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确实是有些困了,她开了空调,直接就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
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梦见以前和江问舟还在一起时的一些事,一会儿是他们一起在图书馆自习,一会儿是江问舟陪她去看音乐剧,一会儿是他们吵架闹别扭……
醒来以后全都不记得具体内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一时不由得有些怅然若失。
可是心情却好得差不多了,甚至还有些摆烂,这也是我家,我凭什么躲着他,他讨厌我,恨我,那就他避开好了!
反正她不走。
只要这么一想,她立刻变得理直气壮,心境也随即开阔平稳起来。
于是本来还因为成功刺激到她而高兴的江问舟,又不高兴了。
他看着齐眉睡醒以后神清气爽的脸,还有脸上柔和舒展的笑意,眼尾弯弯的,眼波流转间有股柔和的灵气,像是会说话。
他曾经在这双灵动的眼睛里看到过诸般情绪和千言万语,那些嗔痴和爱意全都属于他一个人,所以在失去以后,才会觉得格外受不了。
下午三点多,正是吃下午茶的时候,孙茂芸准备了容城特色的几样糕点,江眀琮一边泡茶一边对纪达说:“明天我带你们喝早茶去,正好明天西西和舟舟也休息。”
“早就听说容城早茶有名,这次难得来一趟,我肯定要吃够本才回去的。”纪达笑呵呵地道。
接过江眀琮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才继续说道:“不过就不用麻烦孩子们啦,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要做,大好光阴不去做自己的事,耗我们身上可浪费了。”
“他们能有什么事啊,西西白天又不上班,舟舟……”孙茂芸说到这里看了眼江问舟,问他,“明天有没有空?不会要去开什么会吧?”
江问舟刚拿果签扎了一块蜜瓜,闻言摇摇头,语气平静缓和:“这个星期难得什么事也没有。”
齐眉闻言实在没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好想问问他,您论文写完了吗?
但她忍住了,这种玩笑话不适合现今的她和江问舟。
江问舟察觉她的目光,立刻回看过去,乌黑的瞳仁毫无情绪地凝住她,却激得她背后冒出一大片鸡皮疙瘩。
被这样看着实在压力太大了,齐眉立刻转头,专心用听大人们将话来转移注意力。
纪达这时笑着对孙茂芸说了句:“弟妹怎么只问工作,万一孩子要去谈恋爱呢?”
说完不等孙茂芸回答,就问齐眉和江问舟:“你们俩也不小了,有对象了吧?”
好像只要到了某个年龄段,大人们就爱问这个问题,是不是真心催促另说,问是肯定要问的。
江问舟本来已经收回的视线在听到这句话后,又忍不住往旁边一撇。
恰好落在齐眉的侧脸上,看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江眀琮就接着道:“她才多大,她哥都三十好几了,不也寡佬一条,着什么急啊。”
纪达闻言惊讶地看向江问舟:“舟舟也还没对象么?”
齐眉又一次忍不住扭头,却正好看见他收回目光的那一秒。
接着就听他道:“有过,分了。”
这下就连江眀琮和孙茂芸两口子都来了兴趣,放下茶杯就凑过来问他:“真的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江问舟的眼睛轻轻转了一下,眼尾余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齐眉,见她虽然神色平静,但握着茶杯的手却指关节泛白,忍不住哼地笑了声。
“两三年前,西西……”他顿了顿,放着所有人的面非常刻意地看了齐眉一眼,才继续道,“西西毕业那一年分的,本来要跟家里说,这不是……用不着了么。”
几个大人顿时不约而同地一脸可惜。
孙茂芸说完可惜,又认真地问:“那你们是为什么分手的?是结婚的事没谈拢,还是怎么说?有没有家里的原因,比如……呃、要在申城买房之类?你先说说,我和你爸先提前做做准备。”
江问舟的眼神又歪了一下,瞟向齐眉。
齐眉这时已经转脸看着他,嘴唇轻轻咬着,神情看起来已经不如刚才平静。
她看他目光里,甚至若隐若现地出现了紧张和惶恐。
江问舟心里一涩,喉咙像被一团湿水棉花堵住了一样,那团棉花还不停地往外挤着水,水汽一点点氤氲上他的眼底。
“不关家里的事。”他摇摇头,笑着叹口气,温声安慰孙茂芸,“咱们家是很好的,不信……你问西西。”
齐眉这会儿精神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聚精会神地听着江问舟说的每一个字。
他没说一句话,她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她真是怕极了他会下一秒就不管不顾地嚷出来一句,那个跟我分手的人就是西西啊!
于是一听到他说到自己的名字,她立刻抖了一下,差点要跳起来。
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看到了江问舟望过来的目光。
她猛然想起来大二时参加英语演讲,上台之前很紧张,江问舟就直视着她的目光,嘱咐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需要再镇定一点。心乱的人才会出错,一步错就会步步错。”
后来遇到很多比演讲比赛还要令人紧张的时刻,比如第一次抢救病人,第一次遇到死亡病例,第一次独立值班,甚至是第一次……面临职场霸凌。
她都回想起江问舟当时的眼神,和他说过的话。
“心乱的人才会出错。”
这句话在脑海里响起的时候,她立刻便回过神来,乱成一锅粥的心湖又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
虽然还是没能完全恢复平静,但至少在孙茂芸他们的注视下,她可以毫无迟滞地点点头,表示赞同江问舟的话。
江眀琮干了一辈子警察工作,观察能力毋庸置疑,敏锐地从齐眉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不对劲,但具体哪儿不对劲……
一会儿再问。
他不动声色地转头看向江问舟,神情疑惑:“那你们为什么分手?”
江问舟重重舒出一口气,往沙发背上一靠,双手一摊:“因为她不够信任我,我们之间有一些……分歧,她不相信我能处理好,所以我们发生了矛盾,最后……”
他耸耸肩,没有再说下去。
但大家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孙茂芸还说:“那还真是你的问题,肯定是你没做好,没有给够人家女孩子安全感。”
江问舟点点头,没来得及变态以后会改,就听江眀琮忽然冲齐眉问了句:“西西,你之前跟你哥是一个学校一个单位的,他女朋友……你应该认识吧?”
齐眉刚放松下来的呼吸立刻又紧绷起来。
连江问舟的心里都立刻警铃大作,好家伙,他爸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孙茂芸这时诶了声,也扭头看向齐眉,问道:“对啊,西西你应该认识的吧,快跟我们说说,你哥当时的眼光怎么样?”
齐眉:“……”这是要我自己夸自己?
她张不开这个嘴,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由得面露难色,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下好了,谁都知道有古怪了。
她心里急啊,急得后背都要冒汗了,想说不知道,又怕被看出是撒谎,可是说知道,那更没法编了。
最后她只能硬着头皮去看江问舟,内心希望他赶紧出来打圆场。
何况是他先起的头,最后却把难题丢给她,这对吗?!
江问舟当然看得出她的为难和怨念,嘴角抽了一下,语气无奈地道:“你们问她能问出什么来,她都不知道。”
嗯???
孙茂芸一愣,有些不信:“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是跟西西一个单位吗?”
我们还住一个房子睡一张床呢,那咋啦?
江问舟在心里吐槽,面上却淡定地摇摇头:“又不是连体婴,怎么可能对对方的事知道得这么仔细,你们上班的时候对同事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吗?”
那确实没有,可是,“你都不带女朋友和妹妹一起吃顿饭,认识认识的吗?”
“还不到时候。”江问舟含糊地应道,“后来就没来得及。”
这话其实漏洞很多,但他一口咬定就是这样,大人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真的审问吧?
齐眉倒是松了口气,肩膀往下一塌,靠在了沙发扶手上。
江问舟一面应付母亲的盘问,一面抽空乜了她一眼,见她一副逃过一劫之后庆幸又累得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由得想翻白眼。
真的,人无语到一定程度真的会笑。
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件事,时间也到了四点多,孙茂芸说该出发去吃饭了。
“在容城大酒店订了桌,现在出发,到的时候刚好饭点,早点吃,吃完了西西还得去上班。”
纪达就好奇地问:“西西今天值夜班吗?”
“她店里。”孙茂芸笑眯眯地解释道,“机场不是上一休二么,业余时间多,她跟老陆家陆阳的对象合伙开了家店,白天是咖啡店,晚上是酒吧,她就负责晚上的营业,有时间就去。”
纪达恍然大悟,笑道:“也好,趁年轻熬得动,是该拼一下。”
又提议说:“要不我们吃完饭,也去支持一下西西?”
“爸你不能喝酒!”他儿子纪琏闻言立刻出声阻止。
纪达一噎,辩解道:“我没有说喝,去看看而已,看看又没事。”
纪琏无语:“……你去酒吧不喝酒算哪门子支持人家生意?”
好了,这下不知道怎么狡辩了,他一时噎在那儿没出声儿。
齐眉见状忍住笑,解围道:“我们也有很多无酒精鸡尾酒的,有些是果汁混合,有些是茶和果汁混合,还有苏打水和果汁混合,都可以的。”
有些客人要开车,但不想叫代驾,或者本身不会或不宜喝酒,但陪了要喝酒的人一起来,不喝点什么总觉得格格不入,种种原因,店里的无酒精鸡尾酒销量也还不错。
于是大家都松了口气,纪达对江眀琮笑着感慨道:“咱们是真的老啦,已经到了喝一口酒都要提心吊胆的岁数了。”
“可不是么,以前我们假期凑一起喝酒的时候,哪次不是啤酒一打起步。”江眀琮站起身,也叹口气,“现在不行喽,血压不饶人。”
“你比我还好了。”纪达失笑,起身和他一道往外走,站在门口看着远处的天,笑着说了句,“太阳快要下山喽。”
“明天还会升起,怕什么。”江眀琮笑着应了句,扭头问道,“谁坐我的车啊?”
齐眉刚想说她坐,就听江问舟开口道:“你带妈和纪叔叔吧,西西和小纪哥坐我的车走。”
齐眉一噎,半晌又想起来:“年年和金金怎么办?”
“都留在家,晚上我接你回来,不是明早还要一起去吃早茶么。”江问舟淡淡地道。
齐眉还没想到拒绝的理由,孙茂芸已经道:“这样可以,你哥总比年年更能唬人。”
齐眉:“……”
孙茂芸说完立刻上楼去把窗户都关了,嘱咐年年和金金在家不要打架。
齐眉再也拒绝不了,只好努努嘴跟着江问舟走。
不过等到要上车,她立刻主动选择了后座,对纪琏说:“小纪哥坐副驾吧,可以跟舟哥聊聊天。”
舟哥。江问舟听到这个称呼时眉头一挑。
似笑非笑地对纪琏说了句:“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叫过我了,我差点没反应过来,心说这是谁啊?”
顿了顿,哼的笑了声:“原来是我自己啊。”
这俩人绝对有事,纪琏自己也算是过来人,见状笑笑,没有多嘴说什么。
齐眉嘴角一抽,有些讪讪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刚坐好,就听前面传来一句淡淡的:“副驾驶后面的袋子里有零食。”
她一愣,眼睛眨了眨,内心顿时涌起一点惶恐。
啊这……这不会是叫了声哥才有的福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