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夏油杰开启咒术版比X多味豆的美食盲盒后, 咒术高专每天都在上演舌尖上的咒灵,男女老少见面嘴里相互问候的第一句话通常是“今天夏油老师吃了吗”,第二句话才是“我们今天早上/中午/晚上吃什么”。
这么问不是因为团结, 而是因为咒灵球大师不仅相当会吃, 也相当懂得深夜放毒的要诀, 描述起咒灵美食的滋味能让人“口水直下三千尺”。
裹着酥脆面衣、松嫩鲜美的天妇罗,甜甜的白葡萄酒搭配口感醇厚富有油脂香气的法式松茸鹅肝,意大利千层面是层层叠叠的面皮中夹满了致死量的奶酪芝士与博洛尼肉酱……
感谢五条悟是个不差钱的主, 只要夏油杰能描述得出今天吃的咒灵球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伟大的五条老师总能利用自己的钞能力满足自己和幼崽的口腹之欲。
但安安稳稳的咒回食堂没能长久地开下去, 等夏油杰实力逐渐增强,收服的咒灵也越来越强大,这时候咒灵球反馈给他的味道也越来越趋近于一个“概念”,夏油杰的食谱逐渐抽象起来,类似——
“是美梦的味道。”
“像春日的清澈湖泊, 岸边樱花树上点点花瓣飘落到潺潺湖水中。”
五条悟:?
离谱。
难道要等春天他抱起小孩往狭山湖①里一跳才能知道这次咒灵球的味道怎么样吗?
十分不满的六眼鸡掰猫往自己嘴里灌了口樱花青瓜味的可乐, 因为太难喝脸直接黑了, 于是随手把多买的几瓶塞给了还是小萝卜头的伏黑惠(……)骗她和美梦味道一样。
伏黑惠一看五条悟的脸色就知道这东西肯定好喝不到哪里去, 但好奇心害死海胆,垃圾食物对未成年小孩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随后一口可乐吨下肚,被难喝到的海胆连尖尖都软了下来。
“夏油老师,不要吃了,”还有着婴儿肥的海胆幼崽神色凝重,湖绿色眼睛关心地看向夏油杰, “美梦真的很难吃。”
夏油杰:……
——五条悟你这么逗小孩造不造孽啊。
美梦(樱花青瓜味)是伏黑惠觉得夏油杰吃过最难吃的咒灵球味道,但现在看来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没有最难吃,只有更难吃,真正击倒夏油杰的东西出现了。
经济自由美食自由后的夏油杰再也没吃过这般五味杂陈的黑暗恐怖料理,即便是刚才脑子里有个蠕动说话的脑子都没有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灰暗、凝固、失去所有梦想与希望。
“为什么两边的咒力这么不同?”鱼唇的成年人停摆,伏黑惠就得接过重任,“我第一次通过十种影法术来到这个世界便察觉这里咒灵的数目太多了——远超我们世界形成的咒灵,这只是因为咒力构成不同吗?”
即便只有负面情绪产生咒力,正面情绪造成的压力不参与咒力形成,但素来被叫做“咒灵汉X拔”的夏油杰什么负面情绪咒灵球没吃过?
他可以谈笑风生间哐哐炫——麻辣火锅麻辣烫吃起来要多香有多香,榴莲之类的也不是不能下肚。
“那些咒力被几十倍、几百倍地压缩了,”夏油杰从脱兔堆里艰难起身,他指着脖颈上的痕迹说——这次指对了,“这具身体没有大脑,能动起来可能是因为我的‘灵魂’,所以不管身体是什么情况,只要我‘想’,那就可以让它动起来——那个脑子多半也是这样操纵不同身体。”
那些掐痕此时呈现可怖的深红色,如同几道未完的诅咒。
夏油杰触碰它们,尝试做出吞咽的动作,许久,伏黑惠才看到他的喉结缓慢上下滚动,那些红痕也想活的红蛇般动了起来。
“——疼痛或是温度,都是‘灵魂’在反馈信息。”
“就像人驾驶高达?”伏黑惠想到京都府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究极机械丸,“信息由系统直接传达给操纵者。”
——他还是会教学生的。
夏油杰很久没有这种教会别人的欣慰感了,他微笑着点头,继续对伏黑惠解释道:“我感受咒灵球同样是靠着‘感觉’而不是‘味觉’,因此咒灵的变化也能被灵魂感知。这里的负面情绪太多了,形成一只四级咒灵要用的咒力是我们那边同等级咒灵的百倍不止。”
再怎么好的味道,浓缩到极点以后闻上去都不成样子,更何况是以刺激味道占主导的负面情绪咒灵球。
“但感情无法完全地被区分出来,”伏黑惠眉头皱起,更加不解,“咒力不可能分辨出什么感情是正面,什么感情是负面情绪。”
爱会生出恐惧,嫉妒中掺杂着向往,怨恨可能诞生自钦慕,两种已经混合在一起的颜料只能说哪一种占比更多,而不能再分开它们。
“是,我们世界区分咒灵属性的方法是看哪种感情形成的咒力更多,但这里不一样,”夏油杰感受着自灵魂传达的信息,“这里的正面情绪全部被转化成负面情绪了。”
伏黑惠难以置信:“全部?”
“——全部。”
这是什么恐怖世界吗?
伏黑惠沉默着想,听上去完全就像是那种主角团无一生还的暗黑设定啊。
“夏油?”在伏黑惠努力消化世界设定的时候,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工厂门口传来,“你还在吗?”
——真人?
伏黑惠随即将脱兔解除,搀扶起依旧无法顺利起身的夏油杰。
真人摇摇晃晃地从门口走进来,一眼便看到夏油杰身后安静低眸的黑发少女,被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双素白纤长的手指在黑暗中清晰可见。
“你身边怎么带着个人类?”
特级咒灵嬉皮笑脸地走近,下一秒却骤然发难,手如同子弹般指向夏油杰!
“锵——”
它的手在即将触及夏油杰面容时被突然出现的天逆鉾一刀穿过,刀身长鸣,夏油杰身边的少女面容依旧冷静到冷漠,但在出刀那一刻却坚硬地宛如洁白大理石雕成的像。
“请不要对夏油大人动手,”她握着刀的手纹丝未动,“否则我会在此将你拔除。”
第32章 谁能骗过谁
伏黑惠很善于做个沉默寡言的背景板。
听上去有点阴暗批, 说白了只是因为这位天然bking酷姐有点社恐,但从小到大最亲近的几位同伴都是与她截然相反的社恐类型(社交起来活泼得让别人恐惧),这或多或少加深了她的压力。
不过压力也好, 社恐也好, 当一个人凝视深渊够久, 深渊总会不耐烦地扔出来一些东西(bushi)。
久而久之,伏黑惠在沉默中学会了如何疯批着爆发,也在沉默中学会了用心去观察, 因此能沉默着发现许多人快乐或者平静背后的情绪。
例如现在, 她模拟的便是五条祖宅的侍女姐姐, 那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脚踩木屐撑伞从紫藤花下走过,低眸浅笑举手投足间是自成一派的风雅秀致。
但她也是足够疯狂强大的战士,可以微笑着拍掉咒灵或者其他敌人的脑袋,任血溅到白皙的脸上, 再安静柔顺地为主人家奉上一杯清酒。
伏黑惠知道她还留在五条家做一位侍女的原因, 并不是是五条族老说的“钦慕神子”, 只是因为她找不到真正想要的——仅此而已。
当时五条悟将伏黑惠带进五条祖屋, 就是拜托她照顾幼崽。在接近一年多的相处时间中,这个叫做五条莺的女人教会伏黑惠不少东西。
“惠, 你知道吗?”侍女牵着当时还借助在五条家的伏黑惠,行走时静默无声,头上簪着的金银盘花莺鸟步摇也纹丝不动,“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位置,有的人适合做神, 有的人适合做王,有的人适合做将。”
“我没有王的气度, 只能做一位追随君主的家臣。”
“莺姐认为五条先生会成为王吗?”
“……不。”
伏黑惠:?
不至于吧——莺姐你刚才露出的表情也太嫌弃了。
“悟有成为王的潜力,但想拿起放不下的东西又太多,‘人’的心就那么大,做一个‘最强’对他而言便足够,”五条莺拂去落到肩上的花瓣,“要我说,整个咒术界都找不出一位可称高洁的‘王’。”
伏黑惠:“所以,莺姐心中的王是什么样子?”
五条莺:“不知道呢。”
伏黑惠:“……嗯?”
五条莺看着满脸疑问的海胆幼崽,轻声笑起来,她那如同月亮织就锦缎般的白发随风摆动:“我若是知道,那就不会继续待在五条家了——将士追随君主纵使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辞,死在朝圣的路上同样堪称风雅。”
伏黑惠等她笑完,继续问另外的问题:“莺姐,什么是神?”
“神?”五条莺收敛笑意,她蹲下以便平时伏黑惠的眼睛,“不听,不念,不信,是无慈悲的神明;舍听,舍念,舍信,是有慈悲的神明。”
“——小惠,别去做神,连想也不要。”
废弃工厂。
“……嘛嘛,别生气,别生气,”真人不清楚这名少女是什么来路,但无为转变被她强行打断了,这足以令特级咒灵感到威胁,“不过是个玩笑罢了。”
“退下。”伏黑惠并没有理会真人的试探,学五条莺冷着一张美人脸,眼里淬着沁入寒江的冰,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再给眼前的咒灵身上添个窟窿。
——好凶。
夏油杰有些惊奇,回头看向伏黑惠那一眼里包含许多意思,但真人看过来时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笑眯眯的样子:“最近如何?”
“还是老样子,”真人把手从天逆鉾上拔下来,退后两步拉开距离,坐到一把歪歪扭扭的瘸腿凳子上,一副找不到乐子百无聊赖的模样,“你呢?突然叫我过来是想好对付咒术师的办法了?”
它笑得恶意:“还是说你怕了,想临阵逃跑?”
——这具身体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它面前。
夏油杰结合外来脑子说过的“咒灵操术终于能为我所用”和“再死一回对你而言也不是难事吧”,终于从一片迷雾中找到一点出口的影子。
“怎么会,”他哂笑几声,挑眉道:“如果真的逃跑,你们也找不到我。”
“你这人真不讨喜,”真人瘪瘪嘴,它看向在一旁当壁花的伏黑惠,“身边带的人也不讨喜。”
伏黑惠看也不看它,心想,它比起不良少女那个版本的真人也讨厌得多。
眼看再说下去就要露馅,夏油杰率先动身,一个巨大的鸟形咒灵出现,他回头看向真人问:“记得做好你们的事情。”
“嗨嗨——封印五条悟和拉两面宿傩入伙都在缓慢进行呢,两个都不容易。”真人没有阻止夏油杰的离去,还心情不错的摆摆手。
“——但我们肯定会成功的。”
第33章 你不想制裁它吗
夏油杰在鸟形咒灵起飞不久, 突然像被抽走筋骨那样坐了下来——他方才与真人交谈时完全靠着气势控制身体,实际上一摸后背全是冷汗,能顺利说话都要谢天谢地更别说之后还召唤了咒灵。
“它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伏黑惠向下看去, 还能看到被层层绿色包裹的废弃工厂, 想着他们可以先下手为强, “我去跋除它。”
她说了这番话,自然也有说这话的实力。
作为禅院家调幅式神速度最快,且以十五六岁年龄便能开启不完全领域的天才, 伏黑惠前不久成功调幅了自己技能组里的奶妈——第九只式神圆鹿, 只剩下魔虚罗这种眼不看心不烦的大饼还待在卡池(影子里)泡着。
如果不是因为总监会宣告完蛋, 按照之前咒术界之前对咒术师等级划分的方法,伏黑惠应当会被划入特级。
……也不一定,总监会不是什么聪明的地方。
毕竟以原先的划分方法,暴打过最强(未进化完全版)的伏黑甚尔甚至挤不进咒术界实力划分的最末层,当年看到“禅院甚尔”档案最后写着“无咒力的废物, 不足挂齿”的两位DK欣慰地笑了(bushi)。
“小惠很讨厌真人吗?”夏油杰半是好奇半是关心孩子的心理, 他很少见伏黑惠这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从五条悟决定要“照顾”小孩时, 海胆幼崽大多时候都是既冷静又认命的样子, 不管不着调的成年人想干多离谱的事情,她都是一脸“啊算了他都是五条悟了让让他吧”的靠谱表情。
“它很危险, ”伏黑惠没有否决对真人的厌恶,但她真正决定出手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厌恶,“虎葬①告诉我,它身上起码有上百人的‘孽’。”
虎葬,伏黑惠十种影法术中调幅的第八个式神, 形似老虎,硕大虎目中纹了代表蛇比礼②的纹路, 这是个不具有任何攻击力的防御式神,但能抵消其他术式带来的伤害。
而对于伏黑惠来说,虎葬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作用——它是她救人的“天平”之一。
伏黑惠为虎葬下过一个的束缚,以放弃对“善人”的攻击展开防护作为代价,换取对“恶人”攻击防护强度的提升,也就是说,当对手身上的“孽”越大,虎葬能抵消的伤害越多。
虽说不是完全凭借无意识的式神来判断一个生物的善恶,但方才直面真人时,虎葬展开了伏黑惠前所未见的护甲强度,效果简直就像在游戏里开启红名一样,头上顶满“快来砍我”的标签——这种情况下不上去砍一刀都对不起防御点拉满的自己。
伏黑惠没告诉夏油杰,其实他刚刚和脑花抢身体时,红名效果同样出现在他身上。
——而且由于场面太过惊悚,她在门口犹豫自己要不要刀人。
这会动手也不是不行,夏油杰想。
他和伏黑惠是相同的哲学派咒术师,脑子用过头就会开始思考“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这种哲学问题,和大猩猩泛滥的咒术界格格不入。夏油杰理解伏黑惠“不公正救人”的对面是“不公正的消除错误”。
并且——
夏油papa是个绝对会惯出熊孩子的熊家长,面对找上来的人能笑着说“她还是个孩子你让让她不让我家孩子就打你”那种类型。
这点和五条悟“不约而同”,只不过五条悟会说“我还是个孩子你让让我不让我就揍你”。
但五条悟在教孩子方面是个超强硬派,干的事情通常是哄着小孩说“我们来学飞飞哦学飞飞”然后一把把小孩推到悬崖底下,看着小孩灰头土脸然后狂笑。
——伏黑惠就是这么被五条悟带大的。
——她亲爹伏黑甚尔都没有五条悟这么硬核。
——所以夏油老师你教不出效果是不是得想一想自己有什么问题。
“别动手嘛——虽然我也很讨厌那个……东西。”
平地起惊雷,五雷轰顶。
伏黑惠瞋目结舌地看向自己的影子,今天第二百五十次怀疑十种影法术到底犯什么毛病。
真人——不良少女版本的那个,在黑漆漆的影子中冒出个脑袋,分外不满的样子:“欸——为什么是这种表情?我可是因为要从宿傩手里救下你才被送到这种地方的!”
“你怎么——”伏黑惠单手捂住自己的脸,吞下即将问出口的质问,换了另外的问题,“我刚刚在影子里怎么没发现你?”
“因为我刚才没在影子里,”真人酱这会态度好得吓人,有种ooc的美感,“身体在——意识不在,意识在另一个‘我’身上。”
说起另外的同位体,它的表情扭曲得仿佛看到虎杖悠仁变成特级咒灵(?)一样——天敌变成同伴,讨厌程度可想而知。
影子好像把它归为式神了?
不过自从伏黑惠学会将东西扔到魔虚罗所处的空间以后,就不再能感受到影子中事物的重量③。
她回头看了一眼这家伙完全放弃的表情管理,不忍直视:“你先出来说话。”
真人斩钉截铁:“不要。”
伏黑惠:?
不明白它突然犯什么病,正想强制把咒灵提出来,就听到它开口说:“我出来就会被换走,太恶心了——绝对不要。”
真人酱自认是个善良的小女孩(……),生活阳光向上,家庭幸福美满,性格也是满分,平时挑拨挑拨再骗骗人那也只是恶趣味,乐子人现在都成为瓦达西二刺螈萌点热点之一了凭什么咒灵不能蹭蹭热度!
——告你咒灵歧视啊!
伏黑惠知道它的意思,它是从人对人类的恶意和人对人的爱意中诞生的特级咒灵,见不得人好也见不得人坏,不想对人出手也不想帮助人,拧巴扭曲的活在世界上。
就像之前发生的事情——
想看人类乐子是真,放纵宿傩闯进大厅也是真,但因为宿傩攻击伏黑惠而出手也是真。
它是个地雷系扭曲女鬼,但这个世界的真人是完全的憎恨恐惧集合体,伏黑惠毫不怀疑负面情绪的集合体能干出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虎葬的反应就是答案。
“嗯?你不想换到它身上吗?”一直没有说话的夏油杰看向真人,脸上是谁都能看出来的“搞事”。
他对自己人和咒灵是完全不同的态度:“但如果直接顶替了‘真人’,那应该很有趣吧。”
“——特别是它的意识被你困住的时候。”
第35章 无敌寂寞
夏油杰的话极具煽动性, 还将“不怀好意”四个字赤/裸裸地写在脸上,他在掌控盘星教的几年里,各种方面各种技能都得到了磨练。
“你的灵魂在蠢蠢欲动, ”真人从影子中探出的半个身体带着不容置疑的女性特征, 脸却棱角分明——与它这个世界的同位体相差无几, “这么明显的挑拨,为什么觉得我会上钩呢?”
它说这话时声音轻柔甜美,低低说话时像个害羞的小姑娘, 但话语中的危险让害羞小女孩分分钟变成手起刀落脸红砂仁的病娇女(……)。
对着语带威胁之意的特级咒灵, 夏油杰眼都不眨, 笑而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
他稳如泰山,真人自己演戏也演不下去。
“细说,”真人收回那副恶人脸,将那张男性化的脸也加上一贯使用的柔光磨皮滤镜, 说起话来是一贯的阴阳怪气, “虽然已经有些想法, 但人类的恶我只学到三分, 阴谋诡计还是你们在行。”
“你知道怎么换到那个咒灵身上吗?”旁听的伏黑惠突然出声问道。
真人指了指自己那张变不回来只好加柔光滤镜的脸说:“我可以调整外表,当□□和那个东西达到一致时, 灵魂也会在那一刻和它同调,这时候再离开影子,意识就会在另外的身体里复苏——不过同调的后遗症是一时半会变不回来。”
伏黑惠:“它没有发现你吗?”
“发现了,”真人的脸再次扭曲起来,但突然想到什么, 又是十分幸灾乐祸的样子,“你们离开时它还想偷袭——是我阻止的它哦。”
“——最后我还强制让它无意识地说出了计划呢。”
在认清这个世界的同位体到底是什么东西时, 真人一直蛰伏在灵魂深处,并且时刻调控自己的灵魂。
特级咒灵的成长也需要时间积累,真人酱如果想对付同位体,简直就像三岁的小孩打几个月的婴儿,不管从哪个角度想都是碾压局。
从来到这个世界,它一直在忍,忍到同位体准备向夏油杰出手的瞬间,强行燃烧咒力触碰对方,“操纵”对方灵魂“无意识”也“有意识”说出了计划。
是相当得意的样子啊。
伏黑惠看着差点笑出声的特级咒灵想。
感觉是真没干什么好事。
废弃工厂。
真人注视着伏黑惠与夏油杰离开的方向,像一个玩偶那样一动不动,即使有许多飞虫落在眼眶周围甚至眼睛里,那些由咒力凝结成的血肉也仿佛像是没有生命的面团死肉一般。
一个头上有缝合线的身影走近,还没等这人说什么做什么,原本毫无动静的特级咒灵突然身体颤抖着笑了起来。
它看向狼狈不堪的羂索,笑容中带着天真的嘲讽:“夏油……我是该叫你夏油,还是别的什么——你是个脑子欸,叫脑花算啦!”
“真人,不管我是什么,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浑身是草屑的羂索并没有发怒——或者只是将愤怒埋在心里,他缓和了语气说,“他们很危险。”
特级咒灵再次笑起来,这次的笑与它的语气一样轻柔:“你来晚了,计划已经暴露了。”
它说着话,骤然停下来,浑身的咒力、恶意和厌恶一同爆发,如同黑色的腥臭潮水填充满整个工厂,甚至隐隐约约在扭曲整个空间。
“啊——太恶心了……太恶心了……”真人不断抓挠自己身上的皮肉,破损的皮肤下渗出血,或者其他的液体,但它不管不顾地仍在哀嚎呕吐,“那是——那是什么恶心的东西!什么在碰我的灵魂!”
羂索感到十分厌烦。
他本就处在换身体的脆弱阶段,地狱亡灵の夏油杰重现人间,给他的身体和心理都造成了致命打击。
更别说他那被强行打断的术式——
羂索的术式虽然能够让他辗转于不同身体,但无法令他获得更换身体原本的术式,他是经历千辛万苦,熬干心血才找到保留身体术式的方法。
这个方法十分繁琐且困难,最致命的一点是,它相当缓慢,需要羂索不断重复换上身体——脱下身体——换上身体——脱下身体这个过程,像脱敏那样让身体强制适应。
为了缩短时间,从夏油杰的身体从土里挖出来开始,他就一直用着那具身体,无时无刻运转术式反转治愈没有生机的腐坏身体。
今天原本是羂索彻底得到夏油杰身体的日子!
咒灵操术会成为他大计上最坚定的基石!
但!还是被偷桃子的毁了!
特级咒灵真人还有脸在这发疯,吐出一句“计划已经暴露”后什么不说,跟怀孕一样哕个不停,这令羂索本就糟糕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它一个咒灵懂个屁的生子啊!
他才是真正亲身上阵生过好大儿的英雄母亲!
好大儿虎杖悠仁:?
如今同样觉得恶心的真人酱就没有这个同位体那样产生这么大的生理反应。
不过就算亲眼见证同位体发出尖锐爆鸣,它也只是会捂着脸说一句“那说明这个东西不纯,跟人家有什么关系啦”。
不得不说,它在恶心同位体方面也是有一手的,比在原世界恶心虎杖悠仁跟吉野顺平时功力更上一层楼。
听完真人的解释,伏黑惠明白过来,她本来就怀疑这个世界的特级咒灵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异常,在拖时间打太极,两人跑路前粉色小象(满象)早早在工厂上空蓄势待发,等着给敌人爱的“爆爆”,结果战意拉满了,最后却无事发生,现在想来那时候就注定不会打起来。
看到夏油杰和真人凑在一起商量缺德(bushi)计划。
因为“不想污染小孩心灵”的理由被排除在外的伏黑惠很是无语,她确定自己是十八不是八岁,但申诉依旧被拒绝了。大家长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在确认自己的确挤不进这个计划,哲学系咒术师再次上线,开始自己的思考——
伏黑惠发现不管是咒灵还是咒术师,踏入这个世界后都会被换到同位体身上。
最大的可能是因为“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自我’”。
那问题又来了——
为什么她还在自己的身体里呢?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她的同位体吗?
越来越多的问题堵在心头。
十种影法术作为一切异常的来源,却无法说话直接告诉她答案,走到岔路的伏黑惠就像游戏里原本游刃有余的老手,打到最后快要通关时却惊恐地发现服务器升级,攻略早就过时了,她只能挎着一张海胆批脸守在最后,等待答案。
——五条老师的六眼也没有用到一半异变成写轮眼啊!
第35章 能不能靠谱一点啦——其实很靠谱啦!
疑惑归疑惑, 伏黑惠并无觊觎他人身体的想法。
事实上,她由衷地感谢这件事情没有发生,看看这场灾难里首当其冲的夏油杰和真人, 一特级咒术师一特级咒灵都或多或少被破了防, 不然也不至于捏着鼻子合谋如何反击。
虽然夏油杰自从真人出来以后就一副正经且神秘莫测的世外高人样, 那是因为这人有点咒术师包袱,他只在亲近的人面前展现破防样子,吃到难吃东西很绝望、被脑子上身很恶心, 说出来逗后辈很有趣, 但让咒灵(重音)看笑话就不必了。
不过——
伏黑惠听到这对怪异的组合说到如何对窥伺他人身体的变态脑子展开猎杀时刻时——真夭寿了夏油杰跟特级咒灵合谋了, 忍不住提醒他们:“你们……不应该先想回去的办法吗?”
报仇心切也好,找回尊严也好,总不可能真的为了一时快意在这个世界留一辈子。
“想回去要靠影子小姐的术式吧,但术式启动条件未知。也就是说,这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问题, ”真人两手一摊, 满不在乎, 眼中是“来都来了”的兴奋, “那么,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赶紧让那个恶心东西去死。”
它看上去一点也不为回家着急, 如果细论喜剧世界最ooc(不符合个性)之处,那不管伏黑惠还是夏油杰都在人设崩塌,只有它乐子人的人设屹立不倒稳如泰山,实乃变成地雷系女鬼也撼动不了的灵魂本质。
“夏油老师呢?”伏黑惠说不动真人——她本身也不期望能打动特级咒灵,于是转头看向靠谱的成年人, 试图唤醒他的理智,“就算对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好奇, 也不至于亲身上阵调查,大可去找这个世界的五条老师了解情况。”
“小惠,不要把责任强加在自己身上,”夏油杰开口,却与当前话题并不相关,他很早就发现伏黑惠的情绪异常焦虑,所以一早就点她“太有良心了”,“硬要说,放任两面宿傩闯进大厅的真人有* 错,我和悟没有注意到卷轴异常有错,这些错误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并不是。
伏黑惠在心里反驳夏油杰: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因为十种影法术才造成了这个结果,她自认难逃其咎,必须要把夏油杰完好无损地带回去才行。
至于真人——伏黑惠现在能好声好气地和真人说话,没冲上去给它脸上砰砰几拳已经是愧疚的最大体现了,而且特级咒灵除了上身期间被恶心了一把,如今满血复活又是期待满满,甚至迫不及待地再去上身同位体,看不出有什么担心的必要。
——小孩太有原则也不大好。
执拗——或者说是偏执吗,越强大的咒术师同时也越听不进人话,他们有一套从死里逃生中总结出的生活理念,并且从生到死地贯彻下去——这也是为什么众多高级咒术师特立独行到不走寻常道的原因。
五条悟是这样,夏油杰是这样,连不算咒术师的伏黑甚尔也是这样。
由咒术界最强带出来的小孩同样顽固得要命,对自己认定的事情那是魔虚罗都拉不回来。
夏油杰发现自己怎么说都说不回伏黑惠,原本燃起的小小教学希望之火又悄无声息地熄灭了,他叹了口气,控制鸟形咒灵慢慢地降落到某处小巷。
“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小惠。”夏油杰笑着说,他站得笔直也松弛,袈裟被上空的风吹得飒飒作响,灿烂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模糊了头顶那道缝合线,“别去想我该怎么办——我还没有废到那种程度,老是对年轻人指手画脚会被讨厌的。”
所谓大人,所谓长辈,所谓老师,不正是要给未长成的孩子保驾护航遮风挡雨吗?
——屑。
——说真的,夏油老师是屑。
——自顾自说得说了很酷的话以后,就带着真人跑了的夏油老师是屑。
被留在小巷的伏黑惠隐忍地握紧拳头,在心中计算五条悟和夏油杰到底欠她几拳,算来算去,悲哀地发现那些积攒出得清单一张都没被销毁过,她任何想象的一拳都没有出现在五条悟和夏油杰那两张英俊的脸上,反而在训练中被这两人下狠手练过。
两人说着什么“幸好小惠不像那个人渣”最后下手下得比谁都狠,还美其名曰“对孩子不狠日后哭的是家长”,这里面没有半分私人恩怨任何人都不信(真的没有)。
连打都要钉崎野蔷薇“滴滴代打”的伏黑惠至今都不明白“心疼男人没好下场”的真理,伏黑甚尔爸爸桑痛心疾首(bushi)!
不过虽说是夏油杰带着真人跑路,此话不算准确,因为当伏黑惠被夏油杰像小鸟离窝一样放下,真人的意识就彻底从影子中脱离,让躯壳停留在影子深处。
而夏油杰则说——“那个脑子是用这个世界‘我’的身体办事,那我代替‘夏油杰’收取利息可以说是天经地义吧。”
伏黑惠从听到的只言片语里推断,他们好像要搞一出大戏,彻底将“夏油杰(羂索)”和“真人”按死在“冒牌货”的位置上。
但怎么做……
算了。
伏黑惠的牙齿咬住脸颊一侧,用轻微疼痛让自己大脑清醒起来。
——不管了,那就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吧。
首先,第一站要去哪呢?
新宿。
这里是东京的繁华商业区,每天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车辆在无数商店道路上交织,合奏一曲日常。
对某些特殊来说,人群是最好的遮掩,能将怪异融入寻常。
因此,这里也是咒术界的灰色地带。
那些半黑不白的人停留在这里,传播消息或者做各种“不入流”的小生意。
——正如孔时雨。
伏黑惠带着那则熟悉的电话敲开了那扇门。
“这次你又想要交易什么?”孔时雨掐灭了手上的烟,打开工作室的窗户,让风吹散满屋灰尘,“或者我该问——你是谁?”
他再次看到这个眼熟的少女,时隔多年,竟然丝毫未变,那双碧绿眼眸沉静安寂,宛如一座安静沉睡的森林。
她多年前突然出现,留下一句让人至今想不明白的话后像颗流星一样转瞬即逝,连痕迹都随之消失不见,多年后又用一张年轻的面孔出现,仿佛这二十多年的光阴没有流动流逝。
——一如昨日。
第35章 打破外壳
咒术界诞生过许多怪人。
天才和废物, 平庸者或是堕落者,强者同弱者……再怎样的独特,再怎么怪异, 见多见久了, 没有什么是真值得拿出来说的, 命运轮盘上,只有死亡与生命众生平等地给予给所有人。
孔时雨就是靠咒术界吃饭的。讨饭的人,只需要填饱肚子就足够, 自然不会嫌哪一口是好人给的, 哪一口是坏人给的, 除了生死,还有他们也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带着金钱而来的顾客。
孔时雨从刑警变成半黑不白的中间人,被上任前辈告知的第一句话就是干他们这行,最忌讳对客人有真心,其次忌讳接待没钱的顾客——前者容易人财两空, 后者容易痛失饭碗。此句乃是这行的金科玉律, 甚至能上升到哲学的程度。
可惜还没等他将这句话运用在工作, 那位大前辈就被一位恼羞成怒的顾客扼住命运的后脖颈喂了咒灵, 连一句遗言都没留下来。
于是刚入行的菜鸟从中再次悟出一个真理:不论如何,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或许是他有天赋, 也或许是他本来就是个没什么良心的。
凭借良好的服务态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职业素养以及视而不见的冷漠心肠,三者合一造就了咒术界人人称道的金牌中介。
孔时雨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走在自己规划好的路上,送走一批又一批的人,迎接下一批顾客,这些客人里有跟他相熟的, 有跟他十分陌生,有人对他有恩, 也有人与他有仇。
但多年过去,那么多爱啊恨啊的人,大部分已经在三途川等着投胎,而他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赚钱,生活,赚钱,睡觉,赚钱……
醒也挣钱,睡也挣钱,翻遍整个咒术圈再找不出一个比他还敬业还铁石心肠的人了。
——直至今日。
“你是谁?”
少女听到孔时雨的问题,眼中微微露出一丝惊讶,她似乎没有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因此眉头一皱,但随即又放开。
“只是交易,不需要回答问题吧,”她在桌上放下一个分量十足的小箱子,将其面朝孔时雨打开,展现在中介人面前的是一片璀璨的光芒,“这是Alexandrite(亚历山大石),你也可以说是五条家的紫翠玉,前前代家主从俄国带回这种宝石,在发现它可以篆刻记录一部分的术式后——”
“你是伏黑甚尔的什么人?”孔时雨似乎预料到少女的避而不谈,直接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他的眼睛死死追着少女的绿色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一份答案。
“……”
——他没见过“我”?
伏黑惠并没有躲避孔时雨的注视,而是缓慢问道:“你想要什么答案?”
孔时雨:“我想要真相。”
伏黑惠“真相是很昂贵的东西,你拿不出支付它的筹码。”
孔时雨:“我可以给你的情报打七折。”
“继续交易——”伏黑惠低眸,“我并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孔时雨沉默下去,左手双指相互揉搓,似乎想拿出一只烟,可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该死的香/烟/盒在哪,便只好灌下一杯水:“……你与伏黑甚尔很像,真的很像。”连死要钱(?)这方面都很像。
莫名其妙被攻击的伏黑惠:……
还没等她说话,孔时雨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说:“我可以给你我手头一半的情报。”
——的确是大出血。
伏黑惠这次是真惊讶了,这场交易根本就不像交易,更像是送上门的馈赠。
虽然知道伏黑甚尔之前做过小白脸,但这不会真是这个世界的伏黑甚尔惹下的情债吧?
——但她爹从头到尾跟她说的都是狼狈为奸的反派友情啊?
被一脑子的风花雪月雷个透彻的伏黑惠无法继续忍受孔时雨细思极恐的沉默,她直接打断了这片寂静,因此没能听到孔时雨剩下的那句“可惜伏黑甚尔已经死了”。
“我姓伏黑,”似乎害怕孔时雨没听清楚,她再次重复了一次,“伏黑惠。”
由黑色影子中脱胎的玉犬出现,牙齿尖锐银亮,凶悍异常。
众所周之,一个时代只能出一个六眼,一个时代只能出一个十影。
如愿看到对面男人因为震惊而睁大的眼神,伏黑惠将那块紫翠玉推向他:“现在,我可以换到多少东西呢?”
她不害怕孔时雨将自己的存在暴露给其他人,并不是信任这个男人,而是单纯相信没多少人能伤到自己。
而且,伏黑惠终究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也不需要考虑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
……
——1989年12月7日,当代最强咒术师五条悟出生。
——2002年12月22日,伏黑甚尔之子伏黑惠出生。
——2005年8月,伏黑甚尔死亡。
——2009月9月,诅咒师夏油杰杀死百名普通人确认叛逃。
——2017年12月24日,诅咒师夏油杰发动百鬼夜行,于同日被特级咒术师五条悟杀死。
……
伏黑惠望着手机屏幕传来的资料,窗外的月光照亮她惨白无血色的脸,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符突然是扭曲成无数的诅咒,勒在头上、手上,乃至心里,那些感同身受夺取五感,而疼痛无处不在,又无处不麻木。
这是一本面目全非的死亡笔记。
妈妈死了,爸爸死了,夏油老师死了,虎杖吃了两面宿傩的手指,吉野也死了。
该得到的失去,该幸福的死去,该鲜活的灰败。
所有人都没有happy ending,只有物是人非的悲剧。
——怎么会?
——怎么能?
她突然感觉丧失了正常呼吸的能力,只能大汗淋漓地、狼狈地坐回旅馆的床上。
早在面对这个世界的夏油杰身体被人偷取利用时,伏黑惠自认已经做好经受打击的准备,但她并没有想到,现实的白纸封面撕去,留下血淋淋的黑色内在,是这样的难以接受。
她该如何去面对?如何去接受?
第37章 长大是一场告别
五条悟最近有些烦躁。
这种烦躁不知从何而来, 认真感觉也不像是危机感,再努力分辨一下,从生死之间磨砺出的第六感同样宣告扑街。
总的来说, 这也不是, 那也不是。
最强想到最后有点恼羞成怒, 半夜狂奔一路从总监会逛到咒术高专,惹得一干人纷纷侧目,不知道这人今天又犯什么病, 明明从物种上看更像是端庄甜美的布偶或是白猫, 但活得宛如二哈奶牛猫一般不干人事。
大晚上睁眼看到床头俩放光蓝色灯泡的夜蛾正道心跳直接飙升到192,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施展正义铁拳,就听到全咒术界身价最贵的奶牛猫幽幽开了口:“夜蛾老师,我好像抑郁了。”
夜蛾正道:?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一手带出咒术界最大问题儿童的老校长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到了这个岁数还要遭受五条悟的摧残,但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一日受五条悟摧残终生被五条悟折磨, 他默默地打开灯, 打算听这人到底想说什么。
当然不是心理问题——没点心理问题都不能说是咒术界的人。
看到夜蛾正道打算促膝长谈, 五条悟也自觉站起, 不问自取地从厨房里摸出来几包大福和果子,将黏黏糊糊的甜点扔进口腔。
“硝子呢?”在谈话正式开始前, 夜蛾正道率先问道。
“硝子她很过分啊,”五条悟嘴里塞着一堆东西,说话还相当清晰,“说平时应付我就够麻烦了,不想在晚上增加工作负担。”
——所以你就来找我麻烦是么?
夜蛾正道觉得自己还不如不问, 问了以后更想把五条悟扫地出门。
“你想做什么?”他要速战速决,现在是凌晨三点十分, 争取三点十五结束谈话,夺回睡眠时间。
五条悟不加思考脱口而出:“想带着学生把高层全揍一遍。”
“出去。”夜蛾正道打算回去睡觉,他就不该打算听这怨种胡扯。
“我没开玩笑哦,”五条悟仿佛没看到老校长起身的动作,继续自顾自地说,“如果不去做,可能就没机会了。”
六眼无时无刻在运转,浅蓝的光芒恒久地闪烁在他眼眸,里面有一点迷茫,一点急躁和一点不知所措共同闪过。
夜蛾正道许久没见过五条悟这副模样了——这是将真实情感挂在脸上的样子。
怎么说呢,还是有些怀念的。
五条悟是咒术界的一道风向标,是同伴眼中的支柱,是学生眼里性格糟糕而无所不能的“笨蛋”。
——是“最强”。
因此他要强大,又要平和,要站起来,也要坐下去。
但夜蛾正道是老师,老师是看见过最强做小混蛋小混账的人,是看着五条悟长大的人。
没人说过“天上地下,老子第一”的最强不会长大,当那些清澈明亮的过去蒙上一道血色,肆意狂妄的少年终究长成游刃有余的大人。
长大的过程就是不断割舍填补的过程,如同在海上航行的忒修斯之船,腐朽的船板要拆下来换掉,钉子会不知不觉生锈消失,甚至连主干都会坏到烂掉,需要填上全新完好的另一个。
——那被换掉全部零件的忒修斯之船还是之前的那个吗?
还是吧,应该是的。
它依旧有“忒修斯”的名字,依旧在海上航行,载着相同不同的人驶向远方,也仍然一次一次忍受海风海水的侵蚀,一遍又一遍重复失去再换新的过程。
——这才是名为“长大”的无数细小痛苦啊。
——是一场生长痛。
*
伏黑惠暂住在一间小小的旅馆中。
旅馆的房间半新不旧,稍有动静便会不要脸皮的墙壁富有历史痕迹,床板一动就要惊叫一次,连空调运转起来都先要发出长长的一声嗡鸣再吐出一股霉味的风,像是在抱怨住客还要使唤它这个老东西工作。
就这么一间小破旅馆,收费比大酒店还要黑,住着一晚的时间,价格直逼节假日时的五星酒店标间。
但——它是唯一一座不需要身份证明就可以住下的咒术高专联络点。
凑合过得了,还能离咋滴.jpg
被孔时雨那些资料暴击的伏黑惠缓了一个晚上也没想好怎么办,只得先将重要信息写在纸上,再塞进一只蜗牛样咒灵的外壳中——这是她联络夏油杰的方式,咒灵外壳一旦关闭就不会被外人打开,直到将消息送到主人手中,中间即便被祓除也不会泄露资料。
安全绿色无毒,除了慢没有任何缺点。
第二天早上,辗转反侧也没睡好的伏黑惠一整晚都在试图说服自己——
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那是不同的人。
就算自己自我意识过剩想要帮,也不一定会被接受。
而且突然跳出来一个自称来自另外世界的人不是更可疑吗?
等等——
伏黑惠看着不怎么干净的镜子中属于自己的脸,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自己的同位体好像是男性。
没办法,其他信息太震撼,导致她所有脑细胞燃烧起来处理破碎世界观的问题,而没有关注自己的想法。
或许这就是她没有上身同位体的原因——她没被这个世界判定为“伏黑惠”。
他现在好像是十五岁?
我十五岁在干什么呢?
好像在与虎杖钉崎吉野他们一同入学,咒灵杀伤力并不大,并且因为咒术界最强保驾护航所以出任务都像在学校郊游;空闲时间除了和父母满世界旅游,就是被其他人拖出去玩。
伏黑惠匆匆放了一盆水,然后猛然将脸埋进水里,让凉意冲刷干净自己的思绪。
等肺部榨取完身体最后一点氧气,杂乱无章的想法重归干净,她才从水中抬起头,呼吸间是淡淡的血腥味道。
少女再次看向镜子,水珠顺着脸颊的弧度落下去,在空中相互碰撞又碎成更小的水光,折射阳光,倒映出一片氤氲的绿色。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非常非常危险。
但没关系,她不需要完全地投入进去。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伏黑惠打开那个从灰色地带买回来的手机,播出一段烂熟于心的号码——两个世界的人,却使用着相同的电话号码,或许也能算作一种命运吧。
“在麻辣教师品尝甜品时候打扰他的人,即便是父母也绝对不会饶恕哦。”对面的声音依旧轻浮,但伏黑惠总感觉分外陌生。
“五条悟,”她叫出那个名字,像是一道咒语,“五条老师——嘘ついたら针千本饮(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好久不见。”伏黑惠这样说道。
第38章 抱歉啊小孩
清晨。
折腾一晚上没睡好觉的夜蛾正道挂着黑眼圈从自己房间出来, 果不其然第一眼就看到某个搞了出“夜蛾老师亦未寝”的白毛依旧待在客厅没走。
那一米九多的高大背影嚣张至极,牢牢霸占住整条沙发,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许多空荡荡的甜品袋子, 有的眼熟有的陌生——毕竟一些极其昂贵的巧克力糖果一看就不是中老年男性(……)会放在家里的东西。
——这么吃下去也不怕把牙吃坏。
老校长头疼极了, 他走过去想让这糟心学生赶紧滚蛋, 快去工作。不求这人尊老爱幼,至少对离异的班主任多少有点同情心别捣乱吧。
夜蛾正道刚绕道五条悟面前开口准备说话时,便突然停住, 他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五条悟没有动静。
“悟?”夜蛾正道很懂“孩子静悄悄, 必定在作妖”的道理, 连忙提高声音分贝,并准备向五条悟施以老拳。
但五条悟的反应仍然微乎其微。
咒术界最强此时一改往日“油滑”大人的模样,他呆呆地拿着手机,睁大双眼,一头白发凌乱, 看上去很像一只刚从窝里抱出来却被逆着摸了一遍的猫, 浑身难受但因为上手摸毛的人是很久以前投喂过自己的人, 不好破口大喵破坏自己小时候甜美端庄(?)的形象, 只能保持头脑过载的模式默默炸了毛。
她说——五条悟,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她又说——好久不见。
那的确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了, 久到记录这页记忆的纸早被团成一团扔在大脑的废纸篓里——是猫科动物绝对不会去看的被扔掉的东西。
“什么啊,原来真的是真的,”五条悟的声音轻得近乎耳语,“这不就像是已经都三十多岁了结果发现自己的佩刀神①迷路了一样过分吗。”
电脑、电视、各种电子游戏,漫画、小说、琳琅满目的故事书, 五条悟直到成为五条家实权代言人后才正式与时代接轨。
他也是从那个时候知道,全世界写给小孩子的书里总有些似是而非的魔法剧情。
爱丽丝掉进一条长长的隧道抵达梦境;玛丽追着知更鸟找到藤曼下秘密花园的门;小巫师从猫头鹰那里接到一封魔法学校送来的信件。
——“嘘ついたら针千本饮(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对当年的mini芝士雪豹来说, 也是能让他小梦一场的仙女教母咒语。
新宿。
当五条悟一脚踏进这家小破旅馆时,旅馆老板感觉迎来了这辈子的人生巅峰。
别说是老板,旅馆里所有来来往往的客人都放轻脚步,装作不经意地快速路过,接着再“不走心”地朝大门那里一撇。
——五条悟,那可是五条悟欸!
在场的人宛如见到咒术界顶流(确实)。
大部分人都有点慕强心理,更何况是咒术界这种越强生存希望越大的地方,五条悟的强大毋庸置疑,更别说平日里他还自带“大少爷驾到,统统闪开”的气场,即便是普通人也会被他吸引。
阳光很好,他站在那就像个英俊的千瓦聚光灯,看上去能聚焦所有人的目光后再闪瞎所有人的眼睛(bushi)。
站在楼梯上看到下面人群聚集的伏黑惠:……
——救命社恐要犯了。
但不下去不行,以伏黑惠对五条悟的了解,再等待下去很容易出现一些更社死的事情。
正如她所料。
五条悟左右看看,路过无数“不经意的眼神”,再跃过旅馆老板的星星眼,最后也没发现任何眼熟的人。
在他将拿出喇叭喊人的想法变成现实之前,一位堪称全副武装的女人走——冲到了他面前。
女人带着口罩,高马尾在脑袋后面晃出一个夸张的弧度,整个人的露肤度低得可怜,在气温直逼四十度时还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袖长裤,这让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小块皮肤看上去白得吓人。
看到她这副面孔,五条悟默默摘下自己的墨镜,再默默递给女人。
伏黑惠:……
她好像看懂五条悟的意思了。
这家伙果然是在嘲讽她吧。
“去一个能安静说话的地方,”伏黑惠心中的怒气槽点亮一格,但问题不大,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话,“这里不适合叙旧。”
“老师——”五条悟却没听从这句话的指示,他拖长声音——伏黑惠发誓自己听到了一片整齐划一的吸气声,“你只想对我说这个吗?”
他看上去相当不满,因此一下就与伏黑惠那个世界的五条悟不大相同了,更像小时候的那只端庄着冷脸的芝士雪豹,会因为没人带自己出去玩生气,尾巴一下接一下地拍在地上——但这就是小孩该有的脾气。
伏黑惠好像不想理会他这句抱怨,没接墨镜也没有表情,只是快速迈向大门的脚步微微停滞,那些微弱的怒气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难言的酸涩。
“——抱歉,”她突然说道,“我会努力不吞一千根针的。”
对不起啊。
当时向你保证的那些好像实现了但也没实现,错失那么多关键却还自大到以己度人,明明知道细小区别会造成不同分支,即使是相同的人玩同一个游戏都有可能打出许多不同结局,但放在自己身上时还以为能够预言命运。
真的很抱歉。
“……我想听的可不是这个,”五条悟闻言愣了愣,望着那个背影轻笑一声:“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起码表现的更惊讶点吧。”
他迈步跟着伏黑惠走出旅馆,剩下一群看热闹的人静默片刻后如同热油进冷水那样炸开了锅。
那时每个人对刚诞生的“神明”都有期望,有人求财富,有人求权力,有人求力量,有人求庇护。
在灯火摇曳和无数水墨人像中,神之子第一次见到一个人不带任何欲望地向他请求。
——请求给神明一个光明未来。
——她祝福神的孩子成为这世上真正的人类。
第39章 开始与命运赛跑吧
黑色的车辆驶出繁华的钢铁城市, 窗边的景色逐渐发生变化,更多的绿色点缀起道路,还有大片大片田野出现在视野里。
当脱离嘈杂的环境后, 寂静席卷了车内的气氛, 尴尬癌快要发作的伏黑惠从一片死寂中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虽然不抱希望, ”她姑且试着一问,“……你有驾驶证吗。”
相当“专注”的五条悟一只手从方向盘脱离,向后竖起大拇指, 声音非常骄傲:“当然!”
伏黑惠立刻就明白了, 这是“当然没有”的意思, 然后她发现自己这时候已经习以为常地进入了“他都是五条悟了就让让他吧”的固定流程中。
——听上去更悲哀了。
五条悟是借——或者说撬了夜蛾正道的车跑过来的,他倒不是没车,只是大少爷出行都是靠别人车接车送,哪有劳烦自己的道理,所以即便把两个世界一起算上, 这也是伏黑惠第一次见五条悟安安分分地握着方向盘驾驶。
说真的, 太诡异了, 以五条悟的人设就算现在去抢路边小朋友蹬的玩具三轮车(……)都比现在的情况合理。
伏黑惠在车后座上皱着一张脸坐立难安, 总感觉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怪东西没被发现,一种疑惑萦绕心头, 等车快开到目的地了才反应过来。
……
——淦啊!
——这人一直带着眼罩开车!
——他第一开始不是带的墨镜吗怎么一会就变成眼罩了啊!
可能人类生来就带着点记吃不记打的“斯德哥尔摩”特性,由于无论哪个世界的五条悟在不干正事时都该死的不着调,这种熟悉的心累让伏黑惠突然适应了半生不熟的尴尬气氛。
等到达最终目的地咒术高专时,两人没有下车,似乎这个狭小的室内更适合安静叙旧。
五条悟突如其来地问:“真是的, 有这么像吗?我还以为‘五条悟’是世上最独一无二的个体呢。”
“……您已经是了,”伏黑惠的表情诚恳得要命, 她实在想象不出两个五条悟一起出现的画面,连说出来都感觉在折寿,“一个世界最多只能容纳一位五条先生。”
她对五条悟已经猜到一部分事实并不感到惊讶——毕竟相当明显,之前给小孩子慰藉的那块糖被含化了才发现只是一个虚幻的泡泡,任谁都要在接下来几年反复回想,极端地想想,说不定她还能位列出暗杀名单的头位。
“而且也不是一模一样,”伏黑惠继续说道,“虽然都是巧克力,连品牌和包装都很像,但谁都不能说黑巧克力和白巧克力一样吧。”
五条悟有被这个具体的形容稍稍震撼到,但随即一种细小的、莫名被比下去的不甘涌上心头,他一直维持的成熟大人形象骤然崩塌:“还是很像吧,明明是一个人。”
伏黑惠有点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闹别扭,但依旧很诚实地说:“很像,但差别也很大。”
她从那些情报里知道了很多事情,这个世界没有彭格列,没有小表弟的家族,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卡密和灵能力者,似乎看上去要平和得多。
但实际上,她那个世界的咒术界上层和这边的比起来,简直像玩过家家的小孩在相互扯头花,无论是封建腐朽的程度还是阴谋水平都是小巫见大巫。
地狱开局,地狱难度,不仅要用那颗本来就不适合搞阴谋诡计的脑子去周旋、对抗,还有挚友黑化相互残杀的剧情,这个世界编成故事简直可以随机吓哭任何五条悟(bushi)。
不管这个世界给予给某个个体是怎样的命运,但伏黑惠是根据自己心中的天平来评判因果,善人得报,恶人得惩,她极度注重公平公正。
而她眼前的这个家伙不仅在地狱难度的命运里一路走到现在,还会坚定地继续走下去,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产生“不甘心”或者“比不过”的情绪吧。
五条悟的眼睛在眼罩后看不分明:“……所以惠这次会待几天再回去呢?”
“不知道,但在我回去之前——只要我还存在于这个世界,我就会为之前那个承诺努力。”
“是私情吗?”
“是因为您是善人——也算是私情①。”
“——所以正式认识一下吧,五条先生,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伏黑惠,”伏黑惠的脸上好像有一点笑意,也好像是之前那副臭脸表情没变,“虽然您是最强,但说不定我知道的事情会比您多一点呢。”
“老师知道的一直比我多啊,”五条悟小声道,没让伏黑惠听见,“从一开始就是。”
咒术高专。
两个世界学校的差别倒是不大,建筑完全可以说一比一复刻,就是在生活细节上有细微变化。
比如她当年上咒高时,五条悟接了特级的任务就带着他们四个去公款旅游,从世界各地带回来一堆奇奇怪怪的特产:笔仙的笔,酒吞童子的酒葫芦,花子的马桶(?)之类的东西,大家一个也不想要,就统统堆在教室后面,美其名曰装饰校园。
后来大家堆的东西越来越多,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考大学的资料书随手一堆,钉崎野蔷薇搞事业用的服装和美妆产品没处塞也放那,五条悟储存的甜品柜子随处可见,夏油杰当作伴手礼送来的刀也直接往门旁边一塞。
——然后不知道哪个东西融合其他力量诞生了一个“付丧神”。
——那是大家第一次对所谓“八百万神明”有了清楚的概念。
如今伏黑惠看到偌大一间教室,讲台下面只有三张桌子,后面大片空空荡荡还不大适应。
“今天不上课吗?”她没有看见十五岁的其他人。
五条悟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大部分在医院里躺着吧,毕竟姐妹校交流会刚过。”
伏黑惠:?
——姐妹交流会已经发展成这么危险的东西了吗?
抛开这个问题不谈,伏黑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问五条悟:“五条先生为什么带我来咒术高专?是因为不相信我吗——我可以和你定下契阔。”
“不是哦。”
五条悟带着伏黑惠一脚踹开校长室——就是夜蛾正道办公室的大门,里面空无一人,看来老校长依旧在补眠,他直奔榻榻米下的某个暗柜,熟练地掏出一个印章,再向几张纸上“啪啪”一盖。
“这样,惠就是咒术高专的老师了!”
第40章 是可靠的大人了吧肯定是了
“——这样, 惠就是咒术高专的老师了!”
伏黑惠努力忽视五条悟闪闪发光的样子,准备沉默地接过那张纸,但最终实在没忍住怼他的冲动:“御三家非法用工做黑心资本家的血统终于祸害到您了吗?”
——用一张咒术高专出入许可证就自信满满地准备空手套白狼。
不过她是不是跟“老* 师”这个职位有什么孽缘啊?
伏黑惠心思复杂地想。
成为咒术高专的老师当然没那么容易, 在另外世界已经正式启动入职程序的伏黑惠知道这套流程有多麻烦。
她那边的御三家和总监会烂了个底朝天, 相互扯头花争取把对方脑子打出来的同时还要霍霍无派系咒术师, 但腐朽到这种程度了好像还能记得所谓“孩子是未来”这种道理。
所谓“咒术高专是培育咒术师的温床,还未长成的咒术师是咒术界未来的基石”,不管后来那些迂腐老橘子对这话多厌恶多嗤之以鼻, 他们都得捏着鼻子贯彻到底。
不仅是因为孩子都死没了还扯个屁的头花, 还因为平安时代咒术师家族缔结盟约时结下的第二条契阔——仇不及子孙。
——即使有再大的仇恨, 危险当头任何一名成年咒术师以保护孩子作为优先目标。
那时代是个真正称得上“挣扎求生”的时代,各路天才狠人层出不穷,为了活命,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尊严。“活”——是完全可以代入到种族是否能继续延续的层面,大家心知肚明平时如果结怨了, 可以打生打死你死我活, 但要是有人打伤小崽子就等着整个咒术界的报复吧。
这种对下一代的保护传承到现代, 变成了对更详细的规定:在从高专毕业或是年满十八之前, 咒术高专的学生不进入咒术师的评级体系,并且不会下发任何任务委托, 只有一学年一次的任务考试,而学生外出做学年任务时身边必须要有一名一级咒术师陪同。
强大如五条悟在上学时也只能“乖乖”地被夜蛾正道看着做任务,即使他那时已经成为咒术界最强。
虽然这种效率低下的死板做法被五条悟抱怨“简直是用玻璃罩子封印超能电磁炮”,但不得不说,咒术高专学生的折损率比起成年咒术师非常非常低。
不仅如此, 总监会每年明面的账目上有百分之三十的资金流向两所咒术高专,所谓“天元大人”的住所也是建在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地下。
大量金钱人力如流水一样哗啦啦地淌进咒术高专里, 可想而知那群鬣狗有多心痛。
总监会少有地与五条悟在这件事上“一拍即合”——他们一致认为老古董的规矩制度该早点死。
几个老头用没几根毛的脑子绞尽脑汁钻空子,恨不得让小崽子们早点上战场,勾心斗角要撕得再响亮点才痛快,成年咒术师具有更高的死亡率,但大多也不是死在咒灵手里,而是咒术界上层的明争暗斗中。
后期满大街飞的死刑通知就是他们想出来的钻契阔空子的手段,可惜这东西最后连虎杖悠仁(?)都不信了。
被伏黑惠怼了一下的五条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手掀开眼罩笑着看人,一手将那块印章抛上抛下:“因为老师没有身份证明嘛,我总不能跑到那群老头面前跟他们说‘嘿老家伙,一个野生的十影又出现了,这次是特级水平,猜猜看ta站在哪一边——欸嘿还是站在我这边’。”
他说着说着逐渐停下来,陷入诡异的沉思,显然这种剧情击中了他的心。
一句话,让八十老头为我发疯。
怎么想都很爽。
——其实是两个半特级,一个半特级咒术师,一个特级咒灵。
因为“礼崩乐坏”只能作为半个特级咒术师的伏黑惠略带心虚地移开眼睛,她一开始就想把夏油老师的事情告诉五条悟,但知道这个世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后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她粗略看过这个世界夏油杰的资料,从入学到叛逃最终迎来死亡的落幕,两个世界的夏油杰人生路线看似迥异实则有诸多相似之处——主要是这个猪突猛进一样的直线脑回路和拧巴心态太像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伏黑惠更头疼的明白,按照“夏油杰”相似的性格,如果不改变环境,其实所有“夏油杰”都会走到一条道路上。
该说幸好夏油老师已经养成了健全的三观吗……
伏黑惠在心中默默地想,起码她现在不用担心夏油老师黑化。
某处寂静山谷。
这里有黑色的土地,那是辐射与污染给大地的伤痕,这里还长着稀疏的树木与花草,它们的长相令人不敢恭维,歪七扭八,小部分秾丽的植物从颜色就能揣测它们的毒性。
一个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坦然地走过,对这些毒花毒草毒虫仿若视而不见。
缝合线男人身后跟着个蹦蹦跳跳的蓝发男人,蓝发男人的脸上也有几道缝合线,他们脸上都挂着客套而虚假的笑容,乍一看像准备出道的搞笑艺人或者在玩什么考斯普雷。
“这么害怕我对影子小姐出手?怕到干脆把小鹰踢出巢穴?”蓝发男人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不带情绪,但又轻又飘,所以无论怎么听也像阴阳怪气,“真是一个好爸爸呢。”
“这话可不能说,”夏油杰倒是没反驳它,只是笑眯眯地回道,“让那人渣听到怕是要杀到咒灵部。”
——伏黑甚尔,金盆洗手前被称作“天与暴君”的男人,天与咒缚赋予他极强的肉/身力量,他的身体覆盖在灵魂之上,对真人这种通过灵魂影响□□的类型可以说是天敌。
天敌好像越来越多的真人闻言沉了脸,他向夏油杰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嘟囔囔又是“真不讨喜”那套。
夏油杰就跟没听到一样:“距离那群特级咒灵的巢穴还有多远?”
“那才不是特级咒灵!”真人跟被踩了尾巴的猫那样跳起来,“是赝品啦赝品,披着漏壶花御他们皮的恶心假货怎么能说是咒灵,他们连低级咒灵都比不上!”
——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这边的更恶心罢了。
褪下那身袈裟的夏油杰在心中不耐烦地想,他是个绝对的、无可救药的“咒术师至上主义者”,对同伴从来是好声好气,对养的小孩态度也近乎百依百顺。
但夏油杰对咒灵那边就不一样了,无论多强的咒灵在他眼里都是一群会动的食物,区别无非是好吃或者还行,来到这个世界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咒灵还踏马要分能吃和不能吃。
回想起在这个世界收获的几个咒灵球滋味,夏油杰再次不讲道理的破防了。
——食物就给我做好食物的本分啊混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