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利姆露走神的时间也没忘了仔细听。
浮舍说得很简洁, 干净利落地列举了梦之魔神最近这段时间的异样，不过也悄悄留了个心眼，并没要将格外受她瞩目的金鹏交代出来, 只是用了某个族人替代。
“晚辈面见那位大人的机会不多, 但每次觐见，都会察觉她肉眼可见地越发焦躁起来。”纵使用高高在上的姿态伪装，浮舍也能一眼看出来。
“直到某次觐见，她简单问了问边界战事情况后，并没要像往常那样放晚辈离开, 反而仔细盘问起来族中战力，还没等晚辈心生疑惑, 离开途中, 梦之魔神的眷属药君秘密出现, 告知晚辈些许疑点。”
浮舍还能记起那天夜里，细长的小蛇将他拦在必经之路上, 白玉般温润的鳞片在月光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她口吐人言：“不要声张, 我只是趁她在忙些别的，特地来告诫两句。”
“比起我们三个还有些调理水土气候、行医救人的能力, 你们夜叉族在她眼里，也只有战力拿得出手……想来你也感受到了，比起属下、眷属, 你们的处境更像是她无往不利的一柄利刃。”
“当这柄刀生锈了，就是时候换新的了。当战争结束了，无论新旧，这把刀都没必要存在了。”
放下这寥寥数语，药君的分身甩甩尾巴, 游弋着钻进暗色的草丛中不多时便没了踪影，只留浮舍在夜色下沉思良久，遍体发寒。
“但这不成逻辑啊。”利姆露捏着下巴，直直地看向浮舍的眼睛。
少年的眼睛与外貌毫不相符，透着难以言喻的智慧，好像能直击人心。
“刀子生锈了，指的是夜叉族因为战争死伤惨重，如今战力不足，只能勉强维持领地安全。那换新的指的是什么？如今世道，想要在短时间内收拢一支堪比、甚至超过夜叉一族的势力，可谓是痴人说梦。”
摩拉克斯点头表示赞同，浮舍的表述太过片面，疑点重重。
他偏头看向身旁的友人，本想交流一番，结果无语地噎住了。
一转眼的时间，利姆露又不知从哪掏出一只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两只手臂撑着下巴，镜片上的白光一闪而过，他勾起嘴角：“况且，疑点不止一处，你们不觉得像她这样卸磨杀驴、用完就扔也说不过去吗。”
摩拉克斯：……我觉得最大的疑点不在此处。
你是什么时候换了一副装扮的？
利姆露：诶嘿，真相只有一个！
“就算是垃圾都有回收再利用的机会，更何况是战力超常的夜叉一族……听浮舍所言，梦之魔神对夜叉一族的态度更像是避之不及。”
利姆露推推眼镜，笃定道：“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便是真相！夜叉一族的存在一定损害到了梦之魔神的切身利益，所以才会在利用价值缩水后恨不得除之后快。”
至于具体是因为什么，这种隐秘，就算是利姆露脑洞大开也想不出分毫，只能寄希望于浮舍知道点隐情。
结果回应他隐隐期盼的是浮舍迷茫的眼神。
浮舍：阿吧阿吧……
利姆露：……要你何用。
当事人都毫无头绪，线索好像就这么卡住了。
“……摩拉克斯，你怎么看？”无奈之下，推理主力棒交接到了摩拉克斯手中。
摩拉克斯也没推脱，缓缓说出自己的发现：“浮舍身上存在一个与梦之魔神结下的契约，刚开始时，我本以为是普通的眷属契约，现在仔细看来，并非如此。”
他身为执掌契约权柄的魔神，自然对契约了如指掌，可以说几乎所有生命立下的契约都在他眼中无处遁形。
起初不仔细观察，是对别人隐私的尊重，如今他仔细观察，才发现浮舍身上那道契约的玄妙。
“与其说是契约，不如说那是一场交易。”摩拉克斯沉吟片刻，断言道：“效忠梦之魔神、为其而战的同时，夜叉一族也从中得到了好处。魔神的神力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他们，无疑会让夜叉一族变得更强。”
显然，这场契约的伊始，一定是一场双方受益的交易，不过现在看来，契约一方是打算毁约了。
利姆露好奇眨眨眼，即便开启了元素视野，也没发现什么源源不断的神力供应。
所以神力不是元素力吗？
“这样一来好像说得过去了，梦之魔神分出自己的力量换来夜叉一族的效忠，可在夜叉一族损伤惨重的情况下，她的付出与期望的收获不再与预期相符，想要收回这份力量也很合理。”
这么一想梦之魔神真的可以评为提瓦特第一资本家了。
又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夜叉一族辛苦为公司效力这么多年，结果中年危机即将被老板辞退……
这不是在把员工当黑奴使唤吗？！
夜叉们拿得是什么天选牛马打工人剧本。
利姆露已经狠狠共情了。
再一想到金鹏那孩子如今正是深陷泥潭，活脱脱的牛马预备役。
可恶，拳头硬了！
万恶的资本家都应该滚去挂路灯啊喂！
171、
大致将内情脑补完毕，利姆露拍案而起，直言此事绝不能再拖了。
跳槽！都给我跳槽！
沉玉谷已经呆不得了，万恶的奴隶主只会将黑奴的最后一丝价值榨干，只有像他们这样上下一心的先进阶级形态才有资格获得高质量的员工！
“晚饭不必给我留了，我们即刻动身，挖墙角……啊不，救人一事事关重大，拖延不得！”利姆露正气凛然，说着就拉起浮舍的手腕，空间缝隙划开，下一秒就要钻进去了。
“稍等片刻！”摩拉克斯顾不得装深沉，匆忙将火急火燎的友人拦在原地，“你这样毫无准备地闯入沉玉谷，是想明天就收到梦之魔神的战书吗？”
堂堂一介魔神，若不是刻意引战，谁会闲着没事闯进别人领地大闹一番？
“可我们都要去撬墙角了，这跟引战也没什么分别了吧？”
好像也有几分道理？不，他怎么也被利姆露带歪了？！
“在迫不得已之前，我们可以先试着用非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的，比如与她交涉一番。”
哪怕分割一部分利益，能用和平方式解决，也好过兴师动众又劳民伤财的战争。
“利姆露，你太急迫了……”是又什么心事吗？
摩拉克斯目含担忧，看得利姆露一个激灵。
太急迫了？利姆露好好反思了自己的思路，发现个人情绪已经影响到了他的理智判断。
根本来不及想这些细枝末节，他脑子里早就被挖墙脚和抢孩子占据了。
人果然就是这样，只有在事不关己时才能冷静地高高挂起。
他沉下气，深呼吸，感受原本焦躁的心情一点点被抚平，良久才缓缓睁眼：“接下来，要怎么做？”
“交给归终吧。”摩拉克斯放下高悬的心，长舒一口气：“以她的智慧，或许会有比较可靠的办法。”
利姆露点头。
归终来出主意的话，确实会可靠许多。
172、
可靠……个鬼啊！
利姆露愤愤地扯着冗长繁重的华丽布料，一脸气急败坏，沉重却格外高贵美丽的珠宝装饰不要钱似的插满头顶，赘得他头皮微麻，脖颈处传来一阵酸楚。
他再也不会相信摩拉克斯的鬼话了。
连同归终一起。
根本不在现场的马科修斯也不行！
他们几个凑成一堆，想出的好办法竟然是让他变成女身，穿上女装，伪装成归离原的“公主大人”出使沉玉谷？
这是正常人能想得出的剧本吗？
他们终日面对堆积如山的公务，终于失心疯了？
就说人不能长时间加班吧……魔神也不行，一样会疯的。
“看起来蛮不错的嘛……不愧是我的眼光。”归终得意地欣赏着眼前的窈窕少女，一身完全符合高贵身份的衣裙装扮，玲珑有致的身材，长至腰身的蓝发简单挽了个发髻，做工精美的珠钗首饰随着轻微的晃动而叮当作响，精致可爱的五官被妆容修饰得与本身有了几分差距，多了点成熟的韵味。
“少女”羞涩地扯着胸前的布料，略显局促不安，柳眉轻蹙便能引来万分怜惜。
“简直不能更合适了！”她再次重审。
“什么嘛！确定不是在恶搞我吗？”利姆露磨着牙根，恶狠狠地质问：“能解释一下一定要这样做的原因吗？”
“其实归终的办法很合理，以魔神的身份出使到其他魔神的领地，可能打草惊蛇先不提，会不会允许进入都是两码事，但派遣别人的话，又暂时没有可靠的人选。”摩拉克斯欣赏着友人新解锁的装扮，心底暗自赞了句归终眼光不错，继续安抚利姆露。
“由你来假扮成来自归离原的公主，身份足够尊贵，实力也是花瓶级别，再合适不过了。”
“话虽这么说。”高贵美丽的少女迟疑地思索片刻，终于发现了华点：“梦之魔神又凭什么会相信我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公主呢？明明我们归离原根本没有这号人对吧？”
摩拉克斯：……
归终：……
被迫发现秘密，努力减少存在感的浮舍：……
脑海中看笑话并偷偷录像截屏的大贤者：……
该怎么告诉你呢。
这个虚构的公主，在大家的口口相传之下，已经“被”存在了数百年之久了。
外界早就穿得沸沸扬扬，对“公主”的存在深信不疑，甚至编出了不少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来着，只有你这个故事原型还不知道罢了。
在众人饱含复杂的目光中，利姆露还是克服心理负担，带着象征友谊的礼品，踏上了为所谓公主准备的专属马车，在归终精挑细选的护卫队护送下，开启了出使沉玉谷的旅程。
浮舍被的四只手臂的异样太过明显，被安排成了马车里的护卫，尽量避免与外人接触。
马车外的护卫则是一队的训练有素的千岩军。
接到自家神明指派的特殊任务，年轻气盛的千岩军将领还处在兴奋之中，见到眼前飘过的那抹倩影迈步走上台阶时，还将手递在一旁，及时扶住了少女摇摇欲坠的娇躯。
少女礼貌道谢，美丽的脸庞被纸扇掩住大半，只留一双云娇雨怯的水眸露在外面。
“多谢。”
“这是我的荣幸。”将士正了正神色，转而有些羞涩道：“属下从小便听着殿下您的故事长大，今日居然有幸能见您一面，已经是三世修来的福分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吗，他这个身份不是新鲜出炉凭空捏造的吗？
“说起来，殿下您的声音倒是有几分耳熟……发色也很相似呢。”将士语焉不详地感叹了一句。
糟、糟糕……要露馅了？
“咳咳……”情急之下，利姆露清清嗓子，换了副娇滴滴的声线，倨傲不驯地扬起头颅：“本公主可是独一无二的存在，那里来的与别人相似一说？！”
将领羞愧难当地垂头道歉，“是属下想当然了，万分抱歉，尊贵的……”
糟了，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啊！
利姆露大脑急速运转，可惜平日里一口气取名字几百个名字不带重样的利姆露，现在给自己取名却毫无头绪。
大贤者——救命——
【……米莉姆，朱菜，紫苑，日向，静江，库洛艾，露米娜丝……】大贤者细数着自己熟悉的女性名称。
够了够了很多了，听起来都好耳熟啊怎么回事？
利姆露顺着大贤者的提示，坚定开口：“米莉姆！”
“嗯？”
“咳咳……”利姆露连忙切换成了少女声线，“我是说……本公主的名字是米莉姆哒。”
奇怪，怎么一不小心就擅自把满满少女风格的口癖加上了？！
第72章 公主虽美丽，却实在愚蠢 来点美貌震撼……
173、
护送的车队看上去浩浩汤汤, 其实人数并不多，目的也只是装装样子，唬一唬不明真相的外界人。
若是一般部落的出使队伍, 或许会选择隐藏身份、悄无声息地走这一路, 越是不被闲杂人等发现越好，赶路更快的同时还能省不少麻烦，但利姆露不一样。
他的目的就是好让梦之魔神知道自己造访，一路偷偷摸摸地过去，少了沿途那些闲言碎语的加持, 岂不是事倍功半？
他就是要光明正大、大摇大摆地带着车队进入梦之魔神的领地，不光如此, 他还要让途经的不知情者都有所耳闻, 这样才好让消息尽快传进梦之魔神的耳中。
想来, 他这样目的不ῳ*Ɩ 明的造访多半会被梦之魔神打上来者不善的标签，有了归离原这响亮的名号, 梦之魔神多少会心生些忌惮。
这样一来也多少规避了梦之魔神趁他们赶路这段时间对夜叉族下黑手的可能，毕竟沉玉谷即将迎来一个不知敌友的外人, 这个当口谋害夜叉族，梦之魔神的部落实力必然大损, 无异于自砍双臂。
但凡她脑子没出问题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夜叉族的安危暂时是可以保证的。
“所以，浮舍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利姆露将自己的想法讲明白, 转而极力安慰身旁的夜叉。
夜叉一副护卫打扮，脸庞被面巾遮住，看不出表情，只是迟疑地点点头。
利姆露捏着下巴观察一番，突发奇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夜叉一族好像会随身带着面具来着。”
试试转移话题吧，感觉他心情还是异常低落啊……
“……是傩面。”
“诶？”
浮舍耐心解释道：“‘傩’，乃惊驱疫厉之鬼，傩面形容狰狞似恶鬼，实际上更多的是金刚怒目的威严……这是我们祖先传下来的习俗。”
顿了顿，他又开口：“比恶鬼更加恐怖，才能战胜恶鬼。”
明明是短短几个字的一句话，进了利姆露耳中却是格外沉重。
他几乎能想象这句话背后那蓬勃的战意，沸腾的杀气和淋漓的鲜血。
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反叛精神。
记忆好像又把他拉扯进那片漆黑无光的空间，狰狞骇人的傩面，少年精致不失英气的脸庞……还有一身漆黑祟恶的业障。
战胜恶鬼的人……好像即将要被恶鬼的仇恨吞噬了。
未来的他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呢？
心情虽然很沉重，利姆露还是勉强扯扯嘴角：“是吗，这么说来更觉得好奇了。”
“夜叉一族曾将动作诡谲多变的傩舞融入战斗，虽然观赏性远不如专供人欣赏的舞蹈，但也值得一看。”或许是聊到了感兴趣的话题，浮舍满心的担忧淡化几分。
“每个夜叉的傩舞不尽相同，带着很强的个人特点，族中的小家伙们如今正是探索更人风格的阶段，又不被允许上战场，如今只能没日没夜地互相打架，每次见到他们都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
指导金鹏的时候除外，那时候鼻青脸肿的只有金鹏了。
“听起来还蛮有趣的。”利姆露应和道：“有机会一定要见识一下。”
也不知道小金鹏的傩舞是怎样的，利姆露印象里可没有日后的魈跳傩舞战斗的场面。
难道是跳起来打敌人膝盖吗？
糟糕，有点可爱……
停！快住脑啊利姆露！
利姆露丰富的内心戏还没打住，摇摇晃晃的马车渐渐停稳，外界传来随行者的声音。
“米莉姆大人，您且稍候片刻，前方似有仙兽拦路，吾等即刻前去勘查一番。”
乍一听这个称呼，利姆露还尴尬了一下，轻咳几声掩饰了原本的声线。
下一秒，车内扮作高贵公主的少年魔神端起了公主架子，柳眉不耐地皱起，嗓音甜美慵懒，透着点不耐。
“那里来的乡野之兽，竟敢拦住本公主的去路！”公主娇喝一声：“我来亲自会会它。”
顺便照顾一下外面的千岩军，他们势单力薄，若是踢到铁板怎么办？
外面的千岩军迟疑几秒，妥协一般地来到马车前，厚重的车门被缓缓拉开。
一旁的浮舍迅速起身，本想跟着利姆露一同下车，却被公主大人的折扇拦住去路。
身形微僵，浮舍困惑抬眸，却见利姆露大人目含担忧。
“你暂时不要下去。”他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劝阻道：“没我的指示，不要暴露身形，明白吗？”
“……是。”
现在不是他冲动的时候，利姆露大人的实力强悍，也用不到他出手相助。
他如今最需要做的，是沉住气不暴露才对。
这样想着，浮舍深吸一口气，尽力收敛气息，细细倾听着外界的一举一动。
夜叉过于敏锐的感官发挥作用，不大不小的对话声传入耳中。
174、
“小仙只是与友人出游至此，并无恶意。”一身飘逸金红色薄纱裙的仙子容姿秀丽，善意地解释：“此地临近绝云间，山间众多仙兽栖息，鲜有人迹……小仙只是担心你们走错了路，叨扰了歇息的仙兽，招来祸端。”
隐山猊兽灵渊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身旁低声下气的浮锦，转而高傲地扬起头颅，只是冷哼一声。
在她看来，浮锦这么做纯粹是多管闲事。
绝云间仙兽们，譬如她们的旧相识理水叠山真君等人，自大战以来便跑去归离原助阵，时常奔波在战场上，呆在绝云间的时间屈指可数，君云间山都快空了，哪有这么多仙兽让这群人类得罪？
再说，这群人类既然有胆量横穿绝云间来到此地，那八成并非迷路，反而是故意为之的可能性更大……他们想自找麻烦，为何要拦着？
她们也是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癫女人手里有了片刻喘息之机，何必浪费时间用在素不相识的人身上。
思及此，灵渊撇撇嘴，对警惕的人类冷冰冰警告道：“绝云间的仙兽性情温和，不会无故攻击擅闯者，现在及时掉头另寻他路还来得及，再往前走可就不是你们想回就能回去的了。”
前方百里便是沉玉谷的领地了。
他们在说些什么……绝云间的仙人大人们他们自然是认识的，途径此地也是获得过首肯的，何来的冒犯一说？反倒是这两个家伙更可疑，竟然对他们千岩军的身份视而不见。
是从未出过山林的绝云间仙兽吗？
千岩军们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见两仙兽并非来者不善，脸色稍松，却依旧紧握兵器，枪尖对准两仙兽，寒铁锻造的锋利枪尖闪过刺目的冷芒。
一时间没人说话，双方默不作声地对峙起来。
正是此时，一道甜美声音打破僵局，带着少女特有的骄纵与矜持，即使语气并不客气，也不会让人感到无理，反而十分可爱。
“这种事情自然用不着你们提醒，依我们归离原与绝云间的深厚情谊，不过是借道横穿绝云间，怎么算得上无故擅闯呢？”
浮锦与灵渊循声望去，只见那群披坚执锐的人类士兵如摩西分海般向两侧退去，一道靓丽华贵的倩影缓缓迈步，优雅地走到她们身前，葱白的指尖松松把玩着折扇。
啪——
折扇收起，露出少女略施粉黛便已娇美无双的脸庞，一双圆溜溜的金眸灿若宝石。
哦……哦呼！
浮锦有些呆愣愣地看着精致可爱的少女，脸上竟不知不觉爬上两朵红云。
她几乎要忘记怎么说话了，结结巴巴几次，才勉强开口：“那……那个，你、你好，我叫浮锦，这位是灵渊……我们没有恶意的。”
唔……简直更可疑了，怎么办？
浮锦脑子里乱糟糟的，暗恨自己的模样太不值钱了。
关键时刻还是灵渊更加冷静，一下抓住了重点：“你们是归离原来的？！”
她警惕道：“归离原之人借道绝云间，我们无权置喙，但前方不足百里便是沉玉谷的领地——”
“没错。”利姆露继续装成恃宠而骄的公主，扬起头颅高傲道：“我们奉帝君之命，携礼前往沉玉谷梦之魔神领地拜访，我是此行带队的公主，你们可以叫我米莉姆。”
“……米莉姆阁下。”浮锦回过神来，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如今正逢战时，诸神交战，波及范围之广连避世而居的沉玉谷也不能幸免，您只带了如此单薄的兵力前来拜访，太危险了。”
所以还是快点回去吧！
灵渊瞥了一眼浮锦，对她的想法心知肚明。
如今的沉玉谷无异于有来无回的万丈深渊，浮锦想节这理由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使者退却。
她虚起眼看了看对面依旧一副倨傲神色的少女，非但没有心生退意，反而唇角下撇，显然的不悦。
灵渊额角没由来的抽痛。
看来对方根本没听懂浮锦的好意劝告，反而视其为小瞧和挑衅。
啧。
这米莉姆公主虽美丽，却实在愚蠢。
她索性开口，语气强硬：“沉玉谷早已对外关闭通行渠道许久，与外界断绝往来数百年，外界更是有重兵把守，你们进不去，梦主也不会让你们进去的，不如早早放弃这个念头，原路返回，我们还能护送你们一段路程。”
利姆露心里苦恼。
对面已经将话说得这么清楚了，再拒绝就是自己的无理了。
他本意并不想与这两位仙□□恶的，毕竟她们也是出于好意，暗示了沉玉谷并不安全，甚至愿意主动将他们送回去……可利姆露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进去交涉甚至救人，哪有半路回来的道理？
只能硬闯了吗？
第73章 随地大小变？ 我还能变女孩子？！……
175、
浮锦见那位米莉姆阁下神情犹豫, 以为终于被说动，还没来得及大喜过望，却被一道外人不可闻的传音扰乱了心弦。
两位仙人脸色剧变, 连利姆露都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想到更好的借口驱逐我们了？”不耐烦的米莉姆公主皱起眉头。
浮锦摇摇头, 眼底透着不易察觉的悲凉与怜惜：“不，我们没理由阻拦您的去路。”
“相反，梦主大人十分欢迎您的到来，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已经准备安排丰盛的晚宴, 还吩咐我们为您带路。”
这下差点变脸的成了利姆露了。
搞什么啊……梦之魔神的消息灵通到这种地步吗？
他们虽然一路上都有意放出过消息，目的就是为了让归离原出使沉玉谷的消息传到梦之魔神耳中, 好让她有个准备, 但没想道她能准备得如此全面。
浮锦与灵渊和他们车队的相逢绝对是偶然, 她们阻拦车队的举动也是临时起意，看她们的样子也不会多此一举地上报梦主。
如此一来, 就算是神机妙算的归终、掌握占卜之术的拉莫也不会预测到此事的发生，可梦之魔神偏偏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知道了实情！
八成是一路都在用什么特殊手段监视着他们。
就连利姆露和大贤者都未曾发现她的监视！
她从何时开始监视的？监视到了什么？知道了哪些内幕？
这些利姆露都是一概不知。
【已为利姆露大人扫描附近监视信息流, 信号正在捕获中……需要时间三十分钟。】
捏着扇柄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利姆露悄悄深呼吸几次, 才将那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压下，脸色如常，尽力扬起得意的笑。
“早该如此了！”公主勾唇一笑, 骄傲地扬起下巴示意，“还等什么？还不去带路？”
说完，她幽幽转身，长长的裙摆随着少女轻巧的动作一摇一摆，宛如层层叠叠绽放的琉璃百合, 身着坚甲的千岩军拱卫在少女身旁，如同最中心的护卫，守卫公主的骑士。
少女步步生莲，好像就这样一步步踏进黑不见底的深渊。
浮锦与灵渊看着这一幕，眼底的晦暗渐渐深重，浓重的负罪感压得她们喘不过气。
“对了。”少女即将踏上马车时，蓦然转身，粲然一笑：“要不要上我的马车歇息一下？车里的空间还是蛮宽敞的。”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灵渊：“你这么大体型的……大概也能盛下吧？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坐在马车顶……这家伙还是蛮结实的。”
说着，她还用白皙的指节敲了敲马车，发出咚咚的沉闷声，看起来确实足够结实。
可惜两仙无暇顾及这些了，灵渊默不作声地甩头背对过去，浮锦则尴尬地笑了笑，婉拒道：“不必了，米莉姆阁下，我们比较习惯呆在外面。”
性格骄傲的公主大人见自己的邀请被拒绝，不悦地撇撇嘴角，冷着脸进了马车，车门框啷一声闭合，隔绝了马车与外界的一切声音。
176、
直到马车开始晃晃悠悠地走动，车厢内的利姆露才陡然垮下挺直的腰板，颓废地揉揉脸颊。
屏住呼吸降低存在感的浮舍也松了口气，默默地找了个角落窥视起了外面的情况。
“来者不善、来者不善啊！”利姆露瘫倒在宽敞的坐垫上，颓然感叹了两句，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掏出小小一面镜子对自己的脸一顿乱照，格外抓狂：“糟糕啊啊啊，妆都被揉掉了，重新涂涂抹抹可是很麻烦的！”
他的脸虽然雌雄难辨，但多少还是带点男生的英气在的，只能靠化妆的效果柔和一下某些对女性而言过于锋利的棱角，果然很不方便。
所以说让他扮女装演公主来出使沉玉谷，果然是归终的恶趣味吧！
【利姆露大人……也许可以试试变身为女性。】脑海里的大贤者犹豫几秒，好心提醒道。
【诶？这是可以的吗？】史莱姆……连男女都可以随身变吗？
那他这么多年痛失欧金金的无性生活算什么？算他年少无知吗？！
【试试吧。】按理来说是可以的，对于利姆露大人而言，变成女性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这、这是可以试试的吗？
心念微动之下，力量随之运转，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力量流转的轨迹，利姆露便惊异地发现，自己的胸、部好似在微微隆起……
咿——
好、好奇怪……
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瞎想，利姆露松了松衣裙的系带，突然升起的挤压感终于消失，他松了口气，观察起了镜中自己的模样。
比起自己更加柔和，脸部线条更加圆润，水汪汪的大眼睛少了一丝锐意，与归终化妆假扮出来的五官几乎有九成相似，差出来的那一成也并非少在五官细节上，而是差在气质上。
比起归终尽力刻画的富贵骄纵公主，这张脸好像天生显得更加温婉柔和。
如此自然，如此浑然天成，让利姆露眼熟的同时又不禁觉得，这张脸本就该长成这副模样。
好像他亲眼目睹过一般。
等等？他……真的见过吗？
几千年的岁月，利姆露好像都在无意识地规避着这个问题，不敢细想。
或许他也是有几分猜测的吧？
这具记忆里毫无印象的情况下多出的身体，究竟是怎样获得的？
依照暴食者的特性，若非他主动吞噬的人类的躯体，身为史莱姆的他本就不可能自己化成人形的……除非是拟态。
可利姆露自问自己，真的会做出吞噬人类来达成拟态成人形的目的吗？
不，绝对不可能。
就算是失忆也不可能！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他保留人性的底线也会被一并抛却，跟那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野兽也就没什么两样了。
所以这具躯体真的是他的吗？如果不是他的又会是谁的？他为什么会忘记一切？
疑虑丝丝缕缕包围着利姆露，不知不觉思绪渐深……
思想的触须纷乱地挥舞，追溯，直到它误打误撞触及真相一角时，源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感迫使利姆露的思绪回归现实。
没由来的痛苦与恐惧漫上心头，明明利姆露根本没有恐惧痛苦，这些情绪也无时无刻不影响着他。
大贤者适时跳出来安抚：【这方世界拒绝了真相。】
它说：【它还太脆弱，承受不了太多了来自世界之外的东西，利姆露大人不要心急……以后，会有机会的。】
【大贤者，你知道真相。】利姆露捂住额头，语气笃定。
托那次昏迷的福，利姆露也多少知晓些提瓦特的真相，贯通地脉与记忆的树，挂满既定命运的虚假之天，以及世界之外虎视眈眈的威胁。
不过现在看来，他知道的还不够多。
【恰巧知道一些，但若是现在告知利姆露大人，下一秒利姆露大人的这段记忆就会被屏蔽。】就算说出来也是无用功。
【那就不要告诉我好了。】
利姆露莞尔一笑，眼底尽是信心。
他会继续成长，直到成长到拥有知晓真相的资格。
177、
利姆露还在脑子里和大贤者聊天时，浮舍也没闲着。
他在透过马车的机关观察着外界的情况。
方才得知两只拦路仙兽是沉玉谷的浮锦和灵渊时的惊险与后怕还没消散，他心跳略快，庆幸当时利姆露大人拦住了自己，不然他们的计划必然当场露馅。
没办法，夜叉一族非人特征本就明显，其他族人还好，浮舍的四条手臂更是太有标志性了，脸都不用露出来，手臂一出，这个躲在归离原来使马车上的男人是谁一目了然。
利姆露大人上车时的一句邀请暂且打消了对马车内情况的疑虑，可就算躲过一劫，浮舍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他方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梦之魔神指不定在哪里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说不定他们的密谋早已被对方识破了呢？
外界的仙兽和千岩军相安无事，马车悠悠，行进的速度却算不上慢，一路上的气氛都分外沉重，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浮舍屏住呼吸，尽量将呼吸声放得极低，却在下一秒破了功。
温热的手掌搭在肩头，利姆露大人的生意在耳边响起：“别紧张。”
“监测结果出来了，梦之魔神并不是实时监视我们的，监视大概开始于我们与浮锦她们碰面的那一刻。”
“浮锦和灵渊身上或许带有梦之魔神赐予的信物，带有监视的功能。”
只要不暴露在浮锦与灵渊视线之内，他们不会被监视的。
浮舍这才算是彻底将心放回到肚子里。
他转头继续观察马车外。
半晌，浮舍开口提醒：“到了。”
“什么？”
“已经进入沉玉谷领地了。”
“这么快？”利姆露扒头望去。
浮舍却观察片刻，眉头一皱，“不对劲。”
夜叉的脸上布满了凝重的冰霜：“这里没有守卫。”
怎么会没有守卫？
这里并非轻策庄与沉玉谷交界那样拥有天然屏障所以防守薄弱，就算是非战争时刻，这里也应该有派兵把守才对。
可现在，边界空无一人，别说人类，连夜叉的踪迹也没有。
族群发生了什么？
第74章 像个小恶魔 只有一点像
178、
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往好处想也或许只是巧合，往坏处想也不排除梦之魔神已经不顾归离原来使，直接对夜叉一族痛下杀手。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因此, 即使浮舍被刺激得双目赤红，青筋暴起，利姆露还是极力将他按下，嘱咐他没得到自己的指示不准有所动作。
“这种时候愤怒是最无用的。”利姆露绷着脸，捏着折扇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沉玉谷，这里是绝对的敌方主场, 就算稍有动作都会打草惊蛇, 这样一来, 别说你的族人先前有没有出事，之后都必定会出事。”
他无比冷酷锋利地指出事实, 分毫不留情面，却奇迹般地让处在崩溃边缘的浮舍冷静了下来。
不算宽敞的空间里此刻只充斥着两人一急一缓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嘈杂的交谈声, 稍后，千岩军的领队将领向马车内报告道：“米莉姆殿下，两位仙人大人求见。”
利姆露松开钳制着浮舍的手臂, 整理一番衣袖衣摆，瞬间切换成傲娇小公主状态，施施然下了车。
车外的天色已晚，月上柳梢头，银盘似的月亮散着惨白的光晕, 层层叠叠地落在少女水蓝色的发顶，宛如为她披上一件轻薄的细纱，更衬的少女如天人之姿。
“这么晚了，你们有什么事？”
浮锦收回自己过于直白的欣赏目光，脸上的神情是明显的不自然，好像带着点愧疚。
还蛮好懂的。
利姆露心想，八成是可恶的资本家上司又在作妖了吧，这简直跟为资本家老板收拾烂摊子的职场牛马打工人一副模样。
嗐，所以资本家这种生物才应该在提瓦特灭绝才对。
“直说吧，不要犹犹豫豫的。”
“……抱歉。”浮锦轻蹙细眉，十分为难；“梦主大人传信过来，依照我们如今进发的速度，大概最快要在明日下午才能赶到大人的神殿，可梦主大人已经做好为您筹备晚宴的准备，又担心您彻夜赶路舟车劳顿，所以打算要小仙提前将您送过去，现暂且休整一晚，等候您的车队抵达。”
少女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我竟不晓得梦之魔神大人如此好客，竟连客人途中赶路的时间都等得急不可耐。”
只要不是傻子，基本都能听出这位大人口中的嘲讽了。
浮锦也是没办法。
谁知道那位大人到底在发什么癫……这样牵强无理的借口，她连说出口都是一种挑战。
“……若我的子民离开了我的庇护，途中不幸遭遇不测怎么办？”公主眼神凌厉，好像真的有庇护子民的能力一般。
可浮锦的感知中，这位大人就算不是人类，其周身气势与威压也比人类强不到哪里去，甚至还比不上千岩军的将领来得强大。
那位将领还是位万中无一的神之眼拥有者，可以熟练掌控火元素力，让本体为锦鲤的浮锦本能地忌惮。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看不起我？”
“不不不——”浮锦的头摇得像个拨楞鼓，“是这样的，我和灵渊可以兵分两路，一个护送您现到达，另一个跟着车队日夜兼程，这里是沉玉谷内部，有梦主大人的掌控不会出意外的。”
说这话时，连浮锦自己都迟疑了一瞬。
总感觉，在外界没有危险时，梦主大人就是最大的危险了。
浮锦都已经不抱有希望了，本想陪个罪便光速逃离呢，结果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被那位漂亮得不似真人的公主叫住。
“还愣着干什么？你口中的灵渊呢？那只隐山猊兽。”少女撇了撇嘴角，不爽地叉起腰身，颐指气使：“我要那只高大的猊兽送我过去，你这样的小身板，还是好好保护我的子民们吧。”
浮锦被意料之外的发展搞得脑子晕乎乎，半晌才顺过来。
梦主大人要求是她来护送……不过灵渊去也是一样，甚至灵渊比她更加强大，对那位公主的保障更大一些。
她忙不迭地同意了。
暗中观察情况的灵渊瞪大双眼。
要她来？
她这样冷硬不通人性的性格，那位娇贵的公主竟然不惧怕她吗？
被人类恐惧抵触的次数太多，第一次见完全不怕自己的家伙，灵渊非但不觉得新奇，反而多了点挫败感。
不过该干活时还是得干。
就这样，前往梦主神殿的事由米莉姆公主擅自做下决定，或许是骄纵久了，性格说一不二，就算千岩军将领如何相劝，少女依旧一意孤行，三言两语交代下去后，竟拖着略显厚重繁琐的裙摆，三两下便跳上了猊兽脊背，调整一番坐姿。
“我们走！”少女眉眼间带着点恶作剧成功的得意，“早就想摆脱那些管东管西的家伙们了，我们快走，把他们甩得远远的！”
灵渊默不作声地后蹄蓄力蹬地，眨眼间奔向高空，踏云而行，踩在空中又恍若无物，不过几息之间便将身后的人马车队甩在了身后。
感受着脊背处鬃毛传来的轻微刺痛感，听着少女一声声的惊叹，灵渊在心底叹气。
这家伙哪里是不惧怕她啊……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恶魔啊。
179、
利姆露当然不是小恶魔，但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伪装成小恶魔。
梦之魔神这样突然发难，显然是对他的身份有了些怀疑，想要不痛不痒地试探一番。
早就说过这种扮作女装出使的办法太过不靠谱了……
他当然可以拒绝，毕竟跟大部队在一起更安全一点，他的意思是，其他人更安全一点。
但他想冒险一把，顺水推舟应下这出戏码。
［大贤者，拜托你帮忙检查一番，灵渊身上有没有梦之魔神的监视信号。］
［正在扫描中……扫描结束，名为灵渊的个体身边监视信号数目为0。］
yes，赌对了。
他大猜测，既然梦之魔神指派浮锦护送他，而非灵渊，或是两者随机一个，那么有更大概率梦之魔神的监视信号只存在于浮锦身上。
让灵渊送他过去，某种程度上说，他可以暂时脱离来自梦之魔神的监视。
接下来，便是聊天提问环节了。
利姆露松松被自己抓紧的飘逸长毛，轻轻一咳，下一秒便被极速灌进嘴里的冷风呛了两口。
“咳咳……咳。”
“米莉姆阁下？高空风急，你可以附身贴近我，让我的毛发为您遮挡一些。”
利姆露从善如流。
虽然他自己也能做到。
“那个……看起来，沉玉谷的战事并不紧张啊……”沉寂片刻后，趴在背上的少女略有所感：“相比起长年累月战火纷飞的归离原，沉玉谷的子民们或许生活得更幸福一些。”
“……您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灵渊消化了一会儿这句话，硬邦邦地反问。
“难道不是吗？”少女好像在困惑地歪头，被整齐盘好发髻的轻轻骚动，擦过她的毛发，让灵渊没由来地一阵微痒，“虽然我还没来得及见一见沉玉谷的百姓，但只是看边境的防御工事也能猜出几分吧？”
“归离原常年战乱，就算是休战沏，边境地带也少不了成千上万的千岩军驻守其中，就怕敌人趁我们不背杀个猝不及防。”
少女回忆完自家情况，又细数起沉玉谷的不同：“但沉玉谷就不一样，从我们进入边境到现在，我从未见过一个戍守边关的将士，当然，也没看到敌人……这难道不是战乱很少的证据吗？”
“一半一半吧。”不再秉持沉默是金的理论，灵渊罕见地说了很多：“沉玉谷的战事并不算少，除了邻近轻策庄的那片地带边境无人敢犯外，其他三面边境均有敌人骚扰。”
“不过参加战斗的子民很少，更多的是战力强悍的夜叉一族。”
“至于边境无人看守这件事……”
利姆露控制着自己稍有激动的情绪，悉心聆听来自灵渊的解答。
他前面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个答案。
千万不要出事啊——
“至于边境无人看守这件事，据我所知，大概是最近战事刚好迎来平息期，梦之魔神大人特允戍守边境的将士们可以回来修整一番。”
“这段时间，沉玉谷的防御全部依靠她的力量。”
“那还蛮辛苦的呢。”利姆露毫无诚意地赞叹一番。
暂时没出事……
悬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地，利姆露后怕地抚了抚胸口，却被手下软绵绵的手感惊得差点跳起来。
少女慌慌张张地将手藏进灵渊的长毛里，脸蛋通红地埋进去，本想冷静一番，脑子却越发晕乎乎的，竟然不管自己还在灵渊的背上赶路，……两眼一黑，沉沉地进了梦乡。
过了不久，灵渊便听到了脊背上传来了清浅又富有规律的呼吸声。
睡着了？
想来是连日奔波，早已筋疲力尽了吧？
这小恶魔，安安静静的时候还是很老实、很讨人喜欢的。
不，也没有那么想小恶魔吧。
只有一点点像。
第75章 是他是他就是他！ 我们的朋友，小金鹏……
180、
灵渊飞得很稳, 又贴心地拿出仙力庇护着背上沉睡的少女，以至于一路上既无颠簸又没有风寒侵扰，利姆露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只是醒来时反而倍感疲惫, 或许是睡得太久了吧。
“米莉姆阁下, 我们到了。”灵渊温声唤了一声，只觉得身上那颗蜷缩起来的小团子舒展开来，困倦地伸了个懒腰，又睡眼惺忪地捂嘴打了个哈欠。
“我这是……睡着了？”少女还带着睡意的嗓音没了锋芒毕露的华丽，变得软绵绵的, 好像在撒娇。
灵渊主动底下身子，方便少女起身迈下陆地。
踩在土地上的一瞬间, 利姆露甚至有了种恍若隔世的迷茫感, 脚下陌生的失重感让他双腿一软, 差点踉跄一下跌倒在地。
还在只差一点，他被人稳稳地捞在怀里, 下一秒便被扶正身子。
利姆露全程都在一脸懵逼，好像还没睡醒。
“您没事吧？”耳边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 是少年的青涩感，又带了点变声期沙哑。
还有毕恭毕敬的语气……
利姆露愣愣地偏过头去, 心下尘埃落定般放松下来。
扶住他肩头的少年，应该是少年吧，虽然日后绝色惊艳的五官此时还有些稚气未脱, 但身体已经被千百次的战斗淬炼成了纯粹的战士的身躯，动作迅捷、ῳ*Ɩ 手臂有力、气势也不输他人，实力显然不容小觑。
少年沿袭了夜叉一族传统的穿衣风格，虽然挂着大量饰品，但为了方便战斗, 裹得不那么严实，利姆露甚至还能透过轻薄的上衣窥见几分漂亮的肌肉纹路。
唯一与记忆中有些出入的，大概便是那头翠色的头发了吧？或许是没时间修整，少年的头发比记忆里更长了几分，被随性地扎成了小辫，头上也细细碎碎地挂着点小装饰。
其实这样打扮也很漂亮，华丽的风格与他精致凌厉的五官格外契合，但与记忆里略显朴素的模样比起来，这样打扮更像只花枝招展的小鸟。
是爱美吗。还是有要好的朋友帮忙打扮？
不过，果然是你啊……魈。
或者说，金鹏？
上一次见面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鸟呢，怎么再次见面就已经长成半大少年了呢？
利姆露在心底有意比划了一番，竟发现这孩子已经比他女性形态的身高高处一点了。
和自己平常的形态不分伯仲。
怎会如此？
他可是耗费几千年的时间才涨了那么几厘米啊！这家伙怎么轻轻松松不过百年就长这么高了？
种族特质吗？想想看也觉得很合理呢，毕竟浮舍这家伙可是四肢发达到身高堪比摩拉克斯的存在……
可恶，有点不甘心呢！
利姆露暗自磨着牙根，看着金鹏的眼神格外专注，直愣愣、火辣辣，甚至已经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
金鹏感受着身旁少女不做掩饰的视线，耳尖莫名滚烫，对这样直白视线避之不及，只好愣在原地，头埋得低低的。
低头干什么？！
不应该好好看看他吗？
他可是独自一人度过了格外想念你的几千个日月啊！
利姆露还没来得及愤愤然地质问，又被身后充当背景板的灵渊推搡了一下。
力道不大，但足够让利姆露清醒了。
他这时才猛然想起来自己此时的身份。
先是庆幸，庆幸梦之魔神没有亲自接待自己，只是派了金鹏出门接应。不然有她在，自己向前的反应和自动爆马甲有什么区别？
接着便是惊异。
怎么会如此大意？
不应该啊，就算猛地遇到魈……金鹏，他激动之余也该脑子里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身份、任务才对。
方才那波情绪来的过于汹涌，让他应接不暇的同时根本没时间去怀疑，现在回想起来，顿感脊背发凉。
是什么在扰乱他的情绪？
还是说，扰乱了更多？比如性格、记忆？
这些细节太过细思极恐，利姆露不敢细想，当即做出反应。
金鹏只觉得先前还直白盯着他的少女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视线不再火热，反而扬起一抹甜美的微笑，先是对着灵渊点头道谢，又略带羞赧地向他道歉：“抱歉，是我一时受惊，太失礼了。”
“不。”金鹏向后缩了缩，摇摇头，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是您的错，是在下办事不力，竟未提前防备，险些害您跌倒。”
怎么连这种错也要往身上揽？
这也太乖太老实了吧？
甚至有些自卑了。
梦之魔神就是这么养孩子的吗？夜叉族就是这么养孩子的吗？
带着些许怒意，利姆露一把将金鹏的手握紧，眼睛清凌凌地直视他：“怎么会！明明是我自己不小心差点跌倒，你可是救了我一命啊！”
“太、太夸张了。”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情急之下扶了一把。
“不！”握着他手掌的少女坚定地抬头，一脸崇拜，灿金色的双眸好像闪着星光：“如果你没有扶住我，我肯定会摔进土地里，说不定还会滚进杂草堆里，衣服鞋子发型配饰全部一团糟了！这简直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欸？他竟然是这么想的吗？
利姆露少见地对自己说出的话产生怀疑。
他明明，不怎么在乎这种东西的吧？
是为了角色扮演！没错！只是为了角色扮演！他只是做了一个合格的coser该做的事！
才不是已经习惯从女孩子的角度思考问题了！
金鹏羞涩地抿着嘴唇，趁少女片刻的走神敏捷地抽出自己的双手，温热的手掌蜷缩成拳，乍一接触外界的冷空气，竟还有些许不适应。
他敛眸，掩饰起自己的异样，对灵渊点点头，“多谢灵渊大人一路护送。”
“米莉姆大人，请随我来，梦主大人为您准备了住宿的房间，有任何不满或者其他需要都可以告诉我。”
利姆露收回空落落的双手，无所适从地缩了缩，这才像一言不发飞走的灵渊摆了摆手当告别。
转头，抚弄着垂在肩头两侧的一缕发丝，利姆露理智地装起了自己的娇蛮公主人设：“为什么只有你来接待我？”
好像觉得自己的话有了歧义，少女又补充：“我并不是说你不好，只是，我贵为公主，又是归离原来使，难道都不够资格让梦之魔神亲自接待吗？”
金鹏摇头，“梦主大人这些天都有些忙碌，时常不见踪迹。”
公主挑眉：“那你是谁？你是她的眷属吗？”
“并非。”金鹏实话实说：“在下最多只能算是不入流属下罢了，算不上眷属。”
闻言，身旁的少女好像心情雀跃了几分，可下一秒又咳了一声，恢复了原本高傲的姿态：“那她还挺没眼光的。”
金鹏有点想笑。
这位米莉姆公主看上去娇纵，可实际上性格着实可爱，心情起起落落宛如过山车一样，一会儿开心，一会儿低落，感情格外丰富。
其实她的表演能力很不错，单看外表和举动是绝对察觉不出公主的情绪的。
可金鹏就像有某种特殊能力一般，就算外表看不出，也好似对米莉姆大人的情绪变化了如指掌。
开心时，就算绷着脸，身边也活跃得好像开出小花一样……
很可爱。
这并不是自作多情吧。
金鹏没由来地想。
他觉得米莉姆大人有点像一个朋友。
错觉吗？
“我们还要在这愣着吗？”身后传来少女略带不满的嘟囔，“我可不想大晚上的喂蚊子，困死了。”
“……蚊怎么敢侵扰您呢。”金鹏低声自语了一句，“跟我来吧，您的寝室在这边。”
第76章 我是谁？ 不对劲，怎么想都不对劲啊！……
181、
夜间本该是勘探情报的绝佳时机的, 可身后跟着一只亦步亦趋的小尾巴，利姆露最终还是选择暂时呆在房间里按兵不动。
左右不过一晚的时间，况且, 看金鹏的反应, 夜叉一族应该还没传来什么噩耗，至少没遇到生命威胁。
想到这，依窗凭栏的少年魔神对着沉玉谷的沉沉夜色长叹一口气，揉揉眉心，开口有些无奈：“我再怎么说也是一介魔神, 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况且这里是你们梦主大人亲自安排的寝室, 应该没什么不安全因素吧？”
远远坠在他身后的少年夜叉站得笔挺, 紧绷的身体像支即将射出的利箭, 整个人都是一副蓄势待发的状态，闻言也只是轻轻抿起唇角, 低垂着头，没作答。
“……”死孩子根本就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啊！
利姆露扶额：“好吧好吧……我直说, 这里很安全的，你没必要整夜守在这儿, 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金鹏终于不再沉默，转而反驳道：“守护在您身侧，是我的职责所在。”
“梦之魔神有亲口嘱咐过吗？”利姆露挑眉。
金鹏迟疑着摇摇头, 犹豫再三：“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眼见对方动摇，利姆露拿出“娇蛮公主”的强势人设，两手叉腰，下巴抬高，两眼危险地眯起：“既然梦之魔神没有亲自下达指令, 那我作为你们沉玉谷尊贵的客人，你们理应以我的要求为先吧？我命令你回去休息，这不难达成吧？”
分明是高高在上的威胁语气，金鹏却并未感到被冒犯，他悄悄抬头，视线短暂地驻留在那张清丽绝伦的漂亮脸蛋上，脸颊的温度竟然不受控制升高了许多。
对方应该是在关心他。
意识到这点的金鹏愈发控制不住心间流窜的暖流，这很奇怪，他们明明今天才初次见面，身份地位又如此悬殊，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夜叉，一个是守卫一方的魔神，根本不存在什么产生交集的可能……可那种没由来的熟稔感无法作假，对方不经意间透出的信任与关切也无法作假。
究竟为什么？
困惑只在金鹏脑子里转了一圈便被暂且搁置，他不打算深思其中缘由，更不愿将眼前这位美丽高洁的大人与阴谋挂钩，只能遵从本心去行动。
他想，他应该是渴望与这位大人成为朋友的，并不是并肩作战的夜叉同伴，而是可以一同嬉笑打闹，一起欣赏风景，倾吐心事、无话不谈的朋友。
这样的念头只敢在金鹏的脑海里留存一瞬，下一秒变被他无情驱散了。
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多谢您的关心，我会早点回去休息的。”嘴上这么说着，身体依旧像根柱子杵在一旁，存在感极强。
好好好，积极认错，死不悔改是吧？
利姆露嘴角微微抽搐。
看来不得不使出秘密武器了。
利姆露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做好心理建设，半晌终于开口：“你这样的话，我可是很难办的……奔波劳累这么久，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我总归是要洗漱、沐浴一番吧？你要一只跟在我身后吗，还是说想和我一起？”
金鹏本就温度不低的脸颊腾地烧成滚烫的红。
作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夜叉，就算平日里一直被族里的大家好好照顾，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武艺方面又有浮舍大哥亲自教导，思想方面有养母的超前灌输，这让金鹏一直表现得格外早慧。
以至于族里的大家几乎都没意识到，对于男女大防方面的常识，金鹏几乎从未接触过，执着地跟在利姆露身后时也根本没往这方面考虑过。
此刻的金鹏甫一听到这样直白的话，这才恍然察觉到自己的实力，顿时羞愧难当，头已经低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我、在下这、这就出去……”伴随着磕磕巴巴的告退，夜叉少年狼狈转身，仗着自己熟练掌控风元素力极限加速，头也不回地蹿出房间。
“小心脚下哦～”身后还传来颇为戏谑的“善意提醒”，金鹏下意识地抬脚，却依旧被不算高的门槛绊得一个踉跄，却来不及停顿，只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年轻就是好，腿脚真灵便。”利姆露捏着下巴感叹：“不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像这种纯情愣头青，利姆露大人手拿把掐轻松拿捏。
开启元素视野，看着金鹏一路窜进自己房间，把头蒙进被子里翻来覆去，利姆露这才安心收回视野，他真的很担心金鹏出门后又在他的门口守一宿啊。
小尾巴走了，利姆露依旧没什么心情收集情报，反而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转身泡进了温热的天然温泉中。
“虽然很困，但果然还是不放心啊。”利姆揉着疲惫的双眼，在脑海里呼唤大贤者：“如果我留在分-身里睡一会儿，大贤者操纵我的躯体去收集情报呢？大贤者亲能做到的吧？”
说着，利姆露已经分化出了两具分毫不差的身体，两个长相相同的漂亮少年对视着，利姆露共享着两具身体的视野，这感觉还蛮新奇的。
「报，正在尝试接管躯体管控权，接管成功。」大贤者的声音依旧沉稳无起伏，给人满满的安心感。
随着大贤者的播报，利姆露的视野缩窄到一具躯体中，眼前的少年眨了眨眼，灿金的双眸瞬间化为无机质的血红色，面无表情地板着脸，冷冰冰的气质与利姆露迥然不同。
“那就拜托你了，大贤者亲。”
利姆露挥挥手，目送大贤者将身体融化成史莱姆的模样，精准无误地划开空间缝隙，闪身消失在眼前。
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停滞，划开空间的动作也像是练过千万次一般精准——感觉大贤者比自己还要熟悉自己的身体呢。
找时间拜托大贤者帮忙体检一下吧，感觉最近很容易犯困啊……话说，史莱姆难道不是不需要睡眠的吗？
脑子浑浑噩噩地想了许多，利姆露迟钝地操控身体，耗费巨大的意志力才将自己拖上床，安然合眼，进入梦乡。
与此同时，已经顺利潜入沉玉谷“人族”聚集地的大贤者，面对着漆黑寂静、没有一丝生命活动迹象的聚落，陷入了沉思。
182、
唔……好困……
“米莉姆，米莉姆……醒醒了……”
不要吵，很烦人啊……话说米莉姆是谁啊喂？
米莉姆，是谁来着？
方才还在床上蛄蛹成一团的巨茧突然破开，一头水蓝色的长发从被卷中钻出，透过窗子的阳光恰好落在顺滑如绸缎的水蓝发丝上，又透过发隙轻吻在少年白皙的肌肤上，为白皙添上一抹红润的气色。
五官清丽，雌雄莫辨，比起少年，这样柔和惊艳的五官更适合出现在少女身上。
“米莉姆？已经醒了就不要赖床了。”一声声响在耳边的声音虽然扰人清梦，但并不会惹人反感，清冷中带点刻意压低的沉稳，少年的音色十分悦耳，像是萦绕耳畔的冷风，清冽回甘的果酒。
而且，好熟悉的声音。
所以米莉姆到底是谁啊？
瞌睡虫被彻底驱赶，少年猛地从床上一跃而下，任由松软的棉被滑落露出纯白的睡裙，纤瘦的双脚踩在地板上，脚趾被冰凉刺激透出艳丽的红，灿金的双眸睁得溜圆，他一脸讶异地一拍脑瓜。
对啊！
米莉姆不就是我自己吗？
“怎么不穿好衣服就下床？如今将近入冬，你还开着窗睡觉，地板很冰的。”还没等少年再三肯定自己的身份，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环住腰身将他从地板上连根拔起，下一秒，他再次跌坐回松软的棉被中。
诶？
少年眨眨眼，一格一格转头望去，一双与自己颜色相似却更显深邃的深金色眼眸映入眼帘，第二眼，锐利似有锋芒的五官，旖旎红艳的眼尾，以及额间一抹邪气又圣洁的菱纹，统统闯入视线，少年被美颜暴击清空血条，心间不受控制地一颤。
墨绿发丝的少年见他还又几分起床时的呆愣，不免扶额：“米莉姆，还没清醒吗？”
他伸手在“米莉姆”眼前晃了晃：“醒神了，还记得我是谁吗？”
“……金、鹏？”努力搜寻空空如也的大脑，米莉姆终于从某个犄角旮旯翻出了一个名字，迟疑地答道。
金鹏松了口气，“总算是清醒了，懒觉可以留到明天再睡，今天的任务很艰巨，再拖延下去可能要忙到天黑了。”
“任务？”米莉姆不明所以。
“不记得了？”金鹏皱眉，指尖担忧地拂上米莉姆的额头，温热在触感微凉的额间化开，陡然凑近的俊脸让米莉姆反射性地后仰，却看见了对方眼里满满的担忧：“夜间寒冷，你开窗睡，不会是染上了风寒？”
“那个……”米莉姆弱弱举手，“我大概应该，没有生病。”
事实上，就算只穿一件单薄的白睡裙，他依旧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还是找大夫悄悄更稳妥些。”金鹏收回抚在额间的手，顺便帮他顺了顺发丝，态度强硬：“刚好药君前来巡视进度，我带你去找哪位大人瞧瞧看。”
“药君……”米莉姆茫然盯着不知从哪冒出的记忆告诉他，这是梦主麾下的三位仙人之一，精通药理，医术精湛。
至于金鹏口中的任务，正是为梦主大人庆祝诞辰举办盛大庆典做准备。
他和金鹏作为人族少有的神之眼拥有者，肩负着清除庆典场地隐患的重任。
可是……
米莉姆困惑地握了握掌心。
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啊……
第77章 既唤吾名 那只史莱姆，叫什么名字……
183、
“脉象浮缓, 如水中悬木，是阴气入体的风寒之兆。”药君一袭青衫端坐在石桌边，单手虚虚把脉, 本该瘆人的蛇瞳流淌的却是极具反差感的悲天悯人, 惹得米莉姆颇为惊奇，反复看了几次。
于是下一秒便遭到了来自医生的弹额制裁。
“痛啊！”白皙细腻的额头瞬间沁出一团火燎般的红，面貌清丽的少年捂住额头，两眼泪汪汪，委屈得像个几百斤的孩子。
倒也不是他娇气, 被轻飘飘打了一下就满眼泪花，只是这样的痛感太陌生了, 乍一感受到陌生的痛楚, 火辣辣的、带着火烧过似的烫意, 让他有一瞬间的麻木，随之而来的便是爬满全身的不自在。
好像已经千万年没感受过疼痛一样敏感。
“很痛吗？”陪坐在身边的金鹏见他反应激烈, 面露不忍。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伴着少年如清风拂面般的细语，捂在额头的的手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拂开, 取而代之的是少年微凉有力的指腹。
力道均匀地揉开淤血，触感堪比温润的玉石。
“感觉好多了。”米莉姆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失态, 但效果只能算是破绽百出。
“咳咳！”药君试图唤回二者的关注，“仔细听我说。”
“只是普通的风寒，虽然很常见, 但你毕竟是神之眼的拥有者，身强体壮一般不该生病才对。”
“我觉得我根本没生病嘛。”米莉姆嘟嘟囔囔，“身体倍棒，一点生病的症状都没——啊啊啊啊切——”
米莉姆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
前一秒flag刚立下，下一秒打脸接踵而至, 这也是没谁了。
“呵。”药君冷笑，“我只是说神之眼拥有者患病很罕见，没说你没病，小小年纪竟然还敢质疑仙人的诊断结果。”
她说着，收回搭在腕间的手指，广袖一挥，一沓油纸在石桌上整齐铺开，桌边竹篓里的药材无风自动，依次自觉地分配在每张油纸上。
“温水冲洗除去浮尘杂土，之后改凉水浸泡半个时辰，武火煮沸转文火慢煎两柱香，一副药煎两次，混在一起温热时服下。”药君指挥着金鹏将油纸包好，一边叮嘱。
“对了，最重要的一点——睡前记得关窗。”
米莉姆：……
怎么连仙人都觉得他染上风寒是开窗睡觉引起的？
“属下记下了。”金鹏倒是煞有介事地点头。
你为什么要记下啊喂！
金鹏一手提起整理好几包药材，一手拉过还在低头不知想些什么的同伴：“药君大人多谢您的药，今日多有叨扰，我们还有任务在身，隔日再为您送上谢礼。”
药君挥挥手，唇边漾出的笑意温柔又无奈，目送两个少年急匆匆的身影越来越小。
“谢礼什么的就算了，山间巡查时遇到长势好的药材记得采来给我就行。”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吧！”米莉姆转头欢快地拍拍胸脯，声音被拉得长长的，远远地飘进药君耳中，药君唇边的笑意一滞。
下一秒，仙人面上时常挂着的亲和笑意渐渐变得僵硬死板，危险灵动的蛇眸一眨不眨，只剩死灰一样的无神。
短短几秒的时间，活灵活现的仙人如失了魂魄一般，留在此地的只剩一句依照程序办事的、僵硬死板的躯壳。
躯壳一点点弯下腰，背上脚边的竹篓，一步步朝着“祭典”的方向走去。
突然，她动作一顿，玻璃珠般了无生机的蛇瞳一转，视线对准了路边一湾浅浅的莲花池。
马上入秋，莲花池中的夏莲接近半枯，灰败的花叶夹杂在未枯的沉绿叶片中，零星几朵发育不良的莲花低垂着头，莲蓬边还挂着几片半掉不掉的粉瓣。
没有昆虫、没有田蛙、没有游鱼，像个死气沉沉的垂暮老人，连一丝波澜都懒得掀起……
除了那一团蓝盈盈的水团，小小一只，藏在莲叶的阴影里，一动不动，试图融进那副灰败的画。
在“药君”的注视下，水团缓缓地，缓缓地，吐了个泡泡。
184、
“啊！”米莉姆压低嗓音惊呼一声，脸色骤然苍白。
“怎么了？”走在前方的少年停下脚步，望过来的双眸中饱含关切。
米莉姆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但本就不怎么健康的脸色此刻面如金纸，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感受到握在腕间的力道紧了紧，米莉姆睁大眼睛看向金鹏，对方面色凝重，却没有为米莉姆的敷衍态度而生气，反而抬手为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另一只手依旧握紧他的手腕，力度丝毫不减。
“是我不好，方才急着赶路，忘记考虑你身体抱恙，陪我跑了一阵，很累吧？”
已经贴心地为他找好理由了吗？
米莉姆小心翼翼地观察金鹏的脸色，因为金鹏的动作，两人凑得极近，差不多的身高让他几乎能平视对方的眼睛，呼吸间微暖的气流，心跳搏动迸发出的炙热血液，少年温度偏低的皮肤……无数的信息化作信息流钻入脑海。
这是正常人的感知范围吗？
困惑太多，米莉姆都不屑于分出心思去思考了，他现在怀揣着更大的疑问，百思不得其解。
“靠、靠太近了。”少年捂嘴轻咳，白纸一样的脸颊染上一抹嫣红。
金鹏慌忙松手拉开距离，“抱、抱歉。”
“我没事的，只是有些累了。”米莉姆揉揉脸颊肉，让自己面色尽量红润一些，话语更有说服力，“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好。”金鹏不疑有他，“此地虽然靠近沉玉谷边境，但边境那条长河对面统治者很强大，一般不会有敌人在此处入侵，相对安全。”
他解释道：“我之前经常接到巡视此地的任务，对地形比较熟悉附近刚好有一处可以暂时歇脚。”
“跟我来。”他向米莉姆摊开手掌，米莉姆迟疑了一瞬，贝齿轻咬下唇，轻轻将手搭在少年掌中。
才分开不过几分钟，两只手又自然而然地粘在了一起。
依旧是微凉的触感，常年练武持枪磨出的茧有些粗糙，却给这只少年的手增添了几分成熟可靠，让人无端心安。
这次或许是顾及米莉姆的身体，金鹏的速度不快，虽然比不上散步式的惬意，但也不至于行色匆匆，米莉姆还有时间细细打量四周的景色。
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记忆里又是一片空白，没有丝毫“自己来过这里”的印象。
又来了，这种无处不在的割裂感。
米莉姆跟着金鹏的脚步来到目的地，那是一片颇为宽敞的空地，再远处便是有些模糊浑浊的河水了，河面上雾气升腾，以米莉姆的视力也望不见对面的景象。
最吸引人的是空地上那块鬼斧天工的巨石，罕见的天然平整，被打扫得很干净，周边还有一些残留的木炭燃后灰烬。
看起来经常被人使用，像是金鹏的秘密基地。
“也算不上秘密基地吧，只是我来得比较频繁。”见友人好像有些误解，金鹏急忙解释：“这里很隐蔽，无论是族人还是敌人、魔兽来得都很少，一个人坐在此处或是练武，都很安静。”
米莉姆了然点头，自觉地坐上巨石，双手托腮，两条细长白皙的小腿不自觉晃荡，一双灿金的眸子来回环顾四周，熟悉的即视感愈发强烈。
金鹏不知从哪搬出一堆木柴，熟练地燃起篝火，火星接触干燥的木枝迅速点燃，高耸的火舌将空气烧出一层层透明的波动扭曲。
“现在才刚刚正午吧？”米莉姆抬头望望当空的炙日，又看看烧得正旺的火堆，额头沁出不存在的汗水。
幻、幻热……
“从床上起身就急匆匆去向药君大人问诊，巡视的路上也耗费了不少体力，都正午了，你应该饿了吧。”金鹏埋头翻找着随身背包，从里面掏出几个巴掌大的面饼。
面饼原本被油纸包裹着，开封便散出一阵的扑鼻麦香，面饼偏厚，饼皮金黄酥脆，看起来很顶饱。
米莉姆吞了吞口水，突然觉得肚子空空的。
这种感觉……是饥饿吗？
陌生，好像已经很久没经历过了。
“是浮舍大哥为我们准备的，稍微加热一下就能吃了。”金鹏将加热好的面饼包回油纸才递给米莉姆，米莉姆慌忙接过，小声惊呼。
入手有些烫，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面饼已经被迫不及待送进嘴巴里，即使被烫得直吸气，米莉姆还是没放弃咀嚼。
“唔！好好次！”口齿不清地夸赞着，米莉姆毫不吝啬递了个大拇指。
金鹏偏过头掩饰自己弯起的唇角，他在叫米莉姆起床前吃过早饭，现在还不是很饿，浮舍大哥的手艺很好，但干吃面饼滋味好不到哪去，所以只是草草咬了几口便停下了动作，转而欣赏起了四周。
米莉姆还在埋头奋斗，金鹏轻声的呢喃便飘进了耳中，“其实我也是阴差阳错才发现的这里。”
米莉姆啃饼的动作稍迟，悄悄竖起了耳朵。
“那时我年纪还小，为了躲清静偷偷跑来这里，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接近边界了，第一次来，又是背着浮舍大哥，根本没做好准备，又不熟悉路线，等我发现自己迷路时，早已是夜幕降临了。”
“夜晚的边届很危险的，你也太不小心了！”米莉姆蹙眉，露出不赞同的眼神。
“抱歉！”金鹏滑跪得很及时，连忙解释：“并没有发生什么危险，只是被一只奇怪的史莱姆请客吃了一顿……”
米莉姆呼吸一滞，心头剧烈跳动，一阵不可忽视的强烈预感占据脑海，让他后背无端冰凉。
压下急于揭开真相的焦躁，他声音干涩：“奇怪的史莱姆？”
他问着，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知道这个史莱姆，叫什么名字？”
对，名字，他迫切地想知道，那只史莱姆，叫什么名字？
“……”金鹏被问得表情空白，好像存在一股不可抗力阻挠着他的回忆。
直觉告诉他，这个名字不该被道出口，不然他所期盼的一切都会化作浮华的泡影，勘破的美梦，转瞬化作虚无。
可是，“米莉姆”想知道，“米莉姆”是重要的，是朋友……
失态转瞬即逝，他张张嘴，竭力忽略脑海深处不知名的压迫感，终于道出了那个脑海深处埋藏已久的名字，玄妙的联系让他指尖都忍不住蜷缩：“它说——”
“它叫利姆露，利姆露·特恩佩斯特……”
米莉姆，不，应该说，收回真名的利姆露瞳孔一瞬间放大，无数被暂时掩埋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划过，一点点拼凑出错节盘根的线索。
真相在眼前缓缓铺开。
第78章 人设：病秧子 这是一场破绽百出的木偶……
185、
虽说平日里习惯把需要动脑子的问题都抛给万能的大贤者, 但这并不代表利姆露不擅长思考，相反，有技能加持的利姆露脑子转得比一般人快了不知多少倍。
但凡能抓住一点蛛丝马迹, 利姆露都有把握顺藤摸瓜把真相猜出来, 更何况当下的情况，比起蛛丝马迹，更应该说是疑点重重。
这是一场拙劣的、破绽百出的木偶戏表演。
沉玉谷是戏台；浮舍、百姓这样的存在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药君是无关紧要配角，利姆露是深陷其中任人操控的倒霉蛋配角……
没错，这显然是场阴谋, 只是阴谋针对的并不是利姆露本身，他最多算是倒霉被牵连的重要配角, 他的作用有限, 迎合导演的需要, 配合主角的出演，给这场无人欣赏的戏剧添几分光彩罢了。
主角自然另有其人。
想到这儿, 利姆露很难不把自己的目光投向这场戏剧的主角——金鹏身上。
少年好像已经忘了方才的小插曲，此刻正任劳任怨地蹲下身子处理着木柴燃烧后的灰黑色余烬, 他们休整的时间不长，木柴燃得自然不是很彻底, 就算明火被扑灭，余烬的温度依旧炙热难耐。
白皙的脸颊被火热的气浪熏得发红，额间也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在阳光照射下闪出细碎的光。
金鹏察觉到来自身边人的视线，偏头回望过去，轻声问道：“在看什么？”
他本来不该是热切的性格，连浮舍大哥也愁眉苦脸地说过他的性子冷清不好相处，可面对好友时, 他总是想要表现得更温柔可靠一点，连说话的语调都柔了不少。
或许是米莉姆看起来柔柔弱弱很需要照顾的缘故吧？
利姆露心情颇为复杂地端详片刻，在金鹏全然信任的关切目光下终于败下阵来，一直紧绷的面色陡然垮掉，烦躁又无奈地抓抓头，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不，没什么……”利姆露摇摇头，伸手蹭掉了少年腮边不慎染上的一缕烟灰，待对方呆愣后羞赧低头时掩饰好自己复杂的神色，强迫自己尽量表现得自然些。
他果然还是ῳ*Ɩ 做不到迁怒别人，即使自己现如今的境地有一半都拜对方所赐，可归根结底，他们都是毫不知情的受害者。
更何况，他可是金鹏啊……
他可是，自己寻觅成千上万年的夜叉少年，是自己不慎落入深渊罅隙时唯一的同伴，是可以将身心完全托付给对方的战友，是倾尽所有全然信任自己的部下……
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直白又晦涩地向自己表达爱意，甚至不期待回应的家伙……
时间太过久远，连记忆似乎都有些褪色了，可利姆露始终忘不了当初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更难以忘却分别那双暗金色眼眸中炽烈又决绝，希冀又绝望的眼神。
利姆露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成分居多了，也许是那一秒从未体验过的怦然心动，或是对“命定之人”这一说辞先入为主的认同，或是寻觅等待千万年的执念，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希望对方再流露出那样悲伤到仿佛快要碎了的神色。
各种复杂的感情纠缠在一起，酸涩、甜美，又带点被时光酝酿后的微苦，各种滋味混杂，成了利姆露无数次午夜梦回独自品味的秘密。
金鹏，或者说，魈，他是特殊的存在。
他当然可以是同伴，是战友，属下，朋友，但比起这些，有一个更合适的身份留给他。
思绪飘到那个带着灼热温度的身份时，利姆露受惊似的回过神来，加速的心跳昭示他心情的不平静。
“脸好红，不会是发烧了吧？”微凉的掌心贴上来，混沌的大脑终于开机重启，CPU高速运转下，利姆露抬眸，少年令人惊艳的容颜又一次被深刻在脑海中，风中甚至飘来一丝沁香微苦的草药味。
是帮他整理药材时留下的，还是途中采集草药时染上的？
把不合时宜的想法快速抹去，利姆露这才意识到他们的距离好像太近了些。
“发烧？没、没有啦，只是稍微有点热而已。”利姆露连忙拉开距离，双眼四处乱瞟回避着金鹏的视线，双手掩饰性地凑在两颊扇风，初秋微凉的风却散不走难言的躁热。
首、首先，先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吧。
“对了！话说回来，为什么要把巡视的任务交给我们两个呀，虽然拥有神之眼很可贵，但我们这个年纪接手这么危险的任务，真的没问题吗？”
别忘了，这里就算在安全也是领地边界，是边界就会有外敌来犯的可能，在归离集，这样的任务会由军队直接接管，再不济的聚落也该安排身强体壮的成人来巡视，无论怎么说，这样危险的任务不该出现在两个青涩的少年手里。
沉玉谷难道没有大人，只剩老弱病残了吗？
“难道是夜叉族的战力都派往战场了？”利姆露猜测。
金鹏愣住，困惑不解：“之前或许很危险，但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如今的沉玉谷在梦主大人的带领下和平度日，巡视任务根本称不上危险，交给我们当作锻炼很合适啊。”
“你忘记了？这个任务还是米莉姆你眼疾手快抢到的，伐难和应达没有抢到可是悔恨来好久的。”
“啊？哈哈，还有这回事吗？”利姆露尴尬挠头，“那我还蛮厉害的。”
“况且……”金鹏沉吟片刻，眉头越皱越紧，似是努力思索：“夜叉族又是什么族？好熟悉的名字，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利姆露顿时头皮发麻。
186、
仔细回想起来，利姆露确实从记忆里翻出了某项设定。
“他和金鹏是万中无一拥有神之眼的人类少年。”
重点——人类。
当时的他根本没有记忆，自然不理解其中的蹊跷之处，如今恢复记忆也没把心思放在核对记忆上，这点细节差点被他忽略过去了。
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掠过，接下来的利姆露没敢再问其他问题，多说多错，他也不敢保证露出的破绽多了会怎样，谨慎起见还是暗中收集信息为妙。
金鹏说得没错，虽然身处荒郊野岭还是领地边境地带，但一路上遇到的危险在利姆露看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有零星几只攻击欲望并不强烈的魔兽，更多的是大型野兽，的确很适合练手。
当然，练手的主角自然是真正的少年人金鹏，利姆露这个上年纪的伪少年反而悠哉悠哉地躲在身后，心安理得接受着来自金鹏的保护。
除了保护得密不透风，利姆露只能看到对方的后脑勺外，真的毫无缺点。
虽然全程盯着绿油油的后脑勺也不无聊吧，但如果可以选择，他还是希望欣赏美少年正面杀敌的英姿。
有点太过可靠了啊，金鹏。
“怎么说也是一起接的任务，没必要这么紧张我的安危吧？”趁着金鹏干脆利落地摔下枪尖的暗红色血迹，利姆露轻轻戳了戳少年的脊背，小声嘟囔：“我看起来很需要保护吗？”
难道他在这场戏的剧本中是战五渣的菜鸡设定？
金鹏极力控制自己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指尖透过轻薄的布料戳在脊骨，仿佛生出一股奇妙的电流，沿着脊背一路蔓延全身，让他没由来地一阵酥麻。
他动作一僵，又不动声色地继续收枪的动作，仿若无事发生：“病号就不要逞强了，你看起来病得很重……真的不要紧吗？”
“是我不好，知道你生病了还拉你一起来巡视，早知道就应该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一天的。”
喂喂，这更离谱了吧？原来不是战五渣，是病秧子吗？
虽然觉得自己被小瞧了，但被金鹏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体贴照料的滋味还蛮新奇的。
一路走走停停，转过一圈后天色已经擦黑了，正常人经历这样高强度的体力消耗不说筋疲力尽，也得是饥肠辘辘才对。
利姆露捧着熟得刚刚好的日落果，头上顶着闲极无聊编的五彩小花环，肩上还斜挎着芦苇杆编成的小篓，里面挤挤挨挨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和撒着彩粉的药蝶。
闲适的模样，不像是来执行危险任务的，反倒像是来郊游的。
利姆露：谢邀，我真的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嗯，顺便也会把小鸟照顾得很好。
接过同伴贴心递来的泉水，金鹏就着莲叶痛饮几口，战斗激起的熊熊战意被清凉甘甜的清泉水浇灭，他擦擦嘴角，抬头望见了落日的余晖。
夕阳伴着霞光已经落到了天空的尽头，只露出小半圈橘红的光晕，但天色才刚被染上清幽的暗紫，远处还残存一些红艳艳的云霞。
他扭头看向身旁漂亮的少年，少年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清丽的脸蛋一半暴露在霞光中，一半隐匿在暗夜里，像是神与魔的聚合体，圣洁中又暗藏着蛊惑人心的魅力，如果他只是淡漠地垂下眼帘，或许会达成拒人千里之外的效果，可他偏偏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好像自己的身影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
金鹏的心脏没由来地快了半拍。
“看天色，等我们赶回聚落，大概已经是午夜了。”这是考虑到同伴有病在身，若是他自己，全速之下完全可以在半个时辰内返回聚落。
就算是没有战争的和平时期，夜间依旧是危险的代名词。
如果加快速度，米莉姆的身体或许吃不消：但若是依照当前散步一样的速度，夜间遭遇不测，他真的有能力保护好对方吗？
小夜叉有什么想法几乎都写在脸上了，心思实在好猜，利姆露当即心下了然。
据他从浮舍那了解，夜叉一族的聚落本就地处偏远的边地附近，可现在这个情况，剧本直接把夜叉一族都蝴蝶掉了，身为人类的金鹏和利姆露自然是居住在沉玉谷中心的人类聚落里。
平时依照剧本装一下病秧子只能说是兴趣使然，关键时候就没必要遵循人。
利姆露善解人意：“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加快速度……
“我可以背你回去。”
两道声音同时落地，利姆露眨眨眼，趁着还没完全被黑夜吞噬的霞光，看清了少年躲闪的目光，也没忽略少年脸上如火烧般滚烫的红晕。
唔，是红色的光照下来导致的吧？
利姆露忍不住抬起手背贴了贴那片绯红。
好烫。
“金鹏，脸好烫啊，你发烧了吗？”
利姆露嘴角轻勾，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在少年僵硬的表情中笑意渐浓，浓到深处喉咙里溢出几声畅快的笑。
这算什么？现世报吗？
第79章 你ooc了 幻境中的一切，都是为了金……
187、
不知是真的发烧了, 还是那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回来的一路上，金鹏都没说话, 沉默得像一具会动的雕像。
利姆露也没敢继续调侃, 从善如流爬上金鹏的背。
少年并不宽广的脊背，被微苦的药香包绕着，再加上金鹏真的很稳，就算加速奔跑也没什么颠簸，他竟不一会儿便涌上些困意。
他倒是很舒服了, 金鹏却被折磨得不浅。
倒不是很累，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同伴, 实际上比看起来还要轻些, 就算背着赶路也毫不费力, 但是害怕他再语出惊人说出什么奇怪的话，金鹏一路上都不敢开口, 直到耳后传来逐渐规律的呼吸声，这才算松了口气。
应该是睡着了。
也对, 带病奔波了一整天，肯定已经累坏了吧……
金鹏再次为自己思虑不周心生愧疚, 丝毫没想过对方一直躲在后面摸鱼摸得有多么滋润。
风元素加持下，没过多长时间，远处的点点光晕便闯入眼帘, 正是人类聚落，再靠近些，模模糊糊一个高挑纤细的人影正立在聚落高处的山坡的必经之路上。
人影望见他们，远远地挥手，不紧不慢晃了过来, 摇头叹了口气：“怎地这么晚才回来？”
“药君大人。”金鹏本想颔首回应，又猛地想到背后酣睡的友人，于是不得不把动作放缓，声音尽量压低。
耳边的呼吸依旧平稳，应该是没有醒过来，金鹏心底一松，小声解释。
“今日事多，不小心耽误了一段时间，回来晚了些。”
药君不动声色瞥了眼熟睡的蓝发少年，少年挎在身侧的草篓满满当当，心下了然，目露无奈：“你们心思也太实诚了些，采集草药的事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们顺手带一些就好，没采到也没关系。”没必要特地为自己寻找草药的。
金鹏顺着仙人的目光看去——
“……”不，您可能误会了。
草药真的只是顺手采集的，并且被他随手塞进挎包里与已经变冷硬邦邦的面饼作伴，米莉姆的草篓是他编来装萤火虫和药蝶的。
临走前这些小昆虫们被放生了，草篓空出来，便被塞了满满当当的日落果和野苹果。
他犹豫了一秒，最后还是放弃解释了。
算了，多说多错，就这样误会着也挺好的。
“多谢药君大人理解，祭典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们都会负责那片领地的巡视任务，采集草药的机会很多，若您不急着使用，待祭典之后我们可以一同送过去。”
“那就按你说得办吧。”药君点点头，又指了指脑袋埋进金鹏颈间的蓝发少年：“他还好吗？病情加重了？”
“并未，只是身体抱恙再加上奔波劳累，睡过去了。”
“这样啊……”药君若有所思片刻，转眼又扬起了和煦的微笑，摆摆手赶他们快些回去休息了。
金鹏点头应是，一句告退后便悄然没了身影。
急着将同伴送回去的少年根本没注意到，方才还笑吟吟的温和仙人被留在原地，脸上的笑意被一点点收敛，眼底灵动的神色逐渐化为幽深的死寂，如一团化不开的墨色……
188、
如芒在背的目光终于消失，伏在金鹏背上的利姆露这才暗暗放松下来。
他真的不是故意装睡的，但是恶意满满的视线存在感已经强到堪比黑夜里的LED灯了，他又睡得不深，想不醒都难。
所以说不要仗着正主不在就光明正大地扭曲人设啊，这个药君已经严重ooc了吧？就算没怎么相处过，通过浮舍之口，他也对那条蛇有些恶趣味的性子有所了解，就算平日里精通医术、救济百姓，但也不会露出这样……亲昵温柔的笑。
反而会对着不遵医嘱的病人吐槽一番，嘴比蛇毒还毒几分。
反倒是梦之魔神在臣民心中的形象一直是以亲和为主的。
现在的药君这副模样，不像是“药君”，倒像是披着药君壳子的“梦主”。
脑子里千回百转，明面上依旧在装睡，现在是在不是醒过来的好时机，不然只会是金鹏和他四目相对，两脸尴尬。
还不如装睡装到底。
任由金鹏从窗子里翻进房间，将自己妥当安置好，临走前还细心地将半开的窗户关紧。
有点太过熟练了，金鹏……
利姆露掐着时间，确保对方不会突然折返后，这才缓缓睁开双眼，起身半坐，借着外界宛若白昼的灯光打量起了屋内布局。
姑且算作是他家的房子格局很小，仅仅一个人生活还好，多一个人便会显得格外拥挤，虽然五脏俱全，但没有一处是多余的无用装饰。
简单到没有一点花纹的实木衣柜、只睡得下一人的木板床、纯白的床单被褥……甚至连个花瓶都懒得摆。
有一种玩家初始装备的敷衍感，无处不透露着粗制滥造经费不足的美。
利姆露捏着下巴观察半天，得出了“梦之魔神还得再练练”的结论。
如果梦之魔神是前世的游戏厂商，那这款游戏八成得赔得公司内裤都不剩还得惹得玩家一顿臭骂。
先不提毫无背景信息、没有一丝代入感的玩家身份，严重ooc的npc人设，忙碌一天都没进主线的拖沓剧情……至少得把房子建得华丽宽敞些吧？
我是什么很没面子的家伙吗？
唔，开玩笑开玩笑……对他不重视也不算坏事嘛，至少这代表梦之魔神还没有识破他的身份，只是单纯把他当成增添真实互动感的npc而已。
毕竟，幻境中的一切，都是为了剧本的主人公——金鹏服务的。
189、
没错，幻境的主角是金鹏，梦之魔神的阴谋对象，也是金鹏。
恢复记忆的第一时间，利姆露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跟身为实力强大的魔神无关，其实只要动脑子仔细想想，破绽已经非常明显了。
金鹏的话，实在太有分量了。
并不是说他一言九鼎的意思，而是说，作为剧本的主角，金鹏甚至拥有类似言出法随的能力。
人物、场景，环境中的一切都在为他服务，所有的变化只为迎合金鹏的想法。
金鹏认为他开窗睡觉会着凉，所以即便现实中利姆露拥有魔神的强悍体质，在这里依旧会染上风寒。
幻境里的“药君”也配合着金鹏的想法，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强调“开窗染上风寒”这一设定，好似在洗脑。
这样的细节还有很多，本该罕见的药材到了金鹏这里却像野草一样随处可见，并不亲人的药蝶也不排斥金鹏的接近……
金鹏就好像幻境中的气运之子，被此界的“天道”眷顾，金鹏为中心，方圆几里内的花草都是生机勃勃的，反之则是暮气沉沉，毫无半点生气。
利姆露又想到了分、身传输给他的记忆，那时的他还没恢复记忆，分出的那部分意识比起分、身，更像是神之眼拥有者特有的“技能”。
一团形似水元素史莱姆的元素生物，攻击力有待商榷，充当“监视器”倒是很方便。
监视器传来的画面断断续续，“药君”瞬间变脸的诡异场景却完整传给了利姆露，没有一丝遗漏，给还没恢复记忆的他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嗯……现在想来也很恐怖啊！
蓝发少年一头长发被挠成鸡窝样，在狭窄的小床上滚了几圈，最后一个鲤鱼打挺跳到地板上。
那么问题来了——所以这个幻境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该怎么回到现实？
“果然这样烧脑又诡异的问题就该拜托给大贤者亲来解决啊！”利姆露敲敲脑袋，再次尝试：“大贤者亲，你真的不在吗——我真的很需要你啊！”
脑海内寂静无声。
利姆露抱头崩溃。
再次失败了。
“米莉姆！”
利姆露还没来得及沮丧太久，阴森森暗含怒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咬牙切齿，听得他脊背一凉，打了个激灵。
是金鹏的声音。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带杀出个回马枪的？！
利姆露犹豫了又犹豫，终于还是慢吞吞地回头，眼前的一切让他不得不承认现实——
本该回家洗洗睡的少年，此刻却真真切切出现在窗外，从高耸的树枝上翻身而下，像只身姿轻盈的飞鸟，稳稳落在窗边。
利姆露表情空白了一瞬，抬眸，正对上了少年暗金色的双瞳，眉头轻拧、眼神锐利，满眼的不赞同。
好像自己背着他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利姆露莫名地有些心虚，勉强扯起唇角：“金鹏，好、好巧啊，你也没睡呢？”
“不是很巧。”金鹏不悦地眯起双眸，视线下移，“我是专程来看望你的。”
真的只是“看望”吗？用监视比看望来得更准确一点吧？
利姆露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白生生的脚踩在地板上，远低于人体的温度将脚趾冻出一点粉红，他后知后觉地缩了缩脚趾。
“还记得自己是个病人吗？”金鹏的语调生硬，“这样乱来，身体迟早被你搞垮掉。”
错了，他错了，别骂了别骂了。
“那、那个……我说其实地板很暖和，一点都不冷，你信吗？”利姆露尝试狡辩。
“……”
最基本的信任都不存在了吗？！
第80章 游戏更新了 战争已经结束了？真的假的……
190、
幻境正在渐渐完善。
换成更通俗的游戏用于来说, 游戏正在被一点点优化。
并不是凭空臆想，这是利姆露观察数天后的结论——他已经被困在这鬼地方将近一周了。
一周啊！知道他这一周是怎么过的吗？
每天不能睡到自然醒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一天不落地吨吨吨该死的汤药？
黑乎乎的, 散发着古怪又浓烈气味, 一口下去能杀死一片味蕾的中药。
又一次被金鹏从床上揪起来的利姆露杂毛乱飞、目光呆滞，罕见地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我是谁，我在哪，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上辈子，就算称不上是绝世善人, 但也罪不至死吧？
“我似乎记得，药君只给我开了六剂汤药……”昨天已经是最后一副了吧？
那桌子上摆的又是什么？
“金鹏, 这是你生病要喝的对吗？”利姆露问得小心翼翼, 目含祈求的泪花。
金鹏一改往日的善解人意, 态度坚决地将药碗推到同伴面前，“不, 这是你的。”
“病去如抽丝，风寒虽然算是小病, 想要真正痊愈也需要不少时间，贸然停药说不准会复发。”他试着循循善诱：“我去药君大人那多要了几副, 把这几副喝完才保险一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利姆露抗拒地身子后倾，两手一推将瓷白的汤碗推得远远的，态度坚决道：“我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今天说什么都不可能再喝这东西一口了！”
如果是史莱姆的身体，他当然可以二话不说灌下去，就当是哄金鹏开心，可他现在是完完全全的“人类设定”，屏蔽味蕾这样超脱人体的技能他想都不要想。
绝对！不能！再喝一口！
金鹏：“……”好像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无法, 金鹏只能拿出对付族中小孩子的招式来。
“乖乖把药喝完的话，我提前预定好了柳婆婆家的流心奶黄包当作甜点，新鲜出锅的，不想尝尝吗？”
“……”利姆露抗拒的动作一滞。
十分钟后。
利姆露木着脸，在柳婆婆热情洋溢的“下次再来”中，拎走了两兜热气腾腾的流心奶黄包。
利姆露啊利姆露，你怎么能如此堕落！先前立下的决心你都忘了吗？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味道怎么样？”金鹏跟在身后，加快几步跟上了利姆露的步伐：“听说是柳婆婆自己研发的新口味，特地加入了清凉解腻的史莱姆原浆……虽然材料有点奇怪，但很受大家喜欢，应达和伐难都很推荐。”
已经毫不犹豫咬下半个奶黄包的利姆露动作一顿，清甜的奶香流心混杂着细碎Q弹的果冻状颗粒进入口腔，原本还泛着余苦的舌根被美食净化……他眯起眼，忽略了某种原材料，面不改色继续咀嚼下去。
“唔……味道还不错。”
没人规定史莱姆不可以吃史莱姆，对吧？
191、
利姆露啃着奶黄包，顺便记下了今天更新的“优化内容”——柳婆婆的早点铺。
又是一个先前听都没听说过、就好像凭空冒出来一样的设定。
同样的情况，这几天利姆露实在见识了不少。
来到幻境的第一天，利姆露仅仅靠着零星的初始信息，外加有意无意对金鹏套话，半蒙半猜出了幻境的背景设定，那天出场的人物也只有来来往往的背景板百姓，以及意思被梦主夺舍的药君。
幻境的第二天，迎来了版本大更新，走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已经不再将他视若空气了，时不时还会窜出几个陌生路人对他打招呼，态度格外熟稔，好似利姆露真的是在他们的见证下一点点长大的孩子，而不是突然冒出的外来者。
被一群根本不认识的大爷大妈叔叔姨姨围起来讨论自己最近是不是生病了，瘦了一圈小脸都不怎么圆润了……这种事情利姆露绝对绝对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接下来的每一天，利姆露都重复着与第一天大差不差的生活轨迹，幻境每天都会增加几个鲜活生动的“npc”，但无关紧要。
破除幻境似乎陷入了僵局。
直到幻境的第六天，也就是昨天，更新内容迎来了重量级强化。
金鹏带他去拜访了族中颇有名望的体术老师、顺便兼职发布任务的负责人——一个满身腱子肉的中年男人，自称是经验老道的神之眼拥有者，在浴血拼杀的战场上侥幸活下来，现在负责引导一些有天赋的小萝卜丁们。
看上去十分合理的设定，男人的一举一动也格外的鲜活灵动，丝毫没有“被冒充的药君”那副伪人样，身上纵横交错的一道道伤疤也证明了他真的经历过不下一场战争，提及战斗时眼中闪烁的兴奋与怀念也不似作伪……
除了那满背神秘狰狞的漆黑纹路，还有比正常人肘部多出的两扇蝠翼外，真的没有丝毫破绽……个鬼啊！
破绽已经很明显了啊喂！正常人类真的会在胳膊上长蝙蝠翅膀吗？
利姆露当年可是拯救过整整一族的夜叉的，就算夜叉一族的“非人特征”五花八门、形似飞禽走兽的有之、三头六臂的也很常见，几乎没什么规律可言，利姆露还是能找出一些微妙的共通之处的。
再加上与他真真切切与夜叉族的谷安小姐相处了数百年之久，对未来的金鹏也颇为熟悉……
所以，夜叉族长什么样，他能不熟悉不清楚？
这非人的双翼，这显眼的大花臂，这独具一格的穿衣风格，这令人胃疼的战斗本能……你敢说你不是夜叉？！
你跟说我都不敢信啊喂！
于是尽管已经从金鹏那了解到“沉玉谷没有夜叉一族”这样的设定，利姆露还是不死心地向男人试探了几句。
“夜叉一族？”男人捕捉到了利姆露话中的关键词，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你是从哪听来的这个种族？”
“啊、啊哈哈哈……真的有这个种族吗？”利姆露心虚地挠了挠脸颊，嘴里打着哈哈：“还以为只是仙人口中的传说来着，是我不小心听了几句仙人们的聊天才知道的，具体什么时候已经没印象了。”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又补充了句：“当时金鹏也在场，我们还打赌这个种族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来着。”
男人顺着利姆露的话，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目光呆滞一看就像在走神的金鹏。
金鹏茫然地抬头，顶着男人怀疑的目光，余光瞥到了正冲他不住使眼色的同伴。
利姆露：看我眼色行事jpg
金鹏：“……”眼睛抽筋了吗？
“金鹏，真的吗？”男人肃着脸问道。
金鹏可疑地停顿几秒，最后还是点头道：“真的……”……吧？
一旁不断打眼色的利姆露松了口气，握紧的拳头小小挥舞了一下。
好样的，金鹏，已经可以依靠眼神无障碍交流了！我来编你来圆，这难道就是我们热血沸腾的组合技吗？
男人面色凝重地思考了半晌，叹气一声：“不管你们从哪听来的消息，消息又是否属实……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夜叉一族，已经是埋没在战火与尘埃中的过去了……他们消失得很彻底，不过，比起消亡，用“演变”这个词或许更恰当些。”
他说着，异于常人的手掌无意识地握成拳，好似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在鼓起的血管与青筋中流淌，沉思过后，他蓦然回神，冲利姆露摆摆手：“好了，小孩子的侦察兵游戏到此为止了，这是你们今天的任务，接好。”
利姆露从他手里接过那张薄薄的白纸，没兴趣再扫一眼，直接顺手塞给了身侧的金鹏。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任务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巡视领地——说不定是梦之魔神偷懒了，这几天他们的任务根本没变过。
“对了。”赶在两人告退转身离开之前，男人又出声叫住了他们：“前几天的任务完成得不错，今日任务结束后，明天可以休息一下。”
“战争已经结束了，没必要把自己逼太紧。”
“……”利姆露低头收敛起眼底的复杂，再次仰起头时，已经换上了大大咧咧的笑：“好啊！”
“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做任务，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早就想休息一下了！”
他笑着，脑海里却不停翻滚着男人的那句话。
战争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是战争真的结束了，还是你们在期盼着战争结束呢？
……
“米莉姆！米莉姆！”焦急关切的声音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一声声传入耳中，利姆露恍然脱离回忆，意识被拉回现实。
利姆露应声望向声音的来源，少年瑰丽又颇具攻击性的五官被他印在眼底，面前的少年与记忆中的渐渐影子重叠，一时间恍如隔世。
他又思考起来不相关的事——如果金鹏呼唤的是他的真名……
“米莉姆？”金鹏再次唤了声好友的名字，却见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带着某种异样的遥远。
“走在街上就不要走神了，很危险。”
错觉吗……
“好吵啊金鹏。”蓝发少年不耐地捂住耳朵，朝远离金鹏的方向缩了缩，睁大眼睛煞有介事道：“喋喋不休会变成老妈子的哦。”
在开玩笑。
金鹏心底莫名的紧张霎时消散，转念一想甚至觉得自己可笑。
他和米莉姆可是从小到大的同伴，对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米莉姆怎么会透过他来看别人呢？
他甚至还记得小时候的米莉姆——
记忆恍惚了一瞬，金鹏刚放下的心瞬间再次提起来，他努力思索，恨不得翻遍记忆里的角角落落，最终却一无所获……
小时候的米莉姆，是什么样的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