该能受安安欢迎。

    当务之急是先修好电路,冰棒渐渐融化,最后一丝凉意也被热空气无情剥夺。

    安室透察觉到一个不幸的事实。

    “坏的不是公寓的配电箱。”他闭了闭眼,“恐怕是某个地方的电箱损坏,影响了整片地区的配电。”

    公安卧底拿出手机,他的情报网横跨红黑两方,让他看看到底是谁深更半夜丧心病狂剪人电线。

    在安室透的想象中,导致断电的可能是偷电缆的贼,可能是表演魔术秀的怪盗基德,可能是踢飞足球的江户川柯南——他唯独没有想到,是那个男人。

    屏幕反光映出公安卧底青一块白一块的脸,他的拳头紧握吱吱作响。

    苏格兰的替身,安室透咬牙切齿,怎么哪哪都有你的事!

    他到底哪里像Hiro了?诸伏景光那么心地善良的一个人,可恨的断电贼,你就是这样做人家替身的吗?

    热到快要融化的安安莫名其妙发现邻居先生燃了起来。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体自燃吗?她慌慌张张,安室先生你不要死啊!

    深更半夜,狗都睡了,漆黑的楼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万一邻居先生出了什么事,嫌疑人安某百口莫辩。

    好在安室透很快冷静下来,无论如何女孩子是无辜的,风靡酒厂的纯恨黑月光替身文学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不能迁怒人家。

    眼见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电,米花町酒店绝不轻易接待深夜前来的客人,安室透叹了口气。

    “去我车上睡吧。”他说,“车上有空调。”

    白色马自达制冷系统优秀,迎面吹来的冷风让安安活了过来。

    女孩子软趴趴地抱着枕头和小毯子躺在后座上,不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

    安室透解决完酒厂的事务,他一抬头,透过后视镜看见睡着的黑发少女。

    真是令人羡慕的睡眠质量,即使换了陌生的睡眠环境,和成年男人共处同个封闭空间,也睡得又香又沉,没有心事。

    只是她的睡相不太好,小毯子被压在腿下,一点儿没有盖在身上。

    睡梦中呢喃的女孩子翻了个身,睡裙卷起,眼见着要卷到大腿以上,安室透及时按住她的裙边。

    他抽出被安安压在腿下的毯子,搭在她身上,将能遮的地方都遮好。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金发青年松了口气。

    他这口气松得太早了,车后座一向是被妻子勒令连沙发都不许睡的可怜丈夫的容身之处,容易睡得人腰酸背痛,更别提女孩子一身又白又软的肉。

    安安平躺着睡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滚来滚去,搭在身上的毯子把她裹成一只毛巾卷。

    轰的一声,毛巾卷滚翻在地。

    安室透:“……”

    令他沉默的是,女孩子没醒。

    警校第一一时间竟难以判断,她是睡眠质量太好,还是摔晕了过去。

    安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不太清醒地从副驾驶座上坐起身。

    等等,副驾驶座?她不是睡在后座吗?

    黑发少女纳闷了一会儿,她推开副驾驶座车门,准备下车。

    手腕处传来的反作用力将安安一把拽了回去。

    她:“?”

    女孩子转过身,她倒吸一口凉气。

    一只银色的手铐牢牢拷在安安的手腕上,随着她扯动的动作留下一抹鲜艳的红痕。

    手铐的另一端在金发青年腕间,他小麦色的皮肤与女孩子白皙的肤色对比鲜明。

    安安:“……”

    稍等,让她思考一下。

    嫌疑人安某深夜袭击马自达车主反被对方制服,拷上手铐只等天亮去警局报案的概率有多高?

    以安某对自己的了解,她十有八九是犯事了。

    虽然不知道犯了什么事,但看安室先生眼底的青黑,他显然被折腾得不轻。

    黑发少女沉痛地忏悔三秒钟。

    忏悔完毕,她开始研究给手铐开锁。

    嫌疑人安某从不坐以待毙,她摘下扎丸子头的发卡,凑到锁眼边捣鼓捣鼓。

    一边捣鼓,一边做贼般偷看监管员动向。

    安室透睡得不太安稳,眼睫微微颤动,凌乱的金发垂落在脸颊边。

    看起来很软很好摸的样子……摸一下,不会怎么样吧?

    安安动作很轻地伸手,捏住青年一缕金发,用指腹揉了揉。

    细软柔顺,手感绝佳,洗发水的牌子能不能推荐给她?

    好像大猫猫哦,女孩子想,安室先生实在很缺乏警惕心,居然毫无防备地在嫌疑人安某身边熟睡,她可是创下过连死三任合租室友的米花町恐怖传说。

    为了惩罚金发青年缺失的警惕心,安安决定从只摸一下就收手变本加厉成再多摸两下,她一共要摸三下。

    能不能扎一个小啾啾呢?女孩子缓缓掏出用来撬手铐的发卡。

    安室透掀开眼皮,紫灰色的眼眸倒映出黑发少女做贼般的身影。

    她眼中闪过“你怎么醒了!”的慌张,抓到现行的公安不由得猜测起嫌疑人安某的下一步动作。

    是藏起作案工具假装无事发生呢,还是顾左右而言他询问洗发水的牌子呢?

    都不是,女孩子一把捂住安室透的眼睛,在他耳边乱哼摇篮曲:“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闭上眼睛,永远不要醒来……”

    她的声音有多好听,歌词就有多惊悚。

    安室透抓住女孩子的手,打断她的掩耳盗铃。

    “早上好,安室先生。”嫌疑人安某心态极佳,镇定自若地寒暄,“昨晚睡得好吗?”

    安室透:“……你说呢。”

    拷在两人手腕间的手铐晃了晃,发出不言而喻的声音。

    她:“这算非法囚禁吗?”

    安室透微笑:“不算。”

    他是公安,他说合法就合法。

    安安的小发卡被没收了,罪名是撬锁和未经允许私自给公安扎小啾啾。

    嫌疑人安某不服,嫌疑人安某要上诉,面对负隅顽抗的嫌疑人,金发公安使出一招弱点打击。

    “快到波洛咖啡厅开店的时间了。”安室透问,“早餐想吃什么?”

    “我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嫌疑人安某沉重地咬下一口三明治,“可是他答应在三明治里给我多加两个煎蛋。”

    江户川柯南:这不是被轻易贿赂了吗?

    他啃了一口自己的普通版三明治,瞅了眼女孩子手里的无敌豪华版皇家三明治,幽幽地看向收银台后忙碌的金发服务生。

    这区别对待的世界。

    “早上好,兰。”铃木园子推开波洛咖啡厅的门。

    和好闺蜜打完招呼后,她俯视柯南:“你也早上好,小鬼。”

    江户川柯南露出半月眼:区别对待的世界,double。

    “哼哼,兰,看我带来了什么。*”铃木园子单手叉腰,晃了晃手中的宣传册,“铃木集团新开发的度假酒店,你和大叔还有小鬼也一起来玩吧。”

    铃木集团,专注基建三十年,名下建筑物炸了又建建了又炸,始终不忘初心,米花町一等一的良心企业。

    “尤其是这次度假酒店安排的重头戏——密室逃脱,怎么能少得了名侦探毛利小五郎?”铃木园子挺直腰板,“我名侦探园子也会全力以赴的。”

    江户川柯南:麻醉枪手表开发双针模式刻不容缓。

    “安室先生也要来哦。”铃木园子盛情邀请,“你可是毛利小五郎的大弟子,怎么能缺席呢?”

    “除此之外我还想邀请一个人。”

    铃木园子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可是我得不到对方的联系方式。”

    还有铃木家大小姐联系不上的人?江户川柯南好奇地问:“谁呀?”

    “就是那个人——时下热播的电视剧中人气最高的演员。”铃木园子捧住脸,梦幻地说,“演凶手演得太真了,不像假的,如果她能加入密室逃脱的游戏,该多刺激啊!”

    “但是对方没有签约任何公司,据说只给了警视厅联系方式,只会接让她去做笔录的电话。”

    铃木园子长叹一口气:“难道我要到命案现场去请人吗?虽然以米花町的犯罪率说不定很快就能遇见她……”

    她俨然已经掌握了偶遇嫌疑人安某的秘诀。

    铃木园子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跟在毛利小五郎身后找人了,命案包有的。

    “咳咳。”江户川柯南清了清嗓子,他疯狂暗示,“园子姐姐,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桌上多了一个人。”

    铃木园子:“臭小鬼,是不是想编鬼故事吓我……真的多了个人!”

    毛利兰身边、铃木园子对面,黑发黑瞳的少女双手搭合端坐在座位上,仿佛自带黑幕般无声无息地登场。

    “密室逃脱,”犯安饶有兴趣地问,“我演杀人狂么?”

    第28章

    密室,米花町十大热门词条常驻选手,没经历过密室杀人案的侦探在同行面前抬都抬不起头:一看就是刚入行的萌新,丢人现眼!

    密室逃脱,一款由密室杀人衍生出的大型互动游戏,生动形象地描绘出人类又怕又爱玩的本质,旨在保证玩家安全的前提下让人们体验被追杀到屁滚尿流的刺激,为您平淡的生活增添火爆的香辛料。

    “我有异议。”犯安举手提问,“密室逃脱在别的城市流行我能理解,米花町居民真的需要吗?”

    到底是谁在嫌自己的生活不够刺激,实在不行去横滨交换学习几个月。

    安室透:你说得对,所以铃木集团度假酒店的选址不在米花町。

    没有人比铃木集团更了解米花町,铃木眼光,您的信赖(铃木次郎吉の大拇指.jpg)。

    安室透看了眼车载导航显示的地址,向右打方向盘。

    白色马自达行驶在车流中,后方是毛利小五郎的车。

    黑发少女坐在马自达副驾驶座上,捧着《米花町凶手联名出版:教你从零开始策划杀人案密室篇》全神贯注地阅读。

    她边读边做笔记,毕业考都没这么认真过。

    “我将充分吸收前辈的经验,争取为安室先生带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密室逃脱体验。”女孩子发下毒誓。

    安安没有一顿饭是白吃的,也没有一趟顺风车是白坐的,她相当知恩图报。

    安室透特别想告诉她:你可以白嫖,真的可以,我不介意。

    拜托了,请放下那本《米花町凶手联名出版:教你从零开始策划杀人案密室篇》,不要什么知识都往脑子装。

    驶过长长的林间隧道,度假酒店宏伟的建筑物渐渐出现在视野中。

    铃木园子站在酒店门口朝他们招手:“兰,这里这里!”

    她一眼看见从白色马自达上下来的黑发少女和她手中黑底血字的犯罪教科书,铃木大小姐十分感动:“不愧是专业人员,好认真,好入戏!”

    江户川柯南拼命朝安室透使眼色:公安就没想过取缔这些违禁书吗?

    不要太为难人了,在米花町鲁米诺试剂都能被当作日用品摆在便利店打折货架,蹲大牢的凶手们联名写几本书怎么了?

    米花町监狱长雄心壮志:我要让横滨人知道,我们米花町也有文豪!

    这是关乎地域歧视的战争,公安有心无力。

    “这是大家的房卡。”铃木园子拿着一叠房卡挨个分发。

    他们一行人是专门被邀请来体验密室逃脱的,度假酒店致力于给每位客人最身临其境的体验,从客人踏入酒店大门那一刻开始酝酿氛围感。

    因此铃木园子手中的房卡全部以“4”开头。

    谐音是“死”吗,好不吉利的谐音梗,江户川柯南吐槽。

    房间安排是未成年小学生江户川柯南和毛利小五郎一间房,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两位好闺蜜住一间房,安室透和犯安各自单独一间房,一共四间房。

    铃木园子手中的房卡也是四张,分别是411、412、413和414.

    几道目光不约而同聚焦在414的房卡上,又刷的挪开。

    侦探一般是不信迷信的。

    侦探怎么可以信迷信呢?

    若是如此,江户川柯南怎样解释他到哪哪死人的神奇规律?行走的死神该如何自处?

    可恶——谐音死一死也不吉利了吧!人类就是会忌讳这些东西啊!

    小兰怕鬼,肯定不能让她住414房间,江户川柯南咽了口唾沫,缓缓伸手。

    四个房间,两个房间住的都是女孩子,还有一个住着未成年小学生,安室透没有过多犹豫,他抬起手。

    一道残影闪过,铃木园子手中的房卡被迅速抽走。

    “真是让人怀念的数字。”

    犯安愉快地收下414房间房卡,“我之前在老家的门牌号就是414,为我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回忆。”

    她瞥见安室透和江户川柯南僵在半空中的手,疑惑地问:“你们也对414有特殊的情怀?”

    三个人住一间房有点太挤了吧,谁睡床底?

    江户川柯南:“不不不!”

    他绝无此意!

    剩下的房间很好分配,安室透拿起413的房卡,斟酌着对女孩子说:“如果安安想换房间,随时可以找我。”

    “我不想换呀。”犯安一脸莫名其妙,“我不是说了吗,我在老家时的门牌号就是414。”

    “这可是非常吉利的数字呢。”她陷入回忆,“比起孤单寂寞的邻居,我们家的房门总是会在半夜被敲响,陌生人沙哑着嗓音询问能不能进来讨口水喝。”

    “半夜表姑和表哥都睡了,所以一直是我招待客人。我当时在屠宰场勤工俭学,老板特别心疼我,喜欢送小猪仔让我拿回家宰了吃。”

    “陌生人敲门的时候我恰好在割肉,一个人忙碌怪无聊的,听见有人讨水喝我可开心了,连忙给人倒水。”

    “虽说玻璃杯上难免留下一些血手印,但水是干净的呀,不知道为什么客人宁死不喝,拼命撞门想跑出去……不是他自己要进来的么?”

    “搞不懂。”犯安摇摇头,“但客人蛮大方的,走之前把身上的钱包、手表、榔头和匕首全留下来了,说是买水钱——一杯水而已,本来不打算收费的,可人家太热情了,盛情难却。”

    像这样慷慨的客人犯安遇见过许多,她的邻居却一个也未曾见过,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414,多么生财有道的数字。”女孩子动情地说,“我将一辈子拥护。”

    “安室先生难道也想沾沾喜气吗?”犯安大方地说,“可以哦,你要搬过来住吗?”

    两个人勉强能挤挤,不用睡床底。

    安室透:“……”

    他的邻居,是个传奇。

    安安真的不考虑出本书吗,她的回忆录比《米花町凶手联名出版:教你从零开始策划杀人案密室篇》权威太多,一定会火的。

    至少安室透可以保证,警校一定愿意大批采购,为年轻的警校生献上冲击性的一课。

    金发青年委婉但坚定地拒绝了安安的同住邀请,她遗憾但理解。

    “毕竟我们现在是敌人。”

    在密室逃脱的游戏中,犯安被分到了凶手组,侦探们则是逃脱组。

    凶手和受害者的比例是一比五,也就是说,犯安要一次性杀五个。

    她的事业心燃了起来,密室逃脱,没有怜悯!

    ……

    微弱的烛光照亮陈旧的走廊,江户川柯南谨慎地迈步,腐朽的地板在他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和帝丹高中布局极像的走廊,教室的门敞开,桌椅凌乱,老旧的电风扇不知疲倦地转动。

    “咯哒。”几颗螺丝钉从天花板掉下来,电风扇的转速越来越快,吸引了走廊上的玩家。

    “会不会掉下来啊?”玩家中有人窃窃私语。

    “不会,砸到人怎么办?酒店要负责的。”胆子大的玩家走进教室内,站在电风扇下仰望,“说不定上面藏着线索。”

    他仰起脖子,鼻尖忽然一凉。

    粘稠的液体被疯狂旋转的电风扇搅成溅射状,在教室内无差别攻击,甩得人满身都是。

    “血——血啊!”

    人群中爆发的惨叫回荡在走廊上,江户川柯南来不及阻止,一群人鬼叫着狂奔而去。

    小学生伸出的尔康手无力垂下:“拜托,这只是加了色素的玉米淀粉而已。”

    尖叫逃跑的人群如发疯的鸵鸟,一个人的恐慌传递给了更多的人,建筑物内的走廊又格外错综复杂,很快组团进来的玩家便迷路的迷路,落单的落单。

    江户川柯南拿出手机看了看,无信号。

    “果然做了信号屏蔽吗?”

    杜绝作弊手段,有难度的密室逃脱才有趣,江户川柯南盯着旋转的电风扇:教室里绝对有线索,但他得先想办法停下这个机关……

    “爸爸和柯南已经进去了?”

    密室逃脱门口,毛利兰惊讶道。

    她和铃木园子在房间内耽误了些时间,毛利小五郎的粉丝遍布东京,他一出门就被其他玩家团团包围,仿佛拥簇着他们的王。

    江户川柯南是被连累的那个,安室透临时接到下属风见裕也的紧急联络,先处理完工作才离开房间,没赶上第一批。

    “我们要等第二批了,一批只能进十个玩家。”铃木园子唉声叹气,“毕竟密室里只有两位杀人狂。”

    为了带给玩家更刺激的体验,杀人狂的人选可是好好经过一番选拔的,绝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

    TA需要具备充沛的体力、极具威慑力的气场和丰富的犯罪经验,且不能真的犯过罪。

    “你们知道我看见犯安小姐那一刻的救赎感吗?”铃木园子捧心,“在她之前,铃木集团千方百计也只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人,连个换班的人都没有,人家差点撂挑子不干。”

    “条件确实很苛刻。”安室透想了想,推理道,“另一位是退役警察?”

    也不对,退役警察年龄偏大,体能有所下降,铃木集团肯定更倾向于邀请正值壮年的客人扮演杀人狂。

    “曾经是警察,后来辞职的人?”金发公安猜测。

    铃木园子惊讶:“好厉害,不愧是安室先生。”

    她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喏,就是这一位,和毛利大叔是同一届。”

    “说不定他们正在密室里开同学会呢。”铃木园子叉腰,“第一批什么时候结束啊,我迫不及待想进去玩了。”

    “抱歉,我失陪一下。”

    安室透匆匆站起身,不等铃木园子和毛利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金发青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

    空无一人的逃生通道,安室透背靠墙壁,脸色难看地点开风见裕也发来的文件。

    十几分钟前,413房间,准备出门和毛利小五郎汇合的安室透接到下属风见裕也的紧急联络,公安在今早遇见了一桩无头尸案。

    尸体的脖颈留下血腥的切割面,头颅不翼而飞,无从判断死者的身份。

    警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取走死者的DNA和指纹,进入数据库对比,没想到死者的数据竟然收录在库——他是一位辞职的警察。

    此案尚未侦破,死者的头颅仍然没有找到,安室透手里只有一张死者警察时期的证件照。

    金发公安闭了闭眼,铃木园子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清晰地映在他的视网膜上。

    ……是同一个人。

    无头尸体正躺在公安法医室的解刨台上,密室里的又是什么人?

    “该死,没有信号。”安室透咬牙。

    江户川柯南和毛利小五郎的电话都打不通,安室透不抱希望地点开安安的号码。

    “嘟嘟嘟……喂?”

    女孩子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安室透耳边,她似乎正在奔跑,但气息很稳:“有什么事?”

    “安安的信号没有被屏蔽吗?”安室透一愣,他本以为打不通。

    “是凶手特权。”犯安回答,“安室先生又为什么能打电话?莫非你不在这一批玩家中么?”

    “我的情况之后再谈,”安室透深呼吸,“安安,你听我说,另一个扮演杀人狂的人,他——”

    他话音未落,听筒中传来刺啦的杂音,紧接着是手机摔在地上的声音。

    “安安?!”

    通话截然而止,安室透紫灰色的眼眸沉如阴雨,他转身冲向密室。

    废弃的教室中,讲台被上血红色的油漆,不祥的颜色。

    江户川柯南躲在讲台后,死死地捂住嘴巴。

    奔跑声在走廊截然而止,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伴随少女的尖叫声。

    噩梦……一定是噩梦……

    随便什么人都好,他拼命祈祷,快让这场噩梦结束吧。

    错综复杂的走廊宛如迷宫,手电筒的光照亮黑暗。

    安室透一刻不停地奔跑,少女短促的叫声为他指引了方向。

    快一点,再快一点!

    呜呜的挣扎声传入金发公安耳中,惊怒交加的火焰几乎要焚烧他的理智。

    手电筒的光破开走廊的黑暗,照亮墙壁上扭曲的黑影。

    黑发黑瞳的少女单手拽住领带,一只脚踩在男人背上,毫无怜悯地向下用力。

    领带宛如绳索套在跪地者的脖颈上,勒进喉结,几乎要割断皮肉。

    男人发出嗬嗬的痰音,眼白外翻。

    犯安正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再下狠手,突如其来的光源晃到了她的眼睛。

    手电筒照亮嫌疑人安某的行凶现场,抓到她的正行。

    女孩子动作缓慢地侧过头,她眨眨眼,看见光源后瞳孔地震的安室透。

    “法官大人,”她不抱希望地问,“我还有做无罪辩护的可能吗?”

    第29章

    漆黑的密室、用手电筒照亮犯罪现场的公安、躲在讲台后的目击证人侦探、痛苦窒息的被害者,以及当场行凶的嫌疑人。

    教科书般经典的命案结构,没有一点儿多余的成分,强迫症狂喜。

    想要弄清案发经过,首先有请目击证人江户川柯南。

    “我和人群走散了,紧接着,我遇见这位大叔。”

    这一次密室逃脱的经历让江户川柯南永生难忘。

    当时他正在教室内翻找线索,江户川柯南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学生,和大部队走散反而更利于他用侦探的智慧解谜,不会被同行人惊呼:“天呐,超高校级的小学生,此子恐怖如斯!”

    江户川柯南丝毫不慌,信号屏蔽联系不上毛利小五郎也没关系,毛利侦探可是米花町的王,王身边从不缺少簇拥者,人丢不了。

    寻觅一番后,江户川柯南在靠窗倒数第二个座位的抽屉里翻出一张纸条,他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后排靠窗,王的故乡,果然有说法。

    他展开纸条,认真阅读。

    专注阅读的江户川柯南没有发现,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讲台上。

    国字脸的男人长着一张正气的脸,偏偏眼神阴鸷,像蛇一样狠戾冷酷。

    黑暗遮掩了他眼神的不自然,同时遮掩了他脖颈上没涂均的粉底。

    男人脖颈和身体连接的皮肤交界处隐约有一条缝合线。

    黑暗使他的易容完美无缺,但凡事有利也有弊。

    漆黑的教室里,身高仅102cm的江户川柯南完美地融入桌椅间,男人环视一圈,愣是没看见半个人影。

    怎么搞的,他明明听见了声音。

    密室里总是有很多工作人员都不清楚的机关,男人没有过多纠结,他拔腿离去。

    随着他的离开,男人拖拽在地的棒球棍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听得江户川柯南心中生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对棍棒类武器有严重的心理阴影。

    众所周知,工藤新一正是被琴酒一棍子从174cm的男高攮成102cm的小孩哥,他的心理阴影面积有那么——大。

    江户川柯南一秒就认了出来,男人手里的棒球棍是真货。

    不是充气泡沫,是一棍子能打死的人硬家伙。

    江户川柯南记得铃木园子说过,为了保证客人的安全,密室里没有能真正伤到人的危险物品。

    侦探的记忆力能精准记住同行十位玩家每个人的脸,江户川柯南很快做出判断。

    “他是徘徊在密室里的杀人狂。”

    侦探自言自语:“或许是我想多了,棒球棍也可能是烘托恐怖气氛的道具。”

    可江户川柯南还是隐隐有些不安,他悄悄跟在男人身后,时刻准备启动他的小天才手表。

    木下野太郎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小学生跟踪,他咧开血腥的笑容,正准备大干一场。

    密室逃脱,简直是天堂!

    愚蠢的猎物们自入狼口,把危险当作游戏,以为被杀人狂抓住只用说一句“我不玩了”就能拿到免死金牌,天真得令人发笑。

    十只小羊羔,木下野太郎舔了舔嘴唇。

    哦,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他的“同行”,那就是十一只小羊羔。

    一想到密室里还有一个扮演杀人狂的玩家,木下野太郎就忍不住发笑。

    太好笑了,比班门弄斧更好笑的是在杀人狂面前装杀人狂,木下野太郎简直要捧腹大笑。

    他用力挥舞棒球棍,在呼呼的破空声中,木下野太郎耳尖地捕捉到一个玩家的说话声,他兴奋地走向发声处。

    在杀人狂身后,江户川柯南如临大敌地举起手表,麻醉针蓄势待发。

    “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奔跑声回荡在走廊上,地板被踩得砰砰响,从拐角冒出头的木下野太郎迎面撞上爆冲过来的比格犬,胸口闷出一口老血:“咳咳咳!”

    爆冲的比格犬,啊不,疯狂逃命的玩家匆匆喊了句:“别挡路!”继续夺命狂奔。

    玩家身后,黑发血衣的恐怖女鬼穷追不舍,她的体力和速度秒杀比格,一把薅住玩家的衣领,将人举在半空怼到墙上。

    “你的人头归我了。”她贴近害怕到痛哭流涕的玩家,漆黑的瞳孔吸纳了所有光线,“懂?”

    “懂懂懂!”玩家上下点头,头都快要摇断。

    黑发少女松开手,她拉开隐藏在墙壁后的逃生通道,示意出局玩家圆润地离开。

    “记得给我好评。”她叮嘱道,“在密室逃脱官方APP‘死了么’上点亮五星好评。”

    拿下一血,女鬼继续在密室中徘徊,寻找下一个幸运玩家。

    她看不到的拐角走廊里,木下野太郎狂拍胸口,艰难地顺气。

    “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罢了。”他忍痛擦汗,“呵,还剩十只小羊羔。”

    又是一阵玩家弄出的动静,木下野太郎再度兴奋,江户川柯南紧随其后,小天才手表时刻准备着。

    一只脚踩在玩家两腿之间的地板上,白骨制成的教鞭挑起玩家的下巴。

    杀人狂恶魔低语:“死了么五星好评,喜欢您再来。”

    “没关系。”木下野太郎闭眼催眠自己,“还有九只小羊羔。”

    “……还有八只小羊羔。”

    “……还剩六只小羊羔。”

    “四只!我还有机会!”

    “两只——我操你大爷!”木下野太郎疯了,“什么人啊,一个密室逃脱而已,至于这么有事业心吗?!”

    十个玩家,对面淘汰了九个,连吃带拿,硬是没给木下野太郎留半口汤喝。

    举小天才手表举了一路的江户川柯南默默活动发酸的手臂,把自己藏得更深了一点。

    犯安小姐杀疯了,小孩哥害怕地抱紧幸存的自己。

    木下野太郎站在原地喘气,他脑瓜子嗡嗡作响。

    还剩最后一位玩家,如果能抢先淘汰对方,他还能保留一点儿体面,不至于面子里子都丢光。

    “去他爹的体面!”男人面容狰狞,他抄起棒球棍,“你给我等着!”

    不好!江户川柯南立刻抬手,准备发射麻醉针。

    “嘶!”他龇牙咧嘴,“痛痛痛,手腕好酸!”

    手臂举太久了,江户川柯南含泪咽下虐待小学生的苦果。

    短暂的时间里,木下野太郎已经逼近了背对他的黑发少女。

    对方正在一边跑动一边打电话,背影十分松懈。

    去死吧!木下野太郎高高举起棒球棍。

    他酷似琴酒的动作引发了江户川柯南的PTSD,他大喊一声:“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女孩子侧身躲开了砸向她后脑勺的棒球棍。

    “啪嗒。”

    人躲开了,手机没有躲开,她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出蛛网般的裂痕。

    木下野太郎一击不中,挥舞棒球棍的动作扰乱了他的重心,男人像龙虾一样拱起背,身体比黑发少女矮上一截。

    木下野太郎心中暴虐不减,一击不中又怎样,他要将她乱棍打死!

    突然被人从后背袭击,她的脸上一定满是惊恐吧,想想就痛快。

    为了看到令他舒爽痛快的一幕,木下野太郎仰起头。

    少女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冰凉的发丝滑过男人的脸。

    只一瞬,鸡皮疙瘩爬满木下野太郎全身。

    低下头的女孩子不言不语,她漆黑空洞的瞳孔中映出屏幕四分五裂的手机。

    咔——理智破碎的声音。

    “我的手机……”她轻声呢喃,“我新买的、才用了几天的手机……”

    女孩子的声音轻柔低软,仿佛情人间的私语。

    黑发少女轻轻解开系在衣领下的领带,温柔地缠绕在木下野太郎脖颈上,宛如一条花色斑斓的衔尾毒蛇。

    她动作之迅速只发生在分秒间,随后到来的才是滔天的怒火和癫狂的发疯。

    “你完了。”

    拿到片酬后交房租交水电添置家具买衣服换手机眼下余额只剩个位数的犯安发出流淌地狱岩浆的声音:

    “你、完、了。”

    ——给她死!

    “综上所述,”江户川柯南总结,“这是一桩财物纠纷案。”

    “我的手机……我新换的手机……”嫌疑人安某委屈巴巴,像捧着衣冠冢一样捧着她破碎的手机,哭哭哀悼。

    她是真的很伤心,眼眸都蒙上了一层水光。

    黑发少女脚边,死猪般趴在地上的男人指甲抠入地板,抠得指缝出血,蠕动往外爬。

    女孩子吸吸鼻子,可怜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要安慰她两句。

    “只是屏幕碎掉了,可以修的。”安室透柔声说,“是我不好,打电话的时机不对,我赔你一个新的好不好?”

    “真的吗?”安安心情瞬间放晴,她再三确认,“你真的真的愿意主动背锅吗?”

    “真的真的。”金发公安学她说话,他弯腰拽起地板上蠕动的男人,双手反剪到背后。

    这个杀人狂砍掉了一位警察的头颅,撕下死者的脸皮缝在身上,混入黑暗的密室中。

    如果没有安安,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手机算什么,安室透至少要给她申请到见义勇为奖励金。

    虽然女孩子的手段稍微粗暴了亿点点,但问题不大,人不是没死吗?

    摔碎人家心爱的手机却保下了一条命,安安简直是圣母般慈悲的好孩子。

    江户川柯南:“……”

    他无法苟同,也不敢发表意见,只敢下载死了么APP,给密室杀人狂安某点亮好评的五颗星。

    “这个人就交给安室先生了。”有现役公安在场,侦探很放心。

    犯安更不可能在意木下野太郎的死活,她摩拳擦掌,等待第二批玩家的到来。

    这次没有抢人头的家伙碍事,她要一次性杀十个!

    安室透挟持木下野太郎离开,女孩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像死猪一样任人拖拽的男人突然动了动。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木下野太郎嗓音沙哑。

    他狼狈不堪,偏偏眼底涌出黑泥般的恶意,在金发青年耳边低声说:“波本。”

    第30章

    安室透停下脚步。

    废弃的走廊空荡无人,墙壁上突兀地传出沉闷的碰撞声。

    波本有力的虎口强硬地掐住木下野太郎的脖颈,五指收拢。

    “谁告诉你的?”他冰冷地问。

    木下野太郎被掐住咽喉,窒息感使他难以吐出完整的字句,男人艰难地嘴巴张合,做出口型。

    Rum.

    朗姆。

    新鲜的空气灌入喉咙,木下野太郎捂住脖颈,弯腰用力咳嗽。

    “咳咳!怎么一个两个都和别人脖子过不去?”

    木下野太郎这几天都不敢照镜子了,他的脖子接二连三遭到重创,“那女孩是你的朋友?情人?你们俩的作风真是有够像。”

    话音未落,木下野太郎肋下剧痛,安室透冷冷地收回手,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只敢逞口舌之快的废物。”波本嘲讽。

    安安在场的时候木下野太郎安静得像死了一样,直到女孩子的身影消失在密室,连脚步声都已远去,他才敢出声。

    木下野太郎脸皮一抽,他生硬地转移话题:“波本,你不会真打算把我交给警察吧?难道你和警察是一伙的?”

    “我没有保下你的理由。”

    波本丝毫不理会木下野太郎的试探,“公然行凶且被人目击,为你掩盖罪行会暴露我的身份。”

    “以你的价值,不配我这么做。”

    只是被两个人目击到而已,木下野太郎恶毒地想,按照组织的作风,直接灭口不就行了?

    他没说出口,因为波本明显对那位险些杀了木下野太郎的少女态度不一般,说不定会反过来灭他的口。

    “这张脸不是我的,我没有暴露。”木下野太郎搓掉脖子上的粉底,露出缝合线的痕迹。

    安室透知道,正因为知道,才更不会放过他。

    “嗡嗡嗡。”

    金发青年杀心渐起的刹那,铃声打破平静,屏幕上显示出未知号码的来电。

    波本停顿一瞬,拇指划过接听键。

    在听筒中传出声音之前,他已经从木下野太郎喜不自胜的表情中推理出了来人是谁。

    “是你透露了我的身份。”金发青年不满地说。

    “特殊情况。”朗姆缓慢地说,“我告诉他,可以寻求你的帮助。”

    “听起来,他身上带着任务。”波本一脸漫不经心,“要不要考虑交给我做?至少我不会沦落到要被警方逮捕的程度。”

    木下野太郎:“你——”

    “好了,保密第一。”朗姆息事宁人道,“只有木下知道要灭口的目标,波本,打听他人任务是组织的忌讳。”

    “我只是不想被连累。”波本瞥了木下野太郎一眼,嗤笑,“随便你们,任务失败别怪到我头上。”

    密室逃脱的入口只有一个,但隐蔽的出口不少。

    一扇小门无声打开。

    男人张望一番,确认外面走廊没有人影,他低下头,脚步匆匆地离开。

    一副人皮被撕扯下来,囫囵塞进怀里。

    ……

    “全员歼灭,无人生还。”

    “死了么全五星好评,除了我,还有谁?”

    酒店餐厅,黑发少女自豪地公开她的业绩,等待一场如暴雨雷鸣般的掌声。

    江户川柯南露出死鱼眼:喂,炫耀之前多少看下场合吧,这里坐着的全是死在你手上的可怜人啊!

    在人家坟头索要赞美的掌声,你的良知在哪里,道德在哪里,人性又在哪里?

    “啪啪啪!”

    犯安话音刚落,餐厅中掌声雷动,不少人边鼓掌边流下激动的泪水。

    江户川柯南:大家,被威胁了就眨眨眼。

    “小鬼你懂什么?”铃木园子一边鼓掌一边说,“密室逃脱玩的就是刺激,被人穷追不舍死死追求的感觉多么迷人!”

    “体验真的很棒。”毛利兰赞同地鼓掌,“仿佛密室里真的有杀人狂出没一样。”

    江户川柯南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

    坏消息:真的有杀人狂。

    更坏的消息:假的比真的更真。

    嫌疑人安某干一行爱一行,敬业得令人害怕。

    江户川柯南多虑了,安安虽然在密室里玩得很开心,但她暂时没有转职当全勤杀人狂的打算。

    由莎朗温亚德送出、安室透转交的导演名片夹在安安的钱包里,她在手机摔碎前打去了电话。

    “你好,我是犯安,犯案的犯,犯案的案去掉一半。”她刚说完自我介绍,电话对面就传来一声又惊又喜的尖叫,“我知道!”

    导演助理欢喜极了:“我*在追你出演的电视剧,我好喜欢你!”

    “谁的电话?”友佳子导演看见自己的亲妹妹兼助理一脸喜滋滋的表情,好奇地问。

    “你昨天才夸过人家。”助理妹妹挑眉,“说着‘好想和她合作啊,请来我剧组客串反派’之类的话。”

    “是她?”友佳子导演也很惊喜,惊喜后她露出头疼的表情,“我是很想邀请犯安小姐客串一个反派角色,可是我现在连主角都没选出来呢。”

    “算了,等试镜当天我再好好挑选。”友佳子导演翻开剧本,指出几个反派角色。

    “这几个角色她想出演谁都可以,我直接内定,戏份和番位都不低的。”

    助理妹妹瞅了一眼,她记得有投资人来打过招呼,承诺追加更多投资,想给要捧的艺人争取当中的角色,姐姐一直推脱说尚在考虑。

    换成心选演员态度马上就不一样了。这就是娱乐圈,真实且残忍的地方。

    “……我姐姐是这样说的。”助理妹妹转述友佳子导演的话,“剧本里有人物小传,你想演哪个角色?”

    黑发少女仔细阅读剧本,她指尖摩挲纸页,新打印出的剧本散发淡淡的墨香。

    “主角的试镜,我可以参加吗?”她问。

    助理妹妹一愣:“这个……”

    她很喜欢犯安小姐,如果她是导演,说不定因为自己的私心冲动之下就答应了。

    但她的姐姐友佳子导演可是相当严厉的一位导演,曾经和工藤有希子合作过,又与顶流国际女星莎朗温亚德是圈中好友,友佳子导演选角非常苛刻。

    犯安小姐出道时间太短,到现在也只能被称为新人演员,友佳子导演从不和新人合作。

    助理妹妹做不了主,询问她的姐姐。

    友佳子导演沉吟片刻:“我丑话说在前面,即使给她试镜的机会,我也大概率不会选她。”

    这部剧凝聚了她的心血,她倾向于更成熟更有资历的演员。

    年轻人总是冲动的,想来试试也无可厚非,友佳子导演松了口,她点头。

    助理妹妹连忙转达导演的意思,得到女孩子真诚的道谢。

    挂断电话,助理妹妹挪到姐姐面前探口风:“你把人家刷下来之后,还请人家客串吗?”

    “你想要签名,试镜当天不能要?”友佳子导演敲了妹妹一个爆栗。

    她拿起笔,在剧本中某个名字上画圈,“告诉那群往我这里塞人的投资方,这个角色已经内定了。”

    “好嘞!”助理妹妹高兴地答应下来。

    酒店房间中,安安翻来覆去研究助理妹妹发给她的试镜片段。

    为了保证公平客观,所有试镜主角的演员都演同一段戏,做一样的造型,没有特殊化。

    “台词没问题,挺好记的,可是……”黑发少女趴在桌上,露出愁苦的表情。

    试镜的片场偏偏是泳池。

    她不会游泳。

    “人有些缺点怎么了?”安安闭眼为自己狡辩,“没错,我出生在横滨,横滨是一座沿海城市,我生活在出云,出云也是一座沿海城市——那又怎样?我非要会游泳不可吗?”

    请尊重物种多样性!

    蔫蔫的女孩子从座椅上起身,她走到酒店阳台,放眼是一片蔚蓝。

    铃木度假酒店建有一座露天泳池,清亮的水流荡漾在池中,波光粼粼。

    安安看不见游客灿烂的笑脸,她只看得见“小心深水”的警示牌和行李箱里露出一角的大部头巨作《米花町凶手联名出版:教你从零开始策划杀人案溺水篇》。

    溺水篇是密室篇的姐妹作,捆绑售卖,该系列丛书按套卖。

    黑发少女内心天人交战,终于,她下定决心。

    “请给我两个游泳圈,三个也行。”安安双手合十拜托道,“如果能让我变成米其林轮胎人我将万分感谢。”

    租借游泳圈的管理员和女孩子来回推拉:“一人只能借一个游泳圈。不要怕,浅水区最多淹没你的大腿有什么可怕的?”

    “淹没大腿还不可怕吗?”安安震惊,“他下水之后连头都看不见了啊!”

    被她指中的江户川柯南:咬牙,握拳,隐忍.jpg

    102cm的小学生强颜欢笑:“我进儿童区。”

    安安灵光一闪:“要不我也去儿童区?”儿童区可以学游泳吗?

    在儿童区学游泳不如找个深点的水洼踩水玩,已经是成年人的安安被儿童区无情拒绝。

    女孩子抱着甜甜圈造型的游泳圈,她坐在泳池边,试探性地用脚尖点了点水面。

    好冰好凉,好像有水鬼。

    “那个,客人。”救生员小心翼翼地提醒,“坐在岸边看书没关系,但你可不可以不要看《米花町凶手联名出版:教你从零开始策划杀人案溺水篇》?”

    好恐怖啊!你想在泳池做什么可怕的事!

    安安依依不舍放下手中的教科书,她又做了十分钟心理准备,慢吞吞地下水。

    浅水区是旱鸭子的温柔乡,脚踏实地久了会让旱鸭子产生水也没那么可怕,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甜甜圈慢慢往深水区划,水位越来越高,踩在池底的脚跟渐渐抬起,直到脚尖触不到地。

    安安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游泳圈,小幅度地划水。

    救生员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好久,因为这明显是一位不会游泳的客人。

    但她戴了游泳圈,还是挺安全的,反倒是旁边的池子里有作死的小孩悄悄往深水区挪。

    救生员吹了声哨子,小孩子没意识到是在警告他,依然执着于作死。

    “谁家的倒霉孩子?”救生员骂骂咧咧地爬下椅子,大步流星跑过去。

    黑发少女的注意力被热闹吸引,她趴在游泳圈上向儿童区张望,旁边游泳的客人感叹现在小孩真是胆大包天。

    真勇啊,安安唏嘘,她属于游泳圈但凡漏一点儿气就直接天塌了的人。

    充气的游泳圈内部透明,飘在水池上好看极了,只是和泡沫制的游泳圈比起来不那么让人安心。

    不碰到尖锐物品就没事,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报社的人故意拿针进泳池戳破别人游泳圈,这里又不是米花町。

    泳池人声鼎沸,儿童区和浅水区最热闹,深水区十分冷清,头戴泳帽的男人潜入水中来回游泳,天空上的乌云遮掩了他的影子。

    恢复本貌的木下野太郎从泳池这头游到那头,他安安分分游了好几个来回,像个普通的游泳爱好者。

    没有人起疑心,只有几个深水区的客人因为被他扬起的水花打到脸而不满地游开,徒留抱着游泳圈扑腾的黑发少女。

    救生员正在儿童区数落不听话的小孩,深水区安安一个人落了单。

    泳帽和泳镜遮住木下野太郎的面容,他手指松松握拳,藏住戴在右手上的指虎。

    任务第一,不该节外生枝……见鬼去吧!他的奇耻大辱怎能不报!

    不会游泳可太好了,女孩子对水的畏惧被杀人狂一秒捕捉,猎物露出的破绽令他欣喜若狂。

    溺水而死可是很痛苦的。

    溅起的水花打湿安安的额发,从她身边游过的男人没有一点公德心,哈哈大笑着游远。

    好可恶的坏人,她拳头硬了。

    “嗤。”

    很轻的一声响,在泳池中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连距离最近的安安也没有反应过来。

    她只感觉手心下鼓鼓的甜甜圈突然变瘪,光滑的表面变得扭曲皱巴,有什么东西在飞快流逝。

    黑发少女睁大眼睛,她想出声呼救,等来的却是呛入喉咙的水。

    “咕噜噜……”

    干瘪的泳圈飘远,深蓝色的水池中有人在不断挣扎。

    越是挣扎,越是下沉。

    泳池上的乌云迟迟没有散去,光源越来越微弱,黑暗沉沉降临。

    一双手托住安安的腰肢,将她一把举起,哗啦——

    “咳咳!”

    光茫刺破黑暗,新鲜的空气取代了痛苦的窒息感,女孩子呛咳不止,指尖用力掐入身下人的肩膀。

    她劫后余生般睁开眼,视野被一片耀眼的金色占据。

    安室透仰头看着她,他双手将安安自水中举起,从她黑发上滴落的水珠滑过金发青年微颤的眼睫。

    他眨了眨眼,水珠淌下,滴落在他的锁骨上,慢慢滑向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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