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中有潮湿的气息, 在这样肃杀的冬日中,这里竟然还有几分绿色存在。
伏黑惠感觉她好像正往一处秘境走去,里面或许是捧着王者之剑等待王者的湖中仙女, 也或许什么都没有。
她继续前进, 没过多久, 那些绿色便繁衍出了一株一株的山茶,花垂头吐露着艳丽的色彩撞入视线,它们羞涩地藏在叶冠中, 但不远的地方, 却是最寻常的呈现出死灰的树木。
这里好像用冬季锁住了一小片的春天。
“你和乙骨学长来过这里吗?”她轻声问。
“来过一次, 也是为了见鬼杀队的当主,”虎杖悠仁拂开挡在面前的枝桠,那些灰色的枯木一碰就轻轻地落在地上,“当时他病得很重。”
那个人是他见过的,病得最重的人。
虎杖悠仁见过不少病入膏肓的人, 他陪着自家老爷子治病时, 在医院里一天能遇到上百个命不久矣的病人, 他们有的年迈, 有的年轻,有的甚至只有一点点大, 碰见人不会笑,只会用那双仿佛没有光亮的眼睛看,但没过多久,即便是那双眼睛,也遮掩在了白墙之后。
“但病得更重的是他的心。”虎杖悠仁停住脚步, 不确定他有没有走错,最后还是决定别逞英雄了, 跟着炼狱寿郎走吧。
“是吗,”伏黑惠像是在说没有意义的答复,“这也算一种诅咒吧。”
另一个五条悟曾经说:“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可世间种种情感,但凡能在心里经过千百次的咀嚼,最终还吐不出来的,都会化脓生蛆,成为挥之不去的伤口。
不过。
黑色海胆开始向粉毛老虎投放不赞同的眼神:“在来之前两面宿傩又去烦你了?”
要不然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文艺,她有点——她非常不适应。
要知道虎杖悠仁在两面宿傩没横空出世之前是个心细但万事不往心里装的性格,也就之后撞上诅咒之王在短时间内硬生生给他整抑郁了。
而且伏黑惠也不知道他们打得最激烈时发生了什么,她原本一直对虎杖悠仁合伙其余人将她瞒得死死的这件事耿耿于怀,半夜想起来都要从床上做起来苦思冥想:不是,为什么啊。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这或许就是不同粉毛老虎之间存在的心心相映。
但这是另一回事。
伏黑惠脑海中警报拉响,她自从回来以后一直防着两面宿傩像蟑螂一样从哪个角落里跳出来,难不成正是现在:“我就知道当时羂索肯定还留了一手,说不准两面宿傩就被他扔了过来,按照关系推算两面宿傩还能算你——”
“不不不不是两面宿傩,”粉毛老虎两眼一黑,一时间什么忧郁什么青春伤感都没了,只剩下五雷轰顶,“是我爸妈。”
“等等等等,你们在说什么,难道是在说虎杖和两面宿傩的叔侄关系吗?”钉崎野蔷薇笑眯眯地给予虎杖悠仁重击,“没关系啊,虎杖,现在谁没有几个极品亲戚。”
虎杖悠仁:“。”
低声点,难道光彩吗.jpg
她这话说得声音不高不低,但再低也逃不过咒术师灵敏的耳朵。
听闻此言,禅院竹生转头看了一眼粉毛老虎,眼中是淡淡的疑惑,像是看不出他和那位传说中的诅咒之王之间有什么亲缘关系,而其他咒术师就没有禅院家主这么淡定了,他们看粉毛老虎的眼神逐渐惊恐起来,看上去大受震撼,好像脑子被锤子砸蒙了一样。
虎杖悠仁悲愤欲死,他这辈子都没感觉这样丢人过。
其实对于两面宿傩是粉毛老虎叔叔的事情……大家也是过了许久才懵懵懂懂地旧事重提,主要是因为任何信息都在羂索英雄母亲的震撼下黯然失色,导致这件事情翻篇以后才有功夫消化第二个重磅消息。
“停!stop!结束这个话题好吗?”在众多铜铃一般的视线中,虎杖悠仁的表情逐渐扭曲起来。
钉崎野蔷薇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她来说两面宿傩死得无影无踪,毕竟如今咒术高专的热搜都变成了赌五条悟能不能成功让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代替他上班,虎杖悠仁的家庭关系早已过时,也就开班会(纯聊天)的时候会拿出来调侃粉毛老虎,让屋子内外充满快活气息。
——虽然有点地狱笑话那味。
但伏黑惠是真焦虑,她再次问道:“真的不是?”
粉毛老虎犹豫了。
他支支吾吾,还专门拿手比划着说:“一点点吧。”
伏黑惠着重看了看那段距离——基本上等于虎杖悠仁的两根手指劈了叉,她点点头,心如死灰:“亿点点。”
眼见着同期仿佛下一秒就要出刀,钉崎野蔷薇也正色道:“两面宿傩又要复活了?”
吉野顺平:“还是你吃了他的手指?”
五条悟:“唔,这可难办了,难不成我还要给自己发一张通缉令?哦顺带还有悠仁的一张。没关系悠仁,我听说在别国有句话叫最好的会计都在提篮桥,放到我们这边,大概就是说最好的咒术师都有死刑通知书,越多越好。”
伏黑惠被这地狱含量超标的小品雷得不行,看向虎杖悠仁的眼神都充满了杀气,仿佛在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其实真不算什么大事,”虎杖悠仁叹口气,“在临行前我爸妈来找我,解释为什么没有亲自养育我,反而把我交给爷爷,这是因为他们发现,羂索在很久之前就给我爸的灵魂上做了手脚。”
“他们没有告诉我具体是什么问题,只是说,这个问题很可能遗传给了我。他们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一直在找羂索,但找着找着,发现羂索已经死了,可问题依然没有解决。”虎杖悠仁说,“剩下的就是我自己的怀疑,我爸妈口中的这个问题,很可能和两面宿傩有关。”
他耸耸肩,故作轻松:“毕竟从伏黑的消息来看,羂索只在乎两面宿傩。”
“……”黑色海胆无言以对,片刻,她冷笑一声,“我觉得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是纠正一下你对大事的定义。”
第142章 queennevercry
虎杖悠仁带来的消息狠狠攻击了伏黑惠脆弱的神经, 险些让她梦回当时被世界线的恶意强行糊了一脸的时候。在这种强度的攻击下,黑色海胆不由露出了让她缓一缓的表情。
看得出粉毛老虎也知道自己刚刚发表了何等荒谬的言论,他耷拉着狗狗眼垂头丧气, 仿佛路过被踹了一脚很可怜的样子, 但很难说这不是因为他妄图自我逃避搞出来的事情, 因此黑色海胆郎心如铁选择了沉默。
“没事的伏黑,”吉野顺平站出来打圆场,“总不可能两面宿傩现在就出来夺舍悠仁, 他现在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
活着, 那正好不用担心有大汉暗中窥伺虎杖悠仁的肉/体(?)。
死了, 那也波及不到几百年前。
半死不活、活人微死、死人微活——以上状态都没有写到两面宿傩应对手册里,勉强忽略不计。虽说有二十根随机复活器的诅咒之王按理也可以计入蟑螂系咒术师/诅咒师的行列里,但相比较羂索,他竟然能算好对付的那一列。
主要是因为他还要点反派的包袱。
伏黑惠听了这话,第一个反应是想说“你不懂”, 她是担忧两面宿傩对虎杖悠仁下手吗——哦这个的确要担忧一下——她是害怕羂索又从哪里蹦出来破他们的心防, 加上两面宿傩那更是难上加难, 但话到嘴边又将将停住, 因为现在再怎么担心也于事无补。
因为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可——”
“我们到了,”乙骨忧太打断了这句话, 他拿下肩上背的剑,出言提醒自己的学弟学妹,“这里就是鬼杀队的大本营。”
随后,便转头走了进去。
他沉稳的背影足够让学弟学妹发出赞叹。
*
乙骨忧太虽然看着风平浪静,但其实这人一路上都在感慨自家后辈真有活力, 同时借此怀念自己还没正式踏入社会的校园时光,他当年也是唇红齿白的腼腆少年, 夏油杰看了一眼就判定他是个欺骗女人的小白脸(?)。谁能想到小白脸现在已经在做社畜牛马的路上越走越远,成为阴暗男鬼。
即使他同期禅院真希劝他说,没关系现在阴暗系地雷男也很受欢迎,但他那颗属于青春学生弟的心已经一去不会了。
想到这儿,乙骨忧太又生出一个疑惑了很久的问题。
——话说夏油先生为什么一直看他不顺眼。
这题伏黑惠会答,但可惜的是她乙骨学长没问,而且她也根本想不到稳重老实的乙骨忧太有这样波涛汹涌的少男心事。
所以他们一行人就这么平平静静、毫无波澜地走了进去。
这处庭院对虎杖悠仁和乙骨忧太来说不算陌生,更准确地说,他们打从一进入这里就没看清楚过这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而这个体验也在此时降临到在场所有咒术师身上。
在他们眼中,这里主屋为中心,围绕着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咒灵,它们游荡盘踞在四处,发出扭曲可怖的声音,整个庭院如同在用百万咒灵养蛊,但这些东西的目的并不是吞噬厮杀,而是为了向一份血肉传达仇恨与愤怒。
短暂的沉默后,御三家的咒术师中炸开了小小却密集的浪花。
“……知道吗虎杖,”伏黑惠沉默片刻,“我上一次看到这种场景,还是在咒术师围攻两面宿傩的地方。”
那地方算是众多咒术师的埋骨地,接着能够复生的特性孕育出新的咒灵,最终成了禁地,而这里,这里所有的咒灵都不能复生,但却有无数源源不断的咒灵填补进来。
虎杖悠仁虽然看过一次,但这次他还是感受到了相同的震撼:“……我其实一直怀疑这地方会养出特级咒灵。”
但震惊归震惊,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两方交锋,代表先行。
禅院竹生在简单地交代后,便独自一人踏进了屋子,产屋敷日和在里面等待他的到来。
*
鬼杀队的主公和禅院竹生的谈话伏黑惠他们没有去旁听,毕竟两个团体的首领进行谈话,伏黑惠他们见多了,不差这一次,到偏殿吃吃喝喝也很是不错。
——当然前提是吃的是自家带的东西。
在这里招待他们的是产屋敷日和的妻子——产屋敷铃奈,她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端坐着等待他们的到来。
她长得很美,却是那种不带半分情绪的美,在不动的时候就像一副静止的美人画,风吹过也不会折损她的容颜。
这样的美人,合该留下诸多的故事。但更多的时候,产屋敷铃奈像一道安静的影子跟在产屋敷日和的身后,为他操持家业,为他生育子女,最终同样在灭鬼的大业中消失,一同成为历史的侧影。
禅院葵见过许多这样的巫女,但其余人却是很少见,连伏黑惠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产屋敷铃奈是个完美的当家主母,待人接物行为举止都十分得当,但或许是因为担忧丈夫的缘故,她在安排好各项事宜后,坐在偏殿的一角不由自主地沉寂下来。
整座庭院骤然安静下来,没有任何声响,偶有听到一声孤鸟的叫声,也恍然那似乎只是幻想中的声音。
钉崎野蔷薇受不了这样的寂静,她开始匀速慢慢向伏黑惠靠近,没过多久两个人又头碰头靠在一起说起悄悄话。
“我现在还是觉得惊奇,”钉崎野蔷薇靠近了才说,“这世界上竟然还有鬼——我上次看到这种情节还是在虎杖那里听到的。”
“感觉和低级咒灵差不多吧,”伏黑惠也顺着她的话,“对人有攻击欲望,还有各种各样的技能。”
吉野顺平:“不大一样吧,没有咒灵只能晚上出来。”
——特级咒灵都满大街的跑,还活蹦乱跳的,低级咒灵只会“阿巴阿巴阿巴”。
五条悟:“但是悠仁不是和忧太早早地来过这里吗?”
粉毛老虎哭哭脸:“我们就来过一次。”
实际上他们当时也就见了产屋敷日和与他妻子两个人。
别看他们说得那么欢畅,其实心理压力很大,跟在产屋敷玲奈身后那两个小孩看上去有些诡异,眼睛大而无神,长得又好像复制黏贴,因为诅咒的缘故,皮肤苍白没有血色,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他们分分钟想起出现在霓虹鬼片里的鬼娃娃。
“我其实一直觉得伏黑你如果去演鬼片就很合适,”吉野顺平苦思冥想后开始胡言乱语,“就是那种黑发女鬼的经典形象。”
众人一起向黑色海胆看过去,然后一众地点点头。
怎么说呢,他们家黑色海胆但凡套个白裙子,连粉底都不需要,用阴间滤镜一打,那就是活脱脱一个生前饱受折磨死后自行公道的女鬼——眼里还冒绿光。
伏黑大姐大:“……”
钉崎野蔷薇又戳戳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但这不是你们擅长的领域吗——就那个什么蟑螂人,怎么你们也害怕啊。”
“不要这么说蚯蚓人啊!”虎杖悠仁端着脸,气息从齿缝里钻出来,“蚯蚓人根本没有这么吓人,多有意思啊蚯蚓人。”
“呵。”伏黑惠听闻此言勃然大怒,冷笑一声。
她之前不了解还被虎杖悠仁忽悠带过去看了一场,实在接受不了那个剧情,灰溜溜从电影院退了出来,大有这辈子都不想踏进来的意思。
罪魁祸首吉野顺平:不敢说话,已老实.jpg
但看着看着,虎杖悠仁又坐不住了。
“我觉得主要是这孩子的表情吓人。”
“什么表情?”闻言,钉崎野蔷薇也着重看了几眼,“queen never cry?”
伏黑惠差点把嘴里含着的一口茶喷出来。
还不等他们搞清楚那俩孩子改出现在什么片场,禅院竹生就出来了。
从他的神色中看不出这场谈话究竟是好是坏,达成了什么样的结果。他隔得很远就看到了向这边观望的黑色海胆,于是对这个算是自己后代的小孩笑了笑。
……有点慈和的那种笑容。
说真的,和他那张端方贵公子的脸非常不搭配,不仅不搭,还有一种莫名自己降了辈分的不爽感。
于是伏黑惠不留痕迹地丝滑转身,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回过了头。
伏黑惠一直没办法将禅院竹生和历史上的禅院家主联系起来,不论是禅院家或是五条家留下地只能叫做只言片语,但不管是哪一家,对于这位禅院家住的记载都语焉不详,让观看者从只言片语中根本判断不出这厮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经历了什么,又和什么人为友,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去过哪里。
这些都没有。
只用寥寥数笔留下了一个少年雄主,年少英才的形象,但他依旧躲不过英年早逝的宿命。
像海中巨鲸发出一声长鸣后,便落入海沟,成就一场“万物生”的美名。
禅院竹生走近了,伏黑惠才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非常眼熟的东西。
——三家誓约,和她影子里的那张一模一样。
虽然看上去新了点,但实际上新也新不到哪里去,莫名的这让伏黑惠想起现代鉴定遗迹遗物的技术。
生物体即便是死亡,也并不是完全的“死去”,他们身躯中存在着一种叫做碳同位素的东西,这种物质会不断衰变,变成另一种物质,现代科技正是根据这种物质的含量来判断* 文物的年代。
可咒术界并不需要判断物品的岁数,他们只需要这东西长长久久地保留下来,或者长长久久地隐藏起来。这并不是一段历史,只是一段可以利用的往事。
没人知道它曾经隐藏过什么过往——咒术界不兴历史学。
那几百年、或者很久很久之后,咒术界又会怎么说她,说五条悟,说他们这一些人呢,他们究竟是反抗者,还是新时代的变革者,或许只是时代的一粒尘沙什么都不留呢?
这些遐想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伏黑惠只是等禅院竹生走到面前,才问“你们商量好了?”
禅院竹生点点头。
黑色海胆很不客气地继续问:“结果呢?”
禅院竹生一下子笑开,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摸黑色海胆的脑袋,但随即又把手收了回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因为蓝眼睛雪豹在一边虎视眈眈。
黑色海胆:“……”
好无语。
第143章 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做
这有些少见。
眼前像是有一层白纱被轻轻掀开, 伏黑惠想到了什么,她浑身一震,从热闹的聚餐场景骤然抽离, 抬眼从上到下认真打量五条悟, 然后确认了这家伙没被掉包, 自己也没被羂索一类的人偷家。
那就更奇怪了。
五条悟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安静得非比寻常,回想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伏黑惠这才发现蓝眼睛雪豹既没有搞幺蛾子, 也没有突发奇想作弄学生, 好像脱离了加班的环境后, 他就情绪稳定不少。
伏黑惠之前也察觉了这个情况,她怀着疑惑试图和自己的同期对对答案,但无论是钉崎野蔷薇还是吉野顺平都觉得她太过小心,而虎杖悠仁就更指望不上了,这家伙甚至很惊讶地反问:“没有吧, 五条老师不是平常就这样吗?伏黑你太紧张了。”
——不顶用。
伏黑惠冷笑一声。
放到任何一个其余学生头上, 可能都会像粉毛老虎一样被岁月静好的假象蒙蔽双眼。
可黑色海胆作为五条悟身边唯一一个从小带到大的崽子, 应对经验堪称身经百战, 她实在是太了解她老师了。
五条悟从来都是心智坚毅,人格稳定的战士, 但他可从来没有情绪稳定的时候,从某种角度上说,他简直就是个情绪调节杠杆,灵活运用各种行为将其余人的情绪完成置换反应。
总之,有他在的现场必须存在一个或几个情绪不稳定的人, 要不是装的五条悟,要不就是其余受害者。
而现在——雪豹静悄悄, 必定在作妖。
更何况来之前她和五条悟之间甚至可以说是爆发了第一次正式争吵的事件,当时两个人谁也不服谁的场景历历在目,总不可能现在良心发现,决定当一个安静的壁画。
五条悟在经历了伏黑惠怀疑目光来回扫射后,竟然有些无奈:“我就不能真是因为担心学生被抢走,所以心烦意乱病急乱投医导致人设ooc的可怜老师吗?”
“……你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不觉得已经ooc了吗?”伏黑惠着实没想到就算是变革派已经成功的现在,五条悟仍有心惦记着自己的教育事业。
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五条老师,你是不是应该教新的一批学生了。”
“……没想到我在小惠眼里竟然是超人,”五条悟看上去心平气和,却平生仅有地服了软,“虽然很感动,但五条老师只是特级咒术师,做不到既备课上课,又全国做任务,还要一天批八个小时的文件再开三个小时的会。”
虽说咒术界的确是封建时代的遗留产物,但他好歹也是现代社会的人,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上班。
这人说着还开始了表演:“五条老师这么做的话说不准真的会英年早逝,太可怕了——小惠赶紧来帮我上班开会批公文吧。”
“我不要,”伏黑惠可没被蓝眼睛雪豹的哭哭绕进去,当机立断地拒绝,接着又狐疑地说,“但是……”
五条老师真的表现得很奇怪。
五条悟不愿意回答没了声音,一边的禅院竹生却是找到了横插一脚的机会:“惠多次来寻我,想知道的是魔虚罗,还是十种影法术?”
他提起的突然,将伏黑惠的思绪骤然抽离。
她皱眉看了眼微笑不语的五条悟,最终仍是回过头没继续问下去。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嗯?”禅院家主似乎有些惊讶,微微睁大眼睛注视着伏黑惠,“惠不知道吗?”
在得到确定的答案后,这位一直温和端方的家主突然变了表情,像是白玉雕像上出现一道裂痕。他冷笑一声,声音如冰,冷得吓人。
“看来葵他们做的不错,即便是到了后世,那群人也没堪破最后的那层秘密。”
——这又是什么意思。
伏黑惠的绿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在脑海中有些许明悟,但那道灵光消逝得太快,她连尾巴都抓不到。
她等了等,意外发现禅院竹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禅院家并没有相关的记载,只有我一位长辈曾猜测十种影法术其实就是魔虚罗。”伏黑惠想让禅院竹生再往外吐点东西——你们御三家怎么回事别做谜语人了啊混蛋!
当黑色海胆正儿八经摆出求知若渴的表情,安静坐在原地等待回答,任谁看了都会生出一种传道授业解惑的责任,她聪明,理解得也块,五条悟当年教完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教育界的天才,就算是夏油杰也能在这小孩身上找到做老师该有的自豪感(?)——当然他很快就在教育界身败名裂了。
禅院竹生也不例外。
“等一切事了,我会将所有的我知道的东西告诉惠。”他在五条悟“偷腥猫”的眼神攻击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终于摸到了黑色海胆的脑袋,然后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所以不用急,你肯定会得到你想要的。”
“——我保证。”
两双相似的眼睛遥遥对视,下一秒,绿色的率先移开视线。
对于禅院竹生,伏黑惠也放弃了追问,这才想起他们到这里其实是有正事的。
“你的合作谈成了?”
“谈成了,”禅院竹生在这方面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御三家会定期来这里清除咒灵,并且尽可能延续鬼杀队当主的寿命,与此同时,御三家将获得日轮刀的制作方法,以及鬼杀队所有关于鬼的情报单方面向御三家公布。”
伏黑惠:“……你们需要鬼的情报?”
“准确的说是葵需要,事实上,即使没有这些东西,我们也会派出人手去对付那些东西。”禅院竹生说,“因为有御三家的人被攻击了,从我走出禅院家的一瞬间,我就代表了御三家的最高意志,即使有反对的声音,即使他们再不愿意,也要听从我的命令。”
“而现在,能让御三家联合的准则只有一个,那就是任何杀我门下族人者皆死。”
“——那么,惠有兴趣吗?”禅院家主拂去不存在的尘土,身形修长,笑起来仍旧是那副朗月入怀的模样,可莫名的,伏黑惠就是从这个笑中看出了一份铮铮长鸣的味道。
他实在是个绝对的铁血派家主,用的和五条悟是一路的手段,若不是这两人还有点底线撑在那,或许就是如出一辙的暴君。
“去干什么?”虎杖悠仁凑过来问,他只听见了禅院竹生的最后一句话。
伏黑惠叹口气,随即起身,眼神波澜不惊,说出的话却杀气四溢。
“——去剿灭它们。”
第144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听上去, 伏黑不喜欢那些鬼?”听到这句话,虎杖悠仁若有所思。
伏黑惠只是睥睨他一眼,眼中有一点细微的嫌弃, 大概是嫌他多嘴净说废话的意思。
她是个什么性格, 她这群同期有一个算一个, 还能不知道?
虎杖悠仁随即笑起来,只不过这笑意里同样增添了危险的锋芒。
这位年轻的特级咒术师在伏黑惠还没摸到十影最后一道门之前,是继乙骨忧太之后的同辈第一人, 即便没有继承任何有名的术式, 但天生的野性和直觉共同赋予了他超凡的天资。
“——那加我一个。”
钉崎野蔷薇夹在他俩中间, 看着莫名其妙站起来并且突然战意四起的两个人,脑袋反应了一下,和吉野顺平猫猫祟祟地嘀嘀咕咕,最后逐渐理解了一切。
“什么嘛,这也太不仗义了, ”她也一下子蹦起来, 手臂伸长, 抓娃娃机一样将自己两个同期的脑袋框在怀里, 嘴角扬起一个略带狰狞的弧度,“难道你们要抛下我一个人去?”
吉野顺平同样起身, 他也是五条悟手底下教出来的,虽然是召唤师一流,但他们师门讲究的就是一个法师也要干坦克的活,早日争取成为六角形全属性战士。
他倒是没做出一些过激举动,只是若有所思。
——我们这副样子, 真的好像反派啊。
但没关系。
他想。
他的同伴一直是这个性格,战意永远放在死亡前面, 永远警惕,永远……疯狂。
疯狂才是所有咒术师的底色,让他们不论是痛苦还是快乐,抑或是恐惧的阈值都远远超过普通人。
但这样也好。
任何痛苦都不足以击溃他们,任何恐惧都不会使他们屈服,即便自己选择的是一条死路、是一条失败的路,他们同样会贯彻自己的意志。
毕竟——虽千万人吾往矣。
*
旁观的五条悟看到自己教出来的一个个小萝卜头逐渐长成天降猛男猛女,掏出手绢擦拭感动的泪水(bushi)。
*
鬼杀队没想到御三家对鬼的仇恨,或者说是报复心那么强烈,在合作达成的当天就要走了大部分鬼的资料,从已经被杀死的恶鬼,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所有信息全都搜罗了一遍,。
咒术师和需要苦练呼吸法,拼劲生息燃烧寿命才能追上岁月痕迹的人类不同,他们本身就是已经被诅咒的非人,已经凭借被诅咒的血脉获得了超乎常人的扭曲,以及超越俗世的力量。
对禅院竹生来说,这场合作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禅院家和五条家在达成与鬼杀队的合作之前便决定了要对鬼下手,禅院竹生出来这一趟的真正目的其实就是下死手威慑群鬼,与产屋敷日和的合作反倒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成功失败与否,都不会更改他要动手的意志。
但就在他们杀气腾腾讨论要不要去怎么去的时候,浑然没意识到御三家的家被偷了。
就在禅院竹生打算给恶鬼几个终生难忘的教训之际,禅院葵收到了后方传来的消息,似乎除了加茂家以外,不仅是她的未婚夫,连禅院家同样出现了被鬼攻击的人。
以及,加茂家主一个智力正常的、具有反抗能力的男性,在自家院子里失踪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禅院竹生俊秀的脸上赫然爆出青筋。
伏黑惠站在他身边,感觉旁边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更像是一座死火山之类的东西,粘稠沸腾的岩浆被藏在岩石铸成的铜墙铁壁之外,熔岩摇晃,似乎在下一秒就有喷出的迹象。
可这些波动却在转眼之间就被禅院竹生遮掩住,他立刻恢复了平静。
“惠,对鬼的围剿可能要交给你了。”禅院竹生压下信封,温和地看向伏黑惠,“我将加茂家的那些人带回去,剩下这些人留给你,在我不在的时候,你拥有我所有的权力。”
他拿出三家誓约,交给了伏黑惠。
“——见此物如见我。”
伏黑惠没有伸手接过,她锁紧眉头,流露出微微的抗拒。
她对这个时代的禅院家没有喜恶,甚至因为禅院竹生一贯的友好态度,她觉得自己也是绿色友好一方,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在此时接过这项权力。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迁怒。
伏黑甚尔的经历还是给她带来了刻印,那是她的父亲,她又怎么会不记得他曾经受过的伤痕,经受的耻辱。
如果说另一个世界五条悟和伏黑甚尔之间的死仇是她不愿意触碰也不可以触碰的禁忌,那但伏黑甚尔和禅院家的恩怨则是砍一刀深入骨髓的仇。
因为前者的一切恩怨早已停止在天与暴君死亡的那一秒,剩下的恩情,则是五条悟和伏黑惠的事情。伏黑惠了解自己的同位体,认定即便是他知道了,也会对停滞在那段过往之外。
这是私情也是大义。
而后者,则是无论回头或是向前都忘不了的耻辱。基本上可以说,如果没有遇见伏黑蝉月,禅院家的经历——禅院家真的会毁了伏黑甚尔。
伏黑蝉月那已经是悬挂于世间的唯一蛛丝了,所以另一个世界的伏黑惠也拉不住伏黑甚尔。
可他并不是不爱那个孩子的。
无疑是存在着爱的孩子。
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即便是在放弃自己的情况下,他也会为自己的孩子谋划两条出路。
一条是如果没有成为咒术师的路,如果他的孩子也像他一样没有天赋,那么大可成为一个普通家庭里的普通孩子,另一条,则是在确定了伏黑惠拥有这术式天赋的情况下,他无疑没有能力去教导这个孩子,那么回到禅院家的伏黑惠自然会过上比他要好过的日子。
而第三条路,则出现在他死亡的那一条分支。
很难说那时候的伏黑甚尔到底在像什么,至少首先漫上来的,并不是死亡和致命伤口带来的痛苦。
他会死,为了可笑的、早已抛弃的自尊。
他模模糊糊地想。
那他的孩子呢,那个生下来就被他起名的孩子,那个小小的,流露出难过的孩子又会怎么样呢,他知道自己入赘的那家是靠不住的,他们本只是交易关系,如果没有自己提供金钱,那个女人大概会连自己的孩子也抛弃——他们是一类人。
而禅院家——他死了,自然不可能再筑起一道屏障,就算若有若无,他活着,对禅院家来说仍然是一种威慑。
“……随你处置吧。”*
最终,是什么让他说出了这一句呢。
是破碎一地的自尊,还是最后的、所谓的【爱】?
是对过去的追悔,还是向她的认错?
应该都不是。
伏黑甚尔想。
他只是看起了那个孩子的表情。
他不愿意去见他,因为他就是烂人一个。如果可以,那个孩子只要有她一个人的血液就好了。
但最后,他想起的,还是那个被他带来,却也被他留下的小孩。
……
伏黑惠不想去评判那个男人,就像她其实将自己的父亲和另一个伏黑甚尔分得很清楚一样,是非对错要给具体的人去应对。
但禅院家就不同了。
这没什么可以区分的。
就算是不同的世界,伏黑甚尔都因为大差不差的禅院家遭遇了大差不差的遭遇。
——还是个小孩子呢。
禅院竹生看着眼前眉梢都流露着不情愿的少女,在心里叹口气,觉得自己好像又被讨厌了,又觉得这样也不错,有脾气总比没脾气好。
他强行将三家誓约塞进了伏黑惠的手里:“如果不愿意用,就当替我保管吧。”
“那么现在,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
现在,正是鬼舞辻无惨春风得意的时候,没有天降制裁按着他抽让他知道什么叫正义铁剑,而现在的人类在他眼里更是弱小的可怜,就算能造成些许麻烦,也只不过是不痛不痒的问题。
没有制约,没有天敌,他像癌细胞一样物种入侵,肆无忌惮地扩张着自己的势力,甚至到了任意宰割生命自比神明恩赐的地步。
世界在他面前更像一个血腥游乐场。
何等暴虐和自负。
——何等无知。
伏黑惠还没见过他,只是从情报和吉野顺平的只言片语中推断这又是个类似两面宿傩一般的人物。
这时候死得只剩二十根手指的两面宿傩:“?”
“鬼舞辻无惨不会监视所有的鬼,”吉野顺平也是从其余鬼的口中拼凑出这么一个形象,“他大多时候只会控制选择性的监视那些最强大的。”
“但这其中也有例外,比如说被我代替的那个鬼,它的能力在恶鬼当中绝对不弱,但依旧被鬼舞辻无惨发配了。从这点来看,他的行为很大程度上是受喜好驱使。但鬼舞辻无惨的性格极度自傲,他将那些鬼视为自己的仆人,自己可以决定生死的物件。”
吉野顺平的手指在纸上轻点,一路扫过鬼舞辻无惨的字迹,最后停在下方其余鬼的位置。
“但即使是物件,也是他的物件,我们只要在短时间内拿下的恶鬼数量越多,他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可能性就越大。”
“但是我们去哪里能找到这些人……鬼?”钉崎野蔷薇抬起下巴,灵感凸显,“听上去好像我们在玩捉迷藏。”
“为什么不呢?”虎杖悠仁兴致勃勃,“担任猎物的是鬼而已。”
那么——
天黑。
请闭眼。
第145章 捉鬼游戏开始了
夜色如昨。
在物质资源极度匮乏的过去, 没有钢铁丛林,没有五光十色变化多彩的霓虹灯,也没有成千上万的行人匆匆走过, 仰望天空, 只有月光与星星为伴, 同时,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体会到这个时代有多么的……荒芜。
伏黑惠坐在一棵古树的枝桠上,式神鵺安静地陪她坐着, 用宽大的翅膀为她遮挡寒风。
冬日里, 树也是干枯而不丰盈的模样, 但没有叶子的遮拦,透过枝桠,正好可以看到清冷的月亮。模模糊糊,半睡半醒之间,月亮旁边的星星好像就在湛蓝的夜空下缓慢旋转, 薄雾一样的云也在流淌, 一切都像是那副《星月夜》画的那样。
不知从哪里吹到这里的风带来讯息, 伏黑惠从中嗅到松木与雪的气息, 以及从未褪去的铁锈味道。
——好冷。
她喜欢冬天,因为冬天是她降生的季节, 她也喜欢安静,因为平日里她就是个安静的性格。可冬天的冷她不喜欢,安静过后的寂寞她也不适应。
——这个时候要是有一杯生姜红糖就好了。
可是伏黑惠也不想费劲从影子里那么多东西里找出姜茶块,再费劲去烧一杯热水,只能转头把自己更深地埋进式神里。
虎杖悠仁刚晃悠到这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人依大鸟”的场景。
他装模作样向上喊, 实则声音根本不大:“禅院家主已经走了?”
没动静。
虎杖悠仁挽挽袖子,腿一蹬地, 还不等伏黑惠第二次眨眼,他就出现在式神旁边——老虎不愧是师承于猫猫,爬树的本领埋藏在猫科动物的基因里。
粉毛老虎一上来就被高海拔的冷空气冻得直搓手,忙不迭拉起了鵺的另一边翅膀,说得很不客气:“好冷好冷,借我暖和暖和。”
伏黑惠动也没动,只从鵺的翅膀下露出一双绿得透彻的眼睛,以及被冻到微微发红的鼻尖和脸颊。过了片刻,才又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嗯”飘出来当作不知道是哪一句的回应。
她很平静,但被突然袭击的鵺模样凶了不少,看上去似乎是想狠狠叨一口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但碍于自己的主人在旁边没有说话,只好屈尊降贵且憋屈地贡献出自己充沛温暖的毛茸翅膀。
它不想看这一幕,所以委屈地啼叫一声,把头埋到了伏黑惠身后。
“呜哇,它好嫌弃我,伏黑你快管管它!”粉毛老虎恶人先告状,享受着式神的毛绒绒还要倒打一耙,“我还专门过来看你有没有出什么心理问题呢?”
这话说得茶,大有“不像我,只会心疼紫啧”的意思,听得伏黑惠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总算肯动弹一下。
“说。”
伏黑惠懒得听虎杖悠仁说这些前缀,她好像也被冻得不轻,整个人都进入了冬眠状态,说话也言简意赅。
这时候她不像一个炸毛海胆,反而更像是一只和五条悟同族的猫科动物,但话又说回来了,被蓝眼睛雪豹教出来的这些学生,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猫科动物的特性,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咒术高专何尝不是一个大型的猫猫总动员。
虎杖悠仁没回话。
“你来干什么?”她再次硬邦邦地说道,“交给你的任务——”
“都做完了!”虎杖悠仁没把她的态度放心上,主要是这么多年,真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也不可能玩下去了,他们几个同期做的最熟练的事情就是勇敢对黑色海胆的黑脸说“no”!
——勇敢虎虎,不怕困难!
他为此表功,还摇头晃脑地来了一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但是伏黑,你为什么会突然干劲十足的样子?”虎杖悠仁话锋一转,他其实是来问这个的,“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虽说伏黑惠表态以后,他也跟着同期的话说了下去,但那一半是出于自身的正义感,另一半则是习惯了和同期并肩作战,其中还掺杂着一点“伏黑说的大部分都对(?)”的固定思维,可他同样心有疑惑。
“来之前你说是为了十种影法术,那现在呢,你改变目标了吗?”
伏黑惠懒得理他,也懒得说谎,随便扯一些“为了正义”更不靠谱,她说“不公正地拯救他人”,因为这个世界上实在存在着太多不公正的事情、太多需要拯救的人,阳光之下无新事,但审判的刀刃无法像阳光一样照到任何罪人身上。
甚至阳光都无法照耀所有恶人。
虎杖悠仁说得没错,她不是为了拯救他人而决定接过禅院竹生给她的权柄,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对鬼进行围剿——虽然有一部分是为了这个——但更多的,则是另一个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
寒冷的风将伏黑惠的声音吹散,清澈的字眼变得若有若无。
“我想看看,我们能不能改变过去,”她看向自己的同期,“如果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呢。”
如果,我可以拯救一切呢?
时空可以倒转,遗憾能够被弥补,那些痛苦是不是就可以一笔勾销。
虎杖悠仁看着她,却渐渐收起了笑意,他心中懊悔,过了那么久,才发现他的同期早就失去了冷静,变得偏执而又寂静。
“伏黑,”他坐到伏黑惠旁边,扒开式神的翅膀,像是把牡蛎撬开,露出柔软的内力,“你知道的吧,我身上还有两面宿傩的事情没有解决呢,而且,钉崎还等着你给她提建议,过一段时间,吉野要你看他刚写的同人本。”
“你的爸爸妈妈还等着你回去呢,再过一段时间,你又要过生日了,到时候就别偷偷替五条老师加班了。”
他不能劝。
就算再怎么心急如焚,他也只能提醒。
很奇怪。
伏黑惠完全可以看出虎杖悠仁在想什么。
——我让他们担心了。
这是第一个念头,随后则是胃部的灼烧感。
“我知道的。”
她对粉毛老虎笑笑,然后突然轻声说:“它们快来了,但是,还有一点时间。”
那么在此之前,先喝一杯姜茶也不错。
*
这里又将是一个血色的夜晚。
它选中这里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这里有足够多的人畜。
这个词是它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这个别人似乎也是它曾经很熟悉的人,是谁?
好像是它的老师?还是它的父亲,可能都不是,也可能都是。
但都不重要,因为无论是谁都被它吞进了肚子里,成为它的养料,成为它撕裂的人畜。
它真喜欢这个词。
细小的声音在蔓延,是温热血液在体内奔流的美妙乐章。
冬天一到,动物都藏了起来,四处找也找不到什么能吃的,虽说它很强大,但这也不意味着它能就地把人给种起来。
这儿是它过了许久,好不容易找到的猎场。
鬼在狩猎。
它正悄无声息地靠近,等待着尖利犬齿刺进柔软人体的瞬间。
她也在狩猎。
黑暗能隐去一切身形,她和鬼近乎只隔着一臂距离。
影子的空间秘密地隔绝世界,包裹住一切的虚妄,幻境制造迷雾,隐藏真相。
月光是苍白的,似乎睁着眼睛注视着这里。
冰冷的铁器上有跳跃的白光,那道光极亮,亮到有些不自然。
它没有察觉到异常。
而下一秒,白光之下锋利的刃缘便接触到它的脖颈,血液在刀背汇聚成水的纹样。
那些鲜红色并没有溅落到墙壁上,而是随着不可置信的眼神一起灰飞烟灭。
它在尽头只看到了一双绿色的眼睛。
“第一个。”
伏黑惠转动手肘,将刀剑随手扔回自己的影子。
咒力涌入特殊的仪器,她的声音传向四面八方。
虎杖悠仁不熟练地转动手上的刀剑,差点在鬼扑上来的一瞬间用黑闪打过去,最后将将停止自己的拳头,心有余悸地砍下了鬼的脑袋。
“第二个。”他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钉崎野蔷薇就不想单打独斗了,她带着好几个鬼杀队的成员,硬生生将一个蜘蛛样式的鬼放倒在地上,忙不迭地清理自己身上那些难产的蛛丝,有些崩溃地大声叫:“第三个!我一定要把这些东西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这有点难度,”吉野顺平听着耳机那边的声音,指挥淀月用触手困住敌人,并且抽空和人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望着对方目眦欲裂的表情,他颇为不解,歪头吃惊地问:“不是吧,难不成你真的把我当成那个鬼了,想想也不可能吧,哪有人——哪有鬼能在短期时间内变化这么大。”
“——算了,我想你也得不出答案。”
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水母状式神美丽非常,飘动的样子自由而又柔软,仿佛在大海中来去自如,而它的触手也如同任何一个自己的同族那样——剧毒非常。
吉野顺平确认淀月将恶鬼完全包裹,这才起身,专门留出一个头,让给鬼杀队成员。
“——第四个,收割完毕”
“效率有点低啊,”虎杖悠仁嘟嘟囔囔,“乙骨学长和五条老师都没动。”
坐镇营地的五条悟摊手,漂亮的蓝眼睛被晨曦照的闪闪发光,他对着早去早回的伏黑惠释放了wink,语气满是“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的自傲:“不要把五条老师当杀手锏哦。”
“五条老师,”伏黑惠拒收了这个飞来横wink,“你和夏油老师换个名字吧。”
——你油的可以让美军跨时空出兵。
蓝眼睛雪豹:心碎.jpg
第145章 老子当年还是小小的老子
得益于吉野顺平的线索, 一个晚上的功夫,他们点对点地根据情报逮了四个鬼,可惜的是这些鬼死的死伤的伤, 他们也没有收到什么鬼舞辻无惨的即时反馈。
想给差评。
伏黑惠闷闷地想, 坐在地板上一言不发, 像个沉默且自闭的饭团。
她用刀剑用的顺手,黑夜也算是她的第二主场,都不用开领域, 反身一扭到影子里一藏, 等鬼跑过, 她再从墙上的影子里慢慢浮现,那场面让人看了一时间竟然分不出她和恶鬼哪个更适合出现在恐怖片片场。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适合放在鬼片里,黑发白肤的女人手起刀落,鲜血四溅,夜色掩盖住一切的罪恶……
——让粉毛老虎看了都要汗毛直立, 半夜睡不着觉。
不过机动性强行动力高的缺点就是流程太短了, 伏黑惠回来时天都没亮, 只有坐镇的五条悟醒着, 他正拿着switch静音打塞X达,屏幕照亮了他的脸。
这让黑色海胆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情, 那就是她老师虽然天天熬夜,要不玩游戏要不埋头苦肝,成年后都社畜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竟然都没有黑眼圈。别说黑眼圈,他连眼袋都没有, 一天只睡四个小时,清醒后的脸依然可以用光彩照人四个字来形容。
最近心里憔悴眼下浮现淡淡阴影导致自己更像涩谷女鬼的伏黑惠:……
哇塞(无情感的捧读.jpg), 难不成只有到了五条老师这个地步的强者才能拥有美人(特指自己)吗?
她夏油老师也不这样啊,熬完夜该晕还是晕。
虎杖悠仁他们没回来,但奇怪的是现场也没有乙骨忧太的身影,伏黑惠像个阴暗(?)的地底生物那样开口问五条悟:“乙骨学长呢?”
“忧太啊,”五条悟继续打他的switch头也没抬,只笑容满面地告诉伏黑惠,“被禅院家主借走了。”
伏黑惠:“……”
所以说她乙骨学长即便是到了他还没出生的时代也要打黑工吗?
那这趟旅途对他来说算什么?
算出差吗?
五条悟打着游戏听旁边又没了动静,眼睛从屏幕上移开往旁边一看,自家崽子刚一回来就冷着一张脸,坐旁边发呆,现在更是进入了贤者时间。
虽然他依旧是八风不动的模样,但心里也愁得慌。
——这么大点人有什么可想的。
他当年还是小小的老子的时候,和夏油杰还有家入硝子要不就想今天吃什么,要不就是今天玩什么,除此之外就是我天下第一我最强的中二念头。
剩下什么命运啊、未来啊、世界啊,跟他有什么关系,有问题等问题到面前再说,而且——还能有难住他的问题。
当然社会之后用狠狠的鞭打抽醒了中二期的五条神子,但他的骄傲没被抽掉,他自己身上背的责任其实是最重的,但旁人是看不出来的,所以任何人都可以信任他,任何人都能依赖他。
虽说他的确抱有假如某一天他被阴了,伏黑惠几个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可以撑起咒术界未来的意思。但现在他这不是还没死吗,形势也一片大好,他这么豁达的一个人,怎么带出来个“思虑过重”的小孩?
蓝眼睛雪豹百思不得其解。
蓝眼睛雪豹一头* 雾水。
*
虎杖悠仁是第二个回来的。
他和伏黑惠负责清理的敌人所在位置最远,除了十影中可以高速飞行的式神,也就只有虎杖悠仁一人能在最短的时间到达。
带上其他人对他而言是一种不必要的负担。
粉毛老虎回来时一眼就看到同期正和班主任坐成一排,好像两只精力旺盛的猫在晚上静静坐在人的床头,等主人一睁眼就能看到黑夜里闪烁的远光灯——这还是一对是蓝的一对是绿的。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固。
本来还想阳光普照地和大家打个招呼,但在这种气氛下,也别说“hi”了。
他缩缩脖子,坐到了伏黑惠身边,同样睁着眼睛目视前方,脑内的想法开始漫游——今天吃什么呢?
现在排排坐等着的是三只猫猫了。
钉崎野蔷薇回来的时候,头发上还缠着没去掉的蛛丝,她身边的鬼杀队队员忙不迭地帮她清理那些恼人的东西,还有些女性成员用憧憬的眼神看着她。
伏黑惠还以为她受了伤,等她走近一看只是身上有些狼狈,女孩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
“——虎杖你在这cos晴天娃娃吗?”
钉崎野蔷薇大刀金马地一坐(?),难以理解地看向虎杖悠仁,这一排四个人里头就属他坐得最板正,全身发力,腰背挺直,双目圆瞪,像是小学课堂上的小学生。
虎杖悠仁心碎了,他用“为什么只说我”的眼神看钉崎野蔷薇,可惜这个眼神被他同期完美地忽略了。钉崎野蔷薇只低头去问伏黑惠:“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些鬼的实力都不强。”
粉毛老虎也顾不上心碎了,他点点头认同道:“我和乙骨学长之前遇到的那些也是。”
伏黑惠昨晚也上场了,同样也有些不上不下的感觉,细细比较,那些鬼大约有一级咒灵或二级咒灵同等的水平,但比起特级来说就有些不够看了,跟那些由自然而起的特级咒灵更是没法比。
那么,鬼舞辻无惨的实力是否也并不想她所想的那样超规格呢。
咒术界中没有关于鬼的记载,她并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原本的时间线中,咒术师和恶鬼之间没有产生交际,还是说因为实力太低,来不及针锋相对,鬼就被别人给搞灭种了。
“因为那场大战,现在是咒术的没落时期,人才凋零,御三家难以维持往日的辉煌,”伏黑惠低头思索,“我能感觉到,继国缘一就是这个时代的天命之子。”
她也可以肯定,这个时代的命运没有落在御三家身上。
那么事情现在出现了第二种解法。
“我们去找继国先生,现在就去——”伏黑惠的声音中带了一份焦急。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天命之子,那么ta出现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和既定剧本里的反派针锋相对。
结局无非也是成为英雄,或者失败,世界等待下一个天命之子的到来。
第147章 守卡皮巴拉待鬼
因为自己身为家庭主夫的定位, 同时老婆孩子离不开人,继国缘一拒绝了炼狱寿郎的邀请,但他十分愿意将呼吸法传授给鬼杀队。
伏黑惠也去旁听过, 自然见过他口中“呼吸法”的模样。也正是这一眼, 让堂堂黑色海胆虎躯一震(。)
那种火焰、那种刀法——不就跟当时她在赫利俄斯神明号上砍下羂索使出的那一刀“师出同门”吗?
而且, 甚至有可能都不算师出同门而是线上代打。
伏黑惠回想这辈子第一次打假赛的经历,默默感概自己竟然有朝一日竟然还能做一回人形高达——放在以前这是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待遇。
……她刚刚是不是讲了个地狱笑话。
其实继国缘一之前就在她面前使用过“日之呼吸”,但那效果有些夸张, 和她之前经历过的那朴实无华的一刀相差甚远, 一个是经费拉满特效充足, 一个是点到为止意思意思算了,伏黑惠又不是制作组,怎么能看破买家秀卖家秀是同一个东西。
错过了。
黑色海胆在心里遗憾地想。
但没关系——
“这个呼吸法,你能学会吗?”当卡皮巴拉的呼吸小课堂结束,迟到且不好意思插课的伏黑惠特地移到虎杖悠仁旁边, 想从粉毛老虎那里获得一些经验包。
“完全没有呢!”她同期竖起大拇指, 笑容阳光不见阴霾, 彻底辜负了她的信任, “倒不是难不难的问题,继国先生说的‘呼吸’是什么, 我大概能理解,也能运用,可是在刀上劈里啪啦放火就完·全不行了。”
乙骨忧太站在他们旁边默默点头,贴心地解释道:“让血液在短时间汲取大量氧气提升身体素质,这一步可以通过调整呼吸和提高专注力做到, 但接下来继国先生使用的刀术效果,无论如何也模仿不出来。”
这种感觉相当怪异, 饶是乙骨忧太也有些束手无策。在咒术方面,他是仅次于五条悟、让别人望尘莫及的天才,任何术式都是一通百通,另一个世界还没学几天就给打上门的夏油杰开了眼,如今面对小小刀剑却只能望而却步,实在是一件折磨社畜的事情(指指点点.jpg)。
“说起来,”虎杖悠仁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将信将疑地看向伏黑惠,“当时在赫利俄斯神明号上,伏黑是不是使用过类似的招式?”
他的记忆里似乎有这样的一个场景:天光乍泄,阳光倾洒于海洋和天空的交界处,灵魂的荧光随着太阳的出现而消散,在少女的刀剑上,是另一道金红晨曦的残影,如此瑰丽绚烂的情形,她绿如幽潭的眼睛却好像在默默流泪。
“是天元给我们的卡片,”伏黑惠承认道,“你还记得吗?我曾说他的力量突破了世界的界限,朝着更高的维度扩散,因此能够从不同时间和空间中截取旁人的力量碎片。现在看来,当时我那张卡片大概就是在这个时代获得的碎片。”
“所以——我们是因为这个所以学不会?炼狱先生都有些自己的感悟了,但我和乙骨学长模仿都模仿不出来。”虎杖悠仁使用最熟练的武器还是自己的拳头,与伏黑甚尔凭借身体素质生撕敌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刀剑武器,任何附加在身上的外置装置对他而言都是一种负担。
虎杖悠仁不熟练地转了个剑花,正好和路过琢磨招式的乙骨忧太撞在一起,两把刀剑一同脱手,掉在地上,发出乒呤乓啷的声音。
简直是最好的验证。
“不……至少不完全是。”
伏黑惠喃喃道。
她从地上捡起虎杖悠仁的那把刀剑,朝着继国缘一走去,每走一步,在地上便留下一道影子,那些影子不是静止不动的,它们随着伏黑惠的动作不断起伏,似乎要从地上挣脱一般。
伏黑惠来到了距离继国缘一不远的地方,请求他再演示一遍日之呼吸,卡皮巴拉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当他抬手,用刀剑在空中划出极度耀眼夺目的一刀后——
地上的影子腾空而起,迅速锁住四周的空间,竟然直接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半成品的领域,而伏黑惠同样在这一瞬间起手,使出了与继国缘一相差无几的一刀!
——只不过颜色出了点差错。
继国缘一的刀刃上燃烧的是如同大日烁金的火焰,而伏黑惠握在手中的那把刀,上面跳跃的则是黑色的辉光。
“你成功了,”继国缘一放下刀剑,面无表情但很是为伏黑惠高兴,他嘴角有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恭喜你。”
伏黑惠的同期、还有她的老师,第一时间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开始起哄,鼓掌,一个个“哦咩得多”地叫过去(?),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今天是什么大喜的日子。
黑色海胆很想谢谢他们(咬牙切齿.jpg),但她看着自己手头上乌漆嘛黑的一团暗影,只觉得这仿佛是什么从地狱三途川里逃出来的最邪恶的黑暗物质。
她虽然心里的确有可能行但不完全行的预感,但这也太敷衍了吧!一个彩色原件,一个黑色复印稿比之前经费不足的样子还让她心碎。
总之,自从黑色海胆实验成功以后,她就再也没用出这一刀,方才咒术高专团建玩捉鬼游戏,伏黑惠也是用“砍多多”,一刀一刀把鬼给解决的。
自尊心很强的小孩或多或少都有这个毛病,伏黑惠也觉得自己可能直到死都不太会用这一招了。
直到现在——
“你把生命都当成什么了!”①
老实人爆发往往不容小觑,而沉默的卡皮巴拉爆发出来同样效果惊人。
当伏黑惠他们快马加鞭从鬼杀队大本营感到继国缘一家中时,远远的,就听到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好像火山爆发,冰山崩塌,在场的人都听出了继国缘一言语下隐藏的愤怒与杀意。
紧接着,就是冲天的火光,好像要与太阳的光芒一较高下。
命运的故事再次编写,身负天命的神子与恶鬼相遇。
而伏黑惠在感慨着命运齿轮悄然转动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想到——
所以鬼舞辻无惨真的能散步遛弯遛到继国缘一家里去啊。
第148章 剧如本
——是命运啊。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相想必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恰如古老史诗里正义的英雄在预言的指引下向恶龙发起挑战, 公主注定被刺破手指陷入沉睡,鬼舞辻无惨也迟早要挨上那么一顿揍,告诉他苍天好轮回,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没被社会毒打是因为还有更狠的在后面。
继国缘一下了死手, 如果说他这一辈子只有一个时刻真心实意地想要杀死什么东西,那多半就是现在。
杀心四起,刀刀致命。
虎杖悠仁停止奔跑, 看样子他打算就地一坐开始欣赏了——现场的输赢太过明显, 说得好听点给鬼舞辻无惨挽尊这叫惜败, 说难听点就是他简直是被继国缘一按在地上摩擦,稍微一动,就能听见他的自尊心破碎一地劈里啪啦的声音。
“那就是鬼的始祖?”他歪着头看了一会,实在说不出恭维的话,“看起来也不是很强嘛。”
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一起落到地面, 伏黑惠觉得自己说话还是有些偏颇的, 至少现在继国缘一的表情看不出愤怒或是伤心, 他还是那副八风不动, 不冷漠也不温和的表情,硬要说就是人机, 稳定的可怕。
那句话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的效果好像从没有出现,继国缘一只是轻轻提刀,他和鬼舞辻无惨在极短的时间内进行了数次交锋,钢铁与躯体之间竟然能打出火花,三息过后, 斗争平息,只剩下鬼舞辻无惨和他难以拼起来的骄傲。
鬼王空白着一张脸, 紧皱眉头,浑身大汗,看着眼前的继国缘一,仿佛他是什么怪物,但实际上,在场的这些生物里,能称得上怪物的,也只有他。
——是剧本啊。
伏黑惠冷眼旁观,某个瞬间她侧耳倾听,仿佛能听到魔虚罗一侧,那些命运线、那些故事在泠泠作响,红如鲜血的线上面系着黄铜铃铛,密密匝匝,层层叠叠地缠绕在一起,只要某一根发生细微的颤抖,会从那小小的颤动开始,形成命运的海啸。
她站在这里,看着这场剧目的上演。
这些人的确都是真实且立体的,但有一瞬间,她成为了坐在台下的观众,无论台上嬉笑怒骂,都只是剧本戏目,影响不了她,她也无法成为戏中人。
因为致命伤口来自日轮刀,而伤他的人又是继国缘一,即便是鬼之始祖,也没办法让断裂的肢体复原。
鬼舞辻无惨只好拖着被砍了半截的脑袋苟延残喘,用尽浑身上下数个脑袋想无数的办法出路,但所有大脑都给他反馈了一个办法。
——跑!逃!
——别他爹的在这傻站了!你个傻——(消音.jpg)。
鬼舞辻无惨分辨不出来是哪个脑子在骂他,也不清楚骂的到底是谁,自从他脱胎换骨,远离过去那副病秧子的身体,自比天灾以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如今这般的虚弱和窘态。
眼前这个男人,毫无疑问,就是他的克星!
穷寇莫追,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刻……他会做什么呢。
伏黑惠的手指微微用力,刀剑出鞘,露出一道银色的锋芒。
是奋力一搏,还是且战且退,抑或是自爆以全尊严?
最低也就是委曲求全表面求饶背后偷袭吧。
黑色海胆的诸多念头在脑海里滚了一圈,自认将大部分的可能性都摸了个遍,应该没有遗落的。
可惜的是,她还是见得太少了。
只见鬼舞辻无惨浑身颤抖,似乎是进行大招的蓄力,伏黑惠严阵以待,等待终极boss发出他的最后宣言,或者说死前遗言。
但还没听到一个字,就见眼前的恶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爆开,那种爆炸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像是一团牢固的芝麻球突然散落一地,而放到眼前,就是无数团血肉猛然四散。?
伏黑惠大受震撼。
这算什么?壁虎断尾求生?把自己大卸一千八百块以达到迷惑敌人的目的?
就是这一点的迟疑让她的反应慢了一拍——这也不能完全怪她,毕竟她周围的同期都是一副看傻了的表情,不约而同的愣了一秒。
天真的咒术师(?)什么时候看过这副场面,平日里和他们打打杀杀的都是咒灵,这种碰上了就是不死不休,除了费尽心思猜机制破领域之外,也就只有羂索这种诅咒师和他们交锋。
诅咒师要不穷凶极恶要不抽象无比,说一千道一万,他们还真没见过这种相当从心所欲的类型。
继国缘一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当机立断快速挥刀,短短一瞬便砍杀了大部分的血肉团块。
反应过来的伏黑惠也迅速动手,黑色的,宛如地狱之火熊熊燃烧的黑色焰火仿佛一条蜿蜒盘踞的黑蛇,蛇吻虚虚实实看不分明,随着她刀尖轻轻点地,但凡火焰燃烧之处,皆是她咒力遍及之地。
但鬼舞辻无惨分得实在是太多,又速度太快,每一个部分都拿出了逃命(确实)的架势奋力奔跑,真应了那句,当你快坚持不住的时候,肾上腺素——求生欲会带着你杀出重围。
分成那么小应该每个都没了脑子,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每一块都记住了自己的使命。
要不人家说鬼和人不一样呢。
这群东西跟阴暗角落里堆积的蟑螂一样尖叫一声后四散开来,众所周知的是,蟑螂这种东西抓是抓不完的,下场只有一只复一只,只只何其多。
电光火石之间,伏黑惠迅速反应了过来,她朝着那边喊了一声:“抓活的!”
说时迟那时快,她几个同期也在这一声暴喝下迅速反应了过来。
*
等抓完蟑螂——抓完无惨碎片,除却那些已经跑了的,剩下那些都被吉野顺平的淀月困在了身体内部,每一小块都在不停的蠕动,围绕式神的边缘小小哀鸣,同时也在啃咬着禁锢自己的牢笼。
好在淀月也不是等闲之辈。
自己被啃一口就啃肉块一口。
——某种意义上的式神随主类型。
“钉崎,”伏黑惠拍拍手,她看向同期,眼睛里是难得的笑意,“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钉崎野蔷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副随时随地大干一场的样子。
“——谁说这鬼坏的,” 她简直是兴高采烈地挽起袖子举起榔头,“这鬼可太棒了!”
第149章 诅咒的最高境界
钉崎野蔷薇这辈子要守护的三样东西。
身边的同期。(捶胸口)(强劲的音乐)
心里的青梅姐姐。(比爱心)
怀里的锤子钉子稻草人。(邪魅微笑)(收尾)(缓缓离场)
——本章题记。
刍灵咒法, 是钉崎野蔷薇传承自祖母的术式,做法工具有锤子、钉子和稻草人,上可进行近身攻击, 下可对灵魂造成伤害。是伏黑惠的认知中, 最符合所谓“诅咒”二字定义的术式。
这也算他们这一届咒术高专全体学生的共识, 无论是两面宿傩的自带厨房,还是五条悟炫酷至极的人间超能电子大炮,抑或是夏油杰的宝X梦大集合, 都不如钉崎野蔷薇的术式传统。
前面那些太过花里胡哨, 看看就算了, 真上场还得是他们钉崎,简单又粗暴,高效又实用,无论是术式发动的条件,还是发动之后的作用结果, 都和印象里传统的诅咒高度符合, 无论是界内还是界外, 听了谁不说是自家人。
假如让伏黑甚尔乱入评判, 他也认可这个结论,现在实在是人心不古, 世风日下,名为咒术实则是超能力的大乱斗愈演愈烈。钉崎野蔷薇才是嫡嫡道道的咒术,其余都是可以被她统统发卖的庶术式(纯恶意)。
钉崎野蔷薇站在最中心的位置,她已经长成大人的样子。像蝴蝶破茧,她出落的美丽又自信。
但与开朗的外表, 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同,在这些外显的特质之下, 是钉崎野蔷薇那与生俱来的敏锐和共情力,她发自内心的赞美那些美好的事物,并愿意守护和保护她们,小时候的邻居姐姐如此,长大了,面对自己的同期也是如此。
比起他们几个完全可以预见的生长状况——至少伏黑惠一见粉毛老虎就知道他肯定是长成双开门冰箱的材料,钉崎野蔷薇是变化最多端的那个。
她依旧留着利落的短发,只不过喜欢仗着咒术师的超强体质(所以发质也是超强的)染成各种颜色,黑的白的紫的红的蓝的——甚至是绿的。
这并不意外,毕竟他俩刚见面时,钉崎野蔷薇那头茶色头发就是染发。
真正让人惊讶的是她老师五条悟在这方面竟然表现出了离谱的封建思想,就是说,虽然他自己顶着一头走在潮流巅峰的白毛,但对于自己学生的七彩发色仍旧投去了不赞同的眼神,并且明里暗里劝黑色海胆别被钉崎野蔷薇带去做什么发型,这样就很好。
不过伏黑惠总感觉是因为这家伙害怕她哪一天留个短发再做个拉直,五条悟就会应激到与她大打出手(。)
但这个猜想很快就在五条悟的否认下消失了,蓝眼睛雪豹义正言辞的指出就算黑色海胆盯着一头黑色软毛他也照样能认出人来。
但放在别人身上估计没有这个认人程度了,凭着伏黑甚尔在咒术界拉的仇恨,伏黑惠估计走出三里地就要被人寻仇八百次。
黑色海胆:……
“你在说什么?”伏黑惠难以置信,“我都从咒术高专毕业了,整个咒术界还不知道伏黑甚尔是我父亲吗?”
蓝眼睛雪豹诚恳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吧,小惠,”他振振有词,“放在你名字面前的,光明万丈的前缀,往往不是伏黑甚尔,而是五条老师我哦。”
他说得没错。
五条悟的学生,这个名词听上去就闪闪发光,大有“蛙生蛙(蛙の子は蛙)”的传承意味。伏黑惠从小到大饱受这种注视,因为是,所以必须做到最好,她性格又是个极度拧巴的压力怪,能走到现在也是依赖于身边的人不是这种性格,还有一些活力四射的小太阳。
钉崎野蔷薇就是这样的人。
*
继国家的断壁残垣前。
即便家都没了,可能也就老婆孩子待着的部分有块能下脚的地,继国缘一依旧是那副情绪稳定到可怕的表情。
让人看久了心里难免疑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击破这个男人的卡皮巴拉防线,让他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即使看到他们故意把无惨(部分)放走,在确定了伏黑惠真的是这个意思之后,继国缘一就立刻听从了伏黑惠的指挥,刀锋一慢,开闸放水,让诡异地残影贴着刀背飞驰而过,愣是让无惨产生了劫后余生的快感。
“哼哼,本小姐堂堂登场!”钉崎野蔷薇转动双臂,晃晃脑袋,故意弄出了一两声的脆响。同时,她还示意吉野顺平往旁边站站,别影响她大显身手。
伏黑惠做惯了她的夸夸bot,可以说钉崎野蔷薇现在的自信更上一层楼,有一半都是她吹出来的,饶是五条悟都有些震惊,他家黑色海胆长着一张好像平日里校霸到可以打爆地球的脸——他知道不是——但真夸起人来很有一套。
她夸夸还不是最常见的那种“做的真棒”“你好厉害”,而是冷静的面容上浮现一抹难得的柔和笑意,仿佛冰山消融,霞光破云,随后只听她轻声说“干得不错吗”。
谁懂!
谁懂!
他这一届带的四个学生,其他三个都轻易地被玩弄于鼓掌之中!(bushi)
现在也是。
黑色海胆站在钉崎野蔷薇身边,还没开始微笑呢,她同期都已经热血沸腾起来了。
“它们一直在动。”吉野顺平看钉崎野蔷薇的手伸进淀月,出言阻止道,“可能会逃走。”
“我知道。”
钉崎野蔷薇头也不抬:“我没打算把他们放出来。”
她的手刚伸进去,就见那些肉块纷纷放弃攻击式神,转而依附在她的手上,似乎想要乘顺风车逃跑。
这些小东西大概是无惨身上的细胞之类的东西,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虽然可以无限再生,但等到他们重新长成生出脑子之前,都无法产生“好像是陷阱”的意识。
而钉崎野蔷薇正是瞧准了这个空间,她一只手维持不动,另一只手从怀中拿出稻草人偶,将其抛在淀月内部。
“吉野,看准时机撤掉淀月。”
她和吉野顺平也是死去活来的同期和战友,短短一句话同样能参透彼此的心意。
没有言语,没有倒数,仅仅是极短的一瞬间,水母消失,那些血肉附着在稻草人来不及反应,只看到了自由的曙光,来不及尖叫一声就打算四处逃窜。
而就在那一刹那,钉崎野蔷薇原本在淀月内部的手中旋出三根铁钉,迅速将一部分血肉按死在人偶上,随后另一只手高举锤子,狠狠地敲了上去!
“ping——”
铁质金属相互碰撞,发出略带磁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清脆,仿佛是什么鸟儿在耳边的长鸣。
但对于鬼舞辻无惨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块血肉而言,这声音不亚于死神当场给他下了病危通知书。
那些即将逃离的血肉,那些四散的恶鬼对皮,瞬间停止了行动,因为疼痛而产生了抽搐与颤抖。
——是什么!
还有思考能力的部分惊诧万分。
——还有什么该死的东西能伤到他!
但时间不等人,来不及继续思考下去,下一道极度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
“ping——”
钉崎野蔷薇挑挑眉头,嘴角扯出一个略带狰狞的笑意:“共鸣。”
刍灵咒法的范围没有明确的界限,施术者获得的目标的□□部分价值越高,术式的效果会越明显。*
而共鸣则更加直接,通过同时使用稻草人和部分咒力,钉崎野蔷薇可以将稻草人偶与目标“联系”起来,每一道施加在人偶身上的攻击,都会原封不动地转移到目标身上。
“——就算跑到南极,你身上的诅咒,该受的惩罚,也不会减少一点哦。”
说来不巧,原一级咒术师,现特级咒术师水准的钉崎野蔷薇,曾有过将跑出大半个地球的诅咒师生生钉到魂归西天的壮举。
第150章 以下省略一万字
——嗯?
钉崎野蔷薇细细感受从指腹传来的咒力触觉, 那些常人看不见的靛青色水墨火焰摇曳跳跃,仅仅几个呼吸间,便随着术式目标的逃窜, 同时燃烧在远近不同数十个地方。
——这就很坏了。
她之前的确没钉过这种类型的敌人, 可会自体分裂的奇怪咒灵也不少, 旁的不说,伏黑惠的式神中就有一种生殖能力赶超昆虫的神奇兔兔,对付起来同样棘手。
让钉崎野蔷薇迟疑的并不是这个所谓的鬼之始祖难以打败, 而是——
“伏黑, ”钉崎野蔷薇停下锤击的动作, 只是依旧维持着共鸣术式,“有些去的地方,好像有乙骨学长在场。”
*
乙骨忧太不是很好。
虽然这位兢兢业业的咒术师在前文被提及时,很多时候都在不停地call back社畜梗,但真心实意地替五条悟澄清一下, 乙骨忧太之所以搞成如今这种“但凡工作一点我就要死了”的状态, 正是因为他“但凡不工作我就要死了”的态度。
“你们特级咒术师都是变态发育的吗?”担任咒术高专的学校医生的家入硝子看着宛如幽魂一样飘进来的乙骨忧太, 狠狠皱了皱眉头, 因为学生在的原因,香烟拿在手里, 点也不是,不点就更不爽了,“你——夏油,现在还加上了乙骨——你们做学生时可不见拼命成这样。”
他们做学生时——
五条悟和夏油杰做任务可是大部分能少一点麻烦就少一点麻烦,除非真的是触及底线或是人性三观岌岌可危的情况, 他们俩都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大爷, 走路也格外狂放,一个仰天一个看地,一米八的身高硬是给折成了一米的小矮人。
谁能想到这俩大爷成年后,都长成了工作不要命的工作狂。
“这就是男人的成长啊,”彼时白毛教师拍拍得意门生的肩膀,英俊到一塌糊涂的脸上浮现笑意,“忧太也到了懂得这个道理的年纪。”
——那倒也不是。
乙骨忧太其实不是很懂五条老师口中说的道理究竟是什么,他将自己埋进任务,天南海北地跑,仅仅是因为……他可以。
可以代表着,其余同期、学弟学妹不用做那些更危险的任务,意味着死的人也许会更少,同样也表示他的师长不会一天只睡四小时。
就像现在。
难道乙骨忧太真的没办法拒绝禅院竹生的请求吗?
当然不是。
但即便是他知道了自己过来不是要斩杀恶灵,浴血奋战,而是单单作为五条家的象征,看着禅院竹生舌战群儒,一力压群雄——那他也还是会来。
但话又说回来。
乙骨忧太的眼神逐渐睿智起来。
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
禅院家主第一开始邀请的就不是他,而是五条悟。
谁也不知道两个男人面对面笑起来一言不发能给旁人带来多么大的压力,反正乙骨忧太是深有体会,即便面对两面宿傩他也没有如此脊背发凉过。
但就算是如此相对无言,最终被迫害到的反而是旁观者。
“我这里有个更好的人选,”五条悟坐在横杆上,蓦然转向自家得意门生,“忧太,你要不要过去一趟?”
还不到蓝眼睛雪豹想趁着乙骨忧太沉默顺理成章将此事推脱出去,就见乙骨忧太还不等思考便点头同意了,那架势和他平日里接受任务的样子一模一样,不管接受到的任务是难是易,是需要拼尽全力还是上刀山下火海级别的坑人,他都会接受。
啧。
五条悟眯了眯眼。
他是知道的,干咒术师这一行的或多或少都有点心理问题在身上,但话又说回来,现在这个时代,就算不是咒术师普通人的心理也正常不了一点,他和他挚友夏油杰青春期的心理问题相当严重,可也没见身边谁进行介入干扰。
最后他俩还是靠着皮实,以及破碎的三观杀出重围。
——这玩意儿可比肾上腺素好用多了。
算了。
白发男人依靠在红柱下,皮肤被雪和日光找的更加透明,他那双眼睛更是蓝的透彻,好像下一秒就要融进天空一样。
“忧太,如果遇到困难,可以让惠他们帮你哦。”
他突然笑着说了声。
乙骨忧太不明白五条悟的意思,只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跟着禅院竹生转身离去。
他们并没有回到御三家的地盘,因为这段路程结束得很迅速,甚至还没走出三里地。
倒不是不想,而是因为走出鬼杀队大本营不久之后,身后那些加茂家的人便鸟兽散尽。
禅院竹生走在最前方,他没有六眼,拥有三百六十五度的视角,但他也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不可能没注意到身后那些动静。可他还是放任那些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乙骨忧太垂下眼睛,学着禅院竹生的模样,对此视而不见。
此时大概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雪将化未化,白天因为好不容易回暖的温度变作水液,但一到夜晚,又因为急剧降低的气温而被冻上。而第二天,路上的行人就会面临满是雪水混合物的道路,如果能评级,这东西的灾难级怎么说也能算个史诗级灾难。
但乙骨忧太和禅院竹生不能算普通人,正儿八经的评判,他俩怎么看都已经超出了“人类”这个范畴,向着超级赛亚人的方向发展并且一去不回。
再艰难的道路,对他们来说也如履平地。
但对于一部分人就不是了。
“加茂家主。”禅院竹生看着拦路的一群人,发出感慨,“真的是你。”
十种影法术的式神在他身后隐约浮现。
挡在他们去路来势汹汹的人,正是前段时间在御三家会议上被禅院竹生合伙五条佑司说得面红耳赤的加茂家主。
这个曾让伏黑惠感慨如此普通的男人此时却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他周身浮躁的气氛,眉宇间的骄傲自满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看到曾让自己丢脸的“仇人”,面上也不动声色,不见得意或是愤懑。仅仅只是弯起嘴角,向禅院竹生笑了笑。
假如黑色海胆在场,她只要看一眼就会推翻自己之前的评价,并且掀桌大喊一声:
我——(消音.jpg)羂索!
是的,没错,此时带着加茂一家老小来势汹汹打算截杀禅院竹生的人,正是伏黑惠的老对手,* 千年男鬼羂索(注:年轻版)。只不过,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夺舍过女性的经历,羂索这个时候倒是没有日后做男做女都精彩的职业素质,行为举止和动作还是标准的男性习惯。
即便如此,深受荼毒的黑色海胆依旧能凭借这人身上的变态味认出他的真实身份。
但可惜在场的只是乙骨忧太,凭借丰富的对抗路经验,他能凭借直觉感知眼前这个领头的加茂家主身上绝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他和羂索一直相逢未必曾相识,久仰大名但实在没见过,错失了堪破真相的机会。
不过也不用为他们感到可惜。
因为还有另外需要可惜的。
下一秒——
一堆鬼鬼祟祟,大如硬币的肉块如过境蝗虫那样闯了进来打断了这场对峙,它们扭动身躯,蹦蹦跳跳,弹射在地板上,徘徊在羂索身……脚边。
——你的惨,来了(bushi)!
年轻也不完全年轻版的羂索低头看脚下这些叫嚣着的红色团块,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但厌恶归厌恶,虚情假意两面三刀正是反派的“美德”。想到他之后的计划还需要这家伙的帮助,羂索便将眼中的嫌恶压了下去。
“看来我们终于达成了合作的共识,”他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容里掺杂五分虚伪和四分的嘲讽,还有一分漫不经心的高高在上,“欢迎加入我……们。”
羂索屈尊降贵地用手帕拾起了破碎一地的鬼之始祖,然后将鬼舞辻无惨不紧不慢地交给了身后跟着的人,接着便抬头看向禅院竹生,“禅院家主,你应该庆幸你的好运,可是再好运,留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等待你的只有失败,若是追随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这已经算战前垃圾话的阶段了吧。
乙骨忧太对比之前数次战斗,估计一下现在进度拉到了什么程度。
也许现在就是他出手的时机?
银色刀刃出鞘,闪过一丝锋芒,但这道锋芒没来得及彻底出鞘,便被另一道力度推了回去。
“那我们就等着看吧,”禅院竹生阻止了乙骨忧太的动作,他甚至将身后的式神统统收了回去,金色的眼瞳在一瞬间闪过宛如兽类的冷厉色彩。
“这一局,究竟谁输谁赢。”
*
“……然后就是这样了。”五条悟对自己愚蠢的学生们眨眨眼。“有什么不懂的吗?”
“不是?”伏黑惠扶额,张张嘴又闭上嘴,看上去像只被强制静音可怜海胆,“这对吗?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她说到最后都堪称有些咆哮了。
“省略太多了吧!从上面这些事情里怎么推断出羂索和两面宿傩在游廓里做花魁的结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