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川的货车只勉强挤得下三个人,姜爱华让姜成才跟着村里人一起走回家,让姜兴民抱着陈春花上车了。
陈春花一路上还在啜泣不止,姜兴民沉着脸没有说话,任由老婆靠着自己哭。
姜爱华觉得姜兴民的反应不太对劲,这种时候不应该好好安抚受惊又受伤的老婆吗?怎么会一声不响、脸色还这么难看?
她想了想,开口道:“兴民哥,其实那两个歹徒不是骆川吓跑的,是我带了自制的辣椒水,把它泼到了他们的眼睛里,这才带着嫂子逃走的,自行车也是那时候丢的,我们根本不敢回去找,手电筒还摔破了一个,跑了一公里才遇到了骆川,骆川带着我们回去找,发现那两个人骑着我们的自行车跑了,我们没敢追。”
姜兴民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一下:“你们,没被欺负吗?”语气里是满满的不信。
姜爱华心底一沉,脸上却丝毫不敢露出来,只高高地扬起眉毛:“当然没有!你看我,我一点事都没有,因为我先泼中了其中的一个人,他被辣得滚在地上,我才有空闲去帮嫂子一起对付另外一个人,嫂子受的伤也是因为一直在跟那个流氓对抗才搞成这样的,但我们都没有被欺负,是真的!”
姜兴民打量了一下姜爱华,她身上的衣服的确穿得好好的,连根线都没有掉,而且脸上手上也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神情也镇定得很,说她没被欺负,他是相信的。
反而是自己的老婆陈春花,衣服破了好几处,连肉都露出来了,身上还有好多道血痕,看到他就哭得话都讲不出来,这哪像是没被欺负过的样子?
他没办法打消自己的怀疑。
正在痛哭的陈春花顿住了,她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姜兴民,怒气冲冲道:“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被强*奸了?姜兴民,我跟你拼了!”
她尖叫一声,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姜兴民的脸上,然后又开始对着他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哭道:“我是为了什么才要做这份工?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养两个孩子!我都说了好几次了,让你跟成才叔一起到梨花镇接我们,说我们晚上回来害怕,你有当一回事吗?你一次都不肯来!现在不过是被抢了,我吓得半死,你没句好话安慰我不说,还敢怀疑我不洁?姜兴民你是人吗?”
姜兴民伸手架住她,陈春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动弹不得,他怒吼:“你差不多得了!我又没说什么。”
陈春花痛哭:“你还没说什么?你就是什么都不说才有问题!”
骆川“吱”地一声踩下刹车,满脸不耐:“两位要不要谈妥了我们再继续走?”
他这才明白姜爱华为什么要在人群里说那番话,原来别人尚且不知道信不信,陈春花这个老公先不信了,这还得了!
本来他是最不耐烦管夫妻间这种闲事的,但看着姜爱华那略显着急的小脸,还是开口道:“兄弟,你媳妇没被怎么样,清清白白的,我遇到她们的时候,她们已经逃出来了,如果真被那什么了,那两个歹徒会这么轻易地饶过她们?”
姜兴民听他这么说,脸色终于缓和下来,看陈春花的眼神也没有那么冷冰冰了,但嘴里的话依然不太好听:“好了好了,又没说你什么,等下回到家里不要哭了,别吓坏了孩子们。”
到了上社村口,姜兴民拉着陈春花先回家了,姜爱华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转身对骆川道:“今天真的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们可能还在山里没走出来呢!”
骆川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深邃的五官淹没在黑夜里:“今天吓坏了吧?不是说要在家里养鸡吗?怎么还跑那么远去打工?”
姜爱华心情沉甸甸的:“一言难尽,本来是个20天的短工,前面19天一直都没事,谁能想到最后一天会出问题了,不但白忙一场不说,还吓个半死……”说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也忍不住浮上了一层泪水,她侧过头,轻轻把泪水拭去。
骆川忍不住伸出手,却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半晌,他咳嗽了一声:“独身的女孩子,一定要在太阳没下山之前回家,也不要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去,太危险了。”
姜爱华擦干眼泪,小声道:“我知道的,我已经很谨慎了。”如果不是她谨慎,天天随身带着一瓶辣椒水,那今晚两人还有没有命在还不好说。
骆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吐出一口烟:“你留在家里养鸡就挺好,只要有鸡蛋,我全包了,我说到做到。”
姜爱华惊讶地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骆川忍住自己想摸她头的手:“回家吧,我送你到家门口。”
走到自家门前,姜爱华发现家里少见地打开了走廊处的灯。
因为怕浪费电,这盏灯平时姜成才跟罗家珍是轻易不肯开的,如今她乍然看到这一处灯光,感觉心底一片悸动跟温暖。
有家真好,家里有人在等自己回来,真好。
她回头跟骆川告别:“耽误了你的行程,真不好意思,你晚上还是不要开车吧,到处都黑灯瞎火的,路况又不好……”
骆川微笑:“行,我不开,我在车里睡一觉,等天亮了再出发。”
姜爱华这才打开院子门进了屋里。
罗家珍听到脚步声,马上从屋里出来了:“爱华!”她的声音又惊又喜。
一个小小的人影跟在她身后,见到姜爱华,发出了一声稚嫩的呼叫:“姐~”,随即跌跌撞撞地向她扑去。
姜爱华大喜,张开双臂接住月华扑过来的小身子,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哎哟,月华会叫姐姐了,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
罗家珍担心道:“你这么晚还没有回来,连月华都闹着不肯睡……你爸呢,怎么还没有回来?”
姜爱华叹道:“一言难尽,妈,你先把饭端给我吃吧。”
姜爱华怀里抱着见到她回来后马上就睡着了的月华,一边狼吞虎咽地吃饭,一边把晚上发生的事说了。
罗家珍惊魂未定:“真的遇到歹徒了!幸好你带了辣椒水!你没事吧?”
姜爱华摇了摇头,放下碗:“我没事,但春花嫂子可能不太好。”姜兴民对陈春花的态度总让她觉得不安,自己跟骆川都跟他解释多次了,但他好像还不是很相信的样子,春花嫂子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又要面对不信任自己的丈夫,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第22章 第22章流言
闺女早出晚归二十天才赚了那么三百块钱,结果最后白忙一场,罗家珍心里郁闷得不行,但幸好女儿没事,平安回来了。
第二天姜成才一早就去了姜丽华的学校,把她的自行车骑回来了,说好以后接她上下学。
家里没有自行车用太不方便了。
出去了一趟,一个多小时后回来,脸色很难看。
二十多天的时间过去,家里的厨房跟厕所已经建好了,姜爱华跟罗家珍正在里面搞卫生,屋子里还散发着石灰的味道,但收拾一下就可以在这里开火了,最重要的是,终于可以告别旱厕,有厕所用了!
厨房的墙上刮了白色的石灰,整间屋子就亮堂堂的,地板没钱贴瓷砖,全抹的水泥油面,但厨房的灶台表面跟洗手间的地板,姜爱华都要求贴上了这时候流行的花瓷砖,方便搞卫生。
这一套简装搞起来,厨房像模像样的,姜爱华家也因为有了这间高大的平房而显得不那么穷了。
见姜成才一脸阴郁地回来,姜爱华看了觉得奇怪,问道:“爸,你怎么了?”姜成才这种个性不像是会跟人吵架的人啊,是受了什么气吗?
姜成才嘴巴张了张,忍住了:“没什么……”不是什么好话,还是不要说给女儿听好了。
姜爱华也就随口一问,忙着搞完卫生后把旧厨房里的东西搬了过来,同时让姜成才把房间里的尿缸扔了:“家里有厕所了,房间里不要**缸,整间屋子都臭死了。”
罗家珍却不太情愿:“屋里放个尿缸多方便,晚上起夜的时候不用到外面去……”
姜爱华不同意:“你们天天睡在这么臭的房间里都没有一点感觉的吗?不仅是房间臭,整栋房子都是臭的,之前是旱厕怕掉进去情有可原,但现在建好这么大一个厕所了,为什么还要尿在屋子里?”
姜成才跟罗家珍说不过女儿,只好把屋里的尿缸拿出来放到后院的菜园边上了。
姜爱华趁着天气好让姜成才跟罗家珍把屋里东西全部都挪出来该洗的洗,该晒的晒,狠狠收拾了两天,把冬天的衣服、厚棉被和不常用到的东西全都堆到厨房二层的阁楼里,一折腾就是三天的时间过去,等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好清洗好,真的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
但姜爱华看着虽然破旧、却变得整洁了许多的家,满意地点了点头,穷一点没什么,最重要的是屋子里永远弥漫着的那股挥之不去的骚臭味终于消失了。
她看着眼前这破旧又低矮的房屋,默默地下了决心,她一定会赚够重新建屋子的钱,在这里起一栋楼房。
姜爱华在家里整整搞了几天的卫生,搞完卫生后又开始忙活给小鸡们编鸡笼建鸡舍的事,连续好多天没有出门,自然不知道这些天里她跟陈春花被打劫的事传遍了整个梨花镇,而且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陈春花哭着说错的那句话,说她们遇到流氓了,即使姜爱华马上解释她们是被打劫了企图转移视线,可当晚那么多人在现场,有人相信,有人不信,但回去想一想,还是不信的更多。
姜爱华下车的时候衣服连根线都没有掉,身上也一点伤都没有,状态非常正常。反观陈春花,衣服被撕成了那样,又哭得说不出话来,说她没有吃亏,几乎没人相信。
他们更愿意相信的是姜爱华跟陈春花一前一后骑着车在路上,突然遇到流氓,姜爱华在前面跑掉了,然后遇上了开车经过的骆川,求骆川一起回去救的陈春花。而陈春花肯定是被那啥了,而根据她们的自行车都被抢走了的说法,那流氓就不止一个,是两个,陈春花肯定是被轮了。
毕竟很明显嘛,一个女人的力气怎么可能跟男人对抗?而且陈春花毕竟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丰满的少妇,姜爱华只是个刚成年的女娃子,在某些男人的眼里,肯定是更愿意选择陈春花而非姜爱华。
而姜爱华跟骆川肯定是极力想掩饰陈春花被轮的事实,殊不知他们这样是欲盖弥彰,根本无法瞒得过他们这些老辣的眼睛。
而姜成才几天前去丽华的学校里骑自行车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这个流言,他当时就本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姜爱华的,但他忍住了没有说,因为他自己也有点相信这个传言,爱华没有事,出事的是陈春花,爱华是在帮陈春花掩饰。
他不敢站出来说话,他生怕自己嘴笨说错了,会把爱华也牵扯进去。
等姜爱华把家里的事忙完走出家门去料理养鸡场,却在路上偶遇了跟她妈同村、同样嫁到了上社村的李国英阿姨,她才知道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李国英的田就在姜爱华养鸡场的正对面,隔着一条清溪,见到姜爱华走在前面,她立刻就扛着锄头小跑过去:“爱华!”
猛然见到三十年前的故人,姜爱华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来:“国英阿姨。”
李国英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上前就拉住姜爱华的袖子:“爱华,阿姨有件事要问你。”
姜爱华奇怪,她们好像没有这么熟啊?有什么事?
李国英左右打量了一下,眼里闪着一抹兴灾乐祸的光:“爱华,你老实跟阿姨说,那天晚上,春花是不是被……那个了。”她刚想说“轮”,结果看了姜爱华一眼,想到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这种话不好跟她说,只好用“那个”替代。
姜爱华不喜欢李国英的态度,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下意识觉得不妙:“哪个?”
李国英一副“你就别瞒我了,我什么都知道了”的表情看着她:“整个镇子都传遍了,春花呀,被糟蹋了。”
姜爱华倒抽一口冷气,被“糟蹋”了?我天,这是什么时候出土的形容?
她立刻反驳:“国英阿姨,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们那天就是遇到抢劫的了,什么被糟蹋了?是谁在乱讲话呢?等我去撕烂了她的嘴!”
李国英一副“你真是太天真了”的表情:“爱华,都是自己人,你就没必要帮着陈春花讲话了,现在整个镇子谁不知道她是个破鞋,被轮了……”
姜爱华打断她:“国英阿姨,你别听那些三姑六婆胡说八道,根本就是没有的事,我跟春花嫂子是一起回来的,我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国英半信半疑:“真的是谣传?”
姜爱华郑重道:“当然,你看我的样子像在撒谎吗?”
李国英狐疑地看了姜爱华一眼,姜爱华的神情非常严肃又认真,看着真不是在撒谎的:“可这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的,听说姜爱民已经准备跟春花离婚了,两家人吵得不可开交呢!”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姜爱华大惊失色,她不过几天没有出门,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严重了?
李国英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村长他们家自那天春花回来后就天天吵架吵个不停,听说还动手了……春花
气得回了娘家,昨天她娘家的爹妈兄弟来了十多个人,在村长家里吵架吵了一天,你们家没听见吗?”
姜爱华怔怔道:“我……我没有听见。”她家的位置比较偏,离村子中心有段距离,离村长家更隔了近百米,根本不可能听到他们家吵架。
姜爱华静不下心来了,她抓住李国英的手:“春花嫂子现在在哪里?她还在家吗?”
李国英道:“那就不清楚了……我家离他们家也挺远的。”
姜爱华掉头就走,不行,她得去看看陈春花,看有没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两家人都吵起来了,为什么不叫她去作证呢?姜兴民一定是听信了那些谣言,否则怎么会跟陈春花吵架?
她急促的步伐在快接近村长家的时候慢了下来,理智渐渐回笼。
陈春花跟姜兴民闹到了要离婚这一步了吗?这怎么可能?
在姜爱华前世的记忆里,陈春花跟姜兴民就是上社村最普通的一家人,吵吵闹闹可能有,但却并没有闹出离婚的事,梨花镇上也从没有传过陈春花的谣言,因为陈春花上辈子根本没有遇见过流氓。
是因为她介入了的缘故吗?她重生了,成功地阻止了二爷爷家的栽赃嫁祸,躲过了黄牛之死的劫难,避免了家里的水田被讹诈,还把一座没用的山卖掉了,解决了家里的经济危机。
她改变了上辈子的轨迹,把她家将要坠倒的船头拉直了,但命运的轨道发生了偏移,出现了她完全预料不到的事。
因为把山卖掉了,牵线搭桥的村长跟沈秀莲才会认识买山的赵老板,赵老板手下的工程缺人,沈秀莲帮她跟陈春花报了名,而陈春花却因此出了事,现在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这意外本不该发生的,如果不是她改变了上辈子的发展轨迹,陈春花就不会跟她一起去给赵老板打工,也就不会遇到流氓,姜兴民也不会跟她闹离婚。
冥冥之中,姜爱华觉得这件事的发生她也有责任。
走到村长家的院子外面,她的心情更沉重了。
平日里这个小院总是能看到一对小姐弟在院子里招猫逗狗,沈秀莲会拿着家里的盆碗钵筷在井边冲洗,院子里搭的丝瓜藤长得郁郁葱葱,春日的凉风吹抚,无限的生机勃勃。
但今天呢?那对活泼的小姐弟人影不见,院子里的大门半掩着,家里也不知道有人没有,静悄悄的,透露出一股凄凉的萧条。
第23章 第23章离婚
姜爱华鼓起勇气:“有人吗?秀伯母?嫂子?”
沈秀莲从里屋走了出来,看见姜爱华,淡淡地说了一句:“是你呀。”
姜爱华上前:“秀伯母,我想问问嫂子在不在家。”
沈秀莲面无表情道:“昨天的事你没听说吗?陈春花带着娘家十几个人过来,把我们家砸得不成样子,还把孩子抢走了,今天你源伯带着我们同房的族老一起去他们陈家村要说法去了。”如果不是家里被砸坏了好多东西需要清理,她也要跟着一起去的。
姜爱华深吸一口气:“伯母,是因为那天晚上遇到流氓的事吗?你相信我,春花嫂子是真的没有被欺负,我发誓。”
沈秀莲叹了口气,眉宇愁苦:“我何尝不是这样劝兴民?就算是被欺负了,家里孩子都两个,难道非要走到离婚这一步不成?但你兴民哥的性子拗,根本拐不过弯来,他死活要跟你嫂子离。”
姜爱华就明白了,姜兴民就是想离婚,那天的事可能就是个导火索罢了。
她想起在一起上工的时候陈春花总是报怨姜兴民对她不够体贴,连姜成才都知道要去梨花镇上接她回家,但姜兴民却不愿意去。
两人结婚七年的时间,难道真的是应了那句,七年之痒?
姜爱华黯然道:“秀伯母,如果你们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我就不打扰你了。”
沈秀莲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春花那天晚上,真的没有被强吗?”
姜爱华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沈秀莲的眼睛,热烈又真诚,里面隐隐带着愤怒的火光:“没有,要说一万次也是没有,我用辣椒水泼了流氓的眼睛,带着嫂子逃了,遇到了骆川,这就是整件事情的经过。”
沈秀莲了然地点了点头,却并未说什么。
姜爱华有点失望,转身离开。
沈秀莲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帮陈春花讲话的。
她突然就明白了,真相是什么似乎已经不是最要紧的了,要紧的是别有用心的人紧紧抓着这个借口不放,要跟陈春花离婚。
难怪他们闹得不可开交,却从没想过要找她这个最直接的证人问一句话。
他们要的不是真相。
姜兴民跟陈春花闹离婚的事从姜爱华种下玉米的时候开始,到玉米都含苞了才有结果,前前后后持续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最终还差点闹上了法庭。
两村的族老光是谈判就谈了三次,最后终于达成了离婚的条件:孩子一人一个,陈春花带走女儿,姜兴民留下儿子,姜家给陈春花补一万块钱,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再次见到陈春花,是一个烈日炎炎的夏天,姜爱华带着月华准备去小店买东西,刚好遇见了回来带女儿离开的陈春花。
两人在稻谷已经开始泛黄的田边相遇,一人手里牵着一个孩子。
姜爱华吃惊地看着三个多月不见的陈春花,脸上那一抹神采飞扬的光不见了,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嫂子……”姜爱华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眼里不由泛起了一丝泪光。
陈春花淡淡一笑,吩咐女儿:“带月华妹妹到一边玩一下,我跟姐姐说几句话。”
陈春花的女儿姜玲今年五岁,已经有些懂事了,她听话地从母亲身边离开,牵住月华的手,带她到一旁抓蜻蜓。
“嫂子……”姜爱华眼睛湿润了,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你要保重身体。”
陈春花道:“我跟姜兴民已经离婚了,你以后就叫我春花姐吧。”
姜爱华道:“好,春花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陈春花道:“把孩子养大,还能有什么打算……”但她眼睛里全是茫然无措。
姜爱华看着忍不住心酸。
陈春花突然道:“爱华,闹了这么久,我总算是明白了,姜兴民他就不是个东西,他想跟我离婚,直接提就好,但他故意挑了这么个时间发作出来,现在全镇没人相信我是清白的了。”旁人的谣言就算了,八卦这种事,说几天就过去了,但伤她最狠的却是枕边人伸出来的一把刀。
不帮着她辟谣就算了,居然还落井下石,在这个节骨眼上提离婚,这岂不是明着告诉全世界她陈春花真的被玷污了?
陈春花道:“刚开始的时候,我还真以为他误会我被玷污了,我发毒誓、诅咒、威胁,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他不相信我是清白的。”
陈春花苦笑道:“我好几次都拉着他要到你家里,让你跟他解释清楚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不肯去,他说他丢不起这个人。”
她眼睛里面有深沉的悲哀:“我甚至跪下来求他,他依然不改主意。后来我总算是明白了,他需要的不是真相,不是证据,他只愿意相信他自己认为的,他一口咬定我被污辱了,是个不干净的人,死活要跟我离婚。”
姜爱华心底涌起一股愤怒:“他凭什么认定你不清白?他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清白?你怎么这么傻?你应该拉着他去医院检查,让医生出证明、出检查报告,证明你没有被侵犯,再把医院的报告扔在他的脸上,再让你家里人来教训他一顿,而不是跟他发毒誓、诅咒跟求饶!嫂子,你早该找我的,若我知道他会这样看你,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欺负成这样!”
陈春花已经完完全全地呆住了:“去医院,出检查报告?”
她一个初中都没有读完的农村妇女,哪里懂这些?除了不停地流眼泪,赌咒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被污清白,她根本没有想过还可以去医院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猛地抓住了姜爱华的手:“我现在去,你陪我一起去,我去检查出证明,可以吗?”
姜爱华忧伤地摇了摇头:“已经太晚了……”都两个多月过去了,哪还有什么证据?
陈春花眼里刚燃起的希望火苗瞬间熄灭了,是呀,都两个多月过去了,哪还有什么证据在?
她凄然一笑:“我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了,是吧?不过,没关系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我们都已经拿离婚证了,孩子一人一个,我把女儿带走,儿子他留着。”
姜爱华的腮帮子咬得死紧,很想破口大骂这该死的时代,更想把姜兴民骂个狗血淋头。
什么东西!都已经1993年了,不是1903年!就算陈春花真被那啥了,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清白难道还比不上妻子的一条命吗?他怎么就忍心让才一岁多的儿子没了妈?!
渣男!七年的夫妻之情,抵不过三天的流言蜚语,他就算真的要跟陈春花提离婚,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提!
第24章 第24章工作(1)
更让人心寒的是姜锦源跟沈秀莲居然纵容姜兴民这样做,她瞬间对他们的印象跌到谷底。
本以为这次重生,两家的关系在她的努力经营下有了很大的缓和,但陈春花的遭遇让她感觉到了齿寒的感觉。
姜爱华忍不住道:“嫂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陈春花茫然道:“孩子放在我妈家,我得出去找个工作吧?无论是服务员还是临时工,总要把女儿养大不是?”
姜爱华同情地看着那个在路边带着月华玩的姜玲,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受到这样的伤害,姜兴民真的太过分了。
姜爱华道:“嫂子,别留在镇上了,随便去哪里,找个工作,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吧。”流言蜚语不是那么好听的,陈春花头上顶了这么一个名头,无论是找工作还是嫁人都有影响。
陈春花茫然:“我还能去哪里呢?没关系,也不认识人……”
姜爱华想了想:“嫂子,你给我留个电话,我托人帮忙找一找,看能不能给你找个工作。”
陈春花眼里闪过一抹不可置信:“帮我找个工作?爱华,你,你有办法吗?”
姜爱华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想试一下。嫂子,你别灰心,这事是兴民哥做得不地道,但你不靠他,未必就不能过日子了。”
陈春花最后牵着姜玲离开了,两人的背影孤伶伶地消失在村道里。
姜爱华隔了一天到镇上去,给骆川打电话:“你能帮忙留意一下县城里有没有工作吗?”
骆川刚刚跑车回来就接到了这个任务,扬了扬眉:“你想出来上班?鸡不是已经养大了,准备开始下蛋了吗?”
姜爱华养的第一批150只的小鸡,三个多月过去后已经开始长成了大鸡,个别长得好的已经开始下蛋了,是初生蛋,小小个的,数量不多,她就留着自家吃了。
大的这一批养到两斤左右的时候,她又捉了50只小鸡回来,凑够200只,现在第二批也已经养到一斤左右了。
姜爱华道:“不是我,是春花姐。”她把姜兴民跟陈春花离婚了的事告诉了骆川。
骆川愣住了:“真离了?”
姜爱华道:“离了,一人一个小孩,春花姐把女儿带走了,儿子留在了姜家。”
骆川啐了一口:“真不是个东西,想离婚也不该拿这个当借口吧?”
旁人都看得贼清,姜兴民还以为别人不知道他的龌龊心思。
姜爱华道:“已经成定局了,我只可怜春花嫂子,带着个女儿在身边,赔的那点钱不够她养孩子的,如果能有个工作就好了。”而且陈春花把孩子带回了娘家,也不知道她家里人怎么样,若是遇到厉害的父母哥嫂,那点子钱不够他们吞的。
骆川略想一想就答应了:“我帮你留意一下,有消息了就给你打电话。”
骆川过了几天给姜爱华回电,还真让他找到了,宁安县城有一家油粮行缺一个售货员,平时就卖卖东西理理货,工资350块钱,包吃不包住,陈春花若是想去上班,得自己租房子。
350块钱的工资不高,租房就需要花掉80-100块钱,但如果省一点的话,一个月还是能省下一百多块的。
姜爱华打电话给陈春花,问她愿不愿意去,陈春花很激动:“妹子,你赶集不?我们集上说。”
姜爱华想了一下就答应了,骑着自行车带着月华去了梨花镇的集市上。
两人约好在一家云吞面店碰面的,姜爱华刚停好自行车就看见陈春花带着姜玲先到了。
“在这里!”陈春花兴奋地朝她挥手。
陈春花死活要请客,叫了两份大份的云吞面,还叫店家给了两个小碗,分给两个孩子吃。
看着姜玲狼吞虎咽地大口吃云吞的样子,陈春花眼里闪过怜悯的神色:“跟我回家这么久,也没什么好吃的给她吃,让孩子受委屈了。”
姜玲原来在姜家是村长的孙女,家里条件自然比别人要好许多,虽然不能天天吃肉,但那也是隔三岔五就能吃上的,不像现在,跟她回了娘家三四个月了,家里有肉都避着她们母女做,只偷偷让哥哥的孩子吃。
她不想让孩子过这样的生活了。
而且家里人见她回去住了几个月,已经开始打起她那一万块钱的主意来,嫂子有意无意地向她提起,说家里的房子不够住了,想盖楼房,问她有什么意见。
她能有什么意见?他们这样问她,不过是想跟她要钱。
她装糊涂,糊弄过去了,但却很清楚,娘家待不住了。
这一万块钱是要养姜玲用的,她谁也不想给,也谁都不能给。
嫂子一脸不高兴,她知道不用两天,问她的人会换成自己的父母。
她现在寄人篱下,拒绝的话不敢说出口,所以她想带着女儿走。
她勉强振奋了一下精神,问姜爱华:“妹子,那售货员的工作复杂吗?”她从来没有上过班,紧张是很正常的。
姜爱华道:“不复杂的,就卖卖东西,然后什么货缺了就把它加上就好了,应该是比较简单的工作,但是不包住的话工资有点低。”
陈春花道:“我不嫌弃,300块我也能干,我还准备把姜玲也带过去,到时就在县城里上幼儿园。”她眼里浮现憧憬的光。
姜爱华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个觉悟,孩子不用留在家里当留守儿童,这最好不过了:“我觉得行,虽然工资不高,但只要有工作,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陈春花用力地点了点头,握住姜爱华的手:“妹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帮我,我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这个年代一份工作可不好找,姜爱华也不知道是托谁帮她找到的,陈春花打心眼里感激她。
姜爱华拍拍她的手:“春花姐,你不要这么客气啦~”她故意说点轻松的话来活跃气氛:“你知道我家现在在养鸡,不用多久就可以卖鸡蛋了,粮油行也卖鸡蛋,我还想着说不定你成为售货员后还能帮我销一销鸡蛋呢!”
陈春花却当了真:“我如果真的当了售货员,只要能在老板面前说上话,一定让他找你买鸡蛋。”
姜爱华笑道:“那我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第25章 第25章工作(2)
姜爱华把骆川的联系方式给了陈春花,工作是他帮忙找的,也要他帮忙带陈春花去那粮油铺上班:“最好也让他帮忙打听一下哪里有房子,离幼儿园近一些的比较好,姜玲九月份也要上幼儿园了。”
陈春花感激她考虑周到,临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道:“爱华,你家里的情况
也不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你怎么不自己去,而是要介绍给我呢?”
姜爱华毫不犹豫道:“我家离不了我,再说了,我家里养鸡呢,马上就要收鸡蛋了,说不定赚得比打工还多……”其实她是不能离开。
想到未来几年家里将要发生的事,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她重生回来就是要改变家里的命运的,而不是为了赚这三瓜两枣的。
因为自己改变了上辈子事态发展的轨迹,让陈春花的命运受到了牵连,她觉得有愧,这才站出来帮她一把,希望她能带着女儿好好地生活下去。
陈春花顺利入职了,成为了县城最大粮油铺的一名售货员,给她介绍工作的是上社村的姜爱华,这个消息是从陈春花娘家传出来的,梨花镇就那么点大,一传十十传百的,迅速地传回了姜爱华的家里。
罗家珍很不悦:“爱华,有工作你怎么不自己去?为什么要便宜了陈春花?”
姜爱华:“谁说我没工作?我养鸡呢,今天鸡又下了三十多个蛋,我看剩下的也开始天天叫了,可能也要下蛋了,到时攒够一批,我就叫骆川过来收。”
罗家珍沉着脸:“家里就这两百只鸡,我跟你爸就够伺候了,哪里还用得着你?你应该去上班,赚大钱!”
姜爱华扬起眉毛:“靠你跟我爸?我那天跟你们说风吹倒了鸡舍的一个角落,让你们赶紧找稻草盖回去,怕晚上下雨淋湿了小鸡,结果你们呢?没盖就算了,还骗我说盖了,结果淋死了五只小鸡,这就忘记了?让你们照顾?”
穷人穷是有原因的,一是蠢,二是懒,姜成才跟罗家珍二者都占了一点,而懒尤甚,需要有人不停地督促他们。
姜爱华若是离开家里去打工,家里这两百只鸡只怕用不了几天就得出问题,不是病死就是饿死,还指望它们下蛋赚钱?想得美。
罗家珍不满道:“就算你不去,这工作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呀,你舅家的表姐一直在家里没上班呢,有工作你不先照顾亲戚,却给了那个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陈春花……”
姜爱华火大:“别人不知道我为什么给春花姐找工作,你们也不知道吗?她明明清清白白一个人被姜兴民硬扣上了这么一顶帽子,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还带着个女儿要生活,我求别人帮忙找一份工作给她是给她一条活路,是谁这么多嘴看不下去?!”
她冷冷道:“表姐在家都几年了?初中就没读了吧,比我还大一岁呢,怎么就不自己想办法出去找工作,天天躺在家里等别人给她安排好,哪有这种好事?合着她找不到工作还怨上我了?有这功夫怎么自己不去县城里到处问一问呢?毛病!”
姜成才忍不住道:“爱华,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姜爱华道:“本来就是!找工作自己不积级主动,总想着靠别人,靠不着还埋怨上了,我就没见过天上还会掉馅饼的。”
罗家珍沉着脸:“你是长能耐了,爸妈的话都不听了,有工作这么大件事直接就让给了个外人,一点儿也不顾念自己的亲戚,你怎么这么独呢?有这种好事不关照亲戚,等家里真的出了事,看谁愿意帮你……”
姜爱华“哈”了一声:“之前家里出事的时候,也没见他们人影啊?还帮忙?帮什么忙了?”她无奈辍学,丽华也差点被迫退学,这些亲戚的人影呢?怎么她家才缓过来几天,就这么上赶着道德绑架说有好事不关照他们了?
罗家珍被长女怼得说不出话来,忍着气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难道还能一直揪着不放不成?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你不是有能耐吗?再给你表姐介绍一份工作吧,我已经答应你舅妈了。”
姜爱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啥?你答应舅妈了?”
罗家珍道:“那当然,如果不答应她,这事儿就过不去,你外婆气得要上门来骂你。”
姜爱华用一种非常奇异的目光看着罗家珍,几乎要被她蠢笑了:“你让她来,我等着呢。”
“爱华!”罗家珍气极,浑身都发起抖来。
姜爱华抱起月华就回了房。
自从厨房建好后,她就把月华抱过来跟自己睡了,孩子正处于懵懵懂懂的时期,别让罗家珍带坏了。
毕竟蠢是会传染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罗家珍倚在床头流眼泪:“你的大女儿现在可威风了,当起了整个家,我这个当妈的也说不动她了。”
姜成才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沉默不言。
罗家珍道:“让她介绍份工作给表姐,这有错吗?她连外人都要帮,为什么自家的亲戚却不肯帮忙呢?那可是她的嫡亲骨血啊,她舅家啊,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麻烦她舅舅呢。”
姜成才嘴笨,不知道怎么反驳妻子,半晌才道:“她也说了春花离婚后日子难过……”
罗家珍道:“谁家的日子不难过?怎么就她日子难过不成?再说了,她日子好过还是难过,关我们什么事?”
姜成才不说话了。
罗家珍抹泪道:“这么大件事,一句话也没跟我们商量,要不是陈春花家里传出来,我们还不知道呢,你都不知道我妈怎么骂我的。”
她又哭了一会儿,哽咽道:“我觉得爱华的性子太强势了,也太独了,这样不好,以后家还是不要让她当吧,我们要接回来。”
姜成才看了她一眼,没说她被家人拿走了1000块的事。
罗家珍却振振有词:“她就是手里有钱才敢这样自作主张的,手里没钱了,就知道要跟我们商量了。”
姜成才道:“只怕她不愿意。”
罗家珍道:“不愿意你就说她,说不听就打……”她到这里,她有点心虚,姜成才向来是不打孩子的,但想起母亲的话,她还是硬着头皮接下去:“现在就敢不听父母的话了,等她再大一点,主意更大了,还能指望她再听我们的话吗?我们当父母的还有威信在吗?”
第26章 第26章变故陡生(1)
姜成才有点烦躁:“自从爱华当家后,家里不是好好的吗?养的鸡也快可以收鸡蛋了,隔三岔五也能吃顿肉了……”
罗家珍堵着一口气:“要我手里拿着那么多钱,也能隔三岔五地吃顿肉的。”
姜成才又不讲话了。
对于辩驳方面,他的确不擅长,但要让他打姜爱华,他是没办法动手的,孩子们小时候就没打过,现在这么大了反而要打她?没这个道理。
罗家珍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起一件事:“是了,昨天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姜成才听到这个,翻身坐了起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的:“月华都这么大了……”
罗家珍道:“就是要趁她小才要送走,等再大一点,懂事了,再送就更舍不得了。”
姜成才长吁短叹。
罗家珍道:“你看现在一个月要花多少钱在她身上?奶粉最少一个月一包,还有一年四季的衣服鞋袜,爱华还怕她营养不够,隔三岔五就要给她炖肉吃,还要带她赶集买零食,我们家哪里养得起?我嫂子说了,要抱养她的人家家里三个儿子,就想要个女儿,条件很好的,抱回去就当亲生的养了,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能跟我们走动了。”
姜成才沉默了好一会才道:“爱华不会同意的。”她有多疼爱月华,大家都看在眼里,平时无论去哪里都不嫌麻烦地带在身边。
罗家珍不悦道:“月华是我们的女儿,要送要留得我们说了算,爱华还做不了这个主。我不同意再养着她了,如果不是想要个儿子,丽华都这么大了,我们都不必再生她的。”
姜成才想起为了生这第三胎,真的是牛栏住过、山里钻过,千辛万苦地躲躲藏藏,结果生下来还是个女儿,那股失望的劲儿他现在都还没
过去。
罗家珍垂泪道:“因为月华,你跟我都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家里也越过越穷,继续养着她也是浪费米粮,还不如送走,送到个条件好的人家,比在我们家强。”
姜成才过了许久才道:“要抱走她的人家是哪里的?”
罗家珍道:“我嫂子帮忙找的,还能有错的?人家不愿意告诉我们是哪里人,怕我们知道了以后有牵连。听说那家人有三个儿子呢,多有福气啊,就缺个闺女了,而且还愿意给我们500块钱,说是补给我的营养费,以后不能联系的。”
她补了一句:“你们不是一直埋怨我被我妈骗走了钱吗?这次把月华送走,500块钱就算还上次的了,以后也不要提这个事了。”
姜成才想起小女儿的样子,心里涌现一丝不舍得,毕竟也养了一年多了呀,从最开始的小豆芽菜一样,这段时间被爱华精心喂养,现在已经有点肉呼呼的,跑起来一颤一颤的特别可爱,这样的孩子到了别人家里,也会被疼爱的吧?
他叹了口气:“得挑个爱华不在的日子才行,如果她在,她不会同意的。”
罗家珍见他同意了,心里大喜,也知道长女的性子,若让她知道是绝对不会同意把月华送人的:“哎,我这就答复我嫂子,找个爱华不在家的日子过来抱走。”
姜爱华一直把月华带在身边本就是防着姜成才夫妻要把月华送走,但在她的记忆里,月华是两岁半的时候被抱走的,她本想着这辈子自己办了个养鸡场,有卖鸡蛋这项收入,家里的日子总会比上辈子好过许多,日子好过了,姜成才夫妻就没有送走月华的理由了。
毕竟上辈子他们真的穷得快活不下去了,以为抱走月华的是好人家这才放手的。
她完全没想到陈春花这个变故发生后,还会引发后面一连串事情产生了质变,月华被送走的时间竟然提前了一年多。
此时她正满脸兴奋地在养鸡场里捡鸡蛋。
又过了七八天的时间,第一批养的那150只鸡有一百二三十只已经开始陆续下蛋,她家现在已经收了七八百个鸡蛋了,小小个的,都是初生蛋,一斤得有十三四个鸡蛋了。
而且她家的鸡蛋是从小吃五谷长大的,到了快生蛋的时候正好赶上玉米成熟,后期全吃的玉米碎配糠,完全没有科技跟狠活,所以第一批初生蛋特别香,特别有鸡蛋的味道,连月华这小小一个人都能一口气吃两只白水煮蛋。
但现在的农户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养一两只母鸡,吃的也是五谷杂粮,生出来的鸡蛋也是好吃的,姜爱华想突出自家鸡蛋的特色,想卖得贵,得搞个噱头才行。
她考虑了很久,决定去注册一个商标。
学习后世的“初生蛋”、“玉米农家蛋”、“正宗土鸡蛋”等噱头,把自家的鸡蛋先搞个品牌出来,最好是先在某一固定门店售卖,卖出点名堂后再扩散出去。
现在的广告营销行业应该还没有普及开来,但市场是一直在的,民众也是需要的,她能抢先一步,就能先尝到甜头。
虽然她现在的养鸡场规模还非常小,产量也很低,但姜爱华很有信心,总会做大的嘛!她租的地足足有五亩多呢,养下几千只鸡不是问题,这不是前期成本不够吗?
她准备了一个筐,里面铺上柔软的稻草,然后放一层鸡蛋再铺一层草,总共放了八百多只初生蛋进去,应该有五六十斤。
她准备带着这个筐去宁安县城找骆川。
毕竟说好了要把鸡蛋批发给他的。
但这么少的鸡蛋让他专门跑一趟不值得,刚好她有事要办,就顺便给他带过去好了,也让他看一看鸡蛋的质量。
姜成才把她送上了车,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安。
姜爱华以为他是怕鸡蛋卖不出去,连忙给他打气:“爸,你放心,鸡蛋一定能卖出去的。”
姜成才笑了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能说,说了爱华肯定跟他闹翻天。
他只讲了一句:“早点回来。”
姜爱华点了点头,开往宁安县城的中巴马上就出发了。
第27章 第27章变故陡生(2)
宁安县城离梨花镇有四十五公里的距离,中巴足足开了一小时才到,姜爱华小心翼翼地背着鸡蛋下了车,张目四望骆川的小货车。
来之前,她已经提前跟他打过招呼了,让他到车站来接她。
骆川见她背着背篓下来,按了下喇叭。
姜爱华眼睛一亮:“骆川!”
骆川把她带回了自家的小院,一处挺破旧的老房子,有两层,带着一个四五十平米的院子,院前一块空地一口井,墙根上乱七八糟地堆着一堆柴,看着挺凌乱的。
姜爱华第一次到骆川家里来,只看到晒衣绳上挂着他一个人的衣服,她不由好奇道:“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骆川帮她把鸡蛋搬进院子里,神色自若:“我老头子去得早,我妈改嫁了,老家还有个奶奶,不肯跟我到县城里来,所以平时我一个人住。”
姜爱华喔了一声:“原来如此,一个人住这么大屋子啊……”一看就不怎么收拾的样子,是租的吗?
骆川道:“这屋子是我今年才买的,经常跑车拉货,在县城没个落脚的地方不方便。”
竟然是他自己买的!姜爱华眼里浮现羡慕之情,当货郎这么好赚吗?骆川看着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那当货郎的时间应该也没有几个年头,几年的时间就能赚县城的一栋房子,不简单啊!
她有些眼热:“这种房子多少钱啊?”主要是带地基、楼房,甚至还有院子,看着虽然破旧,但其实房子的主体是非常板正的,只要重新装修一下,随时能变成一个小别墅,更何况它还带了一个四五十平米的院子,放在三十年后,这块地皮就值上百万。
骆川道:“10万。”
姜爱华睁大眼睛,这可是93年,10万可是一笔巨款,竟然只能买到这栋旧房子吗?
骆川笑了:“这还是我一个大客户欠款还不上,拿房子抵的钱,真按买卖算,这破房子不值10万,7万顶了天了。不过他欠我10万的货款没结,若我不要,一毛都还不上,我只好吃亏拿下了。”
没吃亏!哥,你赚大发了!这可是宁安县城的独栋小院,别看现在有点偏僻,但这里会是以后的商业中心,无论是医院还是商场还是政府办公楼,都会迁到附近来,房价也是水涨船高,而且以后想要建这种独栋的房子还不允许!
都说小区里的环境好生活得舒服,但姜爱华却更喜欢这种独栋的小院子,地方大,自由,而且还不用担心晚上上厕所冲水都要打扰到邻居。
她要是有钱,也要在县城买一栋这样的房子,到时把家里人也接来住……
但是想到自己口袋里只剩下不到一千块钱,她就泄了气,养鸡的前期投入还是很大的,虽然大部分粮食都是自家种的,但总是有不够的时候,所以她买杂粮碎粮也是花了不少钱,前前后后在这个养鸡场已经花费超过三千了。
幸好池子里的蚂蟥送了她一笔意外之财一千多块,否则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喂饱她那两百只鸡……
好在现在鸡已经开始生蛋了,她要有收入了。
虽然这收入转眼间就要投入到养更多的鸡里面,但只要流水开始滚动起来,总能赚到钱的。
骆川检查了她的鸡蛋,因为是初生蛋,个头很小,但这种鸡蛋是很好卖的:“这是初生蛋,营养价值最高,有些人会专门挑这种鸡蛋买,这种鸡蛋也卖得比较贵,我能给你2块钱收。”普通的鸡蛋只能收一块五而已,初生蛋直接贵了5毛,不算便宜了。
最后一称,一框鸡蛋62斤,一共124块钱。
骆川道:“现在你的鸡开始大批量产鸡蛋了吧?”
姜爱华道:“对,现在每天都能捡一百二三十只鸡蛋了,一
周的话也有八百多只鸡蛋,能有六七十斤了。”
骆川想了想:“唔,是不少了,这样吧,以后我每周去一趟梨花镇,卖点东西,顺便给你收鸡蛋。”
姜爱华道:“其实我这次到县城来,是想给我们家的鸡蛋注册一个商标的。”
骆川扬眉:“商标?”
姜爱华道:“对,注册一个商标,然后刻一个印章,在每一个鸡蛋上都盖上这个印子,跟别的鸡蛋区分开来,时间一长,只要鸡蛋的质量好,有回购的客人,就知道专挑我这个品牌的鸡蛋买。”
“好主意!”骆川眼睛一亮,在鸡蛋上盖章,这个办法妙啊!现在市场上的鸡蛋质量良莠不齐,普通的鸡蛋跟土鸡蛋的价格没有区别,因为外形看起来差不多,让人难以分辨。而初生蛋因为个头特别小,产生了差异化,所以价格卖得高,如果姜爱华家的鸡蛋真的每个都盖章,只要质量足够好,那肯定能跟市场上的其他鸡蛋区别开来!
只要能跟别的鸡蛋区分开来,那就是一条赚钱的路子。
这小姑娘,还真聪明啊,骆川很惊讶,他第一次见到姜爱华,她家的长辈正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她转身进屋端了盘水出来,把那个长辈泼成了一只落汤鸡;第二次见到姜爱华,她遇到流氓,用随身带的辣椒水泼了流氓的眼睛,拉着陈春花在深山里逃亡;而现在,她又想出了要注册商标,在鸡蛋上盖印章的办法,这哪像一个村姑,这分明是个有勇有谋的人!
骆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我带你去工商局办手续。”
毕竟这生意他也有份,回头这鸡蛋卖得多了,他也能从中获益不是?
骆川跟她一起去工商局,姜爱华没有营业执照,而是用个人身份申请注册了一个商标,取名:回味。
以后只要是她家的养鸡场出来的鸡蛋就有了名字,叫“回味”。
这个年头申请个人商标的还非常少,姜爱华很快就把商标注册好了,然后她立刻就在旁边的刻章店刻了三个方形章,三个章分别是:回味土鸡蛋,回味玉米蛋,回味初生蛋。
骆川愕然:“需要刻三个这么多吗?”
姜爱华道:“当然,要区别开来,一般的土鸡蛋就喂普通的粮食,玉米蛋就是专喂玉米,这种鸡蛋的蛋黄是橘黄色的,颜色非常漂亮,也比较好吃。初生蛋就是小母鸡第一次生的鸡蛋,这种鸡蛋的营状最丰富,这三种蛋你可以定一个从低到高的你可以区别开来卖,只要做开了就会有不同的人群选择不同的鸡蛋的。”
姜爱华跟着骆川回到他家,先给这一批初生蛋每一个都盖上鲜红的印章。
看着每一个小小的初生蛋上都印上了“回味初生蛋”这样鲜红的字眼,这一框普普通通的鸡蛋仿佛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
骆川灵机一动:“若是再加个特别点的包装,这鸡蛋估计会很好卖。”
姜爱华道:“唔,都可以尝试一下,只是现在货源不足,先看看市场的反应再说吧。”
商标都已经申请下来了,姜爱华也该回去了,只是现在时间还早,她准备去看看陈春花:“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第28章 第28章商标
陈春花已经到县城上班半个多月了,听说姜玲也一起接过来了,姜爱华想着既然已经来到了县城,就想去看看她。
两人从院子里出来,骆川回身锁门,姜爱华背着背篓站在门口等他。
“哟,来客人了呀,这么快就要走了吗?”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从斜对面传来,姜爱华跟骆川齐齐抬头朝后看去,只见斜对面一个丰满娇俏的少妇倚在墙边,一边嗑着瓜子,把瓜子皮吐在地上,一边朝着骆川娇笑。
姜爱华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两步,离骆川远了点。
骆川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转身朝少妇的方向道:“嗯,这就走了。”
少妇道:“等会儿过来吃晚饭不?昨天晚上帮我劈了这么多柴,衣服都湿透了,叫你吃饭你又说没空,今天可有空了吧?我炖了猪尾巴,放了药材酒……”
她暧昧一笑:“很补的哦~”
姜爱华低下头,努力憋住笑,不动声色地再退了一步。
骆川的锁好门,拍了拍她的背篓:“走这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又痞痞的,看不出什么来。
姜爱华一句话也没说,但心里不住地冒粉红色泡泡,哇~这种香艳刺激的桃色新闻就在自己眼前发生,太刺激了吧~
少妇拉长了声音:“骆川,你回不回来吃饭呀?”
骆川终于回头:“不了,你请杨哥吃吧,他稀罕得紧~”他那桃花眼上下扫了少妇一遍,唇边扬起一抹轻挑的笑。
少妇气极:“骆川!”
骆川不再理她,几步追上姜爱华:“走那么快干嘛?后面有狗追你吗?”
姜爱华装傻:“啊,没有走很快啊~”
那女的就差把“离我男人远点”这句话吼出来了,没想到骆川竟然会这么招女人喜欢,这女人一看还是个少妇,看着比骆川还要大好几岁呢!
不过也正常,姜爱华偷偷地打量了骆川一眼,这男人长得又痞又帅,一双桃花眼随便一挑便是说不尽的风流模样,再加上身材高大威猛,宽肩窄腰,一双大长腿修长又笔直,一点儿也不输男模,招人喜欢也不奇怪……
她不由暗自思忖,骆川生意这么好,赚这么多钱,这副好样貌肯定占了不少便宜。
美男谁不爱看呢?
骆川一边走一边偷偷打量双手紧紧地握着背篓背带的姜爱华,少女侧面的轮廓秀丽柔和,一双杏眼水光潋滟,也不知在想什么,目光亮得惊人。
他哪里想得到姜爱华此时正在YY他跟那个含春少妇的八卦……
陈春花上班的油粮行很好找,是宁安县城最大的油粮行,主要卖各种各样的米面粮油,还有米粉、鸡蛋、油盐酱醋等生活用品,店面的面积有一千多平,光是售货、理货员就有四个。
陈春花主要负责油盐酱醋还有鸡蛋这些比较轻省的货物的理货工作,别的大米面粉那些重活,自然有男员工负责,她上这个班还是比较轻松的。
见到姜爱华进来,她满脸的惊喜:“爱华,你怎么过来了?”
姜爱华道:“我来这里办点事,顺便把鸡蛋带给骆川……”
陈春花跟骆川打了个招呼,骆川点了点头,径自去跟老板说话了。
陈春花的工作是他介绍的,他自然跟老板很熟络。
陈春花就把姜爱华拉到一边,悄悄道:“你的鸡蛋如果卖不出去,我可以跟我们老板提一下,让他从你那里拿货,你不知道,这个油粮行的生意可好了,每天能卖掉几百斤的鸡蛋,你那点鸡蛋放进来,一下就卖完了。”
姜爱华笑道:“谢谢春花姐,不过我跟骆川说好了,他每周去一趟梨花镇给我收鸡蛋,我就不用专门送过来了,你也知道我们坐车没有那么方便。”
陈春花也是感激姜爱华才特意提起的,她刚来这里上班不到一个月,贸然要求老板办事还是有点不知好歹的,但为了姜爱华,她愿意去说一说。
姜爱华道:“春花姐,听说你把姜玲带过来了,你上班的话她一个人怎么办?”
幼儿园要到9月才开学,姜玲才5岁,她不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在家里。
陈春花道:“我听了你的话,在幼儿园附近租了一间房子,房东是一个丧偶的阿婆,带着她的孙女儿在楼下住,楼上租给了我,我答应每个月给她200块钱,让她帮忙看一下姜玲,看到她幼儿园开学。她的孙女儿跟姜玲一样大,刚好两个小朋友可以一起玩,阿婆看一个孩子也是看,看两个孩子也是看,还能赚钱,所以她很乐意帮我带孩子。”
姜爱华很高兴,也有点心酸,陈春花又是租房
子又是拿出一大半的工资出来请人帮忙看姜玲,只怕在姜玲幼儿园开学前她的工资基本上都没剩,但她宁愿把工资花光也不愿意把女儿留在娘家,可见她娘家对她们母女也实在不怎么样。
日子是很清苦,但只要她肯工作,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姜爱华看着时间不早了,怕赶不上最后一班车,连忙跟陈春花告别。
陈春花眼睛却红了:“你等一下。”
她跑到了隔壁卖小孩衣服的店铺里,很快就买了两套小衣服出来,塞给姜爱华:“你帮我带回去,给我儿子穿……”
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姜家不让她带走儿子,她也没办法再多养一个小孩,但儿子也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一点点从一个小肉团带到一岁多的,被迫跟他分离,她怎能不痛?
她擦了把眼泪:“我没办法把他带在身边,亏欠他许多,但在我心里,他跟姜玲是一样重要的,只希望姜兴民能好好把他养大,他以后不要记恨我就好。”
姜爱华握住她的手:“你是个好妈妈,他长大后会懂的。”
骆川开车送她到汽车站,一路上她脸色讳莫如深,一点笑容也没有。
骆川咳嗽了一声:“又在那里骂姜兴民呢?”
姜爱华“呸”了一声:“不是个东西。”
第29章 第29章噩耗(1)
骆川无奈地笑了一声:“妹妹,他不是个东西你别看着我呀……”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行不行?
姜爱华气愤道:“春花姐这些日子都不知道怎么想小浩呢!我就不明白了,春花姐这么好,又贤惠又勤快,跟公婆也没吵过半句嘴,特别是跟她婆婆,处得跟母女一样好……你都不知道,我们打短工的时候,第一天一大早骑自行车出发,她婆婆亲自送我们到村口的,结果姜兴民跟春花姐要离婚,她婆婆一句话都没帮她说,还反过来支持姜兴民跟她离婚。”
骆川只是知道姜兴民跟陈春花最后离了婚,却并不知道这么具体的细节,此时听姜爱华一说,他看了她一眼,懒洋洋道:“那还用想?姜兴民铁定在外面有人了。”
姜爱华心里正在咒骂姜兴民薄情寡义,没想到骆川突然这么来了一句,她惊呆了:“你——你说什么?”
骆川道:“平时贤惠又良善的儿媳,还给家里生了一儿一女,跟公婆又没有龃龉,离婚的时候公婆居然没帮她讲话,一听就知道问题出在姜兴民的身上,他估计是有什么把柄在那情人手里,所以逼得做父母的不得不帮他。”
犹如一直堵着水渠口子的那块大石头被搬开了,姜爱华困惑了许久的疑团终于被骆川三言两语解开,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竟然是这个原因!”
骆川道:“你是当局者迷,还一直想着怎么说服他们相信陈春花是清白无辜的,但他们理都没理你吧?他这哪是需要真相,他是需要借口,一个名正言顺地把陈春花从他家里赶出去的借口,把错都推到她的身上,给自己塑造出一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贞节烈夫的形象,你等着吧,过不了多久,他家肯定会进新人。”
姜爱华倒抽一口冷气:“王八蛋!”
骆川单手扶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道:“你自己清楚就好,陈春花好不容易从那个坑里跳出来,你别惹是生非啊。”都离婚了,就算现在知道姜兴民打的什么主意还有意义吗?难道她还能回去跟他过不成?
陈春花既然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就没必要再去打扰她了,知道事实后又能如何?打他一顿?可别忘了她儿子还在姜家呢,姜兴民再娶肯定还会再生的,到时把在陈春花这里受的气发泄到孩子的身上可怎么好?
姜爱华太憋屈了,气鼓鼓的像只小青蛙。
还怪可爱的。
骆川微微一笑,继续开车。
姜爱华想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算了,就算骆川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陈春花知道后除了更伤心,她还能怎么样?还是不说的好。
她出神地望着窗外闪过的一株株高大乔木,路两边的稻子已经开始泛黄了,再过半个月,应该就能收割了……
她家八亩地的水稻今年长得前所未有的好,一是赶在清明前全部种下去了,二是因为家里养了鸡,多了许多鸡屎可以当肥料,而且她还经常跟姜成才一起去田里除草、放水、捉虫、打药,十多年来第一次,她家的地里终于不用在草堆里找稻子了,产量应该能比去年翻一番都不止。
她唇边不由浮起一抹微笑,而后后知后觉地想起:“咦,你不是送我去车站吗?”这哪里是车站,这都已经开到路上来了。
骆川扬起一边的嘴角,目光盯着前方:“才发现,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姜爱华认得这是回梨花镇的路:“一来一回八十多公里呢,你也不怕耽误你回家的时间,把我送到车站就好了嘛……”
骆川道:“刚买了你六十多斤鸡蛋,你也不请我吃顿饭呀~”
姜爱华扑哧一笑:“你这是躲你家斜对门那少妇呢?人家不是约了你吃晚饭吗?”
骆川哼了一声:“寡妇门前是非多,靠那么近干嘛?”
姜爱华一怔,竟然是个寡妇?这么年轻……
也难怪她会看上骆川了。
她还以为对方只是性子豪放了些呢,原来是真打骆川主意呀。
回到上社村的时候还不到六点钟,姜爱华突然看到路边有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等一下。”
骆川猛地踩下刹车:“怎么了?”
姜爱华道:“你等一下,我好像看到我妹妹了。”
骆川闻言倒档,把车子倒了回去。
停在姜丽华的面前,姜爱华摇下车窗:“丽华,你在这里干什么?”
姜丽华满脸的着急,见到大姐回来,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姐,妈把月华送人了,你快去追回来!”
姜爱华眼前一黑,整个人猛地朝前撞了过去。
她的头重重地磕在了车门上,眼前金星乱冒,感觉心脏都被人揪紧了,痛得她说不出话来。
骆川发现她不对劲,立刻拉住她的手:“爱华?!姜爱华,你怎么样了?”
姜爱华喘了几口气,终于能看见青天白日了,但她此刻的脸色青白得吓人,她推开骆川,跳下车抓住姜丽华的双肩:“你在说什么?月华被送走了?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她浑身都颤抖起来,嘴巴无意识地一张一合,月华是两岁半才送走的呀,她现在才一岁三个月,为什么会提前了这么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成才跟罗家珍半点也没有提过要把月华送人的意思,她天天都在家,一直把月华看得牢牢的,平时连赶集也多数是带着她一起去的,但她今天只是去了一趟县城,姜成才就把她送人了?
不可能这么巧的,他们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趁她不在,趁她去了县城整整一天,趁着她不能反对,把月华送走了!
不行,她得去问清楚,他们把月华送到哪里去了,她的妹妹,她那好不容易才养得胖呼呼的小妹妹,她重生后最大的心愿就是救下这个小妹妹,竟然在她的眼皮底下被送走了。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拼命往家的方向跑,骆川跟姜丽华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
姜爱华一把推开了院子的门,木门框当地一声猛地撞到了院墙,用力太猛,卡扣都掉了,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院子里的动静惊动了屋里的人,姜成才从厅里走了出来,看见大女儿双眼喷火,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姜成才沉默了一下,低下了头。
姜爱华努力保持镇定:“月华被送到哪里去了?我要去抱回来,你不想养,我来养。”
第30章 第30章噩耗(2)
姜成才没有说话。
姜爱华急道:“你低着头干什么?说话呀,是谁来抱走的?”
姜丽华也赶到了,哭着道:“爸,你说话呀,妹妹被谁抱走了?你们怎么能一声不响地就把妹妹送人了?”
姜爱华咬牙:“不说是吧?行,骆川,你陪我
去一趟派出去,我去报警,家里来了人贩子,把我妹妹拐走了,我要去把她追回来。”
她掉头就走。
“爱华!你站住!”罗家珍终于忍不住了,不得不从房间里出来:“把月华送走,是我们当父母的主意,我们不需要你同意。”
姜爱华回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骆川,我们走。”
“爱华!”罗家珍尖声叫道:“月华已经送走了,她不会再回来的,抱养她的是一户条件很好的人家,她是去享福的……”
“享福?”姜爱华猛地冲了回来,一把抓住了罗家珍的手:“你觉得月华是去享福的?我问你,你知道抱走她的是什么人吗?你认识吗?你调查过吗?你一天到晚就跟犯了罪似的躲在房间里不出门,别人说两句条件很好你就信了?”
姜爱华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眼睛通红:“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贩子是打着抱养小孩的名义到处去骗人?你知不知道他们把小孩带走后会打断他们的手脚,割掉他们的舌头,把他们扔在街上乞讨为他们赚钱?你知不知道小孩被打断手脚后他们长大了也没办法再做手术恢复?你怎么忍心让月华去过这种‘好日子’?!”
姜成才跟罗家珍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姜成才惊呆了:“爱华,你——你在吓唬我们的吧?”
姜爱华眼泪夺眶而出:“谁吓唬你了?谁吓唬你了?月华现在到底在哪里?再不救她,她就被带走了,几年后你就能在大街上看到她手脚全都断了,趴在路边跟你乞讨了?你们满意了吗?”
罗家珍整个人抖得不像话,不停地摇头:“不,不会的,你一定是在吓唬我的……”
“我问你月华被谁抱走了!”姜爱华发疯了,走到客厅里拿起茶壶狠狠地摔到了地上:“你们说不说?!”
罗家珍被长女吓到了,她紧紧地抓着姜成才的手,哭道:“是你舅妈介绍的,说是一户生了三个儿子的人家,他们给了500块钱,说不想我们跟月华有联系……”
“坑你你也信!什么不让你联系,有哪家抱养孩子的不让知道住哪里的?他们就是不想让你们找到月华,她没人理没人帮忙,被打死打残了你也不知道!”姜爱华冲着她大吼,随后冲进了厨房里拎了把菜刀出来:“骆川,你带我去我舅妈家,要是月华找不回来,我他妈砍死她一家再去自首!”
罗家珍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姜爱华看也不看她,拎着刀就往村口跑去。
“姐——”姜丽华急得跺脚,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罗家珍,想去把她扶起来,又想去追姜爱华,一时间进退两难。
骆川被姜爱华的反应吓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急忙追了上去。
姜成才向前追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老婆,痛苦地跪在了地上。
被爱华的当头棒喝,他才反应过来,这户要抱养的人家的确是不对劲。
村子里抱小孩的不少,虽然都说不希望孩子日后跟亲生的家庭有往来,但也没谁说一点信息都不肯透露的。
罗家珍是完全相信娘家人的话,而姜成才又相信了罗家珍的话,这才导致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爱华说得对,孩子不知道被抱到了哪里,那她是死是活有谁知道?万一那抱养她的人家真的像爱华说的那样把孩子打残了扔在地上乞讨给他们赚钱,那送出月华的他们就是罪魁祸首。
姜成才跪在地上,狠狠地扇了自己两耳光,他眼睛通红对丽华道:“你在家看着你妈。”骑上自行车追了过去。
希望姜爱华刚才的话是吓唬他们的,月华不会遇上这种人的。
他后悔了,他要把女儿抱回来,有他一口,就不会少了小女儿的那一口。
姜爱华拎着刀在前面跑,一边跑眼泪就糊了满脸。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今天她出门的时候月华哭闹着要跟她一起去,是她嫌背着鸡蛋还要带一个小娃娃太累,把她的小手指一个个掰下来让罗家珍抱走的。
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要把月华带着一起去。
她刚刚说的话一点也没有吓唬姜成才跟罗家珍的成分,这是上辈子月华真实的命运。
上辈子,她是知道妹妹被抱走的,但家里穷成那样,她无力阻止,她也跟姜成才他们一样,天真地以为月华真的被抱到了一家条件很好的家庭里养。
直到十多年后,她在成华县的大街上遇见了被打断了手脚、只能以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乞讨的月华。
她的舌头被割掉了,人贩子伪装成她的父母,编了一个孩子天生残疾,无力抚养,求各位好心人士慷慨解囊,助她们母女度过难关的故事。
不少人看见孩子手脚俱断,又没办法说话,浑身到处脏兮兮的,都会给个一块两块的。
姜爱华在月华被抱走的那天见过那人贩子夫妻一回,所以认出了他们的同时,也认出了月华,因为她的手背上有一颗月芽形的红痣。
她完全没有想到以为被抱养了、去过好日子的小妹,竟然沦落成了这样的命运。
她看人的目光里充满了痛苦跟绝望,姜爱华死死地盯着她,却不敢上前问一句话。
她几乎是行尸走肉般地离开,回去后痛苦地捂住脸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她自己的生活也过得一地鸡毛,根本没有能力去解救月华。
月华已经十四五岁了,被打断的骨头已经定了型,被割掉的舌头也没办法长回来,她没有能力帮把她解救出来。
就算把她救回来,那以后该怎么办?如果要治疗,天价的医疗费从哪里来?如果不治疗,又要谁来照顾她的一生?
姜爱华熬了整整一个通宵没有睡,理智告诉她不能出面把月华认回来,但第二天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去了成华县。
她忘不掉月华的眼神。
她想再去看看,她明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但她的良心在折磨着她,她就是想去看一看月华,看看还能做什么。
但那人贩子估计是带着月华到处去乞讨赚钱的,姜爱华再去的时候没能再找到她们。
她像个游魂似地在成华县逛了整整一天,大街小巷都走遍了,都没找到她们二人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