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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我老公醒了 你快去看一下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脑海中, 池祈被吓得不轻,他拼命抑制住想要逃跑的本能,咽了下口水, “那个,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

    【救命, 我问的什么傻不拉几的问题!谢先生是植物人又不是聋子, 肯定能听见我说话。】

    他勉强稳住心神, 安抚道, “你就躺在此处不要动, 我……我去给你喊护士。”

    救命!这张病床他也想躺一躺了!

    男人如同往常一般, 没有给他回应。

    当然, 池祈也不希望他给予自己回应。

    病房里很安静, 一时之间只有他慌乱的心跳声。

    离开前,池祈不放心的又望向男人,看到谢暮在缓慢的转动眼珠子, 那股不真实感又从内心深处涌了上来。

    不是, 怎么就突然醒了?

    一点预兆都没有, 打得他措手不及。

    植物人醒来不都应该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吗?

    难道……真的如大师所言,他的命格很旺谢暮?他是谢暮的真命天子, 不是, 是他生命中的贵人?

    说实话,当初沈晚霁找他的时候, 他是不信的, 但没办法, 钱给的太多了,以至于池祈觉得自己不答应会亏大发。

    他是希望谢暮醒的,毕竟才二十多岁, 那么年轻,正是闯的年纪,如果后半生只能在床上靠着营养液度日,未免太过可惜。

    但能不能不要在他刚耍完流氓的时候醒啊!这让他以后怎么面对谢暮?他还做不做人了?`

    【不想活了啊啊啊啊T_T】

    关上门,池祈小心的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脱力般靠在了墙壁上,用双手捂住了脸颊,自欺欺人的给自己洗脑。

    【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

    【呜呜呜,还是好尴尬啊!这是什么?失忆喷雾,喷一下!这是什么?失忆喷雾,喷一下!这是什么?失忆喷雾,喷一下!这是什么?失忆喷雾,喷一下!】

    【不行,忘不掉,根本忘不掉。】

    一墙之隔的谢暮:“……”

    不是说好给我找护士的吗?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池祈才勉强的哄好自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被巨大的羞耻笼罩,他全程低着头,蚂蚁挪动般来到护士站,“你好,打扰一下……”

    值班的护士认识他,长的好看性格好,据说是504房植物人的小男友,经常对着植物人说话,她不止一次和朋友感慨,小男友好可怜,守着渺茫的希望等待爱人。

    毕竟植物人醒来的案例很少,护士看池祈心不在焉的样子,怜爱之意更甚,安慰的话已经到了喉咙处,“怎么了?”

    池祈思绪混乱,脑子成为了一团浆糊,谢暮突然睁开眼的冲击力的余威仍在,让他的语言系统几近崩溃,“我老公醒了,你快去看一下。”

    话落,两人俱是一震。

    池祈茫然的瞪大了眼睛,心里喊多了,嘴一顺就说出来了,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人至少不能也不应该喊陌生人老公。

    护士猛地起身,音量都提高了几分,惊讶的问:“你老公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池祈尴尬的想找地缝钻进去,白皙的脸颊上浮现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窘的头也不敢抬,欲哭无泪,“不是。”

    【老天爷,我是真的不想活了!】

    护士停下动作,狐疑的问,“不是是什么意思?到底醒没醒?”

    池祈绞着衣角解释,“应该醒了吧,他……他不是我老公。”

    后几个字的声音细若蚊呐,护士没听清,她的关注点全都在前面。

    听到男生的答案似乎并不坚定,护士不得不提醒他,“植物人是能对外界刺激产生本能反应的。”

    以前不乏有家属因为植物人动了下手指,就欢呼雀跃的以为植物人要醒了,然而这其实是正常现象。

    池祈大脑空白,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语序混乱,“但他刚刚睁开了眼睛,一直没闭上,嗯,眼珠子还随着我站的方向不断的移动。”

    这不是醒了又是什么?

    护士听他这样说,抱着负责任的态度,从站台里面走了出来,“我和你去看看。”

    现在买机票连夜逃离还来得及吗?

    答案是来不及,池祈不仅不能跑,还得老老实实跟在护士后面回到病房,再度直面尴尬的事实。

    推开病房的门,池祈看到谢暮缓缓的眨了下眼睛,当即指给护士看,“他刚刚眨眼了,这就是醒了吧?”

    护士嗯了一声,很是惊奇,连忙拿起仪器给病人做个简单的检查。

    池祈本着他看不着谢暮,谢暮也就看不着他的原理,偷偷的躲在后面,偶尔用余光偷瞄,忐忑等待结果。

    【哥们,咱打个商量,下次睁眼提前告知我行不?我有几个心脏够你吓的?】

    “病人恢复的不错,身体没有萎缩现象,但具体的结果还要等检查报告出来,家属不要太过担心,有时间的话可以多陪伴病人。”

    护士记录下数据,写数字时笔尖顿了顿,她看护过不少植物人,醒得那么快、恢复那么好的还是头一个,这位谢先生表面看起来除了虚弱一些,其余的和正常人无异。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随即护士在心底否认了,她果然是小说看多了,才会产生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昂贵的医疗团队和最先进的设备又不是摆设。

    她转身吩咐道:“我去喊主治医师,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知道吗?”

    【嗯?要走?】

    池祈僵硬着低下了头。

    【那病房里岂不是只剩下我和谢先生了?补药啊啊啊啊。】

    没听到回应,护士还以为池祈是激动坏了,又重复了一遍,“你老公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池祈:“……”

    护士:“……?”

    池祈:“……”

    护士:“???”

    两人面面相觑几秒,最终池祈怕护士再“口出狂言”,小声的应下了。

    护士交代完注意事项,随之离开,病房重新陷入寂静,空气被沉寂包裹得严严实实。

    之前躺着不动时,谢暮身上的气场尚且强大,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如今醒过来,加上那双冰冷的眸子,更……更吓人了。

    池祈缩了缩脖子,怂怂的不敢说话。

    他不动声色的挪了挪小板凳,待到有一定的距离,稍稍增加了一丝安全感,才开口道,“你放心,是护士误会了我们的关系,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沈姨没给你冲喜,你还是单身状态,你可以把我当成是你的……”

    他顿了顿,努力的想恰当的名词,“把我当成你的护工就行。”

    虽说封建迷信已经被逐渐摈弃,但据池祈所知,豪门里冲喜的现象并不少见,他怕谢暮不清楚情况,再结合护士口中的“老公”,误以为自己在昏迷期间已婚了。

    急匆匆的解释完两人的关系,他又补充道,“脱你的衣服,是为了帮你擦身体。”

    “真的,你相信我!”

    【虽然也有点想占你便宜的小心思,但我肯定不会告诉你的。】

    谢暮眼睫半垂着,神色始终淡淡的,像是不关心这些事,又或许是不想听他这个陌生人说话。

    大脑发出了停止说话的命令,偏偏嘴快了一步,池祈问,“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暮很冷酷的没搭理他。

    行吧,池祈识趣的闭嘴了,转而在心中悄悄发疯。

    【不是吧哥们,一个字都不说的吗?靠,我要被沉默的空气尬死了,啊啊啊啊啊啊,没事,一辈子很快,啊啊啊啊啊啊。】

    【不理我?你以为我会在乎吗?呜呜呜呜你是戒过毒吗,怎么忍住不搭理我的。】

    骤然响起的声音高昂到宛如失控的尖叫鸡,谢暮想抬手揉揉耳朵,他感觉脆弱的耳膜受到了刻骨铭心的份害。

    然而力气还没恢复,他做不出复杂的动作,闭上眼睛,忍耐了三秒,终究还是受不住这种攻击力的摧残,他虚弱开口,“别……别说话。”

    单这几个字已经耗费了大半的精力,谢暮重重的喘了口气,向池祈投去殷切的目光,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憋说话,憋说话,我没有说话啊啊啊啊,我再也不会叫你老公了,你竟然无缘无故的怪罪我。】

    音量非但没有降低,反而拔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谢暮:“……”

    劝阻无效,他干脆闭上眼睛,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开玩笑,他耳朵又没出问题,就算是是聋子,也要被刺激的恢复听力了。

    “砰”的一声,病房的门被大力的推开。

    听到儿子醒来的消息,沈晚霁火急火燎的赶来,却发现儿子仍旧躺在床上闭着眼,旁边站着的池祈又是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不是说醒了吗?可人为什么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莫不是回光返照,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尽能量醒来?

    ……等能量耗尽,等待她的就是彻底的诀别。

    沈晚霁惊疑不定的转身,瞥见生命检测仪上显示着毫无波澜的直线,当即双腿一软。

    完了,她来迟了。

    沈晚霁心中乱的像是被猫抓过的线团,眼眶渐渐发红,不应该离开的,错过了小暮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段时间,是她作为母亲的失职。

    小暮还是孤零零一个人走的,身边也没个家人陪伴,越想越是难受,鼻子一酸,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沈晚霁步伐沉重的走到病床前,伸出手阖在谢暮的眼皮上,语气哀痛,“终究还是……黑发人送黑发人。”

    闭眼休息的谢暮:“?”

    默默围观的池祈:“?”

    手心处传来细微的触碰感,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的沈晚霁:“?”

    谢暮艰难的抬手,把沈晚霁的胳膊从自己的脸上拿下去,漆黑的眸子直直的望向她。

    沈晚霁:“……”

    谢暮:“……”

    沈晚霁:(

    【此情此景,应该配上一句台词:就是你到处造谣我已经死了?嘎嘎嘎嘎嘎嘎,笑死我了,突然觉得我也没那么尴尬了。】

    俗话说得好,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沈晚霁若无其事的退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嗔怪道,“醒了怎么不早说?害妈妈白担心你了。”

    谢暮沉默吐泡泡,“。”

    面对指责,他有苦难言,才刚醒过来,声带还没恢复,就是想说也说不了,根本没机会开口。

    沈晚霁继续稳定发挥,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小暮,六个月了啊六个月,你知道妈妈这六个月是怎么度过的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脑子里全是你……”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刚经历完尴尬事情还能心平气和,沈姨心里素质太强了,我就做不到,我只会对自己的: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

    再次被吵到了耳朵的谢暮:“……”

    我是不是该夸你好棒棒,安慰自己有一套?

    同时被两种声音攻击,谢暮不顾快要关机的身体,强撑着精神,向沈晚霁投去感激的目光:您夜夜酒吧不回家,这六个月,属实把您累坏了。

    母子二人相视,仅一眼便胜过千言万语。

    沈晚霁清了清嗓子,柔声道,“妈不打扰你休息了,先走了,晚会儿再来看你。”

    谢暮侧过一点头,打断她的话 ,嘶哑着声音说:“不……不……”

    不要走?

    沈晚霁表情微微凝固了一下:你是想看妈继续尴尬吗?大孝子?

    “傻孩子,以后看妈的机会多的是,不急于这一时。”嘴上这样说,沈晚霁到底还是心疼唯一的孩子,留了下来。

    谢暮没再说话,把视线移向了后面的池祈。

    他的眼睛像是山泉冲刷过的黑曜石,很好看,目光却是锐利的,某一刻,池祈觉得他看穿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有点可怕,池祈不动声色的挪了挪,然而他挪动,谢暮的视线也跟着挪,始终牢牢的跟着他。

    【?哥们你职业狙击手啊?】

    见自己儿子还盯着人看,沈晚霁轻咳一声,向他介绍,“小暮,你能醒过来多亏了小池,他可是你的福星,等你身体恢复了,一定要给小池包个大红包。”

    听到有钱拿,池祈嘴角的弧度不受控制的上扬,心情也跟着变得美好。

    他小幅度的点了点头,没错没错!

    【好朴实无华的感谢方式,不过……嘿嘿,我喜欢!我不抽烟不喝酒,就是个可怜柔弱又无辜的小男然,贪点色好点财怎么了?】

    “嗯。”谢暮发出单音节字,算是承诺,然后盯着池祈真切的笑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好像很喜欢钱。

    既然如此……短短的几秒里,他瞬间制定了一个计划。

    沈晚霁心情好,乐呵呵的提议,“光给红包也不够,小池照顾了你那么久,尽心尽力的,毫不夸张的说,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嗯……你以后就把他当恩人看待吧。”

    【这题我会!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老公我不用你当牛做马报答我,你当我老公就好了,嘿嘿嘿嘿。】

    被巨大的福利砸冲昏了头脑,池祈脑袋晕乎乎,脚步轻飘飘的挪到了前面,“沈姨,您太客气了。”

    “应该的,毕竟你为小暮付出了那么多。”

    啊?我不就发挥个吉祥物的作用吗?

    池祈其实不太理解沈晚霁的脑回路,但他是受益者,是会获得好处的那个人,没必要扣字眼纠结太多。

    “来来来,小池快过来。”沈晚霁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一手又去拽谢暮,强硬的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块,“你们趁这段时间多培养培养感情,以后一起生活会更和谐。”

    池祈:“?”

    好奇怪的话?再听一遍?

    ……以后生活会更和谐,什么意思?以后生活不应该是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出了这间病房,他们还会有来往?

    池祈表情略微僵硬,想把手抽出来,结果根本就抽不出来。

    他这个角度,从上至下,刚好可以看见谢暮长而卷翘的睫毛,跟钩子似的,掌心处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又出现了。

    不妙,掌心好痒,想挠。

    沈晚霁还在说一些在池祈看来奇奇怪怪的话,“总之,你们要相亲相爱的生活,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好意。”

    池祈满心满眼想着挠痒,心不在焉的应下,“我会的。”

    【此情此景,我是不是要说一句,余生请多指教……啊啊啊,我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虚握住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指甲圆润干净,宛若莹润通透的白玉,他一只手就可以将其完全包裹。

    轮到谢暮表态了,他神色从容的应下,“嗯。”

    嗯?同意了?

    她眼高于顶的儿子竟然没拒绝?

    沈晚霁胡疑的看向谢暮,确认完眼神,是原装货没错,他儿子没有被夺舍,这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大彻大悟了决定痛改前非了

    总归结果是好的,心中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沈晚霁舒出一口气,眼里带了点笑意,“那我就放心了。”

    在她看来,谢暮样样都好,待人谦和,温润有礼,前面二十多年里,顺风顺水的长大,称一句天之骄子都不为过,就是朋友少了些,也甚少出门社交。

    若是能和池祈做朋友,以后的生活想必会热热闹闹的。

    叩叩,两刀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沈晚霁起身去开门。

    没了桎梏,池祈趁机把手抽出来,使劲的揉搓了几下,那股怪异的感觉才消散了几分。

    “邺医生,你好。”

    池祈抬眼望过去,看清医生的相貌后,在心里吹了个口哨。

    【嚯,好帅!】

    【新来的吧,朕以前都没见过,今晚直接抬进养心殿!】

    床上,刚有些困的谢暮猛地打起精神,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他是在病床上躺太久,生出了幻觉?

    主治医师穿着白大褂,星眸剑目,五官深峻,最重要的是头发茂密,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年轻有为,胸前别着带有姓名的铭牌:邺行。

    池祈默默在心中念了一遍,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

    【邺行?嗯……也行?好别致的名字,让人一下就怀疑他的医术水平了,尤其还长的那么帅,更没信服力了。】

    邺医生笑的温文儒雅,“您放心,我们已经为谢先生安排检查了。”

    沈晚霁开心的道谢,“麻烦邺医生了。”

    “不麻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邺医生又嘱咐道,“病人刚醒,家属需要随时注意患者的情绪及心理变化,让患者保持对生活及未来的积极心态,再过段时间,就可以拟定复健计划了,促进对身体的恢复。”

    邺医生说的很详细,一大串的注意事项,听的池祈忍不住砸舌。

    【像我这种又懒又怕疼的人,如果不幸成为植物人,怕是撑不过复健过程。

    希望全家人远离车祸,长命百岁。】

    低头胡思乱想着,无意中与躺在床上的谢暮对上视线,冷冰冰的,反应过来后,他迅速的别开了脸。

    匆匆一瞥,不知为何,池祈莫名觉得谢暮有些不高兴。

    他走神的想:大概是错觉吧。

    邺医生合上病历本,“沈女士,请您和我去签一下字。”

    “好。”沈晚霁拎起包,回头嘱咐,“小池,你照看一会小暮。”

    池祈低声应下,“好的。”

    他目送着两人走到病房外。

    邺医生落后一步,一边轻声和沈晚霁交谈,一边握住门把手,抬头,准确的和门内的池祈对上了视线。

    然后牵起唇角,用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快速的做了个wink的动作。

    “!”

    池祈懵了,搞不清这是个什么状况。

    【邺医生刚刚是在给我抛……抛媚眼?我以前有见过他吗?】

    那是片刻间发生的事,他分不清邺医生是不是故意的,毕竟有一定的可能性,是邺医生单纯的眼睛抽筋了,不舒服。

    嘭——

    门被关上,彻底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冷清的病房内只剩下了池祈和谢暮两个人。

    虽然邺医生怪异的举动让池祈大为不解,但他又不能把人拦住问清楚,万一是他错怪了,岂不是自作多情?

    池祈自认没有见一面就让别人喜欢的魅力,

    他坐回小板凳上,满脑子刚才的情景,直到床上的病人咳了声,才回过神来,关切的问,“谢先生,你不舒服吗?”

    谢暮手指小幅度的摆动了几下,意思是没有,于是池祈又不说话了,只安安静静的坐着,看起来乖巧、可爱。

    如果他的心里也和表面一样安静的话。

    【想事情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忽然发现谢先生的存在感好强烈……好尴尬,谢先生你知道吗?我现在听到你的呼吸声就有种想冲上天台的冲动(T ^ T)!】

    谢暮:“……”

    可是活人总不能不呼吸,难道要他表演个当场去世?

    那面前的男生恐怕就不是尴尬想逃,是害怕想逃了。

    【谢先生,你困了,快闭上眼睛,睡吧睡吧睡吧睡吧睡吧睡吧睡吧睡吧睡吧睡吧睡吧睡吧睡吧睡吧睡吧睡吧睡吧睡吧睡吧睡吧……】

    跟念紧箍咒似的,很不幸谢暮成为了那只猴。

    “……"

    气氛都到这了,看来不睡是不行了。

    当场去世表演不了,当场入睡还是可以的。

    在池祈不停的念叨和期待的目光中,谢暮装作困了的样子,缓缓闭上眼睛,满足他的愿望。

    约莫过了十分钟,池祈抬起脑袋,用气音小心翼翼的试探,“谢先生,你睡着了吗?”

    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他。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池祈放下心来,托腮看向床上的男人,睡容安详,脸庞放松,宛如一副静谧的画作。

    【唉,果然我还是更习惯不会动的谢先生。】

    但习惯归习惯,谢暮能从植物人的状态苏醒,本就是件极幸运的事,池祈很替他高兴。

    就是睁眼的时机能再恰当些,就更好了。

    【等等,谢先生醒了,那我以后岂不是没有挣外快的机会了?】

    池祈似乎才想到这点,瞪大了眼睛,苦恼的揉了揉脸颊。

    【我以后上哪找沈姨这种库库打钱的雇主啊?】

    不过他很快又哄好了自己。

    【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区区铜臭而已,我不在乎(哽咽)。】

    侧躺着的谢暮听着这些碎碎念,没来由的有点想笑,可是不行,笑出声会发出动静的,到时候就暴露他在装睡的事实了。

    他偷偷把眼皮掀开一角,用余光去观察男生清秀的脸颊,然后发现池祈的小动作是真多,只是没等他看够,男生突然做了个起身的动作。

    谢暮急忙闭上眼睛,一颗心高高悬着,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藏在被窝里的掌心甚至出了汗。

    是发现他偷看了吗?

    脚步声由远及近,没一会就到了床边。

    池祈围着床转了一圈,应该是在思索,片刻后,他弯下了腰,两人的距离再次被拉近,彼此的气息交融在一块。

    谢暮不自在的蜷缩了下手指,紧张的呼吸都要停止了,离他那么近,是要做什么?

    卡哒——

    池祈按下了床侧的调节阀,把他的身体一点点放平。

    与此同时,男生的心声传来,带着点疑惑。

    【奇怪,垫的那么高,脖子真的不会难受吗?】

    谢暮:“……”

    听我说,谢谢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暗示的作用,渐渐的,困意重新袭来,脑袋里像有个陀螺在慢慢停下,意识变得模糊。

    等到再次睁开眼,身旁守着的人换成了沈晚霁。

    沈晚霁大概是刷到了有趣的事,笑的前仰后合,发出来银铃般的咯咯咯声,她太过投入,以至于完全没留意到儿子幽怨的眼神。

    咳咳,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咳嗽,唤回了沈晚霁的注意力,她留意到身旁的病患不知何时醒了。

    她恋恋不舍得放下手机,凑近问,“宝贝儿子,感觉怎么样?

    谢暮平静且缓慢的说:“死不了。”

    这三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说完便垂下眼睫,泛白的嘴唇紧抿着,鼻翼间呼出几息微弱的病气。

    窗外的阳光为他的脸色润泽了不少,但依旧苍白,像是陷入绝境依旧舒展翅膀的天鹅,孤傲且高雅。

    沈晚霁欣赏了会“病美人”,打开摄像头道,“哎哎,别动,这个角度简直完美,妈妈给你拍张照,等会儿发朋友圈。”

    “还有,你声音好难听,像老公鸭嗓一样,最近就别开口说话了。”她又补充道,“妈妈是为了你好,乖,听话。”

    谢暮:“……”

    谢暮两眼一闭,恨不得重新昏过去。

    *

    短短的几个小时里,经历了大起大落,池祈精疲力尽的下了车,拖着疲惫的身体,站在自家的别墅门前。

    天色已晚,凉风习习,他张开双臂挥舞,把自己想象成自由的鸟儿,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身体瞬间变得轻盈了不少。

    呼~再吐出内心中的浊气,几个回合下来,羞耻和尴尬感也被冲淡了。

    池祈发自内心的感慨。

    【真是劳累的一天,过完感觉自己又老了24小时!】

    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停下来一辆车,工作了一天的池大哥听到这句话后,赞同的点了点头。

    在公司里,每过去一分钟,他都感觉自己老了60秒。

    一个星期,总有那么7天不想上班。

    偷偷观察老板神态的关助理问,“池总,这周六我想请一天假。”

    池听肆咬着烟,考虑自己也请假不去公司上班的可能性,他揉了揉眉心问:“原因?”

    关助理内心忐忑,“女朋友过生日,我想陪她。”

    池听肆并非不近人情,点了点头说:“同意了。“

    关助理十分感激,笑着说:“谢谢总裁。”

    没想到池总这么通情达理,他还以为池总自己的爱情不顺,也见不得手下员工幸福美满,是他狭隘了。

    于是关助理乐呵呵的问:“池总,我能下班了吗?女朋友喊我吃饭了,回家晚了她会生气的。”

    池听肆狠吸一口烟,摆摆手道,“走吧。”

    “池总你真好。”关助理开心过了头,失去了理智,没忍住炫耀,“跟她说了在工作,还是不停的发信息,就是太黏我了,池总你应该没有这种体验。”

    和林清眠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前天的池听肆:“……”

    他侧头,哑声问:“你刚才是用左手开的车门吧。”

    关助理不理解但还是说:“是的。”

    “这个月奖金没了。”

    关助理:“啊???”

    不是,他冤枉啊!

    谈个恋爱而已,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池听肆抽完烟,平复了一下情绪,走下车,来到了还在自由翱翔的弟弟的身后,轻拍他的肩膀,幽幽的问,“你在干什么?”

    猝不及防被拍肩膀的池祈:“!”

    他被吓了一大跳,胳膊都忘了该放在哪里,手足无措并且生硬的打招呼,“大哥,晚晚晚上好。”

    池听肆笑了,“晚上好。”

    池祈报着希望,颤声问,“大哥,你刚来吗?”

    大哥给了一个冷酷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完了。

    池祈知道大哥是看见他发疯的全过程了,目光呆滞,整个人摇摇欲坠,好似被风一吹就会倒在地上。

    【老天爷赏巴掌吃,是一次赏好几个的吗?】

    池听肆丝毫不给弟弟缓冲时间,语调闲闲地说:“再不进去,饭要凉了。”

    说完迈着长腿离开,对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充耳不闻。

    【呜呜呜我不要面子的吗?呜呜呜大哥我讨厌你,我再也不会对着你笑了!因为你深深的伤害了我!森*晚*整*理】

    *

    [池祈]:大哭.jpg

    [池祈]:太尴尬了,我不想活了。

    [安洵]:怎么了?(抱抱.jpg)

    [池祈]:呜呜呜,我不是接了个照顾植物人的单子吗?那个植物人长的好帅,给他擦身体的时候没忍住,口嗨在他耳边说想扒他衣服。(尴尬.jpg)

    [安洵]:然后呢?

    [池祈]:然后他就睁开了眼。

    [安洵]:替你扣了座别墅,不用谢,你以后可长点心吧。

    [池祈]:呜呜呜哇哇哇T_T(熊二哭泣.jpg)

    [安洵]:喝点中药调理一下。

    [池祈]:喝中药已经调理不了了,要喝农药才行。

    [安洵]:别贪杯,少喝点,睡了,拜拜。

    池祈放下手机,掀开被子的一角,猛地扎进了被窝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留一点空隙,怀里还紧紧抱着枕头。

    没事的,轻舟已过后空翻,船到桥头自然沉。

    我也不是无路可走,我还有死路一条。

    人类人类,不就是因为做人很累。

    再说下去,池祈感觉自己又要上天台了,为了避免发生惨剧,他开始背诵大悲咒。

    池听肆处理完手上的工作,瞅了眼手中捏着的刚掉落的头发,以及依旧没有收到新消息的手机,决定去床上躺板板。

    他刚闭上眼睛,耳边传来了充满灵气的梵音,恍惚间,他闻到了琉璃清香,名为慈悲的种子在内心生根发芽。

    南无喝罗怛那哆啰夜耶。

    然而还没等他大彻大悟,声音突然急转直下。

    【人哪有不疯的,硬撑摆了!人哪有不疯的,硬撑摆了!人哪有不疯的,硬撑摆了!人哪有不疯的,硬撑摆了!】

    池听肆:“……”

    大晚上的,发什么疯?

    还让不让人睡了!

    本来抱不到老婆就烦,还要被傻弟弟折磨,这日子没法过了!

    池祈在床上快扭成了麻花,翻来滚去的,平整的被单被他扑腾出了好几圈涟漪。

    有点怪,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尴尬的事,他大多是一笑了之,从来没有这样过,仿佛被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古怪情绪左右了。

    可恶!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他气沉丹田,大喊了三声。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的情绪我做主!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的情绪我做主!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的情绪我做主!】

    区区情绪,轻松拿捏!

    与此同时,池听肆打开了家庭群聊。

    [相侵相碍一家人(4)]

    [池父]:小七又开始犯病了?

    [池母]:有种想把小七逐出家门的冲动。

    [池父]:亲生的亲生的,你冷静一下。(黄豆擦汗.jpg)

    [池听肆]:爸妈,我明天就不回来了,我还年轻,正是拼搏的年纪,不能沉溺于家庭的温暖,所以我决定在公司加班加点赶业绩。

    [池母]:反对,你只能在两个地方睡觉,一是家里的床,二是眠眠的床,敢在别的乱七八糟的地方睡觉,我把你一起逐出家门,顺手的事。

    [池父]:反对+1。

    [池苏鹿]:反对+10086。

    [池听肆]:@池苏鹿,关你什么事?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在剧组是快活了,就不顾你亲哥的死活。

    [池苏鹿]:嘿嘿(斜眼笑.jpg)

    [池父]:反对共计三票,驳回你的请求。

    [池听肆]:妈,你是见不得我出去躲清净吧?

    [池母]: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池父]:不要再吵了,现在的关键是怎么让小七别发出声音了。

    [池母]:要不往小七晚上喝的牛奶里下点安眠药?

    [池苏鹿]:妈,你的想法很刑。

    [池母]:那怎么办?总不能把小七打晕?

    [池父]:我们一人戴一副耳塞吧。

    [池母]:耳塞只能抵挡物理攻击,抵挡不了精神攻击。

    [池听肆]:我有一个办法。

    [池母]:准奏。

    [池听肆]:安眠药我们自己吃,吃完两眼一闭,再大的动静也与我们无关。

    [池父]:难道你真的是天才?

    [池母]:……

    最后还是没能琢磨出靠谱的办法,在池母忍无可忍,准备冲到池祈的房间把他暴打一顿时,池祈停止了发疯,三人的耳朵得到了暂时的解放。

    夜深了,黑沉沉的夜笼罩着整个城市,人们渐渐归于平静。

    池祈罕见的做了个梦。

    梦里安洵给他点了八百个男模,个个宽肩窄腰大长腿还会跳脱衣舞,声音也好听极了,把他勾的魂不守舍。

    安洵问他要哪个?

    他挨个看过去,挑的眼都花了,也没选出来,像个被美色迷惑的昏君,“不能都要吗?”

    安洵白了他一眼,骂他可真是够贪心的,也不怕自己吃不消。

    池祈摸摸鼻子,他都在梦里了,多纳几个男人怎么了?又不犯法,难不成还有人在梦里逮捕他?

    突然,他意识到了不对劲,迷茫问,“你们怎么都背对着我,不让我看看脸吗?”

    难道全是背影杀手?

    那可不行,他很挑的,有严格的审核标准,好看的样貌,迫人的身高以及健硕的身材,缺一样都不行!

    “安洵,你让他们转过来,我再仔细挑一挑。”

    安洵拍拍手,所有的男模齐刷刷的转过身,很壮观的一副景象,但池祈不仅没了欣赏的兴致,还有种想逃的冲动——所有的男模竟然都长着谢暮的脸!

    池祈大惊失色的后退,却落入了一个宽厚的胸膛,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耳边,散漫带笑的声音难掩愤怒,“跑什么?不是要点男模吗?”

    他缓缓的抬头,仿佛慢动作定格,映入眼帘的——还是谢暮的脸。

    【救命!你不要过来啊!】

    充满着惊恐的声音,宛若一道闪电划过整栋别墅。

    吓醒了睡梦中的池父池母/池大哥。

    三人嚯的坐起,“不是,你有病吧!”

    池祈难得早起,从三楼下来,远远瞧着大哥正西装笔挺的坐在餐桌前。

    大哥也看到了他,没好气的呵了一声。

    池祈:“……”

    【上班就像远赴边疆和亲的公主,工作的人脾气都比较暴躁,况且大哥也是为了这个家,我忍。】

    池祈决定当没看见,以德报怨,面带微笑的打招呼,“大哥早上好啊。”

    大哥低头吃饭不想理他。

    【大哥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别以为你是我大哥……我还真不能拿你怎么样。】

    转过身,另一边坐着的池父池母看见他,齐齐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虽然很快的遮掩住了,但他还是看见了。

    池祈:“?”

    池祈大喊:“爸,妈,你们什么意思?”

    【这个家终究是容不下我了吗?】

    池母听到他的声音就头疼,抬起手不停的揉着太阳穴,“你别讲话,别吵我。”

    遭不住她真的遭不住。

    池父同样心有余悸,捂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小七你安静点。”

    他还想多活几年。

    池祈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你们还是我亲爱的爸爸妈妈吗!冷暴力,这绝对是家庭冷暴力。】

    池父池母/大哥异口同声的在心里喊:明明是你暴力了我们的耳朵!

    可惜的是池祈听不到,没有字幕解说,他只能感受到家里人对他的排斥。

    池祈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好好好,你们都不珍惜我,我要离家出走几个小时,让你们感受到失去我的痛苦!你们太过分了!】

    池父池母/大哥:“……”

    走走走,快点走吧,家里供不下你这尊大佛。

    没人挽留他,池祈只好边跑边配音。

    【你们现在开心了吧!你们这些冷酷无情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永远都不会!】

    第27章 新的八卦已经出现 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在家里咸鱼瘫了好几天, 就在池祈即将丧失上进心之际,他收到了沈晚霁的信息。

    [沈晚霁]:宝贝小池,最近有时间吗?

    [池祈]:有的(乖巧.jpg)

    [沈晚霁]:太好了!我想让你再陪小暮一段时间, 直至小暮的身体完全康复,可以吗?

    [沈晚霁]:转账¥500000

    [池祈]:没问题, 保证完成任务!

    池祈领完钱后, 满足的看了眼余额, 一个鲤鱼打挺, 从床上弹射起来, 打开卧室, 走下楼时和池父池母打了声招呼, “爸妈, 我去医院了,晚上记得给我留饭。”

    他跑的快,一溜烟便没了人影。

    畅通无阻的来到医院, 一路都无比的顺畅, 甚至连电梯都恰好停在了这一层, 不用等待。

    走进去,按下楼层按钮时他还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来到病房前, 池祈迟疑了, 浮现一股近乡情怯的念头,紧张的情绪涌至心头, 他站在病房前迟迟不敢推门。

    【等会见面我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池祈叹了口气, 在心里嘀嘀咕咕。

    【以前谢先生没醒的时候, 和他共处一室没有任何别扭的感觉,因为知道谢先生对外界是没有感知的。

    现在不一样了,谢先生会说话会呼吸会转动眼珠子, 可怕得很!我尊嘟不敢进去T_T】

    病房里的谢暮:“……”

    活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清楚的知道我是病人,不清楚的照你的描述估计会以为我是可怕的丧尸。

    说来也怪,谢暮不仅能听到池祈的心声,有时候心声还自带表情,十分的生动形象。

    池祈踌躇半天,依旧没能鼓起勇气,便打算给沈晚霁发条信息,问她在不在病房里,在的话,自己也能放松一些。

    沈晚霁回的很快,在的。

    他这才按下门把手,走进病房里。

    谢暮的头发理短了一些,修剪的很整齐,面色红润看起来很精神,但依旧没什么表情,长睫微微扫下来,瞧着清冷又疏淡。

    池祈用尽耐力才把乱瞟的眼神收回来,看到桌子上放着好几个瓦罐,好奇的问,“那是什么啊?”

    沈晚霁哐当哐当把瓦罐的盖子掀开,一一介绍,“我给小暮煲的汤,还剩下很多,小池你想尝尝吗?”

    汤的味道浓郁,问起来很香,池祈偷偷咽了下口水,矜持道:“这多不好意思。”

    毕竟他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干饭的。

    “吃饱了才有力气。”沈晚霁已经拿出干净的碗筷,用勺子给他舀了满满一碗汤,热情的说:“小池你跟我客气什么,快尝尝我的手艺。”

    “好耶!”池祈接过碗,凑到了嘴边才发现了不对劲,神情滞了一瞬,“为什么汤会是绿色的?”

    沈晚霁表情不变,“绿色的汤怎么了?”

    她的语气过于正常,让池祈觉得是自己少见多怪,忙道:“没事。”

    绿色的汤可能大概也许会更美味?

    沈晚霁又道:“别担心啦,不信你问小暮,他刚喝完,一点事都没有。”

    池祈抬眼望过去,然后在谢暮的脸上里看到了淡淡的死志,但碍于母上大人的眼刀子威胁,不情不愿的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池祈:“……”

    啊?有点不敢喝了。

    “小池,快喝呀,再不喝汤要凉了,我辛辛苦苦熬了很久的。”耳畔是沈晚霁不停的催促。

    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池祈闭上眼睛,咬咬牙一口气闷了,不过片刻,难以言喻的味道便在唇齿间蔓延。

    难喝,好难喝,想吐。

    沈晚霁迫切的需要一个反馈,“怎么样怎么样?”

    池祈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让我想想,该怎么去形容最贴切……”

    【当这碗汤进入我嘴巴的一瞬间,我就知道我的嘴巴被侵犯了,上次有这种销魂的感觉,还是闻汤圆十天没洗的狗脚丫。】

    “……”

    池祈思索片刻,抬起头,“我想好了,汤的口感像雷雨。”

    沈晚霁不解:“啊?雷雨?”

    雷雨不是文学作品吗?怎么和食物扯上关系了?

    池祈缓缓解释,“富有层次感。”

    进入口中的时候是一种难喝的味道,咽下去又是另一种难喝的味道。

    总而言之,很难喝。

    【因为喝汤肚子疼的话,是不是应该算工伤啊?】

    沈晚霁:“……”

    她辛苦熬的汤真的有那么失败吗?

    默默围观全程的谢暮弯了弯眸子,这么会夸你不要命了?

    抽象的评价并没有击败雌鹰一样的女人,沈晚霁很快调整好了,捧着手机凑过来,“小池,我在给小暮买东西,你过来帮我选选呗。”

    【当事人就在这,不应该询问他的意见吗?问我?我又不是谢先生肚子里的蛔虫。】

    虽然疑惑,但池祈还是把目光投向了手机。

    沈晚霁指着屏幕,“最新款的手机,据说拍照特别好看,你觉得怎么样?”

    池祈点头,“我觉得挺好。”

    【可为什么选的是粉色啊?难道谢先生有个少女梦?】

    沈晚霁愉快的下单了,“我也觉得不错。”

    在两人专心购物,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旁的谢暮抽了抽嘴角。

    沈晚霁继续在购物车里翻找,“你看这个爆款床垫,推荐语好让我心动,权威认证,舒服温情,可以给我家的体验。”

    池祈的表情茫然,到嘴边的疑问拐了个弯又咽下去了。

    【主语为什么是我,不应该是他吗?】

    【哦,我明白了,沈姨表面上是给谢先生买东西,实际上是在想方设法的奖励自己,毕竟苦了孩子也不能苦了自己。】

    沈晚霁又下单了几件完美符合自己心意的物品,购物欲得到满足,她看了眼窗外,“外面阳光挺好的,你和小暮一起出去遛遛吧。”

    池祈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我?”

    “嗯嗯。”沈晚霁笑眯眯的点头,“就是你。”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是池祈一直很赞同的话,他本来想提议沈晚霁找护工,但转念一想,自己收了那么多钱,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把事情全都推辞掉。

    于是池祈说:“好吧,我试试。”

    【试试就逝逝,谢先生要是出个好歹,我可没命赔。】

    沈晚霁便高高兴兴的推出轮椅,向他介绍,“我专门定制的豪华双人电动轮椅,小暮坐前面,你可以坐后面。

    “扶手处是遥控,你放心,小暮的车技很好,轮椅开的很稳,不会带着你摔跤的。”沈晚霁的心情似乎很好,语速的很快的交代完,“就这样,我走了,小池拜拜~”

    转身抬腿关门,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

    没给池祈反应的时间,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了他和谢暮两人。

    两人相顾无言,淡淡的尴尬在空气中弥漫,大概持续了好几分钟。

    谢暮的双腿还没恢复力气,不能直立行走,因此从床上挪动到轮椅上的简单动作,对他而言,却是件很困难重重的事。

    突然失去对双腿的支配权,难免会有落差感,时时都要依靠别人的帮助,也会让病人产生挫败感,久而久之,对心理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

    池祈唏嘘不已,暗下决定,谢暮的自尊心由他守护,主动开口道:“谢先生,我把你抱到轮椅上去吧。”

    【嘿嘿,我也太善解人意了吧\^O^/】

    什么?把我抱到轮椅上去,可……

    谢暮还没来得及摇头,池祈就已经开始了行动,一手来到了他的腿弯处,一手绕到了他的背后,紧紧的抱住他。

    两人紧贴着,裸露在外的温热皮肤相触,谢暮不自在的绷紧了身体。

    但池祈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力气,纵然他拼尽全力,也没把谢暮抱起来半分,反而自己重心不稳跌倒了,整个人压在谢暮的身上。

    更糟糕的是,谢暮被他压的浅浅的闷哼一声。

    池祈离得近,听的很清楚,刹那间脸颊烧了起来,完全不受控制,慌张的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他说完,意识到自己还压着人家,连忙爬起来,手足无措的站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谢暮,好像这样就能忘掉刚才的尴尬。

    谢暮缓了会抬眼望过去,男生有些紧张的咬着下唇,耳廓也渐渐泛红,眼眸中闪烁着无措的羞恼,整个人都焉了吧唧的,不敢与他对视。

    细胳膊细腿的,到底哪来的错觉能搬动他?

    即使他消瘦了许多,成年男性的体格也摆在那里,谢暮想不通,一时之间都找不到词夸池祈了。

    虽然池祈在努力逃避,但他依旧能感受到谢暮一直在盯着自己,灼热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脸颊上许久。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好尴尬啊,好尴尬啊,好尴尬啊,好心办坏事,没那个金刚钻就不该揽瓷器活,现在好了,小丑竟是我自己T_T】

    余光偷瞄中,池祈看到谢暮摇了两下床头铃。

    很快,走进来一位健硕的男护工。

    他瞪圆了眼睛。

    【双……双开门?】

    护工直截了当的问:“谢先生,是要我把你抱到轮椅上吗?”

    谢暮点点头,表示同意。

    护工便俯身,小心的把他抱起来放到轮椅上,整个过程轻轻松松,动作间可以甚至看到对方鼓鼓囊囊的胸肌。

    看的池祈眼都直了,眼珠子直接黏在护工身上了。

    【抱我,抱我,我也想被抱,斯哈斯哈,我以后一定要谈一个这样身材的!】

    谢暮:“……”

    谢暮坐稳后,迅速的摇了下铃,让护工离开了。

    池祈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还无意识的擦了下嘴角。

    【本来之前觉得谢先生身材保持的好,现在有了对比,突然发现也就那样了。】

    谢暮:“……”

    我躺了六个月,护工也躺了六个月吗?

    变量都不一样你就对比,对我公平吗?

    人坐上了轮椅,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池祈推着轮椅,来到了一楼的空旷处,坐上后座。

    谢暮在扶手按下开关,轮椅就向前飞驰了,速度还挺快。

    这会儿还有阳光,风吹在脸上暖融融的,池祈坐过不少的代步工具,单轮椅还是第一次,因此体验很是惊奇。

    来到岔路口,谢暮停了下来。

    池祈猜他应该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随意指了一边,“走这边吧,前面是花园,景色挺好看的。”

    谢暮依照他的指令,即将穿过花园时,前方传来陌生男人的质问。

    “为什么不让我救安安,给我一个不能输血的理由。”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不过瞬间,池祈已经联想到了好几个小说标签:“带球跑”“狗血文”“失忆”“车祸”。

    他悄悄竖起耳朵,并在心中吟唱。

    【新的八卦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第28章 他追她逃 他们都插翅难逃

    通往花廊的走道是弯曲的, 并不宽敞,轮椅卡在了中间,想要调转方向, 必定会发出动静,从而惊扰了两人。

    谢暮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动作停了下来。

    【不是我故意要偷听的, 是声音非要往我耳朵里钻, 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佛祖请原谅我的罪过。】

    在心中进行了诚恳的道歉, 池祈便扭过头, 接着灌木丛和绿植的遮掩, 开始专心致志的吃瓜。

    就是最近的瓜有点密集了,一瓜未平,一瓜又起。

    吃得他都有些噎了。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医院花廊的尽头, 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骨相优越,气质矜贵淡然, 很是俊逸。

    而男人对面的女人, 身材窈窕有致,虽只露了半边侧脸, 但依旧可以窥见其绝佳的样貌。

    远远望去男帅女美, 站在一起的画面极其养眼, 池祈先是在心中感慨一番。

    【好般配的长相啊。】

    随即,女人偏了下头。

    池祈趁机看清了她的长相——眉眼姝丽,娇唇红润, 五官精致,是那种极其张扬的美貌,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

    他却没有投向欣赏的目光,而是极其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那不是影后夏弦音吗?我记得她在剧组封闭拍戏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两人刚才在谈什么来着?

    他试图仅凭一点简短的信息推断眼前的瓜。

    【安安,好熟悉的名字……嘶,我知道了!安安是她的孩子,前几天受伤还上了热搜,可恶,说到这我又想起来,营销号发的蹭热度的帖子,什么盘点娱乐圈十大未解之谜,影后孩子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我当时就被吸引住了,啪的一下点进去,直到滑到底才发现是诈骗。】

    【……不会吧,那么巧的吗?没吃成功的瓜以另一种方式来到了我的身边?】

    池祈内心的直觉告诉他,两人之间有着很深的纠葛,还是破天狗血的那种。

    听他描述,谢暮从原本兴致缺缺转而生出了几分兴趣,他漫不经心的抬眼望过去,在看到男人面容的那刻僵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谢暮的小拇指敲了两下扶手,那是他思考的习惯。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池祈怕惊扰了两人,眼疾手快的握住了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别乱动。

    【我还等着吃瓜呢,你千万别破坏我的好事!】

    谢暮:“……”

    手心相贴,池祈是为了阻止他别乱动,因此握的并不紧,只虚虚牵着,男生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根根分明,白白净净的没有一丝赘肉。

    鬼使神差的,谢暮没有挣开。

    夏弦音似乎不想与眼前的男人过多纠缠,语气很冲的怼道:“和你有关系吗?你家住海边的管那么宽?”

    她和别人说话向来都是温温柔柔的,只有对待自己时会浑身竖满尖刺,毫不留情的恶语相向。

    谢屿鹤叹了口气,温声细语的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当时的情况很危急,耽搁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增加危险,我和安安的血型一样,为什么不让我输血?”

    听到熟悉的题干,池祈的眼睛亮晶晶的。

    【这题我会!因为直系亲属不能输血,嘿嘿,我赌一包辣条,谢屿鹤就是安安的亲生父亲!】

    为了验证,池祈跑去翻专栏,果不其然找到了以两人为主角的小说:《瞒着大佬生了崽》。

    朴实无华土到极致的书名——一眼就能猜出俗套的剧情。

    夏弦音很直白的说:“因为我讨厌你,讨厌和你拥有任何的联系。”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讨厌是假,不想联系是真,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她就打算和谢屿鹤断的干干净净,最好此生不复相见。

    被直言讨厌,谢屿鹤有些难过,沉闷的说:“这不能说服我,你不是会把私人恩怨带到重要事情里的人。”

    夏弦音反唇相讥,“说的好像你多了解我一样,我们并不熟。”

    她一再的强调,屡次提出两人并不熟悉的事实。

    “对不起。”谢屿鹤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下,突然道歉,“我不会说话,又惹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夏弦音不爽的说:“还有,不会说话的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嘴。“

    谢屿鹤叹了口气,很是无奈,“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实情吗?”

    夏弦音低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或许是纯粹的不想理他。

    虽然早就有了准备,但依旧难免失落,谢屿鹤调理好心情,缓缓道:“六年前我出了场车祸,撞到了脑袋,据说伤的很重,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好几次,但手术醒来后,我奇迹般地恢复的很好,身体的各项指标数据也都维持在正常的范围,唯独……

    他自嘲的笑了,“唯独失去失去了几个月的记忆。”

    池祈惊诧的用空着的那只手捂住了嘴巴,边补剧情边听两人对话。

    【竟然还有失忆梗,真是狗血淋头啊。】

    “起初我接受的很快,几个月而已,只占生命长河的一小部分,然而随着我步入生活的正规,我变得越来越焦躁,我总觉得我忘掉了很重要的事,那件事甚至超越了我的生命。”

    谢屿鹤紧紧盯着夏弦音,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我去问我的父母,父母告诉我是我想多了,询问我的朋友,他们全都说不清楚,我尝试着寻找蛛丝马迹,最后无功而返。”

    “于是我去了国外,想利用最先进的医疗技术想起来,却还是失败了。”

    “那是我最痛苦的一段时间。”他顿了顿,继续道:“幸运的是,转机出现了,回国后我碰到了你,你的演技很好,完全把我当成了陌生人,我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可从见到你的那刻起,我的心脏就开始了疯狂的跳动,诉说着对你的爱意。”

    “所有人都有可能骗我,唯独我的心脏不会,我确信以及肯定,我爱你。”

    【哇!果然优秀的男人可以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自己的老婆。】

    时不时跳出的高音在谢暮的脑袋里乱窜,他神色复杂的看向面前的男生。

    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点奇怪?

    突如其来的告白,并没有让夏弦音乱了阵脚,她嘲讽道:“我一点也不想听你的小作文,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个个都和我有关系?你未免太过自信。”

    谢屿鹤说出他的猜测,“安安的出生日期对的上我失忆的那几个月。”

    【他怀疑了!他怀疑了!让我们拭目以待,今日能否揭晓安安的身世之谜!】

    “越来越搞笑了,无凭无据的,我看你不是自信,你是有妄想症了,建议你去看看,早治疗早康复。”夏弦音转身想要离开,情急之下,谢屿鹤拽住了她的胳膊。

    【哇哇哇,这个转身,这个对视,绝了!放偶像剧里至少八个机位,全方面展示。】

    “放开我。”夏弦音用力一甩,气愤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我的时间很宝贵,你已经浪费很久了。”

    谢屿鹤又把问题抛了回来,“为什么不让我给安安输血?”

    他像是个刨根究底的学者,一定要把问题弄清楚。

    夏弦音恼了,声音里满是愠怒,“没完没了的你烦不烦?一直质问我,我是你的犯人吗?滚开。”

    “对不起。”谢屿鹤从善如流的再次道歉,手却不愿意松开,紧紧的将她禁锢住,“你回答我好不好?”

    夏弦音气的想打他,这个人总是这样,表面上温润如玉,骨子里却是强势的,“你听不懂人话吗?放手滚开!”

    谢屿鹤像是真的听不懂人话,顾左右而言他,“是抓疼你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夏弦音:“……”

    有病!她放弃沟通了。

    谢屿鹤问:“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吗?”

    两人僵持着,仿佛先开口的那个就会败阵。

    谢屿鹤费尽心思没能得到的答案,谢暮却听得一清二楚。

    【好狗血的剧情……六年前,夏弦音对谢屿鹤一见钟情,进行猛烈追求后,高岭之花为爱走下神坛,两人甜甜蜜蜜的谈起了恋爱,然而好景不长,谢屿鹤父母的知道了两人的事情,勃然大怒要求谢屿鹤必须分手。

    谢屿鹤自然不愿意,尝试和父母沟通,父母却将他软禁在家,同时命令业内封杀夏弦音,最后还传出谢屿鹤要订婚的消息。

    谢屿鹤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去,想给她解释,没想到去的路上发生了车祸,醒来后失忆了,两人就此错过。】

    剧情看得池祈直咋舌。

    【这充斥着古早狗血设定的小说,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良久后,谢屿鹤率先败下阵来,将视线移开,叹了口气说:“那只能采取我的措施了,我拿了一根安安的头发,送去做亲子鉴定,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但我真的快要疯了。”

    “检测报告已经发到我的手机上,但我还没看,你介意我打开它吗?”

    此话一出,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夏弦音身体一颤,猛地攥紧了双手,长指甲陷进肉里。

    在这扣人心弦的时刻,池祈放慢了呼吸,堪称沉浸式吃瓜。

    【好紧张!好紧张!】

    感受到手上不断加重的力度,谢暮有点疑惑,反正不会是你的孩子,你紧张什么?

    然而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被打断了。

    【错爱一个人,注定被遗忘~让时间埋葬,什么都不剩下~】

    池祈觉得眼前的场景过于单调,自动为两人配了首bgm。

    “是,没错,安安是你的孩子。”隐藏多年的事实被揭开,夏弦音身心俱疲,“你既然忘了那段记忆,就该永远不去探寻,为什么非要问呢?为什么非要弄清楚呢?”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

    我已分不清爱与恨~是否就这样~】

    “我明明都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你为什么又要出现,把我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你不能装作不知道吗?”

    【血和眼泪在一起滑落~我的心破碎风化~】

    她将压抑的情绪一股脑的宣泄出来,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簌簌的往下掉,划过脸颊。

    夏弦音强撑着,咬紧牙关,想竭力制止这没完没了的哭泣。

    谢屿鹤闭了闭眼,他终于知道了真相,内心却没有多少喜悦的情绪,因为他完全不敢想森*晚*整*理,那段时间夏弦音是如何熬过来的,在得知爱人“背叛”后,又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把孩子生下来。

    他抬起手,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眼泪,“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当年没有考虑周全,才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颤抖的手却无法停止~无法原谅我们的曾经~】

    谢暮一脸扭曲的听他唱完了。

    虽然唱的很跑调,但……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歌词还挺应景的。

    谢屿鹤想抱住夏弦音,可最后却只是握紧了拳头,硬生生将自己的念头压了下去,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

    “滚开,我不稀罕你的假深情,虚伪!”夏弦音哽咽道:“再次见到你后,在你身边的每一刻,每一次与你的接触,都令我觉得无比恶心。”

    话音刚落,后面冲出一个男生,挥着拳头朝谢屿鹤的脑门砸去。

    谢屿鹤躲闪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他踉跄两步往后跌去,身体传来剧痛,站稳后眼前阵阵发黑。

    男生用了十足十的力,完全没有留情面,拳头与骨头亲密接触的声音清脆,听得池祈牙酸,脸上的肌肉都抖了抖。

    【嘶!好疼。】

    【这个新出场的谁啊?】

    男生打完一拳仍不解气,瞅准机会又想踹谢屿鹤。

    “小凭,别冲动。”

    夏弦音抱住了男生,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夏凭怕伤到了夏弦音,不敢乱动,气急败坏的吼道:“你还心疼他?你脑子里进的水还没排干净吗?”

    如果不是他,你会平白无故的遭受……

    夏弦音着急的提醒他,“谢家不是我们惹得起的,几年前的亏你还没吃够吗?”

    回忆拉远。

    六年前,谢屿鹤的父母为了让夏弦音死心,不再妄想嫁入豪门,派来了秘书同夏弦音交谈,秘书高高在上,用丑陋的嘴脸说尽了不堪入目的话。

    当时躲在门外的夏凭听到后,愤怒的冲进来想教训秘书,然而他太小了,根本打不过作为成年人的秘书。

    争执间,秘书将他狠狠推倒,脑袋撞到了桌角。

    血液流成了一摊,夏凭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不哭不叫,一动不动,夏弦音吓得差点心悸了,手哆嗦着给他止血,效果微乎其微。

    救护车很快赶来,万幸的是,夏凭没有大事。

    夏凭显然也想起了往事,彻底沉下来脸,出院后他就报了散打班,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暴揍仇人,咬牙切齿道:“不打他一顿,我不解气!“

    “小凭不是故意打你的,你别找他麻烦。”夏弦音勉强恢复冷静,“还有,谢屿鹤,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以后会离你远远的,你也别再打扰我了,如果你对我还有那么一丝情谊的话。”

    听出她对男生的维护之意,谢屿鹤心脏突兀的一跳,仿佛被尖锐的钩子穿破,清致淡雅的声音带着苦涩,“你们是什么关系?”

    夏凭冷冷的盯着对面站着的男人,目光仇视,抢答道:“我是安安的父亲。”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等等,我cpu要烧了,你再说一遍?你是安安的什么?我漏看剧情了?我嘞个豆,真假少爷我见多了,真假父亲到是第一次遇见。】

    第29章 少管别人性取向 没跟你爹搞对象

    不怪池祈怀疑, 他看文向来快,通常一目十行,只记个大概剧情, 更不用说这种全篇误会不断的狗血文 ,看完简介和目录就等于看完全文。

    更没必要细看了。

    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怀揣着疑问, 池祈重新打开了小说, 试图找到“反转”剧情。

    不止他一人惊讶, 夏弦音同样没料到夏凭会这样说。

    不过片刻, 她便想明白了对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免自己再和谢屿鹤有牵扯。

    当初检查出怀孕, 全家人都劝她打掉这个孩子, 不要因为孩子耽误自己的未来, 她心里也清楚打掉孩子和过去做个了结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夏弦音想了很久, 思考了许久,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默默的把孩子生下来。

    家里人恨铁不成钢, 一边说她糊涂, 脑子不清醒, 一边又忍不住的心疼她,担忧她成为单亲妈妈会吃的苦楚。

    夏弦音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因此在下决定的那刻, 就做好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准备,她没想到, 夏凭会当着全家人的面, 拍着胸脯保证:他已经长大了, 可以照顾自己的姐姐和侄子。

    从始至终的支持她。

    心中思绪万千,夏弦音眨了下眼,随即拉住了夏凭的手, 无声的安抚他。

    夏凭伸手揽住了自己姐姐的肩膀,向她贴近。

    这一幕,落在谢屿鹤眼里,全然变了意味。

    两人亲昵的互动,熟稔的姿态,彼此之间的氛围是旁人无论如何也插不进去的。

    也是,六年了,人都是向前看的,抛弃过去,开始一段全新的感情,很正常不是吗?

    况且夏弦音优秀又漂亮,身上的优点多到数不清,她值得更好的人,曾经拥有已是最大的幸运,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止步不前?

    停留在过去的只有他,也幸好只有他。

    夏凭发泄完后,逐渐的冷静下来,生硬的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她是安安的亲生母亲,她选择谁,谁才是安安的父亲。”

    就像是慢镜头拉进,谢屿鹤缓缓抬头,眼神中闪烁着微乎其微的希望,问:“你选择他了是吗?”

    “对。”

    夏弦音别开视线,不愿与他黝黑的眼睛对视。

    很轻的一个字,砸在谢屿鹤的心里却重若千斤,他眸光微暗,垂下眼睫,极力稳住心态。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从喉咙中挤出字,“挺好的,祝你幸福。”

    夏弦音平和的说:“没有你的打扰我自然会幸福。”

    她只想和安安过安稳的生活。

    已经造成的伤害无法消失,谢屿鹤现在只想尽力补偿她,“对不起,给我三天时间,我会调查清楚当年的事,然后尽我所能弥补你……你如果不想见我,我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走了。”

    夏凭打断了他的话,他不想夏弦音和谢屿鹤接触,怕她心软再被伤害,强硬的扭转她的肩膀,“你出来那么久还没回去,安安很想你。”

    听到安安,夏弦音顾不得别的,压下所有的情绪转身离开了。

    谢屿鹤僵在原地,凝望着两人双双离去的背影,疼痛一阵阵袭来,无边的苦涩将他笼罩,难受的令人窒息。

    主人公的背影都要消失了,池祈还在心里纳闷。

    【我刚刚听到夏弦音叫那个男生小凭……小凭?夏凭?可夏凭是夏弦音的亲弟弟啊?没记错的话,骨科文是不让写的,所以夏凭绝对不是安安的爸爸,而且夏弦音也承认了谢屿鹤才是安安的爸爸?那夏凭为什么要那样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逻辑确实说不通,谢暮不知何时也跟着池祈的思绪开始思考了。

    【我明白了!】

    池祈大喊一声,激动的想拍掌。

    【夏凭知道谢屿鹤失忆了,故意说自己是安安的爸爸诓他的,效果显而易见,谢屿鹤都要碎掉了,隔着绿植我都能看到他眼里浓的划不开的悲伤。】

    “……”

    很好,谢暮又找到了新的可以夸赞池祈的方面——视力极佳。

    【感觉比修罗场要有意思,好期待后续的发展,就是两人之间的误会太多了,不过大部分都是谢屿鹤的父母制造的,最近还在强迫谢屿鹤联姻。唉,谢屿鹤的追妻路上简直障碍重重。】

    他在心里复盘完整件事,打定主意最近常来医院转转,说不定哪天又能撞上“意外之喜”。

    设想完毕时,手心被挠了挠,池祈猛地一低头,发现谢暮在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又将视线往下挪了挪。

    【靠靠靠,我怎么还牵着谢先生的手?】

    池祈如梦初醒般的抽出手指,假装很忙的样子东看西看,附近已经没人了,入目是绿意盎然的植物,他随手指了个方向,“谢先生,我们去那边吧?”

    谢暮神色正常的点点头,按下扶手上的开关,往那边开去。

    两人漫无目的的四处转悠,温和的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大概过了半小时,沈晚霁发信息让他们回来。

    池祈从轮椅上下来,绕到轮椅背后,推着男人回到病房。

    护工提前在里面等着,收到指令后把谢暮抱到床上,进行日常护理。

    池祈就在旁边看着,护工给自己的双手滴上精油,不断揉搓几分钟后,再给男人的腿部按摩。

    苍白的皮肤由于反复的揉捏,泛起一层淡淡的红,肉眼可见的气色好了很多。

    按摩是个枯燥而持久的过程,一直重复的操作,池祈很快就失去了兴趣,他盯着护工的胸肌开始发呆。

    虽然没有心声提示,但目光过于明显,谢暮稍一偏头就留意到了,蹙了蹙眉头,心中莫名的有些不爽。

    一直观察着雇主表情的护工心下一紧,忙问:“谢先生,我按的不舒服吗?”

    看谢暮摇了摇头,表示不是他的问题,护工明显松了口气,按的更加认真了。

    日常按摩结束后,护工就离开了房间。

    恰巧这时沈晚霁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池祈迎向前,接过东西放在桌子上,听她抱怨道:“气死我了。”

    池祈没有追问,乖巧的站在一旁。

    沈晚霁擦了擦额头的汗,气呼呼的坐在凳子上,拿起手机噼里啪啦的打字,似乎遇到了不好的事情,发完信息平复完心情后,她才开口,“小池,今天辛苦你了,你先离开吧。”

    池祈本来想说不辛苦,毕竟他也没干什么,结果脱口而出的却是,“不辛苦,命苦。”

    池祈:“……”

    沈晚霁:“……”

    池祈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啊啊啊啊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嘴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的恶习(O)!】

    无辜遭受牵连的谢暮的耳朵:“……”

    池祈窘的不知所措,脚底抹油准备开溜,“我先走了,沈姨再见。”

    “哎,等等。”沈晚霁喊住了他,“小池你是不是还没小暮的联系方式?”

    池祈没能跑掉,下意识的开始在地上找洞,“谢先生吗?我还没加他。”

    【这地怎么那么平啊?一个洞都没T_T】

    “那小池加一下小暮的联系方式吧,你也别谢先生谢先生的叫了,太生疏了,小暮比你大,你喊他哥哥~就行。”

    这字怎么还带荡漾的波浪线?

    池祈抿着唇有点喊不出口。

    【喊哥就算了,喊哥哥~是什么鬼?关键是人家不一定想要我这个便宜弟弟啊?】

    偏偏沈晚霁催着他,“小池别害羞啊,叫声哥哥而已。”

    池祈:“……”

    真叫不出口。

    但找不到合适的拒绝理由,而且沈晚霁对他又很好,也正如她所说一般,喊哥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池祈自认不是个矫情的人,可就是很奇怪,他仿佛被施了某种魔法,更准确的说,他是对着谢暮喊不出哥哥两个字。

    【不行,再拖下去只会更尴尬。】

    他给自己做完心里建设,便闭上眼睛,一不做二不休,中气十足的喊了声,“谢暮哥哥!”

    沈晚霁:“……”

    让你喊哥,没让你拿出张飞和关羽拜把子的气势。

    她抽了抽嘴角,自顾自道:“说起来你俩差点就竹马竹马一块儿长大了,不过现在也算是续上缘分了。”

    为了避免沈晚霁再突发奇想提出别的要求,池祈只微笑点头不接话。

    成功添加上谢暮的联系方式后,他终于如愿离开了。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沈晚霁拿了个句子,边剥皮边闲聊般开口,“今天心情如何?”

    谢暮表情淡淡的躺板板。

    沈晚霁嘁了声,“听小池喊你哥哥,偷偷在心里暗爽吧。”

    谢暮闭上眼睛躺板板。

    “别装了,你什么样我能不清楚?”她话锋一转,又说:“张嘴,这橘子还挺甜的。”

    谢暮张开嘴,然后被塞了许多白色橘络。

    “……”

    沈晚霁笑眯眯的望向他,“不能浪费哦。”

    谢暮虚弱开口:“妈,我头疼。”

    他试图唤回仅存的母爱。

    沈晚霁视而不见,“哟,不是能说话吗?那刚才为什么一直装哑巴?是知道自己老公鸭嗓太难听,怕把人吓跑了”

    谢暮:“……”

    瞎说什么大实话,扎心了妈妈。

    沈晚霁收敛了笑容,“妈妈也挺喜欢小池的,好玩又有趣,和他待一起我都感觉自己变年轻了。”

    她沉吟一会,“这样吧,你喊句女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我送你份大礼包,让你近水楼台先得月,稳赚不赔的买卖。”

    “。”

    *

    池祈刚到家,还没推开门,就已经听到了熊孩子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嘴角的笑意霎时没了。

    【烦死了,姨妈又带着她那人嫌狗厌的孙子来说教了。】

    客厅里,池母在陪着他的姨妈宋婉宜说话。

    令人意外的是,二姐池苏鹿刚好也在今天回家了。

    姐弟俩对视,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早知道姨妈要来,她/他就不回家了!

    宁愿晚上睡桥洞都不回家的那种!

    池祈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礼貌的叫了声,“姨妈晚上好。”

    宋婉宜态度冷淡,斜斜的睨了池祈一眼,高抬着下巴,“小祈,不是姨妈说你,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见到我竟然连笑不笑一下,往小的说,是你不尊重我,往大的说,就是你不孝,你要知道,在古代,见到长辈时晚辈是要跪下行礼的。”

    人到中年依然一无是处,也就只能凭借年龄耀武扬威了。

    池祈尽量心平气和的说:“姨妈,你也说了是古代,大清早亡了,封建陋习已经被废除了。”

    【你就别再裹小脑了。】

    儿子被当面说教,池母自然不大高兴,但碍于血缘关系,不好撕破脸面闹的太难看。

    宋婉宜习惯了听奉承话,不可置信的质问,“小祈,你是在和我顶嘴?”

    池祈扬起假笑,“没有没有,您误会了。”

    宋婉宜不依不饶的继续叭叭,“听说小肆前段时间找了个男人结婚?孩子胡闹就算了,初楹你也不管管,随随便便就让不三不四的人进了家门,男人和男人搞一起,传出去多难听啊。”

    【我真服了,我全家都对嫂子满意的不行,姨妈上下嘴皮一碰就开始造谣,万一把我嫂子气跑了,小心我大哥去你家上吊。】

    【还在哔哔,还在哔哔,姨妈真的爱管闲事了,感觉路过的粪车她都要尝尝咸淡。】

    趁着宋婉宜的注意力不在他的身上,池祈悄悄的翻了个很大的白眼,以表示自己的不满之情。

    好烦好烦烦死了!

    池母本来很生气的,但小儿子吐槽过于犀利,她差点没绷住表情,缓了几秒才开口,“这是我的家事,就不劳烦你这个外人操心了。”

    言下之意,让她别多管闲事。

    但宋婉宜根本分不清好赖话,抨击完一个便立即转换目标,“小祈啊,你千万别和你大哥学,早早结婚生个孩子才是正轨……”

    池祈本来就烦,回家还没个清净,心情就更不好了。

    【少管别人性取向,没跟你爹搞对象。】

    池母:“……”

    虽说话糙理不糙,但……但你这句也太糙了。

    第30章 杀人诛心 恶人自有恶人磨

    宋婉宜听不到池祈的心声, 数落完他后又盯上了池苏鹿,清了清嗓子,“苏鹿啊, 你既然结了婚,就别总往家里跑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傅家欺负你……”

    她姿态高高在上, 语气亦是高高在上, “你也该把重心放到家里了, 天天抛头露面的, 给别人卖笑, 名声都要坏了。”

    池苏鹿不是会忍耐的性子, 直接道, “姨妈,我当演员是正经职业,你要是闲就去下厨, 我看你挺会添油加醋的。”

    池祈在心中补充。

    【顺便把碗也刷了吧。】

    “你……”宋婉宜被怼了, 捂着胸口生气的说:“你这说不了两句话就生气的性子, 也该改改了,再这样泼辣下去, 没男人会喜欢你的。”

    池苏鹿冷眼瞅着面前的人, “我就这脾气,这辈子改不了, 愿意就哄着我, 受不了就离, 况且离了男人我又不是不能活。”

    爱情从来都不是她生命里的第一顺位。

    二姐的直言不讳,听的池祈目瞪口呆,直呼好爽, 恨不得在旁边摇旗呐喊,给二姐加油助威。

    【二姐霸气!二姐威武!说起来,姨妈是不是自己婚姻不幸福,所以总想着拆散别人?】

    宋婉宜气极,“别看男人现在哄着你,那是你年轻漂亮,等你老了,就明白姨妈的良苦用心了,姨妈比你多走了几十年的路,肯定比你懂的多。”

    现在的小姑娘就是太自我,听不得一点长辈的忠告,以后有她后悔的!

    池苏鹿转了转眼珠子,转变了态度,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姨妈说的对,我确实有许多地方不如你。”

    宋婉宜脸色稍缓,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又听她说:“听说姨妈年轻的时候,只因姨夫熬了碗白粥,就感动的稀里哗啦,发誓此生非他不嫁,我就没有姨妈的高尚品质,对扶贫一点兴趣也没。”

    【哇,杀人诛心啊。】

    得亏宋婉宜没有心脏病,不然这会就该打救护车电话了。

    她短暂的熄了火,半天也没想出反驳的话,因为这是事实,她的事迹在小辈里面早就传开了,甚至被当成了反面教材。

    宋婉宜年轻的时候是个人傻钱多的恋爱脑,家里挑的门当户对的联姻对象不要,偏偏喜欢上一个混混,要死要活的非要和混混在一起。

    家里人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于是宋婉宜如愿以偿的嫁给了混混,然而她没想到是,婚后生活一地鸡毛,生活质量也是一降再降。

    宋婉宜要面子,事事都要争一口气,不愿意让旁人知晓她失败的婚姻,在外努力营造着夫妻恩爱的样子。

    不过池祈猜测,宋婉宜内心深处还是爱着他的姨夫吴持的,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离婚?

    从某种层面上来看,姨妈一辈子都在做蠢事,还是蛮有毅力的!

    宋婉宜气的脖子涨红,知道这个话题她讨不着好,生硬道,“苏鹿啊,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等你到我的年龄就明白了。”

    池苏鹿无语极了,低着头看手机。

    【王八念经,我不听我不听!】

    池祈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他的姨妈,明知道自己不受小辈的待见,却依旧我行我素,可见其心理素质的强大。

    比如现在,宋婉宜像是没事人一样,开始大声夸赞她的孙子佑佑,“佑佑乖巧又懂事,小小年纪就已经会了好几种语言,长大后肯定不得了。”

    池祈边听边吐槽。

    【姨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说的好听,不就是大号练废了,重开了个小号。】

    宋婉宜的儿子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不仅没本领,还狂妄自大,前几年创业失败差点把家里的钱赔光。

    “唉!初楹,你不懂有孙子的好处……”

    话还没说完,她的宝贝孙子佑佑突然打翻饭碗,大声的嚷嚷,“我不要吃!我不要吃!你滚开!”

    米饭夹杂着汤水撒了一地,在干净的地板上尤为显眼,保姆张妈好声好气的哄道,“佑佑乖,把米饭吃完能长高。”

    佑佑撅着嘴巴,脸上的肥肉抖动,蛮不讲理道,“都说了我不吃,你听不懂人话吗?快点滚开!”

    张妈为难,想要再劝一劝,“这……小孩子不吃饭会饿肚子的,佑佑乖,再吃两口好不好?”

    佑佑骂了句脏话,毫无预兆的往张妈的腹部踹了一脚,“听不懂人话的老太婆,吃我一拳!”

    电光石火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张妈的一声闷哼。

    池母坐不住了,连忙起身上前扶住张妈,紧张的低声询问,“你没事吧?”

    张妈在池家工作很多年了,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几人,耐心周到,说是半个家人也不为过。

    池祈看到张妈疼的脸都白了,眼底一片冷然。

    【乖巧懂事?我看就是超雄小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池祈撸起袖子就想打佑佑,被池母拦住了。

    【妈,你别拦我,从他上次把我手办摔了的时候,我就想扇他了,啊啊啊啊熊孩子太可恶了!不打他我要气的吃不下饭了!】

    池母按着他的胳膊,让他别冲动,真打了佑佑,就会从占理的一方变成无理的一方。

    她还顾及着彼此之间的情分,打算再给佑佑一个机会,沉着脸说:“佑佑,向张妈道歉。”

    宋婉宜反倒不满了,挡在宝贵孙子的前面,“初楹你什么意思?一个佣人打了就打了,哪有主人给佣人道歉的道理,你糊涂了?她连给小孩都喂不好,还能做什么?早点辞退吧。”

    佑佑扑到宋婉宜的怀里,仗着有人护着自己,朝张妈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的笑着,很是嚣张跋扈。

    他这幅表情实在欠揍极了,是个正常人都忍不了。

    池苏鹿向前一步怼道:“姨妈你这话说的,我养条狗给他倒狗粮,狗都会听我指令吃饭,佑佑已经六岁了,连自己吃饭都不会,你不如趁早为他考虑以后该怎么办?”

    【好一记漂亮的回旋踢,姨妈怕不是肺都要气炸了。】

    他扭头去看,宋婉宜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到这里已经够爽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汤圆竟然摇着大尾巴跑了过来,用爪子按下自动喂食器的开关。

    哗啦啦——狗狼掉落在狗盆里。

    雪白的萨摩耶扭头看了眼争锋相对的几人,随后埋头开始专心的吃狗粮。

    眼前的场景,结合池苏鹿的一番话,杀伤力直接翻倍。

    宋婉宜气得鼻孔冒烟,“你怎么说话的?”

    池苏鹿丝毫不怵她,气势更甚,“更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呢!”

    宋婉宜脸色铁青,极力护着自己的宝贵孙子,“教育专家说了,佑佑的双商特别高,未来一片光明。”

    池苏鹿嗤笑,“教育专家?你自封的?”

    就在两人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池苏鹿突然听到亲弟弟疑惑的声音。

    【教育专家?我这榆木脑袋,我就说我忘了什么关键的事,原来是这个!嘶……怜爱姨妈一秒,姨妈你知道你被你的亲亲老公骗了吗?】

    池苏鹿:!

    池母:!

    快详细展开说说!

    【我问的什么傻缺问题?姨妈如果知道姨夫干的事,哪还有心情来我家耍威风?】

    所以到底是个怎样的事?

    【姨夫太缺德了,吃软饭没上进心也就算了,竟然还背叛姨妈?儿子养废了,不从自身找原因,觉得是姨妈的基因不好,费心思在外面找了个高学历的“女大学生”,重新生了个儿子,为了方便自己偷情,还公然把小三接进家里,美名其曰为佑佑找的教育专家……灯下黑啊,姨夫的胆子也太大了吧,把他的名字演绎的淋漓尽致,吴持,无耻!】

    池苏鹿和池母对视一眼。

    没想到啊……

    【天哪,小三也藏了自己的小心思,为了给自己儿子多争点遗产,故意捧着佑佑,把他养废,连尿的远都会被夸,这不是捧杀又是什么?可以说,佑佑如今玩劣的性格,除了姨妈无条件的溺爱外,小三的捧杀也占了相当大的原因!好可怕!】

    不得不说,亲戚家的瓜就是好吃,池苏鹿这会儿已经忘了生气,全神贯注听故事。

    恶人自有恶人磨,她迫不及待的想看姨妈知道真相的表情,绝对精彩无比!

    正当她跃跃欲试,想着如何把秘密捅出去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来人是才从公司回来的池听肆,池父以及来接宋婉宜的吴持。

    池祈看到了走在最后面的吴持,眼睛里发射出了兴奋的光芒。

    【说曹操曹操到!我都不敢想,姨妈手撕无耻姨夫的场面会有多刺激!】

    【打起来!打起来!】

    刚踏进家门,还不知道前景提示的池父和池听肆懵了。

    小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吴持是做了对不起宋婉宜的事?

    怀揣着疑惑,池父和池听肆偷偷拿出手机,来群里的寻找答案。

    池母偷偷往后退了退,开始飞快的打字。

    吴持敏锐的发现妻子的状态不对,走向前嘘寒问暖,在外人面前他惯会装模作样,“婉宜,怎么了?”

    宋婉宜口不择言,“你们池家人好样的,老的小的联合一块儿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虽然但是……姨妈你成语用的不对,姨夫他还没死呢。】

    吴持为难的望着几人,权衡完利弊,得出不能轻易招惹池家的结论,加上他有求于池家,便想着轻拿轻放,将此事揭过,劝道:“你消消气,咱不跟小辈们一般见识。”

    宋婉宜斥道,“吴持,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你明不明白,我们才是一家人,姓池的是外人!

    池苏鹿嘲讽值拉满,“不止呢?姨夫不仅胳膊肘往外拐,连床也分别人一半。”

    吴持大惊失色,“你在乱说些什么?”

    宋婉宜指着她,眼都红了,“你是想离间我们的感情吗?我告诉你们,不可能,我相信吴持的为人,他不会背叛我的。”

    池苏鹿挑眉,“姨妈,你别急着下定论啊,没证据的事我怎么会乱说?不信您查查姨夫和您高价请来的教育专家,我可是碰见过姨夫和她嘴对嘴的。”

    【可恶!二姐的情报消息怎么比我还全面,不应该啊?】

    见池苏鹿言之凿凿,吴持乱了阵脚,“婉宜,你听我解释……”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清醒过来。

    不,不对,他向来小心,从没在家以外的地方和情人产生过交集,怎么可能会被人撞到?

    吴持猛然抬头。

    她炸我!

    【哦豁,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二姐出了个对三,姨夫直接狼人自爆了。】

    【嘿嘿,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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