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喉咙眼睫」

    隋秋天很少得到奖励。


    但棠悔的表情是那么理所当然。


    就像是,在欺瞒过后得到奖励,是那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印象中,除了棠悔之外,隋秋天还在三个人脸上看到过这样的天经地义。


    第一个,是武校里的教官。


    他每次把教鞭沾上水,再狠狠打她手心的时候,会是这样的表情,因为他认为这是她晨课时偷懒、动作不标准时,理应得到的惩罚。


    第二个,是她的姨妈。


    每年夏天,她都会将买来的冰棒按照价格划分,分别放在两个冰屉。


    因为她想把贵一点的、好一点的、让她买的时候觉得很心疼的东西,全部都留给她自己的女儿。


    所以她不准隋秋天打开上面那一层抽屉,更是会在发现她偷瞄后用力拍她手心,说她好吃懒做……那个时候,姨妈也会是这样的表情。


    第三个,是棠悔的妈妈。


    她说“我要你永远不背叛她,也永远站在她这一遍”,还有在说“只有这么做,才是对她好”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明明这是两句意思完全相反的话。


    隋秋天有些糊涂了。


    到底什么才是天经地义的?


    “不喜欢吗?”


    在她盯着手心那个皱巴巴的凤梨酥之际,棠悔又出声询问,


    “还是觉得太少了?”


    “不,不是。”


    隋秋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声音变小。但听到棠悔这样问,她还是尽量提高音量,强调,


    “我特别喜欢吃凤梨酥。”


    一板一眼,像钟表在报数。


    棠悔弯了弯眼尾


    下一秒。


    又在空气中摸索着伸手过来。


    隋秋天有些手足无措。


    好一会。


    棠悔像是总算寻到位置。


    伸出的手悬空片刻。


    最后很轻很轻落到她头上,大概是察觉到她没有躲开,眼梢间含着弥漫笑意,


    “傻不傻啊。”


    -


    潮岛是座与雨水粘连不清的小岛,气候潮湿,天气多变。她们到达度假村的时候,天边就飘起了小雨。


    原本这天,她们要在当天返航。


    但在结束之后。


    这座小城常年在秋天笼罩的暴雨袭来,哐当当砸落,使得轮船和私人飞机都只能停摆。


    于是这边的对接人打了很多通电话,都只能将她们安排在潮岛唯一一家还算高档的酒店。


    却也因为暴雨人多。


    只订到仅剩一间的行政套房,和三间普通双床房。


    说是高档酒店。


    但毕竟是小地方,也不是连锁品牌,就算是行政套房,装潢环境也一般,铺满了看起来色调尤其晦暗的碎花墙纸,除了卧室之外,就只有一个小客厅,摆了张红木桌和掉了漆的皮质沙发。


    视野狭窄,电梯到达每一层都像是演恐怖片,广告图中宣传的海景也只是一扇小窗。


    这大概是棠悔从出生起就不曾踏足过的地方。


    因为棠氏集团旗下的酒店几乎遍布全国,子品牌涵盖不同星级,针对不同消费人群。


    但基本都在四星以上。


    而且每一间,都会为她预留一套总统套房。


    在办理入住之后。


    隋秋天让苏南陪着棠悔。


    自己跑出去一趟,去了停机场,从棠悔的私人飞机上拿了常用的被套、睡袍和洗漱用品过来。


    私人飞机用品齐全,出发之前也由随行管家消过毒,会比酒店里的要干净。尽管这已经是潮岛最好的酒店。


    而隋秋天自己则因为房源紧俏,被分到和机长梁小姐一个双床房。


    晚上。


    隋秋天洗漱完本来想躺在床上,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


    毕竟对棠悔来说,这是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而且也不知道,房间设施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隋秋天下了床。


    忧心忡忡地走到棠悔房间门口。


    却也没有很冒失地敲门。


    因为不确定棠悔有没有睡。


    所以她只是戴着耳机。


    在门口笔直地站着。


    打算等夜稍微变深、确认棠悔睡熟的时候再离开。


    是在不知道有多少个过路人用古怪眼神瞥她的时候,耳机里终于传来棠悔的声音,


    “隋秋天。”


    “我在的,棠小姐。”隋秋天按下耳机的通话键。


    “你还没有睡?”或许是夜深,棠悔的语气像是带着歉意,


    “还是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隋秋天站在门口,把声音压得很低,“我还没有睡。”


    她没有说自己站在棠悔门口的事情。


    棠悔沉默了几秒,“是那位和你同房间的人睡了吗?”


    “梁小姐?”


    隋秋天想起自己出门之前,对方裹在被子里的情景。


    便又压低着声音回答,


    “她应该是睡了。”


    她这句声音压得更低,听上去像是她为了不吵醒室友而降低音量。


    或者是她此刻离这位室友很近。


    棠悔不说话。


    “棠小姐。”隋秋天喊她,“您找梁小姐有什么事吗?”


    “没事。”棠悔低声回答。


    停了几秒,又柔声说,“不过你能来我房间一趟吗?”


    语气好像请求。


    “好的棠小姐。”隋秋天转过身,打算敲门。


    不过在她正式敲门之前。


    棠悔又在耳机里提醒她,“这次记得不用特意换上制服了。”


    隋秋天敲门的手顿住。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制服,有些迟疑地答应下来,


    “好的棠小姐。”


    棠悔没有再说什么,切断了通讯。


    之后隋秋天在门口站得板正,也相当郑重地思考了整整三分钟。


    最后得出结论,觉得自己这应该也不算是特意换上制服。


    便心安理得地敲响了棠悔的房门。


    依然是三下。


    便垂下手,将双手交叉在腰间。


    棠悔大概没想到她这么快,开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顿了顿。


    “棠小姐。”隋秋天微微垂头。


    “怎么来得这么快?”


    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隋秋天解释,“我正好出门有事。”


    棠悔不讲话。


    “棠小姐,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处理吗?”隋秋天觉得棠悔看上去有些不太愉悦。


    不过这大概是错觉。


    因为下一秒。


    棠悔就微微提了提唇角。


    天生偏柔的声线听起来很清晰,没有透露任何像是不愉悦的情绪,


    “先进来说吧。”


    站在门口的确不太方便,时不时便有人路过打量。


    隋秋天没有多想,跟着女人踩进房间的晦涩光影。


    是在她转身关门之后。


    棠悔突然停住脚步。


    大概是知道她要来。


    棠悔提前开了盏小灯,但房间仍旧显得有些晦暗模糊。


    隋秋天看不清棠悔的脸。


    只看到她睡袍腰带垂在细瘦腰脊,影子细细,飘飘,像一只落在女人腰间的蝴蝶,


    “怎么了棠小姐?”


    棠悔转了身。


    动作很慢地看向她,“你出门的时候没有吵醒梁小姐吧?”


    原来是这件事。


    作为上位者,棠悔的确已经足够体贴。隋秋天轻松摇头,


    “没有的,她应该已经睡熟了。”


    棠悔“嗯”了一声。


    却没有转身继续往房间里走,而是慢慢踱步走过来。


    影子停到她的鞋尖。


    隋秋天有些困惑,“还有什么问题吗棠小姐?”


    像是通过声音辨别了方向。


    棠悔乌黑目光有些偏地落到她喉咙处,慢慢抬起了手。


    结果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脸。


    手指微凉。


    隋秋天愣住,攥紧指尖躲了躲。


    而女人像是也有所意识,稍微顿了顿,柔声说了声“抱歉”。


    “没事。”


    隋秋天抿唇。


    她倒不会多介意这种事。


    毕竟棠悔的眼睛看不见,生活中有诸多碰撞也是无法避免的。


    只是担心棠悔这样下去会摔倒,“棠小姐你要拿什么?我可以帮你拿?”


    但在她话落之际。


    棠悔已经摸索着。


    将手停在她的衬衫衣领。


    大概是已经检查出来,这是她熨烫平整的制服衣领。


    手指慢慢顿住,垂下了眼睫。


    隋秋天相当迟钝。


    这时才想起棠悔说过让她不要特意换上制服的事情。便想开口解释,


    “棠小姐,是这样的……”


    没等她说完。


    棠悔手指突然下滑。


    落到她制服衬衫上系的领带上。


    还轻轻扯了一下。


    力道不大。


    却迫使隋秋天低头,微微弯腰,有些局促地与棠悔对视——


    女人穿垂到脚踝的黑色睡袍,敞出的皮肤很白,垂着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像是觉得冷,眼睫稍微颤了颤。


    大概是位置平齐。


    隋秋天跟着颤了颤喉咙。


    “我记得你以前不太会系领带,总是出错,还经常歪歪扭扭的,所以穿制服的时候也不太喜欢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系得那么规整了……”


    黑暗里。


    棠悔似是不喜她的走神,稍微紧了紧她的领带结,


    “而且我记得你白天也没有系。”


    眼尾像是在笑,又像是没有,声音很轻地把话说完,


    “晚上是自己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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