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中原理见赴约，心知她按照自己说的去做了，松田辉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
“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深受那个男人迫害，看到你脱离苦海，我很为你开心。”
他情真意切的握住中原理见的手，几乎要为她掉下眼泪。
看到他的这幅作态，中原理见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夏油杰对他的评价。
“……我倒是觉得，他是会那种会在别人偷偷给你写血情书塞进你鞋柜的时候冷眼旁观，等事后告诉你他肯定会帮你找到那个坏人的人呢。”
真是精确的评价，那个人虽然行事扭曲执着，但看人却很准呢。
“松田君，祠堂的咒灵我们都见过，只是只很低级的咒灵，如果想靠它困住夏油先生，恐怕很快就能让他挣脱。”
她配合的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说话间，两人一幽灵来到一条杂草丛生的偏僻道路上，肉眼可见的，人烟越来越稀少，但与之的，松田辉的脚步却越来越轻快，他急着赶路，闻言浑然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我们的同伴也很同情你的悲惨遭遇，祠堂早就被他们做了手脚，不必担心，中原小姐，无论如何，我们肯定会保护你到最后。”
“松田君作为一个普通人，依然这么为我们诅咒师群体鞠躬尽瘁，真是让人感动的精神。”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听到这个问题，松田辉笑了，这个留着寸头的男学生在走廊里停下脚步，突然转过身，脸上是陌生的狂热。
“其实很早以前，我差点被咒灵杀死，被灰原雄救下了，那时候那家伙还不是咒术师，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对这些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啊，面对这些奇妙的生物，我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太令人挫败了，为什么灰原雄就可以天生和这些生物打交道呢？”
说到这里，松田辉的面色变得阴沉，但是很快，他的表情再次明媚了起来。
“好在后来他死了，让我嫉妒的目标消失了，虽然小优表现得很伤心，但我那时着实是松了口气呢。”
中原理见看到一旁的灰原雄愣怔了一下，听到这话的少年垂下眼，让人看不出他现在的心情。
完全没想到死去的人就在自己的身边，看中原理见皱起眉，松田辉带着满意的笑容继续说了下去。
“太一哥生前也把那副能看到咒灵的眼镜送给了我，我很感谢他，如果没有这副眼镜，我大概也不能作为内应被大家留下来。”
“中原小姐，你不觉得这些咒灵的诞生过程和人类很相似吗？从孕育、成形、以各种各样的美妙姿态，发出属于自己在人世间第一声啼哭。”
中原理见点头，她借着黑暗，悄悄的拉住了身旁的灰原雄，安抚的捏了捏他的掌心：“我理解了。 ”
说话间，灰原雄从他身后绕出来，朝中原理见晃了晃手上的钥匙，他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在跟踪松田辉的这几天，他已经看到了什么东西。
得到中原理见这个反应，松田辉情绪激动起来，完全没意识到钥匙已经落在了别人手里。
“我就知道！我们果然是一路人，你肯定能理解我的……”
“——差不多得了，净说些让人想弄死你的蠢话。”
中原理见打断了他。
“欸？”松田辉肉眼可见的愣住了。
“你就是个无耻的、叶公好龙的、彻头彻尾的神经病，你的发言看似高高在上，但漠视的是除自己以外他人的生命，如果把你放进你喜欢的咒灵堆里，你只会跑得比谁都快。”
女孩的声音清亮，毫不留情的揭开那层遮羞布，被对方平静的语气刺激到，松田辉扭曲了一瞬，气急败坏。
“你以为你来的时候我没有调查过你的底细吗？！他们已经告诉我了，你充其量不过是一个随处可见的二级咒术师，那个男人那么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可见评级也不会比你高多少！”
“何况，已经到了这里，你觉得凭借你一个人的能力，还能和我们割席吗？！”
松田辉说着，眼角眉梢流出冷笑。
“没有钥匙，你打不开那扇门的。”
从进来以后，中原理见脚下便开始震动，她一开始没有放在心上，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那是心跳声。
心跳声的尽头，便来源于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饲养咒灵的计划一直在有序展开，作为重要的养料之一，我很感谢太一哥，可惜如果他当时没有坚持非要调查下去，乖乖离开这里的话，也不至于会死。”
“这里的村民，愚昧、落后、封闭，正是饲养它最好的温床，因为大家只会把这一切视作诅咒，而把诅咒的来源归结于外因。”
松田辉笑着说道，他甚至张开臂弯，神色疯狂。
在这个压抑的环境下，中原理见也感觉到自己的砰砰直跳的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逐渐和地下的声音同频。
这一切无不在昭示，门后的咒灵起码是特级级别。
“你们还不出手吗？我把她带过来了！”
松田辉这话刚落下，有几个身影从天花板落下来，团团围住了中原理见，普普通通的脸，毫无存在感，其中有个人赫然是她这几天见过的村民。
和影子有关的术式吗？
“中原。”
就在这个时候，灰原雄冷不丁的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我知道我无法转生的原因了，但我自己做不到去开门，你愿不愿意帮我最后一个忙……”
“打开那扇门？”
中原理见沉默了一下，没忍住苦笑了一声：“真像在送菜啊。”
她说。
松田辉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突然开始自言自语，但下一刻，他的表情变了。
因为那个没有任何要使用术式迹象的女孩突然冲上前，重重给了他一拳，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咳唔！”
“松田！”这出乎意料的一幕让被无视的几个诅咒师眼神一变，竟然真的让她从人群的包围中撕开了一个缺口。
没想到长得那么可爱的女孩子会一言不合就动手，在狭窄的走廊里，闪避不及的松田辉被一拳打掉了眼镜。
失去眼镜的他顿时陷入了慌乱，几乎像是寻找救命稻草那样，毫不犹豫的扑向了眼镜在的地方。
而中原理见也没放过这个机会，她趁对方摸索眼镜的时候，装作要继续动手，然后在他下意识往后缩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冲向了那扇门。
松田辉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心中徒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等等，我明明一直没让你近过身，为什么你会有……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要……”
中原理见当然知道对方带自己来这里并没有打算让她接触到里面的咒灵，不如说只是想靠人海战术变相囚禁她，给她洗脑。
“拿出证据给他看啊！！”
不莽一点癫一点，怎么对得起想一命通关的玩家身份！
松田辉终于露出恐惧的表情：“不可以！那扇门上有特殊的束缚，不在特定时间打开的话，里面的咒胎会……”
会逃出来。
钥匙插进锁扣，咔嚓一声，门开了。
*
门在身后关上，将最后一丝光亮吞噬殆尽，身着袈裟的男人缓步跨过台阶，来到佛像前，香火缭绕中，神佛的脸也被雾气遮挡，徒留居高临下的错觉。
夏油杰取过三根香，虔诚的弯腰祭拜，抖动的香灰落在手上，被他插上祭坛，一举一动俨然是个合格的信徒。
但痛苦挣扎的咒灵、倒了一地的先祖灵牌、面容难辨的佛像、不安跳动着的烛火，都让这个画面徒增诡谲。
于是，女孩那句话再次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脑海里。
“如果是在你对我做了这些事的前提下，我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我希望你赴约，我希望你踏入陷阱和圈套，但是夏油先生你实在太奇怪了。”
那双眼睛看着他，清明得让人吃惊。
“无视我的意愿、把我关起来是真的，但是对我的保护和温柔也是真的，我不能说服自己原谅你，但我好像也没有办法去一心一意的报复你。”
拧巴，所以痛苦，看来在无形间，他把自己的痛苦也传染给了她。
……而且，她真的很懂怎么让自己动摇。
啪嗒一声，灵牌再次倒了一块。
夏油杰熟视无睹，只是从袖中取出那条带着余温的黑绳，在上面落下珍重的轻吻。
他想，差不多到时候了。
早点处理完这边的事，带着那个咒术师女孩回去，忘掉那个奇怪的、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总是会让自己动摇的鬼怪幽灵，回到母亲身边，继续成就这场漫长的大义。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愿望，束缚咒灵的咒具从中断裂成两截，终于彻底失去了用处。
——婴儿咒灵的哭声骤然尖利起来。
夏油杰冷眼看着它挣脱，抬起了手掌，但在它挣脱的下一秒，外面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门被用力撞开了，乌压压涌进来一群人，大家在老村长的带领下，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充作武器，场面看上去滑稽又好笑。
“……哈？”
夏油杰觉得自己脑中有根隐秘的神经的被拨动了，他的面色冷了下来。
是一早就潜伏在外面的么？
“我果然还是讨……”
“快过来！”
村长夫人急促的打断他，一改之前的严厉态度，她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锄头，仿佛借此能给自己更多力量。
“你还是年轻孩子，快从这里逃出去！这个怪物就交给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解决！”
一旁的老村长也咬紧牙关：“等下你就带着孩子走得越远越好！我绝不会让这个怪物的诅咒波及到孩子！”
夏油杰一怔。
以为他是有所顾虑，先前手上绑着高专制服布料的老头子也开口附和：
“这个村子从以前起就触犯神明被诅咒了啊，从太一那孩子死之后，我们就开始阻止其他人进村了，但终究还是逃不过这无妄罪孽。”
“趁着你和那个女孩子没有被诅咒杀死，你们要逃得远远的，野子那孩子很
听话，你们把她也带走吧，这是老头子我最后的请求。”
“……”
这算什么？驱赶的背后真相竟然是保护？
就凭这群自身难保的猴子，竟然还想着拯救他吗？
夏油杰用力按住眉心，强行按捺下自己扭曲的表情和突然暴涨的杀意。
怎么会是这么恶心的走向？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再次动摇了，他能感觉到，有种陌生的、让人躁动的情绪在体内激荡着，这种无法让人适应的状态让夏油杰焦躁不已。
“夏、夏油先生！”
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夏油杰冷淡的抬起眼，看到了门口气喘吁吁的长发女孩，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人是灰原的妹妹。
男人的眼型狭长，被这样冰冷的视线注视着，灰原优打了个寒颤，敏锐的察觉到他此时心情不佳，但她还是颤颤巍巍的将一个相框递到他面前。
“抱歉，我果然还是、还是觉得你很眼熟。”
被洗下来的照片上，留着锅盖头笑容灿烂的灰原雄对着镜头比耶，而在他旁边，正一脚踩在咒灵身上的黑发少年正好看向镜头，不躲不闪的，朝镜头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少年目测和灰原雄差不多大，身形清瘦修长，左额头被放下一绺刘海，黑色耳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是极具东方美的端正模样。
明明只是一张普通的，只能勉强算作合影的，毫无技术可言的照片，夏油杰的视线却无法从上面移开。
因为照片上的人，是他。
不如说，是学生时期的他。
第122章 夏油线完结“这就是我的大义”
“……”
自己竟然真的在以前就认识灰原雄，为什么他对此毫无印象？
一旦试图回想十几岁的事情，夏油杰就突然觉得头疼欲裂，脑子里有些零散的片段闪回。
“我的话，可是一直很崇拜夏油前辈和五条前辈哦！虽然这两人有时候确实有点坏心眼，但这可能就是强大之人的恶趣味吧！我会努力向他们靠拢的！”
“可以了，灰原，不要跟两个人渣学习。”
“欸，好过分～我明明在旁边什么都没说吧？？”
“人渣就算不说话也改变不了是人渣的事实。”
“夏油前辈，你在笑什么？”
“没事的，就是突然心情很好。”
闻言，黑发狗狗眼的后辈也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也很开心！能遇到夏油前辈这样温柔又坚定的人！”
记忆里那张不会褪色的笑脸，和那个幽灵苍白的身影逐渐重合。
这是什么。
怎么会这样。
……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见他不说话，黑发后辈露出疑惑的表情。
“夏油前辈？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夏油前辈？”
“……夏油先生？你还好吗？”
女孩焦急的声音将他从混乱的思绪拉回来，夏油杰恍惚的抬起眼，眼前两个人的身影再次重合，身为灰原雄的妹妹，她连担心的表情都和印象里的学弟别无二致。
周遭的动乱在这一刻如潮水般从他耳边褪去，他看到女孩的表情变得坚定：
“抱歉……我那时候还太小，所以见到您之后并没有认出来，所以没能第一时间给您看合影。”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也是咒术师……虽然哥哥应该向你们隐瞒了这件事，他一直希望我能远离危险，过上平静的生活，我也因为束缚没有松动而抱有侥幸心理，但果然，有些事不面对是不行的。”
“请您逃吧！夏油先生，哥哥走了，森田先生也离开了，但我会背负起他们的责任，以及……我一直都很感谢你们为普通人做出的牺牲和付出。”
“——谢谢你。”
夏油杰没有说话。
如果有人这时候注意到他的影子，会发现被烛火映在墙上的男人，肩胛上赫然是收拢的翅膀阴影，宛如妖魔。
他想，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的闹剧，过去这么长时间，理见那边应该已经找到了证据，但只要他继续熟视无睹，他依然可以宣判这些村民有罪。
他尝试抬起手，努力了几次，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他动摇了吗？
*
另一边，中原理见正在血流成河的小路上拼命奔跑着，道路两边是累累尸骨，无数骷髅从两侧咕咚咕咚起泡的沸腾河流里伸出来，想要抓住她的脚踝。
这里像是一个梦境的缩影，有无数的血肉菩萨在天边盯着她，祂们的尊容毫无悲悯，反而是痛苦的受难相，一眼望过去徒增邪异。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些东西正在密密麻麻的向她压迫过来，离她越来越近，直至形成恐怖的包围之势。
没想到咒胎内部是这么恐怖的场景，中原理见发现不管往哪个地方逃窜，都是在原地打转以后，干脆停了下来，开始观察周围。
这一眼，她看到了灰原雄。
准确来说，是尸体形态的灰原雄，大半个不翼而飞的身体以别扭的姿势与上半身组合，脸色青白，无神的瞳孔圆睁着。
那张纸条，就藏在他的身体连接处。
中原理见闭上眼，在心里对灰原雄说了句抱歉，然后颤抖的伸出手，将那张纸条从血肉模糊里拽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中原理见忍不住再次看向那张熟悉的脸，明知道要抓紧时间，但下一刻，她还是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替他合上了双眼。
在触碰到他的尸首时，中原理见听到刺耳的嗡鸣声，许多陌生而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大脑，像陈旧的相片一幕幕闪回。
她看到路边朝指路女生温柔微笑的黑发少年，看到了硝子小姐在课堂上转着笔尖，那张年轻的脸庞尚且没有蒙上阴霾；看到有着漂亮银发的臭屁男高中生咬着冰棍随手比划术式的手势；看到眼神冷淡的金发少年在便利店买面包，礼貌的对店员小姐说了句谢谢。
视线随之晃动，视线的主人似乎正在用力的记住这一切，他看着每一个人，而每一个所在的地方，连阳光和风都变得异常轻慢温柔。
……这是，灰原雄的记忆？
中原理见愣在原地，等回过神的时候，手上正拿着纸条
一：尸体不会伤害你
二：找出被困在这里的口口，与他取得联系
三：不可直观佛像的双眼
四：
被困在这里的……什么？死者吗？
中原理见摸出手机，确认了一下通讯录的名字，果然看到了上面新增了灰原雄的名字。
……这算什么，地狱通信吗？
这次的规则简单的让她觉得疑惑。
她咬着下唇纠结，正准备拨出去的时候，突然顿住了。
怪谈有说被困在这里的必须是死者吗？明明是她先入为主这么认为的。
而且被困住的，难道只有灰原雄吗？
这次通讯录上所有名字都亮了起来，中原理见盯着它看了半天，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于是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于是，在纠结过后，最终还是菩萨佛像快要碰到她衣角的时候，拨出去了一个号码。
“……”
电话被接了起来，但那头没有人说话，只余下紊乱的呼吸声。
“夏油先生。”
她叫出对方的名字。
“我找到证据了，请救救我。”
在她出声的下一秒，那些恐怖的菩萨佛像便齐刷刷停下了动作，但她本人已经被佛像团团包围，势必要将她拉入阿鼻地狱。
“为了一些可能不会感激你的人，值得吗？”
就在这时，夏油杰终于说话了，他似乎是货真价实的感到了疑惑，比起问她，他更像是在叩问自己。
中原理见深吸一口气，避免自己与诡异的佛像对视：
“我只想尽量的理性看待事物，陷入危险也好，不被理解也好，对我来说，如果最后能得到正确的推论，这些牺牲都很值得，因为……”
她强压着恐惧，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答案：
“——这就是我的公正，这就是我的大义！”
话音刚落，轻微的咔嚓声响起，漆黑的表皮上逐渐布满裂痕，迸裂的缝隙中漏出刺眼金光，霎时光芒大作，势如破竹的驱散了周遭的混沌。
肩上的力道骤然消失，她蓦然抬眼，看到不远处的身披五条袈裟，站在累累尸骨中的夏油杰，她来不及多加思考，身体快于意识的跑向了他！
跑过正在崩塌的尸山血海、跑过狰狞鬼面、受难菩提、自苦海回身，回到最初窒息般的温暖，贪婪地嗅闻饱含欲念的呼吸。
——她被拉入怀中，力道大到想要将她勒入骨血，那对美丽妖异的黑色翅膀原本规规矩矩的收拢在身后，此时也展开来，轻柔的包裹住她的身体，将少女困进自己的羽翼间。
傲慢、
脚踩木屐、实力强大，自认为可以对他人进行审判……
夏油杰身上所对应的怪谈，竟然是日本坊间传说中的大天狗。
中原理见在他怀中听到周遭咒灵的嘶吼，终于回过了神，脚底接触到地面，她这才意识到，两人回到了那个关着婴胎的房间。
夏油杰一手抱着她，依然是那副端方美人的模样，还有闲心温声安抚她：
“放心，剩下的就交给我解决吧。”
中原理见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慢半拍的眨了眨眼，将接下来的血腥尽收眼底，在这一刻终于清晰认识到了特级和普通咒术师之间的区别。
一地废墟中，那块咒灵玉被递到自己面前，夏油杰的语气温柔到像在哄孩子：
“你想要这个吗？”
中原理见摇了摇头，夏油杰也没强求，将那堆肉块化作的咒灵玉吞了下去，喉结滚动了一下
对话间，几个钻进影子向外逃窜的诅咒师齐齐僵住身子，有蛇头从腹腔破肉而出，他们的身体像濒死的鱼一样挣扎了几下，瘫软下去。
看到不远处朝自己跑来的村民们，中原理见长出一口气，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实感。
“我的判断和当初一样，村民无罪。”
*
直到已经逃出去了很远，松田辉才停下来，四处张望，发现身后没有人追上来之后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钥匙，还打开门放出了咒胎，他是喜欢咒灵的诞生不错，但不代表他蠢到愿意留下来陪他们一起喂咒灵。
想必暴动很快就能被平息，但咒胎的进食日期被打乱，那个女人被吃掉了之后，下一个换成谁作为食物？
想到这里，松田辉眼神阴郁下来，狠狠一拳砸在墙面上，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
“松田君？”
就在这时，一旁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松田辉身体一僵，脸上扬起一个不自然的笑容：
“是小优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刚落，他脑中电光石火的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眼，声音因为激动有些破音：
“如果是小优的话，你肯定愿意……”
肩膀突然被什么拍了拍。
“松田君你在说什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要去找夏油先生和中原小姐了。”
灰原优疑惑的歪了歪头。
“……”等等！不要走！
松田辉试着说话，但不管他怎么努力尝试出声，也没能发出一点动静，身体也不能动弹，于是灰原优便朝他挥了挥手，便后退几步跑开了。
“记得过来找我们哦。”她嘱咐道。
“你果然还是把主意打到了小优身上。”
身后的声音太熟悉了，但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明明那个人在多年前就已经……
松田辉僵硬着转过头，看到了那个人苍白消瘦的脸颊，半透明的身体，以及冰冷的眼神。
记忆里，那个总是爱笑的大男孩很少用这样愤怒阴冷的眼神看着他，松田辉的心头涌上恐惧，他尖叫着想要逃走，想要向其他人求助，但大家似乎都不在附近，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个阴暗的角落被死者缠上了。
“我费解了很久，无法去转生的原因，原来是因为你这样的人一直藏在小优身边啊。”
灰原雄语气很平静。
“你觉得失去哥哥的小优很好欺负，是除了外村人以外最适合神不知鬼不觉喂给咒灵的人选，对不对？”
“你就是这样欺负一个失去家人的女孩。”
似乎是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松田辉眼中流露出恐惧，但灰原雄已经靠近了他，这个已经化为鬼怪的少年终于露出了扭曲恐怖的一面，他用开朗的声音说道。
“那我果然还是不能放心你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呀。”
“所以，你和我一起走吧。”
*
“……”夏油杰沉默着，也跟着她视线看过去，他看到了进村那天的小女孩，看到了灰原优，唯独没有看到灰原雄的身影。
是已经离开了么。
“森田太一接到任务来到这里，遭到了不知情村民的驱赶，然后他在暗中调查的时候被正在暗中饲养咒灵的诅咒师群体杀死，而这个组织藏在村里的内应，就是松田辉。”
“而这一切在落后封闭的村民看来，便认为村子遭到了诅咒，每一个来到村子里的年轻人都会离奇身亡。”
中原理见声音清亮，将她收集到的真相娓娓道来。
“灰原君应该是意识到了妹妹会有危险，于是他醒来了，因为对妹妹的担心，他无法转生，再之后……我们来到了这里。”
“在我们同时被驱逐的那种情况下，你竟然还能保持冷静么？”夏油杰苦笑。
中原理见思考了一下：“嗯……她们的态度确实很让人生气，但让我相信肯定另有隐情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我在那时候向那个叫野子的小女孩俯下身了吧。”
“正因为杰你无法俯下身，所以你眼里看不到真正的众生。”
那天吵架时，中原理见的那句话再次清晰的在耳边响起。
见他不说话，中原理见警觉起来，捅了捅他的胳膊肘：“别告诉我你现在又反悔了。”
夏油杰叹了口气，看上去颇有些不情愿。
“我知道了。”
“对于你提出的证据，我的审判结果是……”
“无罪。”
随着这话落下的瞬间，无形的屏障在顷刻间消融，与此同时，天上再度落下了羽毛雨，和上次不同，这次随风飘落的，竟然是白色羽毛。
夏油杰身上的黑色羽毛自翅根开始褪色，但最后只褪去了一半，半黑半白的羽翼收拢到身后便消散了，现在的他看上去就是个正常的普通人。
中原理见的手机亮起，浮现了一句话。
【审判成立，怪谈解除】
橘发少女长长的松了口气，一口气还没顺下去，便被扑过来的小女孩抱了个满怀。
“我担心死你了！我以为你和太一哥哥一样都不回来了！”
铃木野子抱着她哇哇大哭，任凭别人怎么劝都不松手。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夏油哥哥也回来了，要不要担心一下夏油哥哥？”
中原理见无奈的安慰她。
铃木野子抽抽搭搭的抬起头，又狠狠将脸埋入她胸口，发脾气似的撒娇：“夏油哥哥走了！我要怎么担心他嘛！”
灰原优听到这句话随之一愣，看向了一旁，果然，刚刚还站在那里的夏油杰不知何时不见了。
“灰原。”
定定的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夏油杰轻声叫出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好久不见。”
留着锅盖头的黑发少年愣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看上去有些羞涩：
“夏油前辈你也想起来了啊，你现在变化好大，刚开始的时候我都没认出你呢。”
夏油杰闭了闭眼。
是了，面前这个稀里糊涂的鬼怪，其实是十年前的学弟，自己怎么会忘了这些事呢？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抱歉，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没有认出你。”
明明当时因为对方的死感到了巨大的痛苦，却在十年后的相见，完全忘记了眼前这个永远停留在过去的故友。
灰原雄愣了一下，似乎完全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道歉，他洒脱的挥了挥手：
“没关系，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嘛。”
“不如说，该道歉的人是我哦？明明当初拼命发誓一定要追上你们的脚步，到最后却还是故步自封，就是可惜了那份答应带给你们的甜品，那可是我提前看好了的，觉得你们肯定会喜欢的东西呢！”
“不过——”
灰原雄话锋一转，露出灿烂的笑容。
“原来成为大人的夏油前辈，是这个样子啊。”
“你一直那么温柔，对同窗和后辈都无微不至，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在拿意义束缚自己，但是我从那会儿就很希望你能过得轻松一点呢。”
说到这里，他看向夏油杰身后，用力的朝中原理见挥了挥手。
“没想到咒术高专后面会有这么可爱的学妹！好可惜，如果我能活到现在的话，肯定也能拿拿学长架子，带着你成长了！毕竟我很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哦。”
中原理见被他的情绪感染，上前和他击掌：“灰原学长在我看来相当帅气！我也超级喜欢你这种元气满满的男生！”
“高专里除了我，还有一个叫虎杖悠仁的男孩子，也是很阳光的类型，灰原学长你在的话肯定能和他有很多共同话题！”
两个小太阳很快打闹到一起，夏油杰在旁边看着，没有出声打破现下的氛围。
因为肉眼可见的，灰原雄本就半透明的身体越来越黯淡。
他杀死了松田辉么？毕竟计划败露之后，他很有可能会利用灰原优达成其他目的。
果然，灰原雄接触到他的视线，似乎猜到了他的内心所想，有些不好意思：
“我确实杀了松田辉，现在整个身体都很轻松，算算可能也快到时间了。”
而作为幽灵鬼怪的灰原雄在死后再次保护了妹妹一次，解决了所有后顾之忧，唯一能做的事大概就是去转生了。
“不打算去见见妹妹吗？”他问。
听到灰原优的名字，灰原雄眼神黯淡下去，他挤出干巴巴的苦笑：
“请把松田辉的死当成意外吧，小优是个很强大的女孩子，她以后会走出村子，走向更大的世界，有我的先例在，她可以接受离别，到那时，我和松田辉都将成为她的过去，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能哭着走过长夜的人，往后也不会再惧怕黑暗，因为脚下星星点点的脚印，都将汇聚成勇气。
“我很抱歉提前与你们分别，但是即便如此我依然想说……”
灰原雄的身体已经淡到几近消失，十年前的故友在今天认出彼此，这个永远停留在十七八岁的少年露出迄今以来最阳光乐观的笑容，对着十年后的故友珍而重之的说道：
“能认识高专的大家，能在最后的时间见到你，我很开心。”
第123章 第123章她和哥哥永远都在擦肩……
“不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还有事，就先……吃饭？”
夏油杰脸上的假笑快要僵住了，他一边应付这些热情的村民，一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混进小孩堆里的中原理见。
橘发少女正在兴致冲冲的和蹲在孩子们中间和他们说话，活像个孩子王，接触到他的求助信号也只是笑着疑惑的歪了歪头，显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夏油杰被气笑了。
见他脸色不好，村民们反而更来劲了，坚信没有一顿饭解决不了的隔阂，如果有就吃两顿，自来熟的揽住了夏油杰的肩膀。
“这次事件能解决真的多亏你们，你们肯定是神明大人派来的使者，都是粗茶淡饭，请务必不要客气。”
就连严厉的村长夫人也开口了。
这群人怎么回事？！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浑身不自在，快要维持不住僵硬的客套表情。
就见躲在人群里的铃木野子偷偷摸摸给中原理见塞了个面包，被眼尖的村长夫人看到，大声训斥她：
“那个面包不是早就过期了吗？！小优前段时间才跟我们说过过期的东西不能吃！你怎么能拿这种东西招待客人！”
铃木野子梗着脖子反驳道：“我看了，才刚过期！这可是太一哥哥送我的东西，我自己都没舍得吃，这么宝贵的东西，为什么不能拿来送给理见姐姐？”
老太太健步如飞的抄起了旁边的扫帚。
场面一度变得鸡飞狗跳，中原理见连忙将铃木野子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有话好好说！其实野子看错了，这个面包还没过期，是可以吃的，而且也正好符合我的口味。”
村长夫人半信半疑，夏油杰趁着混乱来到了她身旁，低头看了眼保质期。
嗯，甚至不是过期一天，是过期了两天。
他不觉得中原理见会吃这种东西，估计等出村子就会找个地方扔掉。
意识到话题跑偏了，村长咳嗽两声，再次把重点拉回来：
“下午村子外面有大巴车，你们吃过午饭再去吧，还是不领情的话，我们全村人晚上都睡不着。”
“我们就不……”
话音未落，手指被人握住捏了捏，夏油杰垂眸看过去，就见中原理见朝自己仰起脸，带着几分娇憨的讨好味道。
“杰，我们就留下来吃顿饭吧？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猴子，但是如果不同意的话被他们一直追着问也很烦对不对？而且……”
“……而且你不想跟我回盘星教，想趁着这个机会多拖一会儿，等到高专的人来救你。”
夏油杰语气温和的说出她的小算盘。
中原理见：“……”
坏了，被看破了。
她丝毫不脸红的收起手机，轻咳一声：“毕竟人家还要完成学业嘛，你如果答应我不把我带回去，那不吃饭也可以哦？”
“可以。”
“不然的话我只能告诉村民，你只是单纯的害羞……咦？你同意了？”
中原理见瞳孔地震。
面前这个人有多难说话她是领教过的，她甚至都做好如果对方死活不放人就再次翻脸打一架的准备了。
当然不是在村子里面打，她和夏油杰今早才去看过灰原的坟墓，给那个笑着少年送上了附近摘的花。
即使对方已经去转生，但她依然不想因为一些不必要的打斗破坏他死后的宁静。
她相信夏油杰也是这么想的。
人死后会去哪里呢？在这个乙女游戏里，作为过期的一串数据流被清理和销毁？
但面前这个世界过于真实，以至于她想象不到那个画面。
所以翻脸什么的，出村离远一点再做好了，有了灰原在，她起码可以放心的确认夏油杰不会对这些人下手了。
“我有些事需要回去问母亲，暂时不适合让你继续留在那里。”
看出她的疑惑，夏油杰语气淡淡的解释。
中原理见其实也有问题想问那位头顶有着同样缝合线的母亲，最初来到这里之前，她在电脑上看到的信息明明显示夏油杰也是高专的教师之一。
和灰原他们是同窗，后面却又成了盘星教的教主。
印象里五条老师说过高专这样的院校不止一所，难道他的另一重身份是另一所高专的老师？还是说要她打通什么结局才能让他成为老师？
见村民们还在等自己的回复，中原理见只琢磨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思考。
她从袈裟青年身后探出头，朝村民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吃饭就不用啦！我们确实还有其他任务，得抓紧时间去下一个地方了。”
见他们坚持，村民们终于没再强求，只是拿了些干粮饭团什么的，让他们带着路上吃。
终于要离开了，混在人群里的灰原优上前，给了中原理见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说自己以后会去考城市里的大学，离开这个地方，也会听哥哥的话，从此不再接触咒术师这个行业。
中原理见思考了一下，问她：“你的这些目标，是你自己想这么做 ，还是想完成哥哥的愿望呢？”
“这些从前是我哥哥的愿望，现在是我的愿望，我也确实想去更大的地方看看。”
灰原优语气诚恳，说自己在那天晚上梦到了他。
那个倒霉的笨蛋，从来没有因为命运不公而怨恨，反而一直在愧疚自己没有能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没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
两人来到大巴车站，车还没有来，中原理见坐在车站座位上，夏油杰接完电话回来，就看到她拆开了那个过期面包的包装。
还不等他阻止，就嗷呜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起来，像松鼠。
“……”夏油杰伸出去阻止的手顿住，有些无奈的蹙眉。
“怎么什么东西都吃？”
妈妈属性发作的夏油杰表示见不得自家孩子吃这些过期产品。
中原理见偏头躲开他想要收走面包的手，咽下去才开口：“不吃多浪费呀，而且只过期了一天，也没有坏掉。”
“以前和哥哥在贫民窟的时候，别说过期面包了，即使掉在地上捡起来擦擦也能分着吃。”
她语气很平淡，没有痛苦，只有对过去的怀念，甚至晃了晃手上的面包给他看。
“就是这个，便利店最普通的牌子，还是哥哥在外面和别人打架赚回来的。”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儿，仿佛想象到了那个画面，两个相同发色的孩子抱着对方蜷缩在巷子里，警惕的看着外界。
“你看起来很依赖你哥哥，但这段时间似乎都没见你和他打电话或者报过平安。”
中原理见的身体顿了顿，她三下五除二把面包吃完，垂下眼，将塑料包装捏得咔咔作响。
“因为我不敢。”她看着手上那段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黑绳铃铛，诚实的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敢和对方打电话，怕听到哥哥的声音会更加愧疚，不敢告诉他自己正在做的事，怕他担心，更怕他因为做不了什么而自责。
自己逐渐变得冷淡，哥哥有意识到吗？大概是有的吧，但尽管这样，她依然没办法说出真相。
头顶突然多了一只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就等做好准备的时候再告诉他吧，家人之间是会互相谅解依靠的。”
*
出乎意料的，他们回去的路上很顺利，并没有遇到高专的人，一直来到人流量很大的街上，夏油杰便主动向她提了道别。
中原理见觉得他走得很决绝和匆忙，他说要回去找母亲，恐怕会说些很严肃的事情。
等之后再问问他吧。
她这么想着，迈出了脚步，但下一刻，手机铃声把她定在了原地。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着哥哥。
哥哥居然主动给她打了电话？
中原理见心里有些别扭，不太愿意去接电话。
但屏幕在熄灭之后再次亮起，来电还是显示着同一个人的名字，对方似乎很执着的一定要打通她的电话。
“……”
中原理见后退两步靠在栏杆上，为身旁的路人让开了路，手指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哥哥？”
“你现在在东京的定位，重新发一份给我。”
中原中也平静而沙哑的声音从那头响起，他似乎正在走路。
中原理见瞳孔微微放大，一个大胆的猜测让她的手指轻微颤抖了起来。
“哥哥你现在在……？”
“——我出差回来了。”
似乎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中原中也不耐的打断了她。
“已经跟首领那边申请过了，会在这里停留一两天再回横滨，更没有带手下，我只是专程想来看看某个没有良心的混蛋平时到底是在忙什么，连唯一的亲人都没时间联络。”
中原中也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意识到被疏离以后，他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出差任务，风尘仆仆的来到了东京。
——工作狂如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回横滨跟森首领汇报这次的任务。
他只是想抓到薄情的妹妹狠狠惩罚，或者……拥抱。
他很想她。
可中原理见沉默了很长时间，那头只能听到她不稳定的呼吸声。
最后，她才像是怕惊扰某个梦境一般，小声的开口了：
“……哥哥，你现在在哪里？”
中原中也瞥了眼附近的方位，报了个地址。
几乎在他出声的下一秒，中原理见便迈开了脚步，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后面跑了起来，裙摆和长发被风吹起，义无反顾的拼命奔向了前方。
哥哥所说的地点，就在隔壁街。
这一刻，她忘记了自己是不是身处异世界，忘记了之前想要疏远中也而罗列出的一百个理由。
倒灌进喉咙的风刮得她刺痛无比，中原理见扶着膝盖停下脚步，大口喘息着，她只想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跑到哥哥身边，扑进他怀里。
她想他了。
与此同时，中原中也听着那头的风声，也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两步，看向了面前拥挤的人流。
“感谢用餐，客人请慢走！”
滑稽的电子系统音从旁边的餐馆里传来。
而中原理见耳边也响起了同一个声音。
她转头看去，在餐厅的旁边，是一家便利店，里面有个男人正在柜台结账。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她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宛如被当头泼了盆冷水。
中原中也一直在关注她那边的动静：
“你到了吗？我就在便利店门口，你过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你过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可是哥哥，我也在这里啊。
中原理见握着手机，看着眼前陌生的人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中也正站在两个不同时空的十字路口。
即使拼命向对方跑去，也永远都在擦肩而过。
第124章 第124章“这次出去执行任务，……
这个认知让她如坠冰窟，她想说话，但手指却抖得不像样子，她慢慢蹲下身，视线开始模糊。
有温热的液体如连点成线的珍珠坠砸到地面上，晕开小小的阴影。
“理见？你怎么了？”
见她迟迟不说话，中原中也察觉到异样，心脏也提了起来，在那头叫她的名字。
好想告诉他真相，哥哥这么厉害，说不定真的有办法打破两个世界的屏障把自己带回去。
……可是，回去之后呢？不过是徒增悲伤罢了。
于是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回答道：
“我可是大忙人，笨蛋哥哥别以为这么简单就可以见到我，何况，我这会儿还在外面约会呢，才不想在这时候见到哥哥。”
“哈？你现在在谁身边？！”
听到妹妹说跟外面的野男人约会这种事比见自己还重要，中原中也果然轻而易举的被她激怒了，声音顿时高了八度。
别告诉他除了他还有比对她更重要的人？
听到对方果然上当了，中原理见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平稳轻松：
“是的，你没有听错，我现在不想见到不解风情的哥哥，所以请你麻利的回横滨吧，过段时间我会请假来看你的，以上。”
说完，不等中原中也回答，她就逃也似的挂断了电话。
下一刻刻意扬起的嘴角垮下来，中原理见咬紧下唇，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肩膀颤抖着，巨大的悲伤和自我厌弃像子弹击中了她，可她做不到在人群里放声大哭。
好丢脸，但是根本控制不住。
地面被液体晕开，身旁的喧嚣声在这一刻离她而去，中原理见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如果她能和中也一样就好了。
如果她也能拥有……
——视线里突然多了一方纸巾，一双擦得铮亮的皮鞋停在了她面前。
中原理见怔然的抬起眼。
*
中原中也听到电话那头的忙音，向来桀骜的橘发青年眉头紧蹙了起来，四下张望，对于眼前陌生的城市，罕见的生出了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这不是他第一次出差，但却是他多年来第一次和妹妹分开这么久。
中原中也尝试再次给她打电话，再打过去却是无人接听。
不安的预感一直萦绕在心头，中原中也点开属下发来的破解后的IP地址，只犹豫了一瞬，便再次迈开了脚步。
然而就在这时，屏幕上跳出了太宰治的来电。
*
一瞬间，中原理见忘了自己还在哭，鬼使神差的抬起眼，顺着纸巾往上看去。
入目是修长宽阔的手指，对方腕骨上是价值不菲的手表，袖口被卷上去，小臂肌肉健壮，低调沉稳的同时，看得出来极具力量感。
陌生的金发男性低头沉静的俯视着她，将她
这幅狼狈的样子尽收眼底：
“自己能站起来么？”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传进耳朵里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
橘发少女哭得整张脸都打湿了的，湿漉漉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在他的视线里扇动了几下，那张苍白的脸是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悲伤神色。
这样难过的表情不适合出现在这张漂亮到让人屏住呼吸的脸上。
突然意识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对方看了个清楚。
中原理见像受惊的小动物往后瑟缩了一下，巨大的羞耻心让她下意识伸手打掉了他的纸巾，欲落不落的泪珠便顺着精巧的下颌滴落下去，是惨烈的美。
得到这样冒犯的回应，穿着西装的金发男性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俯身捡起遗落在地的纸张，平静地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能站起来么？”
说着，他便要将那些纸巾收回去，回过神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中原理见下意识捉住他的小臂，将那些纸巾“抢”了过来。
这才低下头，轻声道谢：“我自己能站起来，谢谢。”
男人任由她搭着自己的小臂，稍微用了点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是刚刚在便利店里结账的男人。
中原理见意识到这一点，心知对方可能将自己失态的反应全都尽收眼底了，有些难堪的攥紧了纸巾。
“咦，你们在这里啊。”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笑眯眯的声音，带着熟悉的轻佻味道。
中原理见倏然回过头，看到了几步开外提着甜品袋的五条悟，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她们多久。
一段时间不见，对方身上依然是那身高专制服，似乎是因为连轴转，衣服有些皱巴巴的，但嘴角挑起的笑意轻松，整个人看上去气定神闲。
不知道时候开始，五条老师成了安全感的代言词，中原理见干涸的泪腺再次复苏，转头奔进了银发男人的怀抱。
她像得了肌肤饥渴症的病人那样，拼命地抱紧他的腰身，将脸埋进对方怀里，不愿意和他拉开一丝一毫的距离。
被五条老师气息整个包裹住的感觉让她空落落的心终于得到了一点抚慰。
“好了好了，老师在这里呢，果然面对太爱撒娇的孩子会让人很没办法呢。”
五条悟笑着安抚她，大掌放在她头顶粗暴的摩挲了几下，虽然嘴上说着没办法，语气却带着纵容的意味。
旁观的金发男性：“……眼泪。”全擦衣服上了。
“那种东西根本无所谓吧，反正制服之后也会送去洗。”
听懂对方的言下之意，五条悟笑眯眯的回答道，像宠爱小狗一样拍了两下她的脑袋。
“倒是娜娜明你刚才差点把她吓哭了呢，呜哇，真是可怕的成年人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五条先生，我的实际年龄比你还小一岁。”
金发男性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纠正了他的说辞。
这两人关系大概任谁看到都会觉得奇怪。
看这熟练的姿势，这么紧密的拥抱似乎对他们来说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在大街哭了会因为警惕下意识打掉陌生人的纸巾，应当不是不知道社交距离的人。
这样的孩子，却会在伤心的时候第一时间扑进自己名义上的老师怀里寻求安慰，完全是全身心依赖的表现。
而五条悟竟然也完全纵容了这种过界的行为，在对方朝自己跑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解除无下限。
“本来以为还会再费些周章，没想到你找到她的动作倒是挺快的嘛，娜娜明。”
刚才那个人……在找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中原理见身体一僵，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异样。
自己失踪了这么长时间，才刚刚来到街道上，就遇到了五条老师和这个奇怪的成年男性。
如果他们在找她的话，为什么没有去她和夏油杰所在的村子呢？
既然她被这么快找到了，那回到盘星教的夏油杰……
她心下一惊，想要从五条悟怀里挣脱，却被男人更加用力的按在自己怀里，是不容反抗的力道。
“啊，说起来，还没介绍你们认识吧？这位是七海建人，也是咒术高专的一员哦。”
放在自己肩上的大手收紧力道，在这一刻成为施加在身上的枷锁，五条悟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甚至有闲心开始介绍两人。
“……”中原理见想问夏油杰的情况，但是又不清楚对方知道多少消息，这时候说这个话题是否恰当，于是勉强的低下头，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七海先生。”
高鼻深目的金发男性神色从容，不知道从他两人的古怪氛围里看出了什么，他只平淡的颔首，说自己还有事处理，就迈步离开了。
见五条悟依然抱着自己，就像抱着心爱的大型玩偶一样，中原理见对上七海建人过分冷静的眼神，莫名有些赧然，再次挣扎了几下。
这次五条悟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低头看她，叹息般轻轻笑了起来：
“好吧，跳过无聊的寒暄环节，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听不到你说想我，还有点不习惯呢。”
他语气轻飘飘的，虽然说着撒娇的话，语气却很平淡，视线一错不错的停留在她脸上，执拗的追问：
“答案呢？这次出去执行任务，有想老师吗？”
“……”
中原理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答案当然是想的，可是他提到了“这次任务”，中原理见看着眼前这张美貌惊人的脸，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告诉他哪些信息。
灰原的亡灵，过去曾在高专读书的夏油杰……他知道多少，而且如果撒谎的话，会不会被很快识破？
她一脸纠结，完全沉浸进自己的幻想里。
“……”
突然沉寂下去的氛围让中原理见抬起头，她这才注意到，没听到回答的五条老师表情似乎比刚才冷了一些，唇角的笑意也没那么明显了。
“老师、我……”
“——既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那就换一个，你的制服呢？”
没有听她的补救，五条悟平淡的打断了她，视线落到了她的手腕上。
那里系着夏油杰送的黑绳铃铛。
中原理见的瞳孔因为这句话微微扩大了。
——你的制服呢？
这身不便于行动的裙装买回来之后夏油杰还专门找时间改成了完美适合她的尺寸。
至于高专制服，恐怕早就被那个人嫌碍眼处理掉了。
穿着夏油杰改良过的制服，手腕上戴着他的铃铛，这一幕明晃晃的落在五条悟眼里……
无异于挑衅。
如果说前一刻还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生气了，但下一秒，对她的桎梏突然松开了，五条悟和她拉开了距离。
中原理见站在原地，身体因为不安而颤抖着：“……老师？”
和哥哥被迫分离的痛苦化作对喜欢之人身体接触的渴望，但五条悟偏偏在这个时候放开了她。
“自己回硝子那里做个身体检查吧，理
见酱，没其他事的话，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五条悟云淡风轻的笑着，颇为洒脱的朝她挥了手，眼见着就要离开。
“不要……”
她不死心地想上前拉住五条悟，但手指在快接触到对方时，似乎碰到了无形的隔阂，怎么也碰不到对方的手。
中原理见如坠冰窟。
是无下限……？老师为什么要对自己开无下限？
眼前人离开的背影似乎和哥哥的身影重叠上，巨大的委屈再次席卷全身，橘发少女的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地上，她委屈的站在原地，就像主人被抛弃的小狗。
“老师……”
不知道第二次呼唤有了效果，这次，她顺利抓住了五条悟的手指。
对方偏头看过来，神色慵懒而冷淡。
她不像同龄女孩子那样健康元气，湿漉漉的睫毛和微红的眼眸，过分苍白的脸色任谁都能看出一碰就碎掉的羸弱，像是将要枯死的花，让人不忍心再苛责下去。
面对五条悟的视线，中原理见低下头：“……身上的伤口很痛，我想让老师带我去硝子姐姐那里。”
她在示弱，可到这程度依然还不够。
于是五条悟俯下身与她四目相对，轻轻捻起她的手指，将其从自己身上拉了下来，虽然是笑眯眯的声音，但语气依然带着凉意。
“哎呀，那怎么办呢，伤口很痛的话，让伊地知开车送你过去吧？”
她的手再次被无情放开。
于是中原理见继续说了下去：
“伊地知先生很好，可现在我不想让伊地知先生过来。”
“不只是伤口很痛，心里也很难受，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要五条老师在这里，而且。”
那双湿润的蓝眸在望向他时，微红的眼角写满委屈和哀求，无声的向他讨要一份更亲密的距离。
“……还想被老师抱。”
第125章 第125章“如果母亲你没有骗我……
“……”
看着眼前的废墟，中原中也罕见的陷入了沉默中。
我妹呢？？？
我妹的学校呢？？眼前这座鸟不拉屎一看就不会有人问津的废墟是怎么回事？！
“……哈？”好半晌，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一声。
中原中也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他将帽檐往上抬，再次调出追踪软件的定位系统，发现那张照片的拍摄地址确确实实就在面前没错。
甚至合影上，那个该死的银发眼罩男人正靠在自己无辜又可怜的妹妹身边，那嚣张的笑容，仿佛正在无情的嘲讽他。
无视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眼光，中原中也一条腿踩在废墟的石头上，熟练的拨回去了某个号码，言简意赅的切入主题。
“她人呢？”
“看来你还是去找小理见了啊。”太宰治当然清楚他说的是谁，分不清是遗憾还是什么情绪的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事到如今，既然已经瞒不下去了，看来我也只能说实话了，小理见她穿越了。”
中原中也：“？”
“穿越进的还是不攻略成功就会死掉的乙女世界。”
中原中也：“？”他是不是在理见打游戏的时候见过这种桥段？
“今天是什么愚人节吗太宰，还是你和理见联手要整蛊我？”
中原中也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几分钟后，听坂口安吾说完来龙去脉的中原中也陷入沉默。
“……你是说，她穿越到了异世界，而且那个异世界也叫东京？”
坂口安吾：“……是的。”他虽然也觉得这说法很扯淡，但是这时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下对方的质问。
“哎呀，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再去尝试联系一下小理见哦，知道瞒不下去的她，也只能告诉你同样的事实呢。”
“我看你脑子被猪撞了。”中原中也面无表情。
“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啦，但也不能因此把自己比作猪这种不爱操心别人的动物呢。”
太宰治的笑声听来分外挑衅。
“……”
青年的指骨被按得咔嚓作响，怒气槽成功max。
“太宰，你应该知道我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会是杀了你吧？”
中原中也咬紧牙关，被戏弄的焦躁和见不到至亲的落寞成为双重打击，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阴沉而危险。
“恐怕你做不到呢，我猜两分钟后，不，大概是四十三秒后，你就会接到让你迅速归队的命令。”
“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我还没找到理见，怎么可能……”
就这么回去？
来到这里，却依然没办法亲眼确认妹妹的安危，这让他怎么能甘心？
中原中也下意识抓皱了那张碍事的照片，视线落在眼罩混蛋和小蛋糕妹宝身上，连忙轻轻抚平女孩的笑脸，试图弄掉那点褶皱，心疼的啧舌。
想了想，他无情的撕下半张照片，将女孩可爱的笑脸爱惜的放进随身衣兜里，然后嫌弃的扔掉了剩下半张照片。
“让我们瞒着你是她的请求，你继续留在那里也无济于事。”
太宰治终于收起玩世不恭的姿态，冷静道。
他站在窄巷里，看着面前正在朝自己逼近的黑影，面上没有表情。
“好了，太宰，我知道你们两人都很关心理见的安危，但这时候不是吵架的时候，我来说吧。”
旁观的织田作之助终于开口，接过了话茬，他握着手机，言简意赅的对中原中也开口。
“中原，关于你想知道的一切，回来我们都会告诉你，现在横滨出事，速回。”
*
夏油杰回到了盘星教。
如他所料想的那样，在他和中原理见一起失踪后，高专那边果然有所动作。
但他早早就做好了任何意外的应对方式，所以损失尚且在可承受范围内，而且比起找盘星教清算，咒术界内部的事就已经足够让他们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了。
身着五条袈裟的年轻僧人踩着木屐穿过抄手游廊，他如往常一样温和的弯起眼，进入室内后挨个安抚了菜菜子和美美子，然后如实告诉了他们中原理见选择离开的事。
两个女孩在激动之余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失望，但看出夏油杰眉眼里的疲倦，她们彼此对视一眼，识趣的手拉着手退了出去。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夏油杰看着背对自己的女人，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回过头来，额头上的缝合线看起来无比刺眼。
“你回来了，小杰。”
“是的，母亲，我回来了。”
夏油杰不卑不亢的应声，开始向他这位名义上的母亲靠近。
“可你没有把那个女孩带回来，小杰，是出了什么意外让你改变了想法吗？”
察觉到一丝异样，女人语气温和的问他。
“因为我还有些没有搞清楚的事，想要问母亲你。”
“我想知道，我是谁。”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看向夏油杰的目光依然带着慈爱，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柔声道：
“你当然是我最疼爱的孩子，也是盘星教不可或缺的教祖，更是为了实现我们共同的大义，而奉献全部自我的殉道者。”
“……那么，灰原是谁呢？”
听到这里，夏油杰抬眼，锐利的眼神定定的看着女人。
“……”
果然，听到这个名字，女人的眸光微微凝固了。
“他是我的学弟，我们一起在高专上过学，我没说错吧，母亲？”
“……”
夏油杰的声音和表情一样冷静，他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但房间里的光线却逐渐黯淡下来，无声的黑暗渐渐开始侵蚀墙角和窗沿。
“已知高专是我们的敌人，那么，我为什么会去高专上学？我是以什么身份入学高专？学生，还是卧底？”
“我离开高专的理由是什么？身份暴露？发现我身份的人是谁？是那个五条悟吗？”
女人没有说话，但僵硬的神色在听到后面的话时缓和了下来。
“你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孩子，小杰，是发生了什么吗？”
“……因为我似乎忘记了很多事。”
听到这个问题，夏油杰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他抬手按住额头。
“这样有什么不好呢？”母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手指不经意间划过额头，语气循循善诱。
“适当的舍弃不需要的那部分，才能让你心无旁骛的继续追求大义，这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不是么？”
“——小杰，你现如今的表现，让我非常失望。”
夏油杰一怔。
下一秒，女人的语气瞬间严厉了起来，她提高声音。
“看看你现在被影响成什么样子！只是窥见了过往的一部分，就能让你如此动摇！要是你找回所有丢弃的东西，你要怎么心无旁骛的继续走在追求大义的路上？！”
女人的质问在起居室里回荡，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这么严厉的训斥夏油杰。
“……舍弃这些回忆，是我自己的选择？”
夏油杰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是你自己想要斩断过去的羁绊，我确实在一些事上对你有所隐瞒，但是小杰……”
女人叹了口气。
“在这一点上，我绝对没有说谎。”
她的神色不似作伪，夏油杰看着对方的脸，得出了这个结论。
而且她说她确实对自己隐瞒了一些事。
那么，她隐瞒了什么呢？她接下来还会再隐瞒什么呢？
眉眼端秀的黑发青年垂下眼，那些在暗处蠢蠢欲动的阴影如退潮的海水迅速褪去了，露出本来的面目。
“我知道了，母亲。”
最后，他如此说道。
他甚至不合时宜的想到，如果中原理见现在在现场，听到这番话，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
“术式失控的情况确实比较棘手，鉴于你的身体状况并不稳定，确实很难去确认是哪方面的原因。”
家入硝子平静地做出判断，目光落在对方明显因为哭过而微红湿润的眼角，顿了顿，伸出手，鬼使神差的捏了捏她的脸蛋。
嗯，脸蛋很软，虽然没什么肉，但手感不错。
眼前的橘发女孩子是被五条悟抱过来的，被他俯身放到手术床的时候，旁观的家入硝子正想冷静的吐槽这种没分寸的人渣行径，就被看到她之后肉眼可见高兴起来的女孩抱了个满怀。
……好吧，她可能有点理解五条悟了。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
少女校医的声音似乎肉眼可见的温和了一些，再起身时便恢复了一丝不苟的从容。
“至少可以确认她手上的黑绳会起到遏制咒力流转的作用，夏油杰似乎没有要伤害她的想法，虽然盘星教那边的目的还不得而知。”
说到这里，她责怪的看了眼五条悟。
“悟，你这次行事太冲动了。”
什么事？
听到自己可能不知道的内幕，中原理见顿时竖起耳朵。
“我倒是觉得那种程度已经算轻了呢，至少短时间内他们不敢再搞小动作了不是么？”
“至少这次换上去的一批，勉强有几个顺眼的，啊，惠他们应该快过来了。”
“真是擅长给人添麻烦。”
家入硝子厌烦的吐槽道，但脸上却并没有多少不快，似乎也只是口头表达一下抗议。
“知道了，下次我会收敛点的，至于那黑绳，既然有用，就先留着吧，其他的黑绳到时候我去回收一下。”
五条悟正抱臂靠着墙壁，闻言甚至有闲心笑眯眯的问中原理见：
“那种东西戴在手上，会觉得不舒服吗？”
被点到名的中原理见下意识摇头。
“不会啊……”
五条悟微微扬起下颌，拉长了调子，教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可中原理见却敏锐的感觉他现在心情似乎并不好。
“可是光靠这些东西，被死神敲门的时候，恐怕不能保住你的命呢。”
这句话低沉，无端透露出几分危险意味。
中原理见愣愣的和他对视，试探性地问道：“那……我尽量不开门？”
正想打圆场的家入硝子：“？”
这难道是开不开门的问题吗？！
第126章 第126章那个吻仿佛只是她们之……
“噗、哈哈哈哈哈哈！理见酱的反应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呢，有时候真不知道你在装傻还是真傻。”
本以为会生气的五条悟笑得直不起腰，手指抹去眼角多余的水分，他忍俊不禁的拍了拍中原理见的脑袋，语气亲昵。
中原理见：“？”
什么意思？在说她傻吗？
“你说得对，当死神来敲门的时候，你可以不开门，但是如果外面的人千方百计的想撬开这扇门呢？到时候手无寸铁的你，面对想要吃掉你的怪物，该怎么办呢？”
听到这番话，中原理见陷入了思考。
五条悟也不急，耐心的等待她的回答。
半晌后，她抬起脸，认真的说：
“除了坐以待毙以外，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将敌人的敌人引向这扇门、在门口设下陷阱迷晕对方之后绞断颈骨，如果反抗到最后真的到了绝境，就事先服下毒药，任他剖腹饮下血酒。”
她在分析除了正面迎战的其他所有可能性。
不太符合这个身份会说出的话，作为咒术师来说有些消极避战，但如果之前是从事一些特殊的战斗职业的话，能得出这个结论也无可厚非。
五条悟笑了，他的手指往下滑，从额角到鼻梁，最后落到嘴唇上，做了个示意她噤声的手势。
“拿你作为胜利品的血酒太隆重，让这些诅咒喝了未免太浪费，老师会心疼的。”
说到这里，他故作夸张的叹了口气。
“真是的，老师舍不得你死呢，咒灵千千万，但老师的理见酱只有这一个呢。”
中原理见：“？！”
五条老师刚刚说了，他的理见酱……对吧？这难道是一种委婉的表白？！
“我那里正好还有一套新的制服，晚点我会让伊地知给你送过来，来，张嘴。”
旁观的家入硝子意识到什么，看着五条悟皱起眉头。
中原理见的注意力全在对方靠过来时无孔不入侵入的甜香，视线里那双修长笔直的长腿逼近，她想开口说话，但一块麻薯被先一步塞进她嘴里。
她看向怀里的包装袋，有些意外这竟然是五条老师给自己准备的，然后突然想起这眼熟的包装，这家店她似乎在那条街上看到过。
不等她开口问，五条悟就已经看了眼时间，直起身远离了她，香气就此远离。
“本来想等下送你回去的，但那群小惠他们吵着闹着要来见你，等下让他们送你回宿舍吧，我还有事，回见。”
他语气调笑，但脸上没什么情绪，反而透出凉意。
“……”男人洒脱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婉拒了中原理见的投喂邀请以后，家入硝子开始收拾起实验器材，镊子和剪刀倒映出她扭曲的、若有所思的脸。
她在揣测五条悟的用意。
这几天对方的行为实在反常，换做旁人只会觉得他向来行事缜密，从而看不出端倪。
但……硝子的视线落到病床上的少女身上，她正低着头吃麻薯，看起来很规矩，除了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以外，一切都很正常。
但对于一向精神奕奕的中原理见来说，这一点已经足够反常了。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送她来校医室时，五条悟对她的评价。
“她在第一次面对和人类九成相似的类人咒灵时，并没有犹豫不决，反而很顺利的接受了对方或者自己的死亡，足够疯狂。”
但是，这样的性格，也注定会埋下隐患。
家入硝子不知道五条悟有没有看出这一点，但五条悟自己都是个问题教师，想要教好问题学生，显然会像现在这样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偏。
但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未免太没有分寸感了？把学生的制服留在自己家里是要干什么？！五条那个人渣都对她做了什么啊？！
家入硝子深吸一口气，决定直切主题：
“你失踪的那几天，是和盘星教的那位教主一起困在了昭水村么？”
中原理见猜到高专已经掌握了自己的动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没有问自己这些事情，此时面对家入硝子的问题，她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这样啊。”家入硝子点了点头，话锋一转。
“通过这次对你的检查，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如果我如实将那份检查报告呈交上去，你的咒术师评定大概会发生变化，隐瞒、失控、谎言，你觉得……”
家入硝子掐掉烟，来到女孩面前，细长的手指
捏住她的下颌，留着棕色短发的少女校医强迫她抬头，手腕一转，变出一把锋利反光的手术刀，轻声细语的问她：
“——咒术总监会那些人知道以后，会怎么对待你？”
中原理见被迫仰起脸，整个人倒在床上，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她皱着眉想要往旁边躲，但少女已经倾身上前，以骑坐在她腰身上的姿势，逼迫她直面那锋利的寒光。
那张厌世而美艳的脸褪去倦怠和漫不经心，只余咄咄逼人的气势。
被她压在身下，比杀意更先感受到的是姐姐香气的中原理见：“……”
为什么要奖励她？！
这难道是继夏油杰之后又一条隐藏线路吗？
咳，硝子姐姐的腰好细哦。
没听到回答，误以为她是要拒绝的家入硝子干脆的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我可以帮你交一份正常的体检报告上去，但对应的，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中原理见慢半拍的回过神，眨了眨眼，看上去有些懵懵懂懂：“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知道你和那位教主私底下还有往来，之后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你让我和他见一面。”
没想到会和夏油杰有关，中原理见意外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可以。”
“答应的很爽快，因为我拿悟的事情要挟了你么？”
在黑手党内部，因为大家无法永远一致的利益而反目是司空见惯的事，中原理见摇了摇头：
“如果这能让硝子小姐你开心点的话，我会去做的。”
不如说她早就想这么干了，现在好不容易碰到机会，她毫不犹豫的出卖了某只坏狐狸。
但在家入硝子的眼里，却被解读出了另一种含义。
为什么，被她威胁却还能露出如此全身心信赖她的表情？
“你……”
“当然，我也有自己的条件。”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困惑，被她按在身下的中原理见笑了，女孩主动捧起她的脸颊，手指接触到她的唇角，做了个作势要往上提的动作，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作为对我的奖励，请硝子小姐笑一下吧。”
她的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家入硝子注视着那双甜蜜的眼眸，没注意到自己的神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柔软下来。
“糖衣炮弹对我是没有用的，只是嘴甜的话并不能让我……”
她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中原理见一手撑住了床，稍微直起了身，在她眼下那颗痣上蜻蜓点水的啄了一口。
“甜吗？”
“……”
虽然说着撩拨人心的话，但少女脸上并没有露出羞涩的表情，自然到刚才那个吻仿佛只是她们之间的稀松平常。
中原理见本来只是想靠贴贴安抚一下硝子小姐的情绪，然而对方沉默的看了她半天之后，突然放松了对她的桎梏，开始起身整理自己凌乱的白大褂。
“这种事你究竟还对谁做……不，我想问的是，你的术式彻底失控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一波人正在靠近这里，中原理见将鬓发别到耳后，看向家入硝子，被提起不开心的话题，她的嘴角往下垮了一些。
“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她说。
*
“没想到这次是和七海先生出任务呢！”
中原理见走在金发男性身边，兴致勃勃。
七海建人转头看了对方一眼，橘发少女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全然没有那天跪倒在地时满脸阴霾的痛苦模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作为有分寸的成年人，他不会插手这些事，何况正在管眼前这女孩的人此时恐怕正在为她头疼吧。
无意干涉和过多追问，他收回视线。
“我需要去一趟前公司，你要跟着来吗？”
七海建人在自动售卖机前停下脚步，一边操作机器一边转过头平静地询问中原理见的意见，想到某人的嘱咐，于是站起来，将一瓶罐身冒着冷气的橘子汽水递给了她：
“你在休息室等我，等你的果汁喝完，我的事情也就处理完了。”
前公司的老板能找七海先生有什么事？是之前工作上的一些交接还没做完吗？
中原理见愣了一下，乖乖的点了点头，两人进入电梯，她借着电梯的镜面，悄悄打量身旁存在感强到无法忽略的男人。
是混血吗？虽然七海先生说自己年纪比五条老师还小，但深邃的眉眼和金发，青筋暴起的大手，都看上去相当成熟。
身材无疑相当结实，深蓝色的西装内衬被肌肉撑得鼓鼓囊囊的，仿佛下一刻就能爆裂开来，是相当诱人又暴力的美感。
“为什么要看着我？”
冷不丁的，观察对象突然开口了。
“感觉七海先生是会很受女性欢迎的那种类型。”
中原理见老老实实的开口。
无聊的小女孩话题，但七海建人并不讨厌大大方方的人，于是他轻轻颔首，客气的回应了一句。
“如果你的五条老师能表现得稍微靠谱一点，别那么混账，也会比现在受欢迎。”
中原理见：“？！”
五条悟的魅力明明大家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这么说未免也太过分了！
她鼓起脸想要反驳，但电梯门已经开了，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止住话头。
有人站在电梯门口，似乎已经等了有一阵子，看到电梯门打开，笑容满面的正想搂过七海建人的肩膀，就看到从男人身后探出头看他的橘发少女，对方脸嫩，眼睛也漂亮，睫毛长长的很勾人，怀里还抱了瓶橘子汽水。
男人愣了一下，正想问七海建人怎么还带了人过来，然而对方已经绕过他开始往里走，语气淡漠。
“我只是顺路路过公司，横原先生，还请速战速决。”
男人回过神，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暗道七海建人看起来沉闷又无趣，私底下竟然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学生妹，果然像传闻说的那样性压抑过头了。
非工作日的办公大楼没什么人气可言，换做平常这些员工应该还在自愿加班，为公司带来更多经济效益。
回头再跟那几个加班中的翘楚说几句好话吧。
男人收回视线，冷冷的想。
虽然他有心再和那个漂亮的女高中生说几句话，但七海建人似乎根本没有要搭理对方的样子，自顾自走进了他的办公室，老板不快的咬紧牙关，但还是老老实实跟了进去。
“七海啊，我想你应该也知道，在公司里，我一直都很看好你。”
男人显然不认为七海建人说只是“路过”是真心话，他笑容满面的准备开始发表自己的高谈阔论，却再次被对方打断。
“横原先生，请直接说出你的诉求。”
七海建人语气平静，兴致缺缺。
“你看下面那么多人像蚂蚁一样庸庸碌碌一辈子，也坐不到这个位置，你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回来继续为我工作。”
“抱歉，我对你的宏伟蓝图没有任何兴趣，请容我拒绝。”
男人说的太果断，横原愣了一下，有些不甘心的提高声音。
“你这是对上司说话的
态度吗！七海建人，我听说过你的事，但是前任社长已经走了，请你马上给我摆正你的姿态。”
“难道你觉得离开这里之后，就有资格对我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了吗？！你不过也是我手下的一条狗！”
七海建人没说话，只是走到了门边，见此情况，横原更加气急败坏：
“我命令你停下来！你信不信之后我……”
咔嚓一声，门被从里面上了锁。
男人愣住了。
七海建人依然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他回过身，由于是逆光，老板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但无端感受到了某种恐怖的压迫感。
“你刚刚说什么？”
“咦……？”
“我问你，刚、刚、说、什、么。”
本来沙哑的声音此时更是阴沉得吓人。
男人愣了一下，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无心的话似乎触碰到了他的某个逆鳞，连忙尝试补救。
“等等，七海，你知道的，虽然叫你回来送资料只是个幌子，但我其实很看好你这个员工，哪怕离职了也期待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继续跟我们共事……”
金发男人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老板的表情更加慌乱，他一边往座椅里缩，一边继续尝试的说服他。
“你不能在这里对我动手！那个高中生、对，那个孩子还在门口等你！你也不想让她看到你暴力的一面吧？！”
但阴影已经居高临下的笼罩了他，像座沉默的雕塑，即将将他拖进地狱。
……
办公室里突然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中原理见喝着橘子汽水，正在低头给同学回消息，听到动静有些好奇的看了眼发出声音的办公室。
只是交个文件需要说这么久吗？
【你有这样的炸毛海胆小猫咪进入霓虹：什么时候结束任务回来？】
【快让我哥上班：还早呢！七海先生有点私事要处理，让我在休息区等他，看，他还给我买了橘子汽水】
她挑了个光线好的角度，给伏黑惠拍了一张自己拿着罐装汽水的手部照片。
【图片.jpg】
【你有这样的炸毛海胆小猫咪进入霓虹：……饮料很好看。】
橘子汽水的颜色是很鲜亮啦，但形容好看是不是有点奇怪？果然惠作为男生关注点也会奇怪些吗？
于是她挑了张转圈跳舞的小猫表情包给对方发了回去：
【是吧！我也觉得很好看！】
如果她身处的位置再偏向门那边一些，就会发现，那磨砂质地的半透明墙面上，不知何时溅上了大片血迹。
那尚未干涸的血迹还在热气腾腾往下流，有人的手重重拍在墙面上，又被另一只戴着腕表的大手像死狗一样拖走。
另一头，伏黑惠点开大图再次仔细观察着少女不经意间露出的形状漂亮的腕骨和修如梅骨的手指，指腹无意识在她的腕骨处轻轻摩挲，似乎这样就能将她的手腕牢牢攥住。
“……！”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之后，伏黑惠倏然睁大眼，有些狼狈的退出了大图模式。
但那张照片仿佛有什么魔力，他纠结了半晌，在收到对方的回复后，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眼疾手快按下了保存。
“咦，伏黑你在看什么？”
在他身旁的虎杖悠仁察觉到了异样，好奇的把头凑过来，在看清屏幕的时候发出了大惊小怪的声音。
“你居然还收到了这种好东西！我也要我也要，理见的照片也发我一份！”
本来不感兴趣正准备路过的吉野顺平闻言也停下脚步，他思索了一下，朝伏黑惠露出羞涩的笑容：
“伏黑同学，如果可以的话，理见同学的照片也能发我一份吗？”
“不行。”
没想到因为一时乱了分寸就被趁虚而入，换做平时伏黑惠根本不会给他们看到自己手机的机会。
“那是我的东西。”
*
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中原理见收到了伏黑惠发来的语音消息。
她调大音量，将手机凑到耳边：
也许是环境嘈杂，伏黑惠的声音听上去断断续续的。
“如果我爸找你要这种照片……救我……不要给他。”
咦？她是不是听到什么奇怪的杂音？
中原理见困惑的再次点开语音重新听了一遍，这次没有再听到微弱的求救声。
七海建人拧断男人的脖颈，随手将他扔回办公椅上，从饮水机前取水洗手，对着沾满血迹的镜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随后，皮鞋踏过尸体和黏腻，发出让人牙酸的气泡声响，他打开门，全程走得很稳，目不斜视。
*
迟迟没等到人出来的中原理见终于听到走廊那边传来声音，她将喝完的易拉罐扔进垃圾桶，决定去看看情况。
然而她刚站起身，就看到七海建人迎面走了过来，见她往那边张望，明明前一刻才进了办公室，最后却从卫生间走出来的金发成年男性瞥她一眼，问她看到了什么。
中原理见摇了摇头：“要准备走了？那位横原先生不出来送我们吗？”
他恐怕永远没这个机会了。
“他现在有事。”
七海建人说着，攥着她的手腕往电梯那边带，中原理见赶忙跟上，眼尖的看到他领带上沾了点红色。
“七海先生，你的领带……”
“那是不小心溅上去的红色颜料，不必在意。”
男人按住她想要触碰自己领带的手，抓着她的指尖略带粗暴的按下了电梯楼层。
“我们该去任务现场了。”
他冷淡的提醒道。
*
中原中也回来的路上被耽误了一些时间。
起因是他在路过某条巷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呜呜……”
声音雌雄莫辨，听不太出年纪。
中原中也对这种疑似打扰别人失恋发泄情绪的行为敬谢不敏，正准备离开时，耳边再次响起那怪异的哭声。
“理见……求求你……”
听到某个关键词，身骨桀骜的橘发青年猛然停下脚步，目光锐利的看向了那个阴暗的巷子。
——巷子里有人正在叫他妹妹的名字。
甚至巷子内部还散落着几片被撕扯成碎片的黑手党制服。
这一幕本该很恐怖，任谁都能察觉到不对劲，但是，它偏偏叫了中原理见的名字。
叫了他心爱的妹妹的名字。
哪怕是陷阱或者敌对组织派来的诱饵，中原中也都不想失去任何一点得到她线索的可能性。
于是，原本急着赶路、想要对此置之不理的黑西装青年皱起眉头，在短暂的的犹豫了两秒钟之后，迈入了小巷。
随着他的靠近，哭声越来越清晰，也就是在这时，中原中也看清了那个站在巷子里的人影。
对方背对着他，正趴在地上躺着的人身上，哭泣声就是从它口中传来的。
那具尸体生前显然遭到了严重的虐待，手脚以奇怪的形状弯折成麻花，遍布刀伤和锐器的伤口，衣服也被恶趣味的剪碎了扔到了一边。
中原中也认出这是黑手党的基层成员的制服。
“……”
这个东西真的是人类么？
这诡异的一幕让中原中也冷下脸，他继续向着人影靠近，指尖已经悄然亮起红光。
“喂，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呜呜、如果找不到你我会被羂索大人惩罚的，在这里吃也吃不饱，理见，求求你……”
它注意到中原中也的接近，哭得更加可怜了。
四目相对时，青年那双凌厉的蓝眸微微睁大了，露出错愕的表情。
因为人影转过头时，露出足以将脸一分为二的巨大嘴巴，嘴巴裂开一个夸张的弧度，血淋淋的一排倒齿。
这是什么东西？！这样的怪物之前怎么没在横滨见过？
怪物仍在喃喃自语。
“我害怕羂索大人，更害怕吃不饱，求求你了，理见……”
似乎察觉到了青年的错愕，它丢下手上的东西，朝中原中也猛扑过来！
“让
我杀掉你吧！！”
早有准备的中原中也灵活的往后退了数步，轻巧的躲开了来势汹汹的一击。
“你认识理见？你是在哪里见到她的？”
中原中也的声音快结出冰碴子。
听到这个名字，面前怪物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它停下来慢吞吞的思考了一下，同时充当眼睛和五官的嘴巴眨动几下，游动的眼睛回到了那张脸上。
“你是……理见？”
很显然，这个有些脸盲的怪物分不清兄妹俩的区别，在它看来，眼前这个人就是换了种风格的性转中原理见。
不过这也不能怪它，因为但凡同时见过这两人的人都会发现，两人虽然气质打扮截然不同，但只要见过其中一方，再见到另一方的时候，都能一眼看出这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但怪物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太好了，太好了，你在这里，理见，让我杀掉你吧，我想提着你的头去找羂索大……”
话音未落，裹挟着红光与罡风的一击直接踹的它后背撞上墙面，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墙壁上出现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痕。
怪物吃痛，发出哀嚎，但即便是面对高度类人的怪物，青年的表情依然没有半点动容。
怪物那双眼睛里流出恐惧的泪水，见此情况，中原中也纡尊降贵的稍稍抬起脚。
没放过这个机会，怪物再次向眼前这个年轻人发起袭击，然而对方的身影转瞬间便在面前消失了。
“咦？”
怪物愣住了。
这和它接受到的情报不一样啊？
不是说那个叫中原理见的咒术师，羸弱又不擅长近战吗？照片上她也没有长得这么凶……
还没等它用那一丁点的脑子思考对方怎么长矮了还强大了，视线突然天旋地转，它的头被人踩进地下。
黑西装青年的声音森然而沙哑。
“嘴碎的杂种。”
“——重力填充。”
那张美丽但向来无情的脸上，此时写满了冰冷阴翳的情绪，满腔杀意几乎凝为实质。
“我问你，你在哪里见到的理见？”
“回答不上来的话，我就把你的头砍下来，身体一片片撕烂喂港口的鲨鱼。”
怪物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奇怪的地方，它转动着灵活的眼珠子开始观察眼前这个把它痛扁了一顿打得它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类。
声音、体型、头发、还有这个性格……
羂索大人说过，中原理见的声音很甜，像水分饱满的水果，但眼前这个人类声音很沙哑。
中原理见体型很瘦，但在同龄人类里个子拔高，眼前这个人看着不高。
中原理见的头发很长，但眼前人类的头发不仅偏短，还偏卷。
……但他确实和中原理见长得很像，他到底是谁？
脑子不大聪明的特级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不是、理见？但你的气息和她很像，你吃掉了她所以取而代之吗？”
它发出疑问。
闻言，踩在自己头上的青年微微愣怔一下，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不会吃掉她，相反，我会一直保护她，因为她是我的妹妹，就算真的要吃掉其中一方，被吃掉的也应该是哥哥。”
中原中也说到这里，嗤笑一声：
“但这些东西你身为怪物应该理解不了，趁我还没把你的头砍下来，跟我解释清楚你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她的名字。”
说话间，他注意到旁边倒着的尸体旁边，刚刚被怪物丢掉的东西。
刚才没看清，现在停下来才注意到。
——那是颗心脏。
它活生生的掏出这个人的心脏。
如果放任这样的怪物去到理见身边，又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不对，它已经惦记上理见了，那今天就绝对不能让它离开这里。
“……”
怪物的眼珠飞速转动着，但它并没有回答中原中也的问题。
“你们不是同一个人。”
它笃定道。
“但你在为了她生气。”
这就是羂索大人常常挂在嘴边的情感吗？人类总是会为此做出一些失去理性的判断？无法理解。
想到这里，怪物突然裂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一个冷笑：
“她会死，即使不是我杀了她，她也会死，羂索大人告诉我了，没有我，也有别的家人，大家都很团结。”
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之后，它在尝试故意激怒中原中也。
“你这杂种……”
果然，橘发青年肉眼可见的焦躁和暴怒起来，于是咒灵无限伸长的手脚化作利刃，眼见着就要狠狠刺入他的后心。
但是，被拦住了。
怪物疑惑的转动眼珠，看到了中原中也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有着鸢色眼眸的青年。
青年美色惊人的脸上笑意盈盈，但气息接近于无，此时只是抓着那刀锋，便让它动弹不得，流转的咒力仿佛都被吸入了黑洞，无法再使用半分。
“哟，不愧是从人心里诞生的怪物，虽然尚且处于很懵懂的阶段，但意外的很聪明嘛。”
听到熟悉的声音，中原中也斜睨看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说了要来为你接风洗尘，解答你的疑惑嘛，这种怪物虽然好解决，但也很擅长利用人心呢。”
“这和理见有什么关……”
太宰治云淡风轻的打断他。
“理见在那边，一直以来面临的就是这种怪物哦。”
中原中也愣住了。
“太宰，不是说这个坏消息要留到最后告诉中原吗？”
身后传来另一个熟人的声音，有着暗红色头发，气质沉稳的男人走了过来。
是织田作之助。
太宰治无辜的耸了耸肩：“没办法嘛，谁让这条蛞蝓回来就正好撞上了这么精彩的现场，这不正好是一个绝佳的展示机会吗？喏。”
他从织田作腰间顺手拔出一把手枪，对着眼前的人形怪物连开几枪。
子弹仿佛接触到了某种极为僵硬的物质，甚至没能穿透它的皮肤。
“想要杀死这种东西，还是有点麻烦的，它们会发出人类的声音，然后虐杀被吸引的路人，除非异能者，普通人通常很难在受到攻击后活下来，或者说留下全尸。”
“这种生物名叫【咒灵】，而小理见正在就读的那所学校，就是为了消灭这种怪物而诞生的，真可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看看那边的师资教育和异能者呢。”
太宰治说着，弯起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眸，看起来似乎真的很向往。
“把它碎尸吧，它已经提供不了更多有效的消息了，但这样应该就能让它死透了。”
比刀锋还红光一闪，当场斩断了咒灵的四肢和头颅，中原中也面带寒意的站了起来。
“太宰。”
太宰治仍然笑着：“嗯？”
回应他的，是狠厉的一拳，直接将少年掀飞出去，后背撞上已经龟裂的墙壁，腾起了烟雾，受损严重的墙体摇摇欲坠几下，终于不堪重负的倒下了。
不满自己复刻了刚刚咒灵的惨状，太宰治擦去唇角血迹，喘息着笑出声。
“咳、咳咳！果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一言不合开打啊。”
该说很符合他的妹控作风吗？感觉今天是真的要被杀掉了，有痛去世之前能不能拉织田作给自己垫个背？没叫上安吾一起来真的可惜了。
毕竟开局就送三百连抽呢。
第127章 第127章“别想勾引我的中原老……
“狐狗狸？是传说中那个召唤仪式需要用到硬币的银仙吗？”
抵达现场的时候，中原理见才知道为什么七海建人表现得那么不慌不忙。
“是的，七海先生在您过来之前就已经进入了学校，找到了几个学生的遗体，根据受害者的家属所言，这些学生生前都得进行过召唤银仙的仪式。”
伊地知洁高深吸一口气，开始跟她解释。
中原理见听说过这个占卜游戏，知道它与种花家的笔仙类似，是一种危险的降灵仪
式。
被召唤来的银仙会在事先准备好的五十音图上作出回答，事后也需要将其送回，不然会遭遇不幸，也因此深受喜欢寻求刺激的学生欢迎。
说着，男人从档案中取出一张现场的照片递给中原理见，上面是凌乱的桌椅，血手印和拖行痕迹。
“依据伤势判断，他们应该是在仪式中被咒灵袭击导致惨死……”
七海建人平静地打断他。
“不，少了那枚十圆硬币。”
“硬币？”
伊地知监督一愣，也看向照片，确实没有从中看到那枚硬币。
“我去往现场的时候，没有发现所谓银仙和咒灵的踪迹。”
看来是类似座敷童子事件那样，和本校学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七海先生是希望与死者年纪相近的我在学校里重新召唤一次银仙吗？”
中原理见指了指自己。
“不。”
七海建人微微低下头，看着她沉声道：
“咒灵肯定还会出现第二次，我只需要你作为帮手和我一起行动，然后在我分身乏术的时候去帮那些学生。”
*
“咦，川上同学你也听说了这次的事吗？那几个学生在校内意外身亡的事。”
闻言，被众星捧月的黑发转少年抬起脸，露出一张美如妖鬼的脸，眼下泪痣熠熠生辉，是足以摧残心智的可怖美貌。
“我确实对这样的传闻很感兴趣，毕竟狐狗狸这样的神明大人，我之前也曾成功召唤出来过，如果这次祂也能回应我的祈愿，或许就可以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周遭的学生一愣，仿佛从美色里短暂的清醒了一瞬，然而正在此时，坐在角落的女学生发出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
“川上同学曾经成功召唤过银仙吗，那我岂不是……”
神态一直漫不经心的少年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抬起眼，目光精准无误的落到了女学生身上。
没想到自己声音这么小也能被听到，女学生一惊，正想低下头，却突然察觉到眼前落下了一道阴影。
“——你是叫安泽同学，对吗？”
少年甜蜜的几近蛊惑，他不知何时来到了女学生面前，居高临下的向她发出邀请。
“我初来乍到这里不认识路，可以麻烦你带我参观一下校园吗？”
唐突的邀请，对方的眼里分明毫无笑意，写满淡淡的不耐和杀意，自称老师的孩子来帮忙拿文件的行为也很奇怪。
但那双漂亮诡艳的眼睛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黑洞，女学生看着那张脸，恍惚了片刻。
“……我答应你。”
明明是那么好看的人，为什么会让自己发自内心觉得恐怖呢？
“是那个人告诉我，用它来召唤银仙，银仙大人必然会现身！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那些参加仪式的人都死了？
“——我当时只是鬼迷心窍！我没想到那枚硬币会那么危险，大家都死了，因为拉肚子而错过的我却完好无损，这件事我根本不敢和别人说。”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安泽跪坐在地上，露出懊悔又痛苦的表情，像看着自己唯一救世主一般，将贴满符咒的十圆硬币双手递了出去。
“如果川上同学您真的可以召唤来银仙大人，能不能帮我问问，怎么才不会像织香他们那样死掉……？”
如果有人能看到她此时的表情，就会发现她的眼眶逐渐爬上红血丝，面前川上富江暴露在自己视野里的修长小腿也逐渐变得充满了吸引力。
站在她面前的川上富江一言不发的拿走了硬币，漂亮的手指捏着硬币对光看了看，果然从上面看到了浓重的怨气。
川上富江抬起下颌：“你捡回这枚硬币的时候，上面的符咒就是已经贴好了的么？”
安泽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问到这个，她迟疑着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的点了点头：
“是的……”
“呵，银仙么。”
恐怕用鬼仙来形容更恰当吧。
美丽的少年轻嗤一声，话中是不加收敛的鄙夷和恶毒。
“就算真有那种愚蠢的神明，论美貌也比不上我的半根手指头。”
“咦……？”
“真是无趣啊，你也迷恋上我了么？”
前后态度相差太大，听到如此轻视神明的话，女学生愣住了，她讷讷的想要抬起头，脑袋却被一本书用力拍下，阻止了她想要抬起的视线。
“老师不想看到除我之外的其他人死掉，所以为了你自己着想，老老实实四肢着地的趴在地上吧。”
“老师是谁……？”
听到陌生的名字，女学生心里没由来的涌上嫉妒，她无意识的呢喃出声。
却不想，头顶的声音倏然阴沉下来。
“你问老师的事想干什么？你想勾引她？你也看到了老师的好对不对？”
川上富江一边怀疑着，一边手上逐渐加大力道，直到对方发出痛呼。
“——富江同学。”
门口突然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女声，听着年纪不大。
“不是答应了我，调查情况的时候要注意适可而止吗？”
看到来人，川上富江似乎瞬间兴奋起来，他用黏糊糊的让人毛骨悚然的腔调，可怜兮兮又情绪高昂的向着对方走去。
“她帮我不是应该的么？而且我的行为也只是在救她，我很乖哦，啊～老师你的眼睛好美，果然还是注视我的时候最漂亮，喝点我的血吧？他们不会舍得对你做什么的。”
书本从头顶滑下，安泽狼狈的爬起身，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两人。
刚刚还傲慢恶毒的美丽少年此时亲昵的抱着出现的少女，脸颊因为激动涌起潮红，简直像是看到了心上人的精怪一样。
背对她的少女被他抱着，兴致缺缺。
“……抱歉，我没有异食癖，富江同学。”
“哈哈，已经想让我回去了吗？和召唤我出来那样，我需要得到老师的吻呢。”
“回去会给你买新衣服的，别闹了。”
安泽鬼使神差的想要看清两人的互动，但教室门逐渐在面前被关上，在彻底关闭的时候，那形状漂亮的诱人唇瓣，无声翕动了一下。
“——再敢看我，就去死。”
*
“依靠咒灵取得的线索么？”
七海建人对名为川上富江的特级咒灵有所耳闻，知道对方曾经是引起全校纷乱的切片怪物，擅长迷惑心智，不管对常人还是咒术师来说都是非常恐怖的存在。
偏偏这样的存在，五条悟提起时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
“啊，那个家伙啊，被我贴上符咒送给理见酱了，毕竟说不定关键时候还能派上用场呢。”
中原理见身为一个二级咒术师，居然放心让她去驱使一个擅长蛊惑人心的特级咒灵，该说不说真的很儿戏。
但七海建人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只是接过贴着松垮符咒的硬币，轻轻颔首。
“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请交给我吧，我会让伊地知先生送你回去。”
话音一出，中原理见愣住了。
“可是咒灵不是还没有消灭吗？”
“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是靠在校内贩卖诅咒硬币吸引好奇心重的学生并将其杀死，那中原同学现阶段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可是上面明明说让七海先生和我一起出任务，七海先生不可以这么丢下……”
七海建人转身欲离去的脚步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你想命令我执行上级的任务么？中原同学？”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宛如暴风雨前的平静，无端让人脑中警铃大作。
中原理见不闪不避的对上他的视线，认真解释：
“我相信七海先生有独立完成任务的能力，作为你的搭档，我只是想……”
帮上你的忙。
这句话还没说完，金发男性倏然转过了身，中原理见有些愕然的止住了声音。
——只因为七海先生现在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恐怖，那是一种恨不得将她撕碎的阴冷目光。
“……”
她不说话了，如临大敌的向身后退去。
但七海建人显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她退后，他便向前，一步步拉近了和她的距离。
七海建人的声音沙哑而沉冷：
“中原同学，我似乎没有事先告诉过你……”
“——不要命令我。”
男人的皮鞋声沉重的叩在地上，让人压力暴增。
“——不要对我抱有期待。”
皮鞋抵着女孩的鞋尖，她的下颌被人粗暴的捏住。
“——不要吩咐和指示我。”
气息从她脸上拂过，冰冷而粗重，成年男性的陌生气息无孔不入的侵袭着她。
“况且，我不认为自己都没有没有下定决心的人能帮助到我 。”
男人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她腕上的黑绳，仿佛某种无形的警告。
“……”
中原理见仰起脸，定定的看着他：
“是因为回应期待太累了么？”
“？”
“据我所知，七海先生无论是在谁口中，都是非常可靠的存在，所以当时我就在想，七海先生会不会很累。”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么一看，果然……”
很厌恶工作啊，厌恶到了会应激的程度，和每天加班出差还精神奕奕的五条老师是两个极端呢。
她就说嘛，怎么会有人发自内心喜欢工作呢！！
而且一直饱受期待，压力也会很大吧？当压力排解不了的时候，就可能会做出可怕的事。
她看着眼下青黑的七海先生，发自内心的发出邀请。
“等工作结束了，我们去吃芭菲吧？我猜你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休息？”七海建人喃喃的重复她的话，脸上慢慢浮现了茫然的表情。
“是的，你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吧？可不要小瞧我解决事情的能力啊！”
中原理见慷慨激昂的发言，经过前几个人的经验，她对自己这一点充满了信心。
七海建人一愣，就见少女反客为主的上前，抓住了那枚硬币，粗暴的掀开了上面的符咒。
“吾、吾听到了汝的声音？”
耳边倏然传来一个古怪而空灵的声音。
中原理见正想用力扯掉腕上黑绳，却被眼前的男人按住了肩膀，七海建人面无表情的抽出了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钝刀。
“——十划咒法。”
钝刀直直劈砍向中原理见的脑袋，下一刻，血花飞溅。
外形酷似某种狐狸的咒灵发出尖锐的惨叫声。
“请帮我拿一下。”
西装外套被脱掉扔到中原理见怀里，宽阔的肩膀和鼓鼓囊囊的肌肉都将深蓝色的内衬撑得饱满又有型，七海建人砍掉那只试图偷袭少女的手，锐利的眯起眼。
“吾可以帮你实现……”
“不必了，我厌恶工作，只想早点下班。”
咒灵意识到实力悬殊，毫不犹豫就要逃走，但眼前的西装男人显然没打算给它这个机会，自手部凝聚起巨大的咒力。
“……！”
仿佛被人按下慢动作，那枚咒力浓重的硬币在空中旋转着，然后被洪流般涌来的恐怖力量一举击碎。
而结束工作的成年男性从少女怀里接过外套，慢条斯理的往上一颗颗系着扣子，一丝不苟。
在一旁围观，完全没有机会出手的中原理见：“……”
呜哇，果然是个成熟又靠谱的大人呢。
“走吧，中原同学。”
“我们去哪儿？”
“去有卖芭菲的地方。”
中原理见还沉浸在刚刚看到的一幕，有些愣愣地回不过神来，七海建人闻言，停下了脚步。
“我偶尔会有丧失理智的时候，如你所说，我可能确实需要休息。”
中原理见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偶尔丧失理智指什么？”
“一旦被命令或者期待就会压力倍增然后陷入疯狂的意思。”
“而我一直处于这样的疯狂里。”
第128章 第128章夏油杰听到了自己动心……
菜菜子和美美子总感觉盘星教最近的氛围很奇怪。
自夏油大人从昭水村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羂索大人，不知道两人最后说了什么，但当菜菜子和美美子从拐角处偷偷观察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僧人离开时表情冷冷的，全然没有以往的温情表现。
只有在看到两人时，那阴霾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朝姐妹俩露出了温柔的表情，柔声询问她们怎么会在这里，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其实我觉得羂索大人好像不太在乎教主大人。”
甜品店里，菜菜子拨弄饮品上的装饰小伞，对妹妹说道。
自从那天两人有了分歧以后，这几天羂索大人一直有事称自己要外出，对夏油杰态度淡淡的，似乎也看不到对方的动摇。
闻言，美美子犹豫了一下：“可教主大人很信任羂索大人，当时大人失踪，也是羂索大人支撑起了整个盘星教。”
“可我觉得，她还不如中原更在意教主的情况。”
年轻气盛的黄发女孩抱怨道：“这几天教主闭门不出，她不去看自己的孩子不说，还天天外出……咦，美美子，你看，那个人是不是羂索大人？”
循着菜菜子手指的方向，美美子果然看到那个短发缝合脸女人的身影混入人群。
女人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注视，她只是目的明确的某个方向走去。
她明明没说过今天要外出，两个女孩彼此对视了一眼，默契的下了同一个决定。
美美子性格更慎重些，她犹豫了一下，给夏油杰发出去了短信：
“大人，羂索大人有说今天要出门吗？”
那头很快就回复了。
“没有哦，你们是在哪里遇到她了吗？”
美美子正想回复，心急的菜菜子已经拉住她的手，朝着女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快走啦，不然等下跟丢了，正好看看那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连教主大人都不知道她的去向，果然很可疑吧。
而且自己和菜菜子也没有证据，直接告诉教主大人她们要做的事，可能会让本就纠结的教主大人更加烦恼？如果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想到这里，美美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没有去回复夏油杰的消息。
越到后面，目之所及的一切便越荒凉，两个女孩在一栋废弃建筑前停下了脚步，在看到女人轻车熟路的进入建筑后，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还要继续深入下去吗？
她们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危险。
“我们还是回去吧，菜菜子。”
美美子皱眉打量眼前的一切，里面浓烈到无法让人忽视的诅咒气息连她都感觉到了生理不适。
菜菜子不甘心的咬住下唇：
“可是就这样回去，不就没办法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吗？万一下次她换了个临时……嘘，美美子，来这里！”
她将抱着玩偶的妹妹拉到树丛后，屏住呼吸，果然看到有人靠近。
那是个身影枯槁瘦高的男人，美美子认出他也是盘星教的成员。
因为对方属于实力相对低下的那一批，所以美美子在回忆里寻找了半天，也没能想起这人究竟叫什么，只记得每次开会他都在最边缘的角落。
此时，那男人也面露紧张，四处张望，两姐妹再次将自己的脸藏入树丛后，看他如临大敌的进入了眼前的废弃建筑。
两人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没能按捺住好奇心，悄悄跟了上去。
房间的隔音不太好，隔着一层楼，两人听到上面传来隐隐约约的交流声，她们躬着腰小心前进，终于在楼梯拐角处看到了不远处站在走廊上对话的两人。
“你做得很好。”
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很温和，她像夸奖自己的孩子一样不吝啬于夸奖男人：
“如果没有大和先生有关储物和转移的术式，我想要达成目的恐怕会比现在更困难，小杰正处于迷茫阶段，你为了盘星教付出了很多。”
闻言，男人的脸颊涌上潮红，他有些激动的提高声音：
“让教主清醒过来当然是我们的职责，教主大人现如今被高专那边的人蛊惑，我们深感困扰，还好有您还在出面主持大局……”
“小杰是我最疼爱的孩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女人脸上的笑容仿佛一个精美的面具，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房间。
“已经全部转移走了么？”
“当然！我的术式已经生效了。”男人邀功般得意洋洋的指了指那个方向，面露期待。
“羂索大人，那接下来我们……”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撕裂开两人的对话，在楼道里尖锐的响了起来。
“不接电话吗？大和先生。”
羂索脸上依然是端庄的笑容，她弯起眼眸。
男人迟疑了一下，但看到女人的表情，还是鬼使神差的按下了接通键，将手机递到自己耳边。
“……”
那头没有声音，但对面女人的嘴角却在他接电话时开始上扬，表情因为兴奋隐隐有了崩裂的趋势。
“大和先生真是疏忽啊，明明这里还有一只不是吗？”
还有一只……是指什么？
下一秒，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你好，我是■■。”
她的声音天真却冰冷，充斥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空灵气息。
“我在你身后。”
墙面猛然溅上大片液体，濡湿又温暖的沿着边角开始缓慢往下流动。
“——！”
菜菜子猛地掐住自己的嘴，才控制着没有发出声音，旁边的美美子也没好到哪里去，饶是两人已经死死抱住了对方，也差点被吓得从楼梯上摔下去。
刚刚那一闪而过的红色东西，是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美美子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她已经意识到局面失控了，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去向教主大人求助。
然而就当她拖着瘫软下去的菜菜子要离开这里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是你们啊。”
女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她们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脸上依然是那副温柔的笑脸。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呢？不知道不听话的孩子，是会被狼拖走吃掉的吗？”
“……！”
脖颈被狠狠掐住，女人的笑容骤然诡谲起来：
“怎么不说话？小杰不是教过你们，面对大人的问题，要老实回答才行吗？”
美美子的双脚离开地面，她拼命挣扎着，试图扯下那只紧紧锁着她喉咙的手，但女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反而收紧力道，巨大的力气让骨头发出了咔嚓声。
“美美子！”一旁的菜菜子尖叫起来，她不假思索的拿着手机拍下了羂索，声音是孤注一掷的绝望。
“你再不放开美美子，我就……”
“——母亲，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声音突然横插进来。
听到声音，菜菜子愕然的转过头，果不其然看到了不知何时赶来的夏油杰。
男人端正俊秀的脸上一改惯常的温和，正面色阴沉的站在那里。
“啊，是小杰啊。”
出乎意料的，羂索很快放开手，女人脸上扬起众人熟悉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那样，轻飘飘的松开了手。
美美子剧烈喘息着摔倒在地，被扑过来的菜菜子护到了身后，黄发女孩举着可爱的毛绒手机，脸上是随时会扑过来拼命的表情。
“夏油大人！她杀了盘星教的人！尸体、对，尸体还在走廊上！”
羂索并没有在意身后的两个女孩，她只是紧盯着夏油杰，笑着说：
“只是给两个不听话的孩子一点惩罚而已，小杰你也太惯着她们了。”
夏油杰轻轻叹了口气，将两个女孩护到身后：“没关系，我会保护你们。”
再抬眼看向羂索时，脸上突然多了种冰冷的情绪。
“我要怎么管教我的养女，还轮不到主动杀害家人的母亲你来置喙吧？”
“生气了啊。”
女人露出奇异的表情，仿佛野兽在看一只不听话的幼崽。
夏油杰没看她，只是拨通了一个号码，低声报了地址以后说了一些类似于“拜托了”的话，这才挂断电话，抬头看向女人。
“请和我前往楼上吧，母亲。”
闻言，菜菜子一愣，正要阻止夏油杰，却看到对方似有所感的回过头，朝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去找中原小姐吧，我叫她来接你们，我这边还需要和母亲说几句话。”
*
“母亲，我之前应该就说过，不能接受家人之间彼此残杀，更不愿意看到咒术师死于自己人之手。”
看着地上死相相当惨烈的尸体，夏油杰平静的阐述着自己的观念。
“必要的牺牲是有意义的，杰，你想要保护所有人的念头我能理解，但过于天真了。”
女人柔声劝导：
“大和先生的死是必要的，我们都是在为美好的未来铺路，大家包括你我在内，选择这条路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血肉筑墙的准备，不是吗？”
夏油杰摇了摇头，过分清醒的眼神反而显得很冷漠：
“不对，母亲，从以前开始，你就一直对我有所隐瞒。”
“无论何种境地之下，我都不能接受对最重要的家人出手，但刚才如果我没有赶到的话，你是会真的杀了菜菜子和美美子吧？”
女人一顿，有些为难的微笑起来：“嘛，是会这样做呢，但是小杰，我们想创造新世界的目标从来都是一致的，只是为了两个小女孩，你就要跟我反目吗？”
“母亲你会觉得那只是两个为了隐瞒秘密可以随意杀死的小女孩，正是因为在你看来，他们只是源源不断的供应机器，死了就可以再补上一批。”
羂索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她面无表情的看了夏油杰半晌，突然勾起唇角。
“我很高兴我的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只是，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和咒术师背道而驰的你，真的觉得自己还有资格自诩为保护者吗？”
听到这句话，夏油杰的瞳孔因为错愕而收缩。
“太天真了，小杰，天真到，这个残酷的世界并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你不是五条悟，你永远也做不到那些事，相反你因为咒术师而产生的痛苦，永远都会如影随形的跟着你。”
“……！”
*
“呜哇，真是严重的伤势，来，我动作会轻一点的。”
路边的小诊所里，中原理见拿着从附近药店买回来的碘伏和棉签，耐心的给美美子破损红肿的脖颈上药，因为她不肯让医生帮忙，她只能自己代劳。
“你们的教主大人只说了让我来接应你们，没说具体遇到了什么事，是在哪里被人暗算了吗？”
不如说，有夏油杰在，两姐妹还能这么狼狈，本来就很反常，也不怪她会好奇。
“……”
然而这句话似乎戳到了什么痛处，脸色苍白的两姐妹对视了一眼，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猛地向中原理见弯下腰。
“拜托你，中原小姐，请帮帮夏油大人！”
“诶诶诶？！”
中原理见被吓了一跳，连忙也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但菜菜子担心她逃离，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
“盘星教内部现在有多少人听羂索那个女人的话，我们不得而知，加上和夏油大人关系良好的几位现在并不在盘星教内，我们不知道哪些人是内鬼，也不敢去赌这个可能性，所以……”
还不如求助一开始就站在对立面的中原理见，对方是咒术高专的人，和盘星教内部的势力并无牵连，到了这种紧要关头，她反而成了最值得信任的人。
“所以……请你帮帮
我们，从羂索那里救出夏油大人！”
中原理见：“……” ？？？
等等，怎么突然轮到我打羂索了，这种一对一上场一看就很不妙啊？？？
如果真的连身为教主的夏油杰都打不过羂索的话，她就更没戏了吧？！
中原理见想到这里，试探性的问道：“可是夏油先生身为特级，应该不至于那么轻易就能被羂索阿姨击溃吧？”
美美子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换做其他人，可能确实没办法，但那是母亲。”
——是狡猾又温柔，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母亲”。
*
电话久久没有接通。
中原理见安抚完两人的情绪后，在她们一再强调一定要救出夏油杰之后做出了承诺，正在思索要不要打电话再摇点人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点冰凉落到脸上。
她一抹脸颊，发现是下雨了。
好在自己带了伞，她退到屋檐下撑开伞，再次走了出去，正准备挂断那通联系不上的电话时，突然在人群中听到了电话铃声。
中原理见一愣，下意识四处张望，却没看到声音的来源，但声音依然在微弱的响起，下一刻，被迅速庞大的雨声盖过，几近被湮灭。
鬼使神差的，中原理见突然有了某种直觉，她觉得夏油杰一定就在这附近。
于是她闭上眼，仔细去辨认周围庞大嘈杂的声音，坠地的雨水，擦肩而过的路人，脚步声，抱怨声，以及微不可闻的电话铃声。
“叮铃铃——”
撑伞站在路边的橘发少女终于动了，她抬起眼，看向了某个方向，然后坚定地迈出了脚步。
周围的人声逐渐远去，只余下面对未知的心跳声，几乎盖过了铺天盖地的雨声，中原理见深吸一口气，通话自动挂断了，但她站在那里，选择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次，已经近在咫尺，就在巷子里。
她看着眼前的一幕，久久说不出话来。
——夏油杰精心护理的长发散乱着垂落下来，那张极具端方韵味的美人脸苍白又疲倦，正低垂着脑袋，眼帘半阖。
他身上要掉不掉的袈裟似乎快失去作用，露出了里面凌乱松垮的里衣，此时湿淋淋的贴在身上，勾勒出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那双一黑一白的巨大羽翼正张开着，身侧是沾满血的羽毛，仿佛本不该存在世间的妖魔，颓然而惨烈的美艳着。
不如说，他确实正在安静的等待自己的死亡。
夏油杰觉得雨水已经模糊了自己的视线，即使感受到身侧有熟悉的气息靠近，他也并没有做出反应。
但眼前突然落下了一道阴影，有药香贴近，冰凉的雨声不知何时被阻绝开，发出沉闷的声响，周围阴沉而黯淡的世界似乎突然安静了一些。
他睁开眼。
那个向来避他如蛇蝎的橘发少女穿着纯黑的制服，正将伞倾斜向他，举过了他头顶，自己则微微弓下腰，水雾连天的蓝眸微微弯起，像对待一只受伤的小动物那样，用最亲昵的声音，轻飘飘的落下了一句。
“你头发散了哦，需要我帮你扎一下吗？”
“……”
心脏久违的跳动起来，甜美的滋味几乎麻痹了痛觉，让他有一瞬间感到了头晕目眩。
夏油杰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平常精心保养此时却狼狈异常的长发，轻笑一声，抬起眼看她，眸光温柔又缱绻。
“——你会帮我扎起来吗？”
他身侧流血的翅膀轻轻舒展开，轻柔的包裹住她的后背。
——你会想要，囚禁我吗？
第129章 第129章“我来帮你脱衣服吧”……
中原理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人带回来的。
该说她当时鬼迷心窍了吗，面对笑眯眯的战损狐狸，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后续当她冷静过来又反悔想让两姐妹把人带回去的时候，两个女生看了看靠她搀扶才能勉力站稳的夏油杰，又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知道电光石火间沟通了什么信息，突然再次向中原理见鞠了一躬。
“之后夏油大人养伤的事情也拜托你了！”
她们掷地有声的说道。
中原理见：“？”
“不，我果然还是觉得把他交给你们更合……”
话音未落，美美子便捂着脖子露出脆弱的表情：“虽然我们也很想照顾夏油大人，但是盘星教内乱，我们没法带着他回去，即使是在外躲避，也难保自身安全。”
“拜托你了，中原小姐，你就收留一下夏油大人吧，伤势放着不管会死掉的。” ？！甚至连称呼都变了？？
面对美美子诚恳的请求，中原理见的理智有些摇摇欲坠了：“可是我住宿，如果让其他人知道我宿舍里藏了个野男人……”
“那就把门锁上吧！理见。”菜菜子情绪激动的握住她的手。
“把夏油大人藏在只有你能看到的地方就好了，夏油大人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菜菜子说到这里，情绪突然低落下去。
“而且……想必突然遭遇家人的背叛，夏油大人也很痛苦吧。”
“……！”
同样牵挂家人的中原理见遭到了暴击，她下意识再次抓紧了夏油杰的手臂，方便他更加贴近自己，无视头顶传来的轻笑声，她郑重其事的向两人做出承诺。
“我知道了，我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保护好他的！”
看到少女艰难的将人搀扶进出租车，菜菜子看了一眼美美子：
“幸好没有告诉她我已经跟米格尔大人取得了联络，她表现得未免太好骗了点，这让我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已经处理好伤势的美美子扶额，也有些为难的小声嘀咕：
“但是夏油大人那么朝我们打信号，明显就是想跟中原回家，事到如今，也只能牺牲一下中原了，而且夏油大人应该不会对她做什么吧？”
这话一出，两姐妹都沉默了。
美美子不太确定的再次重复了一遍：
“他应该……不会做什么吧？”
*
“你好像从刚才进校门开始就很紧张。”
正当中原理见还在沉痛的回忆自己是怎么上钩把人带回来的时候，背后冷不丁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夏油杰坐在她那张全是猫猫图案的床上，坐姿非常规矩，肩胛骨的翅膀已经收了回去，少了妖异，让他看上去更多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这还是第一次带男性回自己的宿舍，中原理见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但面对眼神诚恳的夏油杰，结合对方的经历，她实在不忍心说什么重话。
“当然没有，我只是在想等下要去买你的洗漱用品才行。”
之后究竟要如何瞒过同学和敏锐的五条老师，光是想到就让人头疼。
闻言，夏油杰微微一笑：“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洗个澡吧。”
中原理见看到他身上晕开的暗沉血迹，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他：
“不要洗太久了，台子上那条毛巾是干净的，没有用过，你随便擦洗一下，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伤成这样还要洗澡，真是无法理解，明明之前坐在巷子里的样子那么惨兮兮的，都没在意，这会儿倒是对自己的形象不满了。
她在心里吐槽着，身体却很诚实的扶他去了浴室。
夏油杰站在浴室里，一改面对中原理见的温柔，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镜子，视线直直的落在肩胛上那道严重的撕裂伤。
……被偷袭了。
遭到重创的那一刻，竟然分不清心脏还是身体哪个更痛。
他为自己听清那些话时展露出的软弱咬紧了牙关，想要自己动手脱去衣服，却牵扯到了伤口，不由发出了闷哼。
背着自己秘密收集咒灵的事已经进行了多久？
如果他能当场杀死羂索。
如果他没有……
“杰？”
门外冷不丁的传来少女的呼唤，她轻轻敲了敲门。
“你脱衣服方便吗？需不需要我帮你？”
里面久久没有传来回应，正当中原理见担心对方是不是昏迷在里面，开始犹豫要不要闯进去的时候，里面传来了男人温和的声音。
“想要脱下这身袈裟确实不太方便，麻烦了。”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中原理见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果不其然，看到站在那里的黑发男人。
沾上尘土和雨水的袈裟，湿淋淋的里衣，中原理见顾忌他肩膀有道撕裂伤，担心牵扯到伤口，于是动作轻的不能再轻，为他轻轻褪下那身衣物。
夏油杰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帮忙，只是用温和而平静的目光看着她，待到上半身的衣物褪下，露出漂亮的胸膛线条和惨烈的伤口时，他才轻轻颔首，轻轻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麻烦了，我会很快结束。”
“你这里
有急救药箱吗？”
*
洁白的医用纱布一圈一圈缠过肩胛和精致坚硬的锁骨线条，勒紧劲瘦流畅的腰身，中原理见看着他穿着自己买来的浴袍，一直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而且……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的瞟向了夏油杰尚未弄干的黑发，看得出来对方平时是个很注重形象管理和发型要求的人，那长发发质相当好，柔软的同时，不分叉也不枯黄打结，让她老早就开始手痒痒了。
但鉴于夏油杰是个喜欢照顾别人大过让别人照顾自己的人，所以她一直没找到机会碰一碰他的头发，前面把他带回来之前虽然有机会帮他潦草的绑了个丸子头，但当时光顾着注意其他的事去了，以至于她就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没味儿。
“我帮你吹头发吧？”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
夏油杰明显也怔了一下，但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点了点头：
“麻烦了。”
糟糕，这头发摸上去感觉也太好了吧？！
于是中原理见兴冲冲的找来吹风机，用毛巾拧掉了多余的水分，开了凉风档认真的撩起一绺黑发开始给他吹头发。
手上的发丝微凉而柔软，和她想象中一样手感绝佳，正当她蠢蠢欲动的想要把魔爪伸向男人的脑袋时，对方却冷不丁的开口了。
“你还养了猫？”
夏油杰的目光落在角落的猫咪用品上，猫爬架，猫窝，猫砂，不同口味的冻干猫粮，以及各种猫咪玩具，看得出来房间的主人是个资深的猫奴。
但是为什么，这些东西都没有多少使用痕迹？
中原理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想到已经好久没回家的老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
“是散养的猫咪啦，头版是很好看的，毛发是很蓬松的，小公猫的说，很可爱，但是最近都没回家，可能是在外面有了其他牵绊吧。”
比如说遇到了更棒的主人，或者化身要拯救世界的猫猫侠了。
夏油杰将她的失落看在眼里：“也可能是在外面找到了心仪的小母猫，已经组建了家庭，是五只小猫的爸爸了。”
远在天边的白毛教师狠狠打了个喷嚏，突然有种很不爽的感觉。
“咦？！”中原理见吃了一惊，露出肉眼可见的动摇表情。
“五只会不会有点多了，它和老婆能带的过来吗？”
“……重点竟然是这个吗。”
不知道那个家伙看到自己出现在他心爱的学生房间里，会是什么反应呢。
第130章 第130章“是连老师也不能知道……
办公室的大门在身后关上，经过仿佛要吸走所有光那样的灯火，橘发青年慢步踩上柔软的地毯，电梯门在面前，光滑的镜面照射出他此时面无表情的模样。
没有歇斯底里，只有死灰燃尽之后的平静和茫然，仿佛被抽走了灵魂那样。
这个表情，森鸥外很熟悉。
所以当爱丽丝笑容满面的展示那张画着小男孩和小女孩手牵着手，却偏偏在中间用黑笔用力将两人划开的画作时，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暗红色的眼眸闪过意义不明的流光，仿若怜悯。
“不要为此泄气，中也君，你还有很多能做到的事，而且身为胞妹，我相信理见也继承了中也君坚毅的精神，而且她暂时没有遇到危险不是么？现在失去希望还为时尚早。”
可是自己又能做到什么？面对下落不明的妹妹，明明知道她在哪里，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拨通那个熟悉的电话。
“你在哪里？”
平静的，听不出起伏的语气，他来到了天台，单刀直入。
没有想象之中的暴怒，那头显然意识到这个语气意味着什么，一时间安静下来，半晌后，女孩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我在学校里，暂时没有遇到危险，反倒是哥哥你，你现在在天台吗？”
她听到了呼啸而过的风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中原中也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神经跳动的刺痛，橘发青年按着额角哑声笑了笑：“你在担心我啊。”
听到这句话，中原理见顿时提高了声音：“我当然会担心笨蛋哥哥！你总是不顾及自己身体，又不听劝，让人根本放不下心……”
“那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呢？”
“……！”
“你不是不想见我，是根本没办法见我吧？”
“我……”
“是我对你欠缺管教，让你有恃无恐，面对哥哥都敢隐瞒么？觉得不接电话就能万事大吉？”
青年声音倏然阴沉下来，他冷冷的催促道。
“——中原理见，我让你说话。”
“我根本没有那么想过！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想让你再为现在的我继续奔波操劳了而已。
听到对方严厉且冰冷的陌生语气，中原理见正想解释自己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中也一直都是她最重要的亲人，但她的欲言又止落在中也耳中，俨然就是另一种程度的默认。
“只是相比太宰不够信任我也会想办法解决问题，只是觉得自己长大了，所以我这个哥哥对你已经失去作用了。”
中也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沙哑的轻笑起来。
这话太过伤人，中原理见微微睁大眼，一时失语。
都说人在吵架的时候会脱口而出真心话，所以哥哥其实一直在因为这些事而不安吗？
话刚出口，中也便重重的啧了一声，听到电话那头的沉默，有些后悔。
明明倒霉的是自家妹妹，对他说谎也只是能为了让他专心工作，对她说那些话是不是未免太过分了？
简直比太宰那个混蛋还要混蛋。
“理……”
话音未落，他就听到那头微不可闻的哽咽声。 ？！
橘发青年攥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的收紧，心脏仿佛在无形中被揪住了。
“说谎的原因，很难理解吗？”
再开口时，中原理见的声音染上了浓重的哭腔。
“不想哥哥因为我失去更多东西，不想看到哥哥因为无计可施而颓废，很难理解吗？”
“即使说一万遍最在意哥哥，最担心哥哥，最想陪在哥哥身边，也不能让你感到安全感吗？非要我直截了当的告诉你，我不能没有哥哥吗？”
“……！”
屏幕那边陷入死一样的沉默，中原理见自觉丢脸，正想匆匆挂断电话，却听到那头嘶哑的声音，连声带都拉扯着疼痛。
“抱歉，是哥哥不好。”
欸……一向强硬且不可一世的哥哥，竟然在主动跟她道歉？
中原理见别扭的沉默了半天，放轻了声音。
“哥哥是个混蛋。”
换做平时早就跳起来训斥她得寸进尺的哥哥静了几秒，低低的应道。
“嗯，中原中也是个混蛋，你现在安全么？”
对方态度突然软下来，中原理见反倒觉得赧然，她简要的把自己的近况告诉了中原中也，但依然过滤了一些可能会让对方不安的讯息。
“你的异能，还没使用过吧？”
身着黑西装的橘发青年靠在栏杆边上，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中原理见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她下意识摇了摇头，然后意识到隔着屏幕对方看不到自己的反应，于是认真的回答道：
“还没有，我很听哥哥的话，从来没有动用过那个异能。”
虽然有几次是准备用的，但说出来肯定会让对方生气吧。
听到肯定的答案，凌厉漂亮的眉眼终于稍微软和下来。
他握着手机沉默半天，在中原理见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青年有些晦涩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让他非常难以启齿。
“……能别挂电话吗。”
“我想再听听你的声音。”
中原理见一愣，然后忍俊不禁的笑起来。
“哥哥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当时在贫民窟的时候，我生病不舒服，你拉着我非要我跟你说话，还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
现在想起来，容易对她紧张过度也是那个时候养成的习惯吧。
“我答应你，就算会短暂失联，事后我也会及时和你取得联络，毕竟我们之间有过承诺哦？”
……
“理见，我不关心别人，我只需要你全须全尾的回来，如果让我知道你为了谁牺牲，我就会杀了那个人，让他为你的愚蠢陪葬。”
即使抱有一直保持联系的私心，但最后，在逐渐不稳定的信号里，中原中也在挂断电话前如此警告她。
为谁牺牲吗……
想着哥哥最后说的话，中原理见陷入了思考，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穿着白大褂的清瘦少女推门而入，在看清已经见底的液体时将视线落到已经血液回流的输液管上。
“既然醒着，怎么不早点叫我？”
刚刚只顾着打电话，没注意输液的情况，中原理见有些心虚的轻咳一声 ，好在家入硝子也没多问，只是俯身用冰凉的掌心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开始熟练地给她拆掉那些医疗用具。
顺便像安抚小猫那样给她擦了擦脸。
“给你开的药我换了一些效用更强烈的药品，回去使用的时候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及时给我发消息。”
说到这里，家入硝子看着那张明显刚刚哭过有些湿润的脸蛋顿了顿，然后鬼使神差的开口道：
“悟等下要从这里路过拿一份资料，等下可以让他送你回去。”
“！”
中原理见顿时从沉浸的情绪中抽离，大惊失色。
补药哇！把盘星教的教主带回家这种事，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五条老师呢！
而且要是五条老师真把她送回宿舍了，那她不就露馅了吗！
家入硝子猜想少女这时候可能会更想见到自己依赖的老师，正准备去打电话，谁知对方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臂。
“可我自己也能回去欸，而且在这里硝子小姐也会陪着我。”
“……”
“不可以吗？真的真的不可以吗？”
坐在病床上的橘发少女眼巴巴的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神和睫毛让她无端想到了毛茸茸的小狗。
家入硝子沉默了一下，竟然当真放下了手机，中原理见看到目的达成，正要脚底抹油开溜，突然被人叫住，她刚回过头，就被人捏住脸颊软肉向两边拉：
“既然这样的话，没事的时候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唔次到了！”中原理见被捏住命运的腮帮子，含混不清的应道，抱着对方准备的药品，像只灵活的仓鼠一样溜之大吉了。
手指上仿佛还残留着对方脸颊柔软的触感，家入硝子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手指，又抬手捏了捏发红的耳尖。
带着秘密跑掉了啊。
她刚收拾完剩下的残局，正准备回去，医务室的门被人打开，某个笑容爽朗的人渣出现在了那里。
“别看了，她已经走了。”
正准备带人出去玩的五条悟：“？”
“理见酱不知道我要来吗？”
“她知道，所以提前跑了。”
“？”
某只鸡掰猫的笑容僵住了，他冷静的确认了一遍：“你的意思是，她明知道世界第一的麻辣教师即将路过这里，但依然选择了从闪闪发光的我身边逃开吗？”
“你也需要接受治疗吗？”
家入硝子眼神冷漠，毫不留情的指责他的无耻。
“和你的学生保持距离，不然我会考虑向高层上交加强师德的相关文献和建议。”
“嘛，那种怎么培养都不会的东西，就没必要让那些老东西头疼了。”
五条悟爽朗的笑道，取过那份材料，随意的翻看几页，便合上了文件夹。
果然就算是知道了回避也不打算收敛么，看到男人潇洒离去的背影，家入硝子微微叹了口气。
而另一头，中原理见猛地打了个喷嚏，疑心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那边的咒灵也清理完了吗？顺平君果然好棒。”
看到另一头朝自己跑来的黑发少年，中原理见抬手跟对方打招呼。
吉野顺平眼睛亮亮的，被夸奖以后有些羞涩的红了脸：
“因为我想尽快追上理见同学的脚步。”
为了让吉野顺平尽早适应，这次的咒灵级别很低，见还有时间，中原理见开始思考出门前夏油杰拜托自己去买的采购清单。
吉野顺平与她并肩走出废弃工厂，眼见着她就要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试探性叫住了她：“五条老师让我们等下去聚餐，还是说理见同学还有其他安排？”
“欸？”
中原理见一愣，摸出了手机，终于慢半拍的发现前一刻五条老师在群里发的消息。
【AAA喜久福批发】：“作为大家辛苦的奖励，等下一起去吃回转寿司吧～！”
后面跟着的是一个定位。
面对突然的邀约，群里大家反应迥异，但最后还是热热闹闹的定了下来，中原理见看了眼时间，离说好的聚餐时间还有四十分钟，从这里赶过去完全来得及。
但是宿舍里还有个病号眼巴巴的等着她，而且，中原理见自认为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尤其是在过分敏锐的五条老师面前。
虽然很舍不得这来之不易见到老师的机会，但果然还是得拒绝掉吧。
想到这里，她停下了脚步。
“抱歉哦，顺平君，我不打算去参加聚会。”
“咦？”
这下换吉野顺平愣住了。
理见同学对五条悟的依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说是激推也不为过，以至于不管他还是其他人，都根本没想过她会有“拒绝”五条悟邀请的这个选项。
中原理见意识到自己拒绝的太斩钉截齿，她掩饰性的朝吉野顺平笑了笑：“没关系啦，五条老师那边我会跟他说一声的，要玩得开心点哦。”
看着少女行色匆匆上了出租车的背影，吉野顺平皱起眉头。
现在理见同学明显是有什么秘密需要避开他们，但经过几次和那位银发教师的接触，他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对方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
怀揣心事的来到约定地点，吉野顺平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里和其他几个人说话的五条悟，男人的海拔和美貌在人群里分外显眼，正在配合上来求合影的路人拍照，看到他过来，便笑眯眯的说了句再见，然后来到了他面前。
“顺平来了啊，怎么没看到理见酱？是在和老师玩捉迷藏吗？”
这个男人的关注点果然在这里，吉野顺平不躲不避的对上他带着探寻的视线：
“理见同学那边有急事，可能来不了了，她说会联系您请假的。”
话音刚落，对面的男人沉默了一下，五条悟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似乎是觉得这个词对他来说分外陌生：“请假？”
“她是这么说的么？”
男人脸上依然笑着，但吉野顺平却明显感觉到了他此时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快。
他在生气？就因为理见同学这一次没有赴约？还是这件事其实另有隐情？
另一边，坐上车的中原理见打开了跟五条老师的对话框，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在对话框里敲下一行字：
【快让我哥上班】：“五条老师，今天的聚会我可能来不了了，但我的精神会与大家同在的！下次有机会再约吧！”
然而这番话刚点下发送，下一秒，五条悟的名字便突兀的显示在屏幕上。
“！”
中原理见有些心虚，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让她早已习惯不管何时何地都会接起对方的电话，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
“老师……”
“真的不打算过来吗？老师可是一直在等着小理见哦。”
五条悟欢快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听这句话，中原理见不由再次动摇了一瞬，但想到宿舍里的夏油杰，她还是深吸一口气，迟疑的将手机拿近耳朵。
“那个，老师，我恐怕今天确实不能……”
“可你今天也没有预约硝子去做身体检查，那么，不能来的理由是什么呢？”
五条悟在那头笑吟吟的问她，十分友好的语气，却无端让人觉得紧张。
果然会问这个问题，中原理见咬了咬下唇：“是很私人的事情。”
“是连老师也不能知道的事吗？”
这话就有些咄咄逼人了。
中原理见沉默了一下：“抱歉，是连老师也不能知道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