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二更)
◎光着最好。◎
——这是谁家鸭子叫?
楚心柔一脸的无奈,她对乔潇潇使了个眼色,潇潇扭头一看,在看见糯糯那一刻,她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揉了揉眼睛,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抱住糯糯,惊喜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糯糯的心啊,碎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来,她伸手很抗拒姐姐抱自己,还在那嘟嘟囔囔地抱怨:“说我是鸭……我是鸭……你就是大鸭……”
她长大了,个子高了不少。
要不是乔潇潇那一米七六的身高,一般人还真不好抱她了。
乔潇潇听到糯糯说话,激动的眼泪都流下来了,“糯糯,你能说话了?你真的能说话了?”
糯糯撇嘴,看着姐姐的眼泪,声音软了一些,“本鸭子进来了。”
这一声“姐姐”,天知道她练习了多久,居然被嫌弃成鸭子。
乔潇潇抱着糯糯在屋里转了一个圈,不停地跟她说这话,“你再叫一声姐姐。”
“截截……”
“是姐——姐——”
“截截……”
糯糯虽然能出声了,但是毕竟失语太久,还需要反复练习。
但是老师对她的评价非常好,“糯糯这个孩子,情商特别高,来的这几年,把几个年级的小朋友,尤其是漂亮的,全都处成了好朋友。”
这给乔潇潇开心的。
她抱着糯糯怎么聊都不够,还直接去隔壁了。
琴房里,杨绯棠正皱着眉看一个节拍怎么都弹不好的学员,乔潇潇进来后,抓着糯糯的手,糯糯立即叫:“杨截截……”
“哟,糯糯,你能——”
“啪”的一声,门关上了。
杨绯棠的话还没说完,乔潇潇就又抱着糯糯去三中了,这可给她显摆坏了。
从小璐截截到王宁截截,再到小花截截……
糯糯就像是个吉祥物一样,被乔潇潇反复展示,等晚上,一大一小回到家的时候。
乔潇潇看着楚心柔第一句就是:“截截,晚上咱不吃面条了,咱出去吃。”
楚心柔:……
晚上饭吃的也挺热闹。
糯糯本来就是个外场的人,跟大家慢慢的说了说在学校的生活,顺便,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乔潇潇看了看照片。
“这谁?”
乔潇潇看了照片上扎着麻花辫的混血小姑娘,“好漂亮啊。”
很像是拍广告的那种漂亮小混血,眼睛贼大,皮肤特别白。
杨绯棠和楚心柔都凑过来看了看,也都跟着感叹,“真漂亮啊,是好朋友吗?”
糯糯很缓慢地说着:“这似我女盆友。”
大家:……
糯糯优雅地放下筷子,“下次……正式带给你们见见。”
OMG。
这带给乔潇潇的震撼,可想而知。
有的人还在为了暗恋的痛苦兮兮的忍不住每天被窝里偷偷流泪。
有的屁孩子居然已经谈女朋友了?
晚上回家,乔潇潇按照老样子,想要给糯糯洗澡,糯糯却摇着头拒绝了,“我自己来。”
她想着是自己长大了,不用姐姐再这样“伺候”了,以后,姐姐也可以放心她了。
谁知道,乔潇潇失魂落魄的走到了沙发边,坐在了楚心柔身侧,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怎么了?”
楚心柔关掉手里的电脑,侧头看着她。
乔潇潇怔怔地看着姐姐,问:“你说糯糯不让我给她洗澡了,难道……谈了女朋友,就不需要我了么?”
楚心柔:……
她发现,潇潇可能是因为长期忙碌,在自己家人事儿上,特别“直”神经,那是一点都不打弯。
她笑了,戳了戳乔潇潇的鼻子,“糯糯都十几岁了,当然要自己洗澡了,你不能总把她当孩子啊?”
乔潇潇低着头,心里不是个滋味。
从小,她们姐妹相依为命习惯了,面对这样独立的糯糯,她空落落的。
楚心柔摸着她的头发,“好了,妹妹长大了没事儿的,我陪着你,嗯?”
乔潇潇将头蹭了蹭楚心柔的脖颈,点了点头。
糯糯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姐姐跟小狗一样跟楚心柔撒娇,她笑了笑,很熟练的走到以前乔潇潇学习的课桌前,拿出书本开始学习。
乔潇潇考上大学之后,这桌子,楚心柔也没有收。
总觉得那桌子在,就好像潇潇还在一样。
乔潇潇震惊的瞳孔地震了,“这还是我妹妹吗?”
她又是心酸又是欣慰的,起身,去糯糯身后观看。
她的妹妹,终于长大了,懂事儿了……
楚心柔不过是进屋切了个西瓜的功夫,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乔潇潇暴跳如雷的声音:“小王是八根冰棍,八根,你为什么上面还是8,下面就是18了,你有没有心?!”
楚心柔:……
糯糯这趟是属于“探亲假”的,时间不长,前后一共就只能待三天。
晚上,她缩在姐姐的被窝里,洗的香香软软的,跟乔潇潇聊天。
乔潇潇还是挺关心她的感情生活,先假模假样的聊了聊在学校吃的怎么样跟老师相处的怎么样成绩怎么样,之后,她图穷匕见,“你那个小女朋友,是怎么在一起的?”
糯糯抬起手,习惯性要比划手语,被乔潇潇一把按住了,“没事儿,慢慢说,我听着。”
“是……她和我是……一个班的……她也是哑巴……不过,她的情况……比我好……去年就能说话了,我们是患难见真情……她陪着我来着……我、我感觉还行,主要是那么漂亮……看着开心。”
“切。”乔潇潇乐了,“小屁孩,真肤浅。”
还看样貌呢?
糯糯看她这样,气鼓鼓的不乐意了,“你、你……要不是楚姐姐跟天仙似的,你能喜欢吗?”
乔潇潇听到“喜欢”二字心跳了一下,但是想着糯糯肯定没多想,随口说着:“她就是长成王二麻子,我也喜欢。”
她对姐姐的喜欢,哪里是基于样貌的?
糯糯也学着她“切”了一声,还是习惯性的用手比划。
——下手那么慢。
王二麻子你也赶不上。
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乔潇潇:???!!!
眼看着姐姐震惊的眼睛瞪得跟灯泡似的,糯糯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她,很慢,却无比清晰地说着:“我是你妹妹。”
她的姐姐,她能不知道吗?
从小到大,就那么点的心思,除了学习,就是把家里那些家务做好,能够生*计不愁,不挨打。
糯糯什么时候看见乔潇潇对别人这样过了?
看见姐姐见到一个人就会眼睛发光发亮的,会无论她说什么,都跟着点头,会不自觉地跟着笑?
乔潇潇张着嘴消化了好半天,她低头看着糯糯:“你不歧视?”
杨姐姐还花好几天才消化的,糯糯能这么快接受?
糯糯很疑惑地看着姐姐,问:“为、为什么歧视?是歧视你不如楚姐姐漂亮吗?不如她温柔?讲题的时候总是河东狮吼吗?”
乔潇潇:……
这就多少有点公报私仇的意思了。
不过,妹妹能答应,她心里不知道多开心。
难得今晚不用一个人在被窝里缩着畅想未来。
乔潇潇抱着糯糯,轻轻亲了亲她圆润的额头,眼里漾着温柔的笑意:“我在想啊,以后要是能和姐姐在一起,天南海北,无论她喜欢哪个城市,我们就去那里定居。”
她顿了顿,声音轻缓,像是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那样的日子:“偶尔也带她回万柳村小住,让她听听雨声,看看山色,就像从前那样。”
“她喜欢下雨天画画,我就煮茶给她,茶香混着雨气,一定很配。”她低头揉了揉糯糯的脑袋,笑意更深,“到时候,你也可以带着你的小女朋友来,我们一起喝茶聊天,好不好?”
糯糯用力地点了点头,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先是给姐姐充分的肯定。
“好啊,姐姐。”
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不会等我和我女盆友七老八十了,才能实现吧?”
乔潇潇:……!!!
我靠嘞。
这个小兔崽子。
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虽然吵吵闹闹的,但是送糯糯要回学校的前一天,乔潇潇还是忍不住垂泪。
当天晚上,糯糯在床上又蹦又跳的,先把床板给踩坏了。
然后,她悄悄地拉着楚心柔的衣角说:“楚姐姐……我……我姐姐她比较脆弱……明天,别让她跟我去学校了,会泪洒当场的。”
楚心柔摸了摸她的脑袋,深感赞同:“我也这么想的,明天让你杨姐姐送你好不好?”
糯糯摇头,“凤依姐姐说要来送我。”
听到妹妹的名字,楚心柔沉默了片刻,她点了点头。
糯糯打量着楚姐姐的样子,半响,她小声说:“凤依姐姐……她过得还好……不像是前几年……那么累了。”
她知道,楚姐姐是关心她的。
楚心柔默默许久,轻轻的点头,摸了摸糯糯的头发,“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糯糯看着楚心柔,“姐姐,我把床板踩坏了,我怕姐姐晚上……晚上睡不好,你能陪她么?”
她才是个11岁的孩子。
她能有什么坏心思么?
楚心柔点了点头,“好。”
她还挺欣慰糯糯长大了,知道心疼自己姐姐了。
送糯糯出门的时候,乔潇潇还是眼泪撒了几公里的路,拉着糯糯的手,怎么都不放开。
楚心柔哄了半天,才撒开手,倒是糯糯小大人一样看着楚心柔:“楚姐姐……你、腻辛苦了。”
楚心柔失笑,“我不辛苦。”
乔潇潇用手背擦着泪,哽咽着问:“你什么意思啊?”
这小屁孩,怎么总是含沙射影似的?
糯糯叹了口气,她看了看她那没用的姐姐,又望着楚心柔问:“楚姐姐……我这样犹自、幼稚的姐姐,你不嫌弃吗?”
楚心柔笑的温柔:“不嫌弃。”
糯糯点头,她又看了看乔潇潇:“姐姐,你看楚姐姐都不嫌弃你,这难道不是因为爱吗?”
妹妹这一句话,别说鸡皮疙瘩了,乔潇潇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
看乔潇潇已经当场吓麻爪了。
糯糯临危不乱,踩着乔潇潇的脚,看着楚心柔笑着问:“是吗?楚姐姐。”
楚心柔怎么会想那么多,她笑着点头,“是啊。”
……
“小不点,走了。”
不远处,楚凤依的呼唤声传了过来。
二小姐真的是说话算数。
她说要把糯糯当成妹妹,就真的当成妹妹了。
这两年,她去看糯糯的次数,可不比乔潇潇少。
尤其是心烦的时候,楚凤依坐在糯糯的身边,听她说说学校的趣事儿,看看她怎么“泡妹”,心情就会一点点放松。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磨炼,二小姐也知道了姐姐的苦衷,知道集团的现状,注定她们没办法靠的太近。
她既然已经享受了现在的一切。
必然要承受这背后的代价。
眼看着妹妹离开了。
乔潇潇还在默默垂泪,想着过去和妹妹在村子里的过往,想着那个小小的人,如今也长大了,不需要再牵绊,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的。
楚心柔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潇潇,糯糯说她把床板不小心踩坏了,今晚你得去我那屋睡。”
一句话,眼泪立马止住,乔潇潇的心一哆嗦,惊喜地看着楚心柔。
那目光,太过炙热,太过与平时不同。
楚心柔本能地偏开了头,心跳有几分不正常,“怎么?这么大了,还害羞?”
这几年,她们不是没有在一起睡过。
一般都是彼此生病的时候,会在旁边陪伴照顾着。
那时候的潇潇也不是现在这样的眼神啊。
“好,我收拾一下!”
过往的伤心事儿,对妹妹的舍不得,简直是一秒钟翻篇。
乔潇潇立即给她狗头杨军师发消息。
——杨姐姐,我今晚要和姐姐在一个房间睡,我该穿什么衣服啊?!
是保守一点的睡衣呢?还是之前买的那套超短裤?
杨绯棠的消息回的飞快。
——光着最好!
【作者有话说】
姐姐快知道了。
72
第72章
◎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她烫伤,带着赤.裸.裸的渴望与占有。◎
乔潇潇这辈子的勇气,可能都用在姐姐身上了。
她洗了澡之后,就光着钻进了楚心柔的被窝。
“又不吹头发。”后进屋的楚心柔宠溺的摇头,目光落在床上那团隆起的被子上。被沿处只露出乔潇潇一双眼睛,在暖黄色的床头灯下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楚心柔没多想,走近床边,习惯性地伸手去掀被子,她们之间这样的互动太过寻常。
“潇潇?”她的手指触到被角时,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被子下的身影轻微颤抖着,乔潇潇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从额头一直蔓延到脖颈。
楚心柔困惑地歪了歪头,空调的冷风扫过她的后颈,带来一阵莫名的战栗。
“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她下意识伸手去探乔潇潇的额头,却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被那异常的温度吓了一跳。
乔潇潇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缓缓坐起身,被子顺着身体的曲线滑落。
楚心柔的呼吸停滞了。
月光从半开的窗帘缝隙中倾泻而入,为眼前的景象镀上一层银蓝色的光晕。
乔潇潇的身体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羊脂玉,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虽然她的脸因为在广东的户外工作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但被衣物保护的身体却白皙得近乎透明,锁骨凹陷处投下浅浅的阴影,胸前的弧度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她们日常虽然亲密,但是这样的“赤城”相见还是第一次。
楚心柔的耳朵微微有些红,目光闪烁:“怎么不穿睡衣?”
乔潇潇假话张口就来,“就那么两件,都洗了……”
“是么?”
楚心柔的语气明显有些飘,乔潇潇湿漉漉的眼神像一张网,紧紧地勾着姐姐。
楚心柔走到衣柜前,拿出自己的睡衣,递给乔潇潇,不看她的眼睛:“快穿上,别感冒了。”
乔潇潇:……
看看睡衣,又看看姐姐。
乔潇潇做着最后的挣扎,“那你穿什么?”
楚心柔跟变魔术一样,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乔潇潇的T恤,“我穿这个。”
乔潇潇现在比她高出八公分,楚心柔穿上她的短袖时,衣摆只堪堪遮到大腿根部。
楚心柔的手指刚搭上睡衣纽扣就停住了。她的指尖在纽扣上轻轻摩挲了两下,最终还是抱着衣服躲进了洗手间。
当浴室门关上的瞬间,乔潇潇立刻扑向姐姐的蕾丝睡衣。丝绸般顺滑的布料贴在肌肤上,带着楚心柔特有的淡淡茉莉香。她把脸深深埋进衣领,呼吸间全是姐姐的味道。
浴室门再次打开时,乔潇潇的呼吸随之一滞。同样的蕾丝睡衣,穿在楚心柔身上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情——过短的衣摆让那双修长的美腿若隐若现,不合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线条。
水珠顺着她湿润的发梢滑落,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乔潇潇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喉咙发紧。
她知道,自己渴望的不只是这件睡衣上的气息,更是那个穿着睡衣的人。
吹头发的时候,楚心柔有些沉默,不知道是困了还是怎么的,乔潇潇是老样子,一被姐姐的气息包裹着,就昏昏沉沉的想睡觉。
等关了灯。
一室的馨香。
本来还心猿意马的乔潇潇打了个哈气,一转身,很熟练地缩进了楚心柔的怀里。
现在的楚心柔已经不能像是潇潇小时候一样,把她那样抱在怀里了,可潇潇还是习惯的蜷缩着长胳膊长腿,缩在楚心柔的怀里。
她很快就睡去了。
呼吸清浅。
楚心柔却久久难眠。
她盯着天花板愣神许久。
看乔潇潇睡熟了,她缓缓地起身,去了隔壁的房间。
潇潇的床板,的确是坏了,也不知道糯糯那孩子,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劲儿。
楚心柔又打开衣柜,看了看潇潇的衣服,睡衣的确不再,她又去了一趟客厅,看着滴滴嗒嗒刚洗好的睡衣挂在上面。
潇潇是什么人,心思多么的细腻。
怎么会不防一手?
楚心柔看着那两件的确都洗了的睡衣,心底的那口气这才舒了出来,她折返回房间,又坐在床边,盯着睡熟的潇潇看了一会儿,摇头无奈的笑了。
她在想什么啊。
怎么会怀疑潇潇呢?
不过是女孩子家的害羞罢了,难不成她还能是故意的?她小时候也这样害羞,自己也没多想啊。
做完心理建设的楚心柔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她才刚躺好,熟睡的潇潇就像是能够感知热源一样,一个转身,缩进了她的怀里。
楚心柔搂住了她,看着乔潇潇的睡颜,又想了想刚才看到她赤.裸身子的样子,脸有些热。
她的潇潇啊,真的长大了。
发育的那么好,那么漂亮呢。
第二天,乔潇潇一起来,就被蹭饭的杨绯棠拉倒角落里嘀嘀咕咕,“怎么样?”
乔潇潇睡得神清气爽,“什么怎么样?”
她在广东这几天,可能是想的事儿太多,也可能是太奔波了,怎么都睡不着。
昨晚在姐姐怀里,她睡得不知道多香,只是唯一遗憾的是晚上,她好像做噩梦了。
梦的具体情境,她记不清,只是隐约记得一双眼睛。
那是满是悲伤含着泪的眼睛,像极了楚心柔的,她就那么看着自己,没有说话,可内里的失望,却让潇潇读的的清清楚楚。
乔潇潇摇了摇头,一定是多想了。
杨绯棠可是过来人,一看乔潇潇这模样,知道又没有进展,她倒是也不急,“嗯,慢点就慢点吧,起码钻一个被窝了不是么?”
乔潇潇有点失落,“我看姐姐抱着我,跟小时候一样,一点波动都没有。”
“那不是。”
杨绯棠抚着下巴,盯着在屋里磨咖啡的楚心柔,“我怎么总感觉她有点不对劲儿呢?”
……
潇潇因为今天要去工作室忙,吃了早饭,早早的就出去了。
杨绯棠凑近楚心柔,想聊聊天,可她才一抬头,楚心柔就没好气地说:“一回来,你们俩就跟那嘀嘀咕咕的,一天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重要情报线索需要你们交换。”
杨绯棠:……
楚心柔:“你想问我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杨绯棠:……
楚心柔:“就你,现在和潇潇放个屁,都要分享一下什么味儿的,还想来我这儿套话?你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被机关枪扫射般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的杨绯棠:……???
这一大早上,从哪儿吃炮火了?
杨绯棠被撵走了。
楚心柔独自坐在客厅的飘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咖啡杯。窗外,一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在风中划出几道犹豫的弧线。
她忽然想起从前读过的心理学——人的认知一旦产生裂痕,就像打碎的镜子,即便勉强拼凑,那些细小的缝隙也会永远存在。
楚心柔抿了一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她分明还是坐在这个熟悉的客厅,喝着和往常一样的咖啡,可心里某个地方,已经被悄然植入了一颗种子。
“潇潇”这个名字在唇齿间辗转,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楚心柔想起昨晚那双眼里闪烁的光——那绝不是她熟悉的、纯粹的依赖。
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她烫伤,带着赤.裸.裸的渴望与占有。
楚心柔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咖啡杯壁传来微烫的触感。
“怎么会”
她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虽然感情经历空白,但二十八年的阅历让她不可能察觉不到这种变化。
只是这个念头太过荒谬,光是想想就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一点多的时候。
潇潇还跑回家了一趟。
她现在无论多么忙,主要是能回来都会尽量回来。
一进门,潇潇就看见楚心柔坐在沙发上发呆,愣了愣:“姐姐?”
听到呼唤,楚心柔偏头,看了看乔潇潇,潇潇还以为她怎么了,走了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没生病吧?”
往常这个时候,楚心柔一般都会在画室里画画的。
楚心柔摇了摇头,看着潇潇明亮的眼睛。
——对了,应该是这样的。
乔潇潇看姐姐没事儿,舒了口气,又看了看她桌上的咖啡杯,皱起了眉头:“姐姐,你又没吃中午饭。”
就对于楚心柔不爱吃饭这点。
乔潇潇是格外的“斤斤计较”。
明明是胃不好的人,怎么就这么不知道保养自己?
楚心柔怔怔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不饿。”
“不饿就不吃了?”
乔潇潇才懒得理她,洗了手就去厨房里了,很快,楚心柔就听见了锅碗瓢盆的声音。
一切,都是那么的窸窣平常。
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所以,一定是她多心了是么?
在乔潇潇端上了地三鲜和锅包肉的时候,楚心柔的心态已经调整的很好了,她的脸上带了笑,“怎么最近迷上了做东北菜?”
“嗨,还不是杨姐姐,看人家吃播,想吃了,我就学着做了,是好吃。”
乔潇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姐姐,你先吃,我洗个澡。”
她还是保持着运动的老习惯。
工作和学业太忙,潇潇就尽量规划时间,像是从工作室到家里,本来能坐车的,她直接跑回来了,出了一身的汗,再加上刚才做饭的油烟味,她可受不了。
楚心柔点头,起身,她走到衣架前,把昨天潇潇挂在上面的睡衣拿下来一件,折返,递给了乔潇潇。
乔潇潇抿了抿唇,姐姐怎么知道她晾在那了?
家里,除了客厅,潇潇很喜欢在书房晾衣服。
那的阳光最好了。
昨天晚上,是因为匆忙,她在晾在客厅里的。
但是……
乔潇潇看了看姐姐的脸色,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她也没多想,进屋去洗澡了。
楚心柔看着桌上的菜,一点胃口都没有,就在那坐着干等着。
乔潇潇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她光洁的肩膀上。她一眼就注意到餐桌上丝毫未动的碗筷,眉头轻轻蹙起。
“姐姐。”她走近时带着沐浴后的温热气息,发间飘散着淡淡的茉莉香,她微微俯身,发梢的水珠滴在餐桌边缘,“是不是太累了?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楚心柔抬起头,视线猝不及防撞进乔潇潇关切的眼眸。她侧着头,未擦干的水痕顺着她修长的颈线滑落,在锁骨处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洼。浴袍的领口因为俯身的动作微微敞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楚心柔感觉脑袋就像是卡壳了一样,几乎不反应了。
乔潇潇见她不答话,干脆在她身旁蹲下。这个动作让她不得不仰视着楚心柔,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楚心柔,她伸手轻轻搭在姐姐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要是累了的话,今晚我帮你按摩好不好?”
楚心柔这才“嗯”了一声。
饭桌上,乔潇潇还是老样子,随便跟楚心柔聊着今天的见闻,“姐姐,我在我们学校里,看到了一个贵州那边罗嘎村出来的小姑娘,她可是真的厉害,说是父母双亡,自己在家里,支撑了这么久,她们村子连个像样的学校都没有,她大多靠着自学,就考到我们学校来了。”
楚心柔点头,感叹,“孩子不容易。”
乔潇潇点了点头,“嗯,我想帮帮她,可是她……比我那时候防备心还强,每天上课,眼神里都闪烁着惊慌和小心翼翼。”
楚心柔的目光变得柔和,她想了想说:“如果她不想要别人靠近,你就去做你自己的,让她看见后,或许,她会自己来靠近。”
是么?
乔潇潇想了想,突然对自己无语一样笑了笑,“姐姐,你说我是不是自不量力啊?”
明明自己才脱离了“贫困”,那么弱小的微光,却想着照亮别人?
楚心柔摇头,温柔地看着潇潇:“我们潇潇就是这样的人。”
——以我来时路,赠你沿途灯。
乔潇潇是最听楚心柔的话的,这几天回学校,也没再去把太多的心思放到那个叫佪莺的小姑娘身上了,而是继续忙着自己的事儿。
大学的课程,对潇潇来说几乎是小菜一碟。
她还保持着高中时的习惯,因为英语一直不大好,潇潇每天早上都会晨读,已经把两本厚厚的教材都背下来了。
因为离得近,偶尔的,小花和袁璐她们也会来找她。
刚开始,门卫都拦着,后来时间久了,门卫无奈地给潇潇打电话,潇潇过来的时候,会在小花的袋子里掏出几根冰棍给门卫大哥,让他给大家发发,都解解暑。
“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就几根冰棍公关一下你都舍不得?”
乔潇潇对小花这“抠搜”的习惯,真的时无可奈何。
小花撇嘴,“学校老师明明说大学校园对外开放,我可以进去的。”
袁璐笑嘻嘻地咬着冰棍,往里面看了看:“大姐,你说我们进去摆个摊行吗?”
乔潇潇的眼睛往里面也看了看,“行是行,但是天渐渐凉下来了,你们卖冰棍不合适,我看看啊,后天,学校有一场篮球比赛,你们弄点爆米花来卖。”
小花撇嘴,“那还得准备,宁姐现在看我们看的很严,不让我们随便搞副业了。”
王宁现在在青心简直是“工作狂魔”一样的存在,除了工作室意外的事儿,都被她打为“不务正业”的行列。
潇潇听了笑了,“那你们就偷偷的啊。”
或许是因为被楚心柔带大的孩子,她的骨子里一直是包容的,虽然是工作室的boss,可她非常鼓励百花齐放。
也是因为这种包容的性格。
之前,和她谈合作的酒店老板听她说资金困难,或许还需要几年的时间后,还挺遗憾的。潇潇也没有跟对方断了联系,时不时就过去看看,带点家里的土特产,或者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就带过去,处久了,慢慢也就成了朋友,对方甚至还答应了潇潇,在酒店显著的位置,帮她推一下青心的招牌“一见倾心”红绳,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有卖的,销量惨淡,但是时间久了,居然也逐渐有了起色。
那几天晚上。
小花和袁璐就开始准备爆米花,她们刚开始想要买机器的,可楚心柔给的建议是不如直接进货。
先不说销量怎么样,那机器……按照现在青心的运转模式,这明显是两个小孩在搞副业娱乐,真需要赚爆米花的钱么?
袁璐深以为是,“嗯嗯嗯,是,楚姐姐,大姐说了,遇事不决听你的,绝对没问题。”
楚心柔看她提起潇潇来,笑了:“你大姐现在在学校是不是挺有人气?”
本来是闲聊的。
可袁璐那个孩子,脑筋不打转,心思都在爆米花上,“是有不少人喜欢她,但我们看她都不动心。”
“是吧,小花?”
小花也点头,她翻看着周围的爆米花商铺,挑选着:“是啊,这么久了,从来没见过潇潇姐对谁动心,我们大家一致认为,她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是么?
楚心柔迟疑了一下,看向袁璐,袁璐看跟大姐朝夕相处的楚姐姐都是一头雾水,她神秘兮兮地伸出一只手,遮住嘴,八卦着:“我们都在想啊……以大姐的性格,无论是喜欢男的或者女的,告诉我们,我们都能接受啊,为什么一直遮遮掩掩,肯定是有什么秘密。”
小花也凑了过来,用力地点头,“后来,经过我们观察——”
她拉长音。
楚心柔立即凑过去,加入了八卦小分队。
小花认真的宣布,“她有可能喜欢的人是杨姐姐,所以才这么遮遮掩掩。”
【作者有话说】
杨姐姐:都是我默默承受了一切。
关键时刻了[撒花]
73
第73章
◎发现。◎
——她有可能喜欢的人是杨姐姐,所以才这么遮遮掩掩。
小花的话说的楚心柔直接愣在了原地,等一下,什么东西?
袁璐在旁边深以为是的点头,“可不是么?大姐平时多坦荡的一个人,喜欢一个人还这么藏着掖着的,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说着,袁璐和小花对视一眼,都在为自己的聪明而折服。
楚心柔在旁边自言自语着:“难言之隐……”
袁璐赶紧说:“是啊,楚姐姐,虽然……大姐这样不对,但是请你务必不要歧视她。”
俩人说着,一起齐刷刷地冲楚心柔弯了个腰。
楚心柔:……
中午,杨绯棠拎着两袋小龙虾进来了,热闹地招呼着:“来来来,快来吃!”
这都是她亲手做的,最近,又到了杨姐姐一年三百六十天的减肥日期,她看网上说海鲜减肥,就一天天给自己做麻辣小龙虾。
她自己洗了手,戴上手套开干了。
楚心柔看了她一眼,“海鲜是减肥,但一次吃三斤的话,想必也不会减肥。”
杨绯棠一边扒壳,一边看了一眼楚心柔:“哟,这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楚心柔抱着胳膊,半眯着眼睛,语气透着一丝危险:“你猜猜。”
这是要考她?
这怎么会难得住聪明的杨姐姐呢?
她嚼着Q弹的虾肉,想了想说:“是不是潇潇又跟哪个大姐传出来绯闻,让你不开心了?”
一天天的除了这个,谁还能让冷漠如水的楚大小姐生气啊?
楚心柔冷哼一声,点了点头,由衷夸奖:“你可真聪明。”
杨绯棠腼腆地擦了擦嘴,“一般一般。”说着,她好奇地眨着大眼睛问:“这次是哪位大姐啊?”
现在小崽子那青春的气息吐露的越发迷人了,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大姐呢!
楚心柔沉默了,她盯着杨绯棠不说话,杨绯棠在吃了三个小龙虾之后,还没见楚心柔开口,她愣住了,用手指了指自己,迟疑地问:“我这位大……姐吗?”
楚心柔坚定的点了点头。
杨绯棠:……
天啊!地啊!
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她一个如此善良的人,怎么会被这样“诬陷”,苍天啊,窦娥冤啊!要下雪了!!!
楚心柔太了解杨绯棠了,一看她这震惊到整个面部五官都要碎掉的样子,眼神讳莫如深:“杨绯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杨绯棠立即低头吃虾,头上全是汗:“哪儿能啊哪儿能啊,咱哪儿敢瞒你啊。”
楚心柔盯着她,一双犀利的眼睛发光发亮:“你怎么流那么多汗?”
杨绯棠:“吃的辣的我。”
“不是五香味的吗?”
……
当天,跑回家的杨绯棠吓得心脏突突的,一头扎在薛莜莜的怀里,不肯抬头。
正在远程办公的薛总愣了一下,她对着屏幕里西装革履目瞪口呆的几个部门经理:“抱歉,各位,先散会,我有些私人事情要处理。”
说着,她挂断了视频会议,低头,顺了顺毛。
“怎么了?”
什么事儿让她这么慌张,都没洗澡就一股子小龙虾味儿扎自己怀里了?
这让薛总有一种在抱着大虾的感觉,杨绯棠哆哆嗦嗦的后怕,“天啊,我感觉心柔好像发现了……她……她在质问我……”
薛莜莜沉思了片刻,问:“那你坚守秘密了么?”
杨绯棠抬头,铿锵地说:“那是自然的,我怎么能对不起崽子!哎呀,怎么办,我要不要跟崽子提前说一声啊。”
薛莜莜盯着她的眼睛:“你确定心柔是真的知道了么?”
确定?
杨绯棠摇头,她不能确定,只是凭借着多年的默契与女人的第六感,她总觉得楚心柔似乎是察觉到了,看她的眼睛跟警察似的。
薛莜莜又问:“你都慌张成这样,如果冒然告诉潇潇,她会怎么样?”
……
夜色深沉,乔潇潇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机械地换了衣服,洗了手,然后像只倦极的小猫般蜷进沙发,紧紧贴着姐姐坐下。
楚心柔的背脊挺得笔直,一下午的心事让她的肩膀都微微发僵。她看着潇潇像小时候那样,先是靠着她的肩膀,没过多久又滑下来,将脑袋枕在她的腿上。潇潇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好累啊……”潇潇突然爆了句粗口,“真不想上这个B班了。”
楚心柔的手指轻轻一颤。这是她第一次听潇潇说脏话。她低下头,指尖温柔地梳理着她额前的碎发:“怎么了?”
乔潇潇依旧闭着眼,声音闷闷的:“看着同学们无忧无虑地享受大学生活,有时候真的……好羡慕。”她突然翻了个身,双手环住楚心柔的腰,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衣料熨烫在肌肤上,“好想睡一天一夜……”
睡懒觉对乔潇潇来说,确实是种奢侈。楚心柔感受着腰间传来的温度,自从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后,这样的亲密接触让她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坦然,她不动声色地绷紧了腰线。
“我说过要劳逸结合。”楚心柔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大学是人生难得的轻松时光,青心现在已经很稳定了,你也可以像其他同学那样……”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绕着潇潇的一缕头发,最终还是轻声说道:“……或者找个合适的同学,谈场恋爱。”
“同龄人么,总是会更有共同话题。”
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会莫名的苦涩一下。
楚心柔说完之后,就等着乔潇潇的回话,半天也没有人出声,等她再低头的时候,无奈地看到潇潇已经嘟着嘴,沉沉的睡着了。
跟小时候一模一样,那么的信任依赖她。
楚心柔凝视良久,指尖轻轻拂过潇潇额前的碎发,最终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
但愿……一切都只是她多心罢了。
第二天一早,楚心柔醒来的时候,乔潇潇已经又不在了,她看了看鞋柜,跑鞋不在了,可能是约着小伙伴去跑步了。
摇了摇头,楚心柔走到餐厅,桌子上,摆着还冒着热气的三明治。
底下是潇潇的留言。
——姐姐,我去趟学校,你记得吃早饭。
这些年,这样的纸条,乔潇潇留了不知道多少个,楚心柔一个人嚼着三明治,没什么滋味。
她这几天都是大脑空空,身体也轻飘飘的,不着地的感觉。
别扭了半小时,楚心柔在家里实在待不下去。她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去校园里走走了,下午还约了工人来修床,不如趁这个空档出去散散心。
潇潇就读的大学离家并不远。楚心柔今天没什么精神,懒得开车,便直接叫了辆出租车。
她没有告诉潇潇自己要来。想着只是在校园里随便转转就回去,不打扰她。
大学校园确实比高中要活泼许多。
这所大学素以园林景观著称,盛夏时节,梧桐树荫下三三两两的学生或坐或立,处处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楚心柔特意选了条湖蓝色的亚麻长裙,想要低调一些。可她这样的气质,走到哪里都像一幅行走的水墨画,怎能不引人注目?才走了没一会儿,就有几个男生红着脸过来搭讪要联系方式。
她哭笑不得地婉拒,感慨现在的孩子一个个胆子真是大,转身走进路边的咖啡店。点单时,看着店员稚嫩的脸庞,楚心柔突然心血来潮:“你认识乔潇潇吗?”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好笑。大学这么大,院系这么多,这样问无异于大海捞针。
谁知那姑娘抬起头,眼睛一亮:“六十万吗?”
楚心柔愣住了。
“姐姐问的是管理系大一的乔潇潇吧?”小姑娘笑着解释,“我们学校几乎没人不认识她呢。而且……”她的脸有点红:“我还是她的小粉丝。”
小姑娘叫田曼芮,单亲家庭,条件不好,边打工赚钱边上学。
粉丝对于偶像的热情,是挡也挡不住的。
田曼芮不仅给楚心柔的咖啡打了八折,还跟她聊了聊乔潇潇狮子大开口“六十万”吓坏了追求者的事儿,又说了说自己的心扉。
“她好像以前是搞体育的,经常看见她带着几个体育生来喝奶茶。”
“她每次都很有礼貌的对我微笑,有时候,还和我聊聊奶茶的制作流程。”
“她跟我说,她以前也在外面勤学打工,还*得过技能岗的“小金手”奖杯。”
楚心柔喝着咖啡,唇角微微上扬,是呢,她家潇潇,做什么都像样。
田曼芮一脸的向往,“我知道,她在逗我玩,她那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在奶茶店打工?大家都说她在外面有公司,老大了,还有好多员工呢。”
所以才敢开口提六十万。
楚心柔只是浅浅的笑。
这才多久,那些曾经的过往说与人听的时候,已经不被相信了。
潇潇在大学一定很闪光吧。
“她看我不信,笑笑没说话,可我知道,她很善良,之后,经常带着朋友们来光顾我的生意,哦,对了,她还是我们“自强社”的社长。”
“自强社?”
楚心柔品读着这“中二”的名字,田曼芮也忍不住笑了,“这是我们之前社长留下的名字,就是聚拢了勤工俭学的同学们,一起努力,她给社团里的学生提供了好多岗位机会呢,一分中介费都不要。”
“她是我的偶像。”
“虽然我现在还太渺小……但是她做的,以后我也想做。”
“姐姐,你认识她么?”
……
楚心柔从咖啡厅出来,心里充满了自豪。
她很想跟田曼芮说,她不仅认识,而且熟的很。
是她的潇潇啊。
一眨眼,已经这么耀眼夺目了。
楚心柔咬着吸管,在学校里闲逛,她想着再走十分钟就回去,却意外的发现了操场上的人。
这,或许就是缘分吧。
她想要见的人,即使不刻意去相见,也会出现在眼前。
乔潇潇穿着一身粉色的运动服,正在热身,高马尾甩到脑后时,发尾扫出的弧线惊起了跑道旁几只麻雀。她弓身压腿,粉色运动服在腰际折出利落的褶皱,衣料下摆随着动作掀起一角,露出诱.人腰线。
她的旁边,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女孩,潇潇说什么,离得有些远,听不到,倒是那女孩扯着破锣嗓子喊着:“乔潇潇,我告诉你,你别太嚣张!我到底是田径队的种子选手,你一个大一的新生,也想着跟我比?!咱今天说到做到,你要是赢了,别说田径队,就是旁边的铅球队,所有的瓶子,我都给你!”
“你要是输了,就跪下来叫妈妈!”
楚心柔:……
现在的孩子啊,都玩这么大的么?
乔潇潇活动着手腕,嘴角勾着,满脸的不屑。
而她旁边,站着一个非常瘦,皮肤黝黑的女孩,她低着头,明显是害怕了,担心地看着乔潇潇。
乔潇潇看了看她,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
她们没有发令枪。
旁边凑热闹的学生举着手,喊着:“预备——开始!”
围观的学生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对面的女孩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显然对自己的爆发力极为自信。乔潇潇却并不急躁,她的步伐稳健而精准,每一步都像是计算好的,既不会让旧伤承受过大的压力,又能保持极高的速度。
前五十米,对方遥遥领先,甚至回头冲乔潇潇挑衅一笑:“就这?大一新生还是回家喝奶吧!”
乔潇潇没理会,只是调整呼吸,在弯道时突然加速。她的跑姿标准极了,步伐间还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感,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对手的呼吸间隙上。
最后三十米,乔潇潇的速度骤然提升,她的身影如一道粉色闪电,瞬间拉近距离。对方慌了,脚步开始凌乱,而乔潇潇却越跑越稳,终于在终点线前反超,以半个身位的优势率先冲线!
“啊——”全场哗然。
那个趾高气扬的女生直接瘫坐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乔潇潇喘着气,弯腰揉了揉脚踝,随即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容张扬:“叫妈妈。”
对方脸色涨红,咬牙切齿,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乔潇潇满是不屑,“不叫的话,记得你说过什么,以后别总欺负人家。”
那个皮肤黝黑的瘦弱女孩冲了过来,眼眶发红,也不说话,就看着她的脚。
乔潇潇的确现在脚踝微微绷紧,旧伤在冲刺的瞬间传来一阵隐痛,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她笑着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拿起水,转身离开了。
……
楚心柔到家之后。
满脑子都是潇潇嚣张放肆的笑。
她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乖乖的,听话的,懂事的。
可如今……
楚心柔在心底感叹,她的女孩,是真的长大了。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她都要仰头去看潇潇了。
被那耀眼的一幕一冲击,楚心柔感觉心情好多了,那股子异样的感觉也被压了下去。
四点多钟,修理工准时上门来修理,楚心柔带他去潇潇的房间看着。
其实这床并不难修,若是潇潇这几天不这么忙,以她的动手能力,自己就能搞定。修理工动作麻利,三两下就修好了。临走时,他从床缝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顺手递给楚心柔:“这个掉在里头了,给您捡出来了。”
楚心柔没太在意,随手接过,礼貌地给修理工递了瓶水,客客气气地送他出门。回到客厅,她才低头打量那张纸,原以为是潇潇随手丢的计算草稿或习题纸,可这张纸已经泛黄发皱,边缘甚至有些受潮的痕迹。
她展开一看,上面模糊的圆珠笔字迹依稀可辨。
——我怎么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她是姐姐啊!
乔潇潇,你醒醒!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74
第74章
◎“再优秀的人……”楚心柔抬起头,眼底映着火锅蒸腾的热气,“也逃不开世俗的眼光。”◎
到了晚上,有点下雨,淅沥沥的小雨落在身上,乔潇潇伸手接了一会儿,笑着跟袁璐说:“剩下的交给你了,我先回去吃火锅。”
说着,她踩着湿润的地面快步离去,身影渐渐融在朦胧的雨幕中。
袁璐:……
每次都是这样。
雷打不动的。
只要是下雨天,乔潇潇都要回家和楚心柔吃火锅,都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了。
买好了菜,乔潇潇一进家门,变换鞋就边开始叨叨:“哎,姐姐,听说菜市场也要拆迁了,商户都要搬离了。以后重建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个市场,她和姐姐总去,商贩门都认识她了,每次去都给最好的价格,有时候,还现场帮她把菜洗干净,一边聊天一边摘好。
就连最早,她高一暑假买雪糕那个大姐每次都要拉着她聊几分钟的。
乔潇潇是个热心肠,看她唉声叹气的说:“以后没路子了,我得回家当家庭妇女了。”
潇潇灵机一动,把小花的电话给了大姐,“我这个小妹妹,梦想就是开一家杂货铺,里面卖各种零食,你们可以合作一下,我看你这货啊,也别放在清仓了,问问。”
小花跟了她这两年,学费已经不愁了,甚至已经开始构思自己的版图了。
她不是一个欲望和野心大的人,梦想就是能开一家小杂货铺。
潇潇劝过她,“学校周边的商铺,房租太高,而且竞争太大,你这个年龄,实在是没有什么优势,杂货铺,不一定是线下的,你可以从线上做起。”
小花那孩子就是这样,听了姐姐的话没吱声,可回去就开始准备了。
她的小小一枝花网店已经开了大半年了,生意不温不火的,但是她自己还挺开心,经营的有滋有味。
大姐接了潇潇的电话,笑着说:“潇潇啊,你可真厉害,我是一步步看着你怎么走过来的,以后啊,你要是当了上市公司的老总,记得拉姐一把。”
她不懂什么恭维人的话,这些都是心里话。
乔潇潇笑了。
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青心能到今天的规模,已经是曾经的自己做梦都不敢想的了。
她已经知足了。
……
楚心柔双手捧着玻璃杯,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她蜷在沙发一角,目光涣散地望向落地窗外,雨丝在夜色中织成细密的网,将整个世界都笼在朦胧的水雾里。
指尖传来些许暖意,她才惊觉自己的手已经冰凉到麻木。杯中的水汽氤氲上升,在眼前凝成转瞬即逝的白雾。原来人冷到极致时,连一杯热水的温度,都像是偷来的温暖。
“饿了吧?我赶紧去洗菜。”
乔潇潇换好鞋洗了手就赶紧进厨房了,姐姐一般晚上饭都早,这会儿已经快七点了,她肯定饿了。
很快的,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和流水的声音,乔潇潇哼着小曲,明显是心情不错。
“姐姐,我在学校里找到了几个聪明的能当兼职的条件不是很好的学生来青心。”
“今年过年前,我也准备给工作室开个年会,发发红包,让大家热闹一下。”
“现在“一见倾心”在酒店销量特别好,已经陆续有连锁酒店来找我了,我发现这个行业也挺卷的。”
“哎……最让人头疼的是网上已经出现盗版仿品了……我也得招几个懂法律的人进来了。”
……
乔潇潇的嘴不停。
就像是往常。
可或许……在楚心柔的心里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脑海里,都是曾经乔潇潇对她说过的话。
“姐姐,你会离开我么?”
“不会。”
“那如果我做错事了呢?”
“那就惩罚你。”
……
还有那时常被她认为是青春期来了的反复。
还有那一次次莫名的脸红与眼神躲闪……
她的心又乱又闷又痛。
铜锅里红油翻滚,蒸腾的热气裹挟着花椒的辛香在空气中弥漫。鲜嫩的青菜翠色欲滴,肥牛卷泛着诱人的油光,各色食材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乔潇潇给杨绯棠打了个电话:“杨姐姐,你过来蹭饭不?”
杨绯棠无精打采地说:“最近薛总生意不好,可能要破产了,我要去照看照看,拯救可怜老女人。”
她平时总是气薛莜莜以“权位”压制自己,有时候也会咒她跟自己一样破产。
可真看薛总落魄了,她比谁都着急。
莜莜跟她不同,能走的今天这步,着实不容易。
她……心疼。
乔潇潇:???
挂了电话,乔潇潇也有点担心,“姐姐,你说莜莜姐没事儿吧?”
楚心柔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回答:“没事,她们可能在打情骂俏。”
俩人总是这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刚开始或许还会真的生气伤感情,现在都要成了增添情趣的一种方法了。
乔潇潇忍不住羡慕,“可真好啊。”
楚心柔的筷子一滞,盯着乔潇潇问:“为什么好?”
这眼神太认真,把乔潇潇问的一愣,她怔怔地看着姐姐:“我……莜莜姐那么疼杨姐姐,不是很好么?”
楚心柔的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娃娃菜,青翠的菜叶在清汤里微微浮动。她低垂着眼睫,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她们这一路……走得不容易。”
窗外的雨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两个这样出色的女子,明明都是人中龙凤,却连相爱都要小心翼翼。薛莜莜身居高位又如何?那些欲言又止的公开场合,那些心照不宣的回避闪躲,都承受了多少压力。
“再优秀的人……”楚心柔抬起头,眼底映着火锅蒸腾的热气,“也逃不开世俗的眼光。”
尤其是对一个未来光明一片坦途的孩子来说,这或许会是致命性的打击。
乔潇潇这一次是明显的感觉到姐姐的不对劲儿了。
她放下筷子,走到了楚心柔的身边,缓缓地蹲下:“姐姐,你怎么了?”
以前,这样的天气,楚心柔经常会因为想到家族的事儿而神伤。
这一次,潇潇以为她同样如此。
楚心柔低头看着乔潇潇,她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与心疼,一如往常的干净纯粹。
胸口蓦地一窒,仿佛被钝器狠狠击中。她攥着筷子的指节微微发白,鼻尖泛起酸意,喉间哽着千言万语。半晌,她才勉强牵动嘴角,轻声说:“没事儿,今天有些累了。”
“那就吃完就休息,好么?”
每当这个时候,姐姐都是喜欢安静的。
潇潇要么就是陪着她画会儿画,要么就是喝喝茶,很多时候,她都是安静地守在姐姐的身边。
今天,同样不例外。
楚心柔应该是真的累极了,她洗了澡,连头发都没吹干,就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乔潇潇快速的把碗筷收拾好,洗了澡,裹着毛巾出来了,自己顾不上,她先去给楚心柔吹头发。
楚心柔一直闭着眼睛,感觉到潇潇在屋里忙来忙去。
这些画面,在这三年一直上演,几乎从未缺席。
吹风机的嗡鸣声忽然近了。楚心柔感觉一双温暖的手轻柔地托起她的后颈,随后整个人便陷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潇潇的膝盖恰到好处地承托着她的重量,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姐姐你睡,我给你吹头发。”潇潇的声音混在暖风里,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动作熟稔而温柔。
热风拂过耳际,带着洗发水的淡香,楚心柔却在这温暖的包围中,眼睛渐渐湿润。
乔潇潇给楚心柔吹完头发,指尖自然而然地滑向楚心柔的太阳穴,她的手法很轻,却让人很受用。
姐姐有偏头疼的毛病,一般是用脑过度,或者是什么事儿,让她情绪不好了。
可什么事儿,能让她这么低落呢?
这一年,乔潇潇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楚家对楚心柔的干预没有那么多了,或许是二小姐已经稳坐在boss的位置上了,她已经许久不这样了。
那是因为什么?
潇潇对楚心柔一直是体贴懂事的,她知道姐姐的性子,不愿意多说,她都不会多去问。
按了一会儿,乔潇潇感觉楚心柔呼吸平稳,应该是睡着了,她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头放在了枕头上,给她掖好被子,又把床头的夜灯打开,把大灯关上。
收拾好一切之后,乔潇潇垫着脚尖关上门出去了。
随着门被轻轻地关上,楚心柔睁开了眼睛,她的视线驻足在那一盏小夜灯上。
这是潇潇买的。
是她在高一下学期去灯具城逛了好久,给自己挑选的。
楚心柔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将所有灯都关了,她习惯于隐藏于黑暗中,这样没有人能看到她的悲伤。
可有一次,夜里,她上厕所的时候,因为太黑,不小心把脚给崴了。
可给乔潇潇心疼坏了,但是她没有责备楚心柔,而是第二天,特意没去打工出去给姐姐买灯。
暖黄的光线恰到好处,能看清脚下的路,却看不清她眼角的水光。
就像潇潇给的温柔,永远体贴地留有余地。
……
这会儿才刚要到八点。
潇潇睡不着觉,她有些担心姐姐,虽然楚心柔以前也这样低沉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总是感觉姐姐不对劲儿,心里不安。
她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件件拿出来细细的梳理,依旧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
想了半天,她准备跟糯糯视频,看能不能从她嘴里套出点有关二小姐或者楚家的事儿。
说也是奇怪。
这些年,楚凤依的性子越来越沉默,阴晴不定难以捉摸,她手底下的人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跟随着大气都不敢喘,偏偏只有糯糯,对着她敢说敢笑的,跟小时候一样。
而楚凤依偏偏就纵容了她。
糯糯的电话很快接通了,乔潇潇还没说话,她就先在嘴边竖起手指,对姐姐比划了一个“嘘”的姿势。
很快的,她又比划手语。
——姐姐,我在约会。
说着,镜头一转,是一个梳着麻花辫,背着小书包的女孩正在笑嘻嘻地吃甜筒,她没有回头,一手还牵着糯糯的小手。
乔潇潇:……
这一口狗粮塞的猝不及防。
她也知道妹妹的意思,弱弱地说,“你要是有时间了,给姐姐回个电话。”
卑微的老姐姐在线求妹妹的怜悯。
糯糯又比划着。
——最近都有点忙,你要是有事儿,就给我传微信。
比划完,她顿了顿。
——是不是又是跟楚姐姐有关的?姐姐,你是个成年人了,有些事儿,要对内求,不要总想着向外求。
乔潇潇:……
她怎么这么想要冲入镜头给糯糯一巴掌呢?
手机挂断了。
乔潇潇还是有些心乱,她坐了一会儿,走到了画板前,拿起画笔,一笔笔的画了起来。
一夜未眠。
楚心柔是凌晨四点起来的,她裹着被子想要去天台上看一会儿星星,走到客厅里,一眼看到了潇潇画的画。
她的画一直都是简单直白写实的,并不抽象。
画面上,潇潇用力蹬着自行车的背影充满活力,后座上的楚心柔环抱着她的腰,发丝在风中飞扬,车篮里探出头来的野花,楚心柔随风飘起的裙角,还有两人脸上掩不住的笑意。
整幅画仿佛浸在蜂蜜色的阳光里,金灿灿的波斯菊在路边绽放,彩色的凤蝶追着车轮翩翩起舞,连空气都似乎飘散着花香。
那些层层叠叠的暖色调颜料,让整幅画散发着太阳晒过般的温暖。
就是什么都不懂的人,看一看,都会觉得幸福。
可楚心柔看着看着,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
【作者有话说】
其实潇潇也很敏感聪明的。
75
第75章
◎如果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宁愿没有遇到。◎
潇潇第二天是不到六点就起了,她想着昨天看姐姐状态不好,今天就不往外跑了,给姐姐做早饭,顺便陪着她去哪儿走走散散心。
她这段时间是太忙了,有点忽略姐姐了,满心的愧疚。
可等她到客厅的时候,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面条,旁边还压着个纸条。
——有朋友过来,我带着她去下洼村采风几天。
朋友?
乔潇潇有点疑惑,她跟姐姐住了三年了,也没有看到她有什么朋友过来,怎么这么突然?提前也没说一声?
不过,姐姐是了解她的,面前这碗白花花的面条,让潇潇暂时压下了疑惑。
乔潇潇机械地拿起筷子,味同嚼蜡地一口口吃着。
晨光透过纱帘在餐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盯着那些晃动的光斑,突然觉得屋子空得厉害。想了想,她给楚心柔发了信息过去。
——姐姐,你多久回来?
这要是最开始,乔潇潇肯定不会“造次”这么问,可三年的朝夕相处,那些内心深处的敏感自卑,早就被姐姐日复一日的温柔给抚平了。
姐姐的回复比往常慢了许久。
一直到潇潇把面条都吃完了,她的回信才姗姗来迟。
——还不不确定,大概三四天。
三四天……
乔潇潇慢慢放下手机,额头抵在冰凉的桌面上。窗外一片枯叶打着旋落下,她无意识地数着叶脉的纹路,是她多心了么?怎么总感觉姐姐不一样了呢?是家里的原因,还是……
平日里,如果杨姐姐在,乔潇潇还有个能说话的人,可如今,杨绯棠忙着薛攸攸的事儿,也不在。
她只能孤单一人了。
因为楚心柔在外面,乔潇潇也就没有什么在家待着的理由了,本来说好了“请假”的她突然出现在工作室,大家都挺惊讶。
袁璐最耿直,“大姐,你怎么又来了?是不相信我们吗?”
乔潇潇撇了撇嘴,“相信,但是……工作使我快乐。”
大家:……
——骗谁呢?
楚心柔不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平日里,乔潇潇拼命赶工、争分夺秒,就是为了能早点回家陪姐姐。可现在,家里没人等她,她干脆把工作室当成了家,从早待到晚,连吃饭都叫外卖解决。
到了第三天晚上,整个工作室的气氛明显紧绷起来。
虽然潇潇平时和她们打成一片,从不摆老板架子,可她毕竟是实打实的BOSS啊!私下里一起闹腾还行,可连续几天被老板“贴身盯梢”,大家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袁璐手里的货单已经第三次对不上数了,笔尖在纸上划出几道烦躁的痕迹。乔潇潇察觉到整个工作室的空气都凝固着,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孩子们逼得多紧。
她揉了揉眉心,起身换上运动鞋。
“我出去跑会儿步。”
推门出去,潮湿的雾气立刻黏了上来。最近天气总这样,阴沉沉的,空气里飘着细密的水珠,像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从头到脚舔了一遍,连呼吸都带着黏腻的滞重感。
乔潇潇站在路灯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楚心柔的电话。
“嘟——”
只响了一声就被挂断。
微信很快跳出来一张照片,配着简短的文字。
——在画画。
照片上是下洼村的麦田。夕阳的余晖像融化的蜜糖,懒洋洋地铺在麦浪上,远处几缕炊烟袅袅升起,整个画面温暖得让人心尖发颤。乔潇潇把照片放大又缩小,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着,胸口泛起一阵酸胀的痒意。
要不是姐姐说她有朋友在,她肯定就杀过去了和姐姐一起欣赏这么美的景色。
这照片,是楚心柔以前照的。
而此刻,她独自坐在摇晃的小船上,任凭海浪将船身托起又落下。她多希望,这些起伏的浪也能将心里那些翻涌的情绪一并打碎,沉入这片深不见底的碧波里。
这几天,她都是这样度过的。
她反反复复地回忆着和潇潇相处的这三年,每一个清晨的微笑,每一次深夜的谈心,每一句无心的玩笑……她试图找出究竟是哪个瞬间出了错,才会让潇潇的感情偏离了轨道。可越想,心就越痛,满满的都是美好的回忆。
墙壁上,还留着潇潇长高的曲线,那都是她亲自测量的,每一次,她都会对着潇潇说:“又长大了呢。”
如今,她终于长大了,可一切也脱离了掌控。
直到某个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三年的朝夕相处,早已让她无法想象没有潇潇的生活。
可是——
她和潇潇……是不可能的。
她们是姐妹啊。
……
第四天清晨。
工作室里的空气明显轻松了许多,乔潇潇一进门就开始哼歌,眼角眉梢都带着掩不住的愉悦。
今天姐姐要回来了。
她盘算着晚上要做顿西餐,给楚心柔换换口味。煎牛排的火候要刚好五分熟,再配上一杯红酒……光是想着,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
正午时分,袁璐领着一个瘦小的女孩推门而入。女孩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洗得发白的校服下摆。
“大姐,这是白七,高一的新生。”
“白七?”
这特别的名字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埋头对账的王宁都抬起了头,小花更是直接蹦过来,笑嘻嘻地问:“欢迎呀小七!不过,你为什么叫白七呀?”
女孩的脸“唰”地红了。她死死咬住下唇,头垂得更低了。
——她在家里排行老七。
前面六个都是姐姐,她是第七个女儿。直到弟弟出生,母亲才终于不用再生育。十六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夜,这个瘦弱的女婴差点被送走——家里实在养不起了。
最后是母亲心软,留下了她。
十六岁的白七站在阳光下,单薄得像片纸。长期营养不良让她比同龄人矮了一大截,一米五的个子,校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此刻她局促地站着,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这片耀眼的光线里。
可偏偏青心工作室里的这帮孩子热闹惯了,拉着她问东问西的,她的声音很小,回答的也是小心翼翼。
乔潇潇在旁边观察了以下,驱散了人群:“小花,你不是要给大家定咖啡么?璐璐,你也别跟着闹,宁姐——”
王宁抬头,看着乔潇潇点了点头,对小七说:“你跟我来吧。”
小七始终低着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像是生怕惊扰了谁。王宁带着她在工作室里转了一圈,介绍各个区域的功能。当听到这里不仅能洗澡,还管饭时,她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却又很快垂下眼帘,将那点雀跃小心翼翼地藏好。
乔潇潇靠在办公桌旁,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道瘦小的身影。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姐姐第一次带她回家时的场景。那时的她也是这样,局促、不安,却又带着一丝不敢表露的期待。
或许是因为这份微妙的熟悉感,乔潇潇对小七多了几分留意。
仅仅一个下午,她就发现,这个看似怯懦的女孩其实格外机灵。她不言不语地把工作室的地面拖得锃亮,垃圾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偷偷观察小花操作咖啡机的动作。没过多久,她就默默站到了咖啡机旁,谁经过,她就递上一杯热咖啡,动作生涩却认真。
下午的时候,喝咖啡的人渐渐少了,房间也打扫完毕,小七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目光游移不定,最终落在了那扇宽敞的落地窗前。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洒进来,将她单薄的身影拉得很长。
“小七。”
乔潇潇转了下座椅,轻声唤她。
女孩像是受惊的小动物,肩膀微微一颤,随即小跑着过来,低着头站定,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乔潇潇笑了笑,将手边一叠文件递过去。
“能帮我整理一下这个吗?”
小七茫然地抬头看向乔潇潇,澄澈的眼里带着些许无措。乔潇潇放轻声音,指尖点了点文件:“别担心,我来教你怎么整理。”
话音未落,袁璐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接过文件:“大姐我来我来!我这边忙完了!”
小七的肩膀条件反射般瑟缩了一下,乔潇潇皱眉正要开口,小花已经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袁璐的嘴:“嘘——”
“唔唔!”袁璐瞪圆了眼睛挣扎。小花无奈地朝小七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你没发现这孩子紧张得快喘不过气了吗?”
袁璐顺着视线看去,突然倒吸一口气:“真的诶!为什么紧张?难道她也感受到大姐的恐怖气场了?”
小花:……
接过任务的小七明显放松了许多。她蹲在茶几旁,纤细的手指仔细地将纸张一张张抚平、分类。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单薄的背影上,乔潇潇的目光却骤然凝固,在那截若隐若现的后颈处,一道狰狞的殷红伤痕刺目地暴露在空气中。
乔潇潇的呼吸都好像暂停了。
小七专注地整理着文件,每隔几分钟就不自觉地往下拽一拽袖口。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乔潇潇心上。
那些刻意遮掩的伤痕。
那些条件反射的闪躲。
那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她太熟悉了。
……
楚心柔是五点多到家的。
她没有提前告诉乔潇潇,独自拖着行李箱,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家门。短短四天不见,她整个人瘦了一圈,本就纤细的身形此刻更显单薄,握着拉杆的手指骨节分明,苍白得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
刚走到门口,她的脚步蓦地顿住。楚鸽正蜷缩在门边,低着头无声啜泣。不知她在这儿等了多久,浑身湿透,长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素来精致张扬的她此刻素面朝天,眼眶通红,身上还裹挟着一股浓重的酒气。
楚心柔怔了怔,还没开口,楚鸽已经抬起头,红肿的双眼直直望过来,嗓音沙哑地喊了一声:“老师……”
楚心柔沉默地注视她片刻,没有多问,只是轻轻推开房门,低声道:“进来吧。”
屋内灯光柔和,她给楚鸽煮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又拿了条毯子裹住她冰冷发抖的身体。
楚鸽小口啜饮着姜汤,暖流渐渐驱散了身体的寒意,胃里的翻腾也平息下来。她低声道了句“谢谢”,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往日里那个骄傲明艳的女孩,此刻却像是折翼的凤凰,连声音都失了往日的张扬。
楚心柔起身走进乔潇潇的房间,取出一盒薄荷味的口香糖。她记得楚鸽有这个习惯,在画室休息时,总能看到她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
“给。”她将盒子递过去。
楚鸽怔了怔,指尖在盒子上停留了片刻才接过。她取出一粒放入口中,熟悉的甜味在舌尖漫开,带来一丝久违的安宁。这个小小的习惯,是她为数不多能让自己放松的方式。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口香糖包装纸被揉皱的细微声响。楚心柔没有追问什么,只是默默收拾着行李。她的目光扫过落满灰尘的地板,心头微微一紧。看来这几天,潇潇都没有回来过。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梳妆台,上面还放着她们上次一起买的发圈。楚心柔垂下眼眸,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自己就这样突然离开,潇潇该有多难过
“我不该爱上她的。”
楚鸽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里。楚心柔收拾行李的动作一顿,转过身看向她。
女孩机械地嚼着口香糖,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她说的对……明知道没有结果,为什么还要坚持……”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鹿晨要订婚了。
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四号。
这件事,鹿晨没有瞒着楚鸽。甚至那张烫金请柬,第一个就送到了她手里。
那天她们约在街上见面。楚鸽最近忙着组建乐队,事业风生水起;鹿晨则忙着带新生,每天都焦头烂额。
楚鸽兴冲冲地把一束蓝色妖姬塞进鹿晨怀里。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泛着丝绒般的光泽。这是她特意让花店预留的,专门空运过来的珍品。
她以为鹿晨会开心。
可对方只是警觉地环顾四周,察觉到路人的目光后,压低声音说:“下次别买了。”
楚鸽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她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楚鸽只觉得满腔热情都被生生堵了回去。她盯着鹿晨躲闪的眼神,轻声问:“是不喜欢吗?”
鹿晨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两个女孩这样明目张胆地走在街上,楚鸽又总是一身中性打扮,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上个月看电影时,在昏暗的放映厅里,情到*浓处的楚鸽忍不住轻吻了她的脖颈。偏偏这一幕被同事家的孩子看见,还偷偷拍了下来。
幸好影厅光线昏暗。事后那位同事还笑着打圆场:“咱们鹿老师有男朋友的,小孩子别瞎说。”
灰蒙蒙的天空飘起细雨,细密的水珠在两人之间织成一道朦胧的帘幕。一个两手空空,一个怀抱鲜花,就这样沉默地并肩而行。
雨势渐密,楚鸽脱下外套想为两人挡雨,却被鹿晨敏感地避开:“不用了,没事。”这句话像根刺,狠狠扎进楚鸽心里。她僵在原地,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在鹿晨脸上烧出个洞来。可当看到对方眼下的青黑时,怒火又生生压了回去,只把衣服往前一递:“那你自己披。”
这样总行了吧?
鹿晨迟疑的模样彻底点燃了楚鸽压抑的情绪。她突然将衣服狠狠摔在地上,又夺过那束蓝色妖姬重重砸下。花瓣四散飞溅,混着雨水沾满泥泞。
“跟我在一起委屈你了是吗?”楚鸽声音发抖,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鹿晨,“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就算是朋友,一起避雨也没什么吧?”泪水混着雨水滚落。高中三年从未掉过眼泪的人,如今却一次次为她哭泣。
鹿晨慢慢蹲下身,将残破的花束和脏污的外衣一一拾起。当她抬头时,蓄满泪水的眼眸让楚鸽心头一颤。就在楚鸽伸手想为她拭泪时,鹿晨偏开了脸:“楚楚,我们结束吧。”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楚鸽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要订婚了。”鹿晨看着地上零落的花瓣,声音轻得像叹息,“对不起……”
……
楚鸽说完这一切,把头深深地埋在怀里,无声地哭泣。
她的嘴里,还有甜甜的糖,可心,已经堕入无尽的深渊。
“我知道……她是情非得已……她妈妈心脏手术很严重……她怕刺激到她……可是,可是……”
到了这一刻,楚鸽也没有办法恨鹿晨。
“是我一厢情愿开始的……自始至终,都是我逼她的……”
她哭了。
像那碎落一地的花瓣,破碎了。
“她是了解我的……知道怎么才能让我彻底死心。”
“呵……”
楚心柔在一边看着她,没有言语可以安慰,泛红的眼圈,是心底某处的共鸣。
“老师,谢谢你今天收留我。”
楚鸽哭过之后,又换上了那没心没肺的笑,她看着楚心柔,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我会好起来的。”
她起身,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天,“我也该走了。”
离开前,楚鸽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溅在了楚心柔的心底。
“如果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宁愿没有遇到。”
楚鸽离开后约莫半小时,乔潇潇撑着伞回来了。那把印着小黄鸭的伞还是高一那年楚心柔给她买的,如今她个子蹿得老高,撑起来显得格外滑稽。
“怎么不开灯?”她欢快的声音在玄关响起。虽然才五点多,但阴雨天让屋里格外昏暗。灯光亮起的瞬间,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姐姐。
楚心柔从楚鸽走后就一直坐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
“怎么瘦了这么多?”乔潇潇心疼地皱眉,把湿漉漉的伞撑开晾在一边,晃了晃手里的购物袋,“今晚给你做西餐,姐姐。”
她洗完手蹲到楚心柔面前,仔细端详:“晒黑了一点点。”楚心柔对她笑了笑,眼底泛起薄雾,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乔潇潇盯着她看了半响,缓缓地垂下了头:“我去做饭。”
说着,她起身,像是逃一样走到了厨房,忙碌了起来。
可颤抖的手,却透出心底的慌乱,乔潇潇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她的力气都像是被剥夺了,拿锅盖的手一抖,“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她整个人都僵住失去了反应能力。
楚心柔起身跟着走了过来,她弯下腰,捡起了锅盖,递给了乔潇潇。
乔潇潇匆忙地说了一声:“谢谢”,就开始去拿刀准备切牛肉,头也不抬。
楚心柔却按住了她的胳膊,说:“潇潇,我有话要对你说。”
乔潇潇的手一滞,停顿了片刻,她摇了摇头,不去看姐姐:“我……我先做饭,有什么等吃明天再说。”
看她这样,楚心柔心如刀割,“潇潇……”
这几天,姐姐突然的消失,已经让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如今,楚心柔这一本正经的模样,更是让乔潇潇难受,那些,曾经申扎与心底的错乱与惊慌全都涌了上来,她用力地摇头:“姐姐,我先做饭,我先做饭……”
“潇潇……”
她拼命的摇头:“不要说,我求你……”
眼泪随着她摇头的动作,一并落在了楚心柔的手背上。
【作者有话说】
开始了。
76
第76章
◎乔潇潇死死地盯着楚心柔,楚心柔一直低垂着头,不看她。◎
那滴泪坠在手背,却似一簇滚烫的火星,直直烙进楚心柔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这些年,乔潇潇的眼泪为了学习流过,为了家里流过,为了压力流过,唯独没有为她流过。
这也是楚心柔最为害怕的。
晚上的西餐,本来是乔潇潇对着视频学了好久的,如今,已经再没了浪漫的感觉。
烛焰在红酒里投下摇曳的暗影,将餐刀与瓷盘碰撞的声响衬得格外清晰。
乔潇潇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还挂着细碎水光,握着餐具的指尖微微发颤,连带着银质餐刀都在牛排上打滑。
她的所有力气,都像是被剥夺了。
楚心柔把牛排切好,递到了她的面前,“吃完早点休息。”
乔潇潇点了点头,依旧没有敢抬头看她,她怕一抬头,姐姐又会继续刚才的话题。
楚心柔看着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潇潇的场景。
她又变成了那个敏感自卑的小女孩。
接下来的那几天,家里的气氛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再没了之前的欢声笑语。
许多个夜晚,乔潇潇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光影发呆,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明明知道握住的只是浮萍,却仍不肯松手,任由自己一点点沉没。
偶尔,在辗转反侧的深夜里,她会想去天台透透气,让夜风吹散胸口那股挥之不去的滞闷。可每次走到楼梯口,她都会停住脚步。
因为那个位置,早已被楚心柔占据。
楚心柔斜倚在栏杆边,指尖勾着一杯红酒,暗红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她仰头望着夜空,眼神比夜色更深,像是蒙了一层化不开的雾,让人怎么也看不透。
本来不想要打扰杨姐姐的,可乔潇潇心里憋闷到爆炸,她忍不住给杨绯棠打了个视频电话。
视频那头,杨绯棠憔悴了不少,但是精神很好,薛总的危机已经解除,现在不过是一些扫尾的活儿,俩人经历了这次的风浪,解开了很多误会,情比金坚,又意外地完成了一直不可能完成的“减肥”任务,她不知道多开心。
“怎么着,有没有崽子想我啊?”
薛莜莜正在一边整理文件,听见杨绯棠的声音,唇角微微上扬。
她其实内心里是感激乔潇潇的,感激在那些她们分开的岁月里,杨绯棠的身边有潇潇陪着,要不,她这么爱热闹的人,指不定多憋闷。
以往,乔潇潇肯定要开口回击的,可如今,她盯着杨绯棠,眼里满是委屈,渐渐地,蓄满了泪水。
杨绯棠愣住了,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她知道了?”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进乔潇潇最脆弱的地方。她睫毛颤了颤,哽咽着:“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姐姐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她连揭晓答案的勇气都没有。
杨绯棠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乔潇潇泛红的眼睛,说:“等我回去。”
挂了电话。
杨绯棠垂着眼睫,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薛莜莜迈着猫一样的步子走近,修长的双腿一跨,直接坐在她膝头。
“迟早要面对的,不是吗?”她指尖绕着杨绯棠的发尾。
杨绯棠的喉结滚动了下,眉头拧成一个小小的结:“话是这么说……”
胸口像是被压着什么,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无论是楚心柔还是潇潇,都是她心尖上的人,她虽然还没有回去,可看潇潇的神态,这几天肯定不好过。
薛莜莜的指尖突然戳上她的脸颊,硬是把下垂的嘴角顶出了熟悉的弧度:“这副丧气模样可不像你。”她俯身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杨绯棠的,“不是说好了要当她们的守护神吗?”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带着熟悉的香水味。杨绯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终于有了几分清明。
杨绯棠在路上做了很多打算,想着回来说点什么,让她们轻松一些,或者是转移一下话题。
可等她到了家之后,楚心柔并不在家里。
空荡荡的客厅里,乔潇潇蜷缩在沙发一角。天花板上的灯影在她瞳孔里碎成斑驳的光点,喉间压抑的哽咽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才惊觉唇瓣已被咬破。
听到门锁声,乔潇潇立即看向门口,当看到杨绯棠的时候,她隐忍了片刻,终究是没有忍住,走上前,将头埋在了杨绯棠的怀里,眼泪横流。
她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的……
可是,想象中的就是千万痛,也不及现实的万分之一。
杨绯棠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抚着:“好了,好了,不难过了,嗯?”
明明是安慰潇潇的,她的眼圈也跟着红了。
楚心柔不在家。
这几天,她总是这样仓皇逃离。每当面对乔潇潇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胸口就像被千万根丝线缠绕,勒得她几乎窒息。唯有抱着画板逃到无人的角落,才能获得片刻喘息。
画笔从不说谎。
从前楚心柔的调色盘上总是跳跃着温暖的橙黄,画布上铺满金灿灿的麦浪或是怒放的玫瑰。可如今,她站在悬崖边缘,任凭刺骨的风将长发吹得凌乱,冻得发青的指尖在画纸上涂抹着大片的铅灰与苍白。
“疯了吗?在这种地方画画!”杨绯棠气喘吁吁地攀上岩壁,小腿肚直打颤,“这风大的,你就不怕吹下去么?你——”
“去看过潇潇了吗?”
楚心柔突然打断她的话。画笔悬在半空,凝结的颜料滴落在画纸上,晕开一片暗沉的痕迹。她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过脸,被风吹散的发丝间,露出一双比画布还要黯淡的眼睛。
杨绯棠一听她首要关心的还是潇潇,心里稍微舒了一口气,点头:“看了。”
她先走过去,把楚心柔从悬崖边上拉了过来,一握她的手,冰凉刻骨。
杨绯棠将那双冻得发青的手拢在掌心,呵着热气轻轻揉搓。风卷着叹息飘散,她看着楚心柔苍白的侧脸,声音又轻了几分,无奈地说:“你们啊,至于吗?都要把自己弄的这么惨兮兮的么?”
杨绯棠回来后,屋里的空气总算活泛了些。她咋咋呼呼地嚷着要吃火锅,乔潇潇便拎着菜篮出了门。房间里重归寂静,只剩下楚心柔独自陷在沙发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她始终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个总爱拽着她衣角的小女孩,那个她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妹妹,怎么会对她生出这样的感情?
在楚心柔的世界里,乔潇潇的分量甚至重过她自己。可正是这份沉甸甸的珍视,此刻却化作最锋利的刀刃,将她的心剐得鲜血淋漓。
杨绯棠和她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是知道她的脾气的。
这是她们之间的事儿,她只能远远的守护,在她们需要的时候,给与温暖,却不能介入。
火锅在桌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红油在锅里翻涌,却衬得餐桌越发冷清。
以前,杨绯棠最喜欢吃着汩汩的火锅,喝着啤酒,三个人聊天了,那是最为放松的时光。
可如今,乔潇潇机械的吃着菜,楚心柔也没什么胃口,吃动了动筷子就放下了,“你们吃吧。”
她起身离开,乔潇潇的目光追着她走了几步,暗淡了下去,她也放下了筷子。
——怎么弄成这样?
这股子压抑的气息,别说是潇潇了,就是杨绯棠都感觉憋闷烦躁到要尖叫了。
杨绯棠看向潇潇,潇潇对着她,挤出了一丝带着泪光的笑:“姐姐……她可能需要时间想想,杨姐姐,我最近先去学校住……不回来了,你在家好好照顾她。”
杨绯棠想要劝她,可又能说什么呢?
这个时候,两个人的确需要独处安静的时光,需要空下来好好想一想。
乔潇潇本来就是忙碌的,从高一开始就是这样,所以,她回到学校,只要是她想要,就有无数的工作等着她。
青心工作室的小伙伴们已经被老板的“爱岗敬业”精神震慑住了,一个个跟着加班,营业额蹭蹭地往上窜。
除了工作,潇潇也捡起了画笔,从“一见倾心”爆款之后,她就很少再设计什么新款了。
如今她的画布上铺满了狰狞的暗红色,扭曲的线条像血管般在画布上痉挛。
那些抽象的色块时而纠缠时而撕裂,宛如一颗被生生剖开的心脏。浓重的黑色在边缘蔓延,渐渐吞噬着暗红,就像黑夜吞噬最后一抹残阳。颜料堆积的肌理间,隐约可见斑驳的泪痕。
乔潇潇要推这款“泣心”的时候,大家都是投反对票的。
袁璐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青心一直到都是青春蓬勃的,怎么搞这么阴郁?”
那黑色与红色的搭配,光是看看,就觉得压抑。
小花不懂设计,看着乔潇潇手里的“泣心”,抿了抿唇:“要是我……不会买的。”
谁会在手上戴这么一个啊?
白七刚来,她从来不会轻易表达自己的情绪,其实内心里挺喜欢的,她感觉那手串就像是表达自己常有的情绪。
倒是王宁挺支持潇潇的:“试试吧,可以小规模先在店上看看,现在的孩子,思想都挺活泛的。”
事物都是多样性的。
等“泣心”一上市,短短几天。
让青心工作室全体员工知道,现在的伤心人有多么的多。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销量已经直逼镇店之宝“一见倾心”了。
袁璐组织大家去庆功宴唱歌,一个是庆祝“泣心”的成功,一个是最近大家都挺忙,想着放松一下。
大家握着麦克风鬼哭神嚎的,乔潇潇像是累了,一直坐在角落里,半闭着眼睛。
王宁盯着她看了好久,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当脸被遮住那一刻,潇潇的眼泪顺着眼角缓缓地滑落。
以前,潇潇总渴望着成功,渴望着长大,告诉姐姐,自己可以保护她了。
可如今……什么成功与辉煌,于她来说,仿佛都失去了本有色色彩。
晚上,糯糯的电话打了进来,她现在说话越来越流利了,“姐姐你看。”
她把手腕抬高,俨然戴着“泣心”。
乔潇潇没什么精神,并不多说。
最近这段时间都是这样的,糯糯无论说什么,姐姐都呈现“要死不活”的状态。
乔潇潇跟糯糯说了好几次了,“你好好学习,别总给我打电话,不是还有小女朋友要处呢么?”
糯糯很固执,雷打不动的给姐姐打电话,甭管她搭理不搭理自己,就是说个不停。
“现在“泣心”好火啊,大家基本上人手一个了。”
有时候,小部分人的决议还是没有办法普罗大众,唯有投入市场才是检验真理。
黑红的设计,在小花看来是压抑的,低沉的,可在年轻人眼里,那就是凸显性格,灿烂的压抑,多么的与众不同。
乔潇潇眉眼低垂。
糯糯看着她好久,缓缓地说:“姐姐,要是累了,就跟学校请假,我们回一趟万柳村吧,我也回去,我们一起去放牛好么?”
乔潇潇听了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着她,浅浅的笑了:“好了,小小的人,别操心我了,好好学习,拿双百回来给我。”
糯糯担心地看着姐姐。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乔潇潇这样低沉的状态,就像是她现在在对着自己笑,可糯糯感觉她的一颗心已经被眼泪淹没。
……
接到楚心柔的电话,要潇潇回家吃饭的时候,已经是俩人没有见面的一个半月以后了。
这一个半月,乔潇潇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所以,只是因为微信上简单的几个字——回家吃饭,正在开会的潇潇就激动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心跳加速。
大家被她弄得一怔,因为青心的规模越来越大,工作室如今也遇到了当年白绯遇到的难题,如果扩张的话,到底是去买还是租厂房的问题。
“散会!”
乔潇潇根本就没心思听接下来的汇报了,她大手一会,把大家给“驱散”了。
她太着急了,直接打车回的家。
潇潇已经把驾照考下来了,本来想最近买车的,被杨绯棠强势地拒绝了,“你觉得你现在的状态,适合开车么?乔潇潇,我不管你们怎么闹,如果威胁到生命安全,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杨绯棠的脸从来没那么黑过。
乔潇潇也就暂且搁浅了买车计划。
她跑回家的路上,还特意去花店买了姐姐喜欢的百合花,她小心翼翼地把花束抱在怀里,生怕碰掉一片花瓣。
百合清冽的香气混着她急促的呼吸,在胸前氤氲开一片温热的芬芳。
有几滴露水顺着茎秆滑落,打湿了袖口,凉丝丝的,却让心里那团期待的火苗烧得更旺了。
推开门的一瞬间,乔潇潇的呼吸微微一滞。
楚心柔正背对着她整理窗边的绿植,浅白色的亚麻长裙在午后的阳光里晕开一层柔光。她随意挽起的发髻散落几缕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着,露出纤细的后颈线条。听到开门声,她转过身来,裙摆荡开温柔的弧度,像是被风吹起的一片云。
“姐姐!”
乔潇潇开心的把怀里的百合花递给了她。
楚心柔接了过去,眼睛没有看她,“饿了么?”
“嗯!想吃面条了!”
现在的潇潇,想吃什么都能吃到,可这段时间,她最想吃的还是楚心柔亲手煮的面条。
楚心柔点了点头,接过百合时指尖微微发颤,水珠顺着玻璃花瓶蜿蜒而下,“稍等一下,谢英马上做好了。”
笑容僵在了脸上,乔潇潇怔了怔,她看着楚心柔的眼睛:“谢英?”
楚心柔垂眸整理着花瓣,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颤动的阴影。
厨房里的谢英听到了呼唤,他手里还拿着个铲子,走了出来,冲着乔潇潇笑的阳光灿烂:“累了吧?你谢哥哥今天给你做了满汉全席,你就等着吃吧!”
他笑的阳光灿烂,可乔潇潇的脸却迅速的冷了下来。
她看都不看谢英一眼,却死死地盯着楚心柔。
百合的香气突然变得刺鼻,混着厨房飘来的油烟味,让人一阵阵发晕。
乔潇潇死死地盯着楚心柔,楚心柔一直低垂着头,不看她。
谢英一看这架势,脚步向后,一步一步,又退回了厨房,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乔潇潇红着眼睛哽咽地开口了,“姐姐,这就是你叫我回来的目的吗?”
【作者有话说】
潇潇已经不是当年能被随便糊弄的小孩子了。
77
第77章
◎姐姐,我的爱对你来说……就这么不堪吗?◎
——姐姐,这就是你让我回来的目的吗?
乔潇潇赤红的双眸死死盯着楚心柔,一个月来积压的痛苦、煎熬与惶恐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楚心柔,我再问你一次,这就是你叫我回来的目的?”
乔潇潇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她没有叫姐姐。
心脏像是被钝刀一层层剐开,鲜血淋漓。
楚心柔微微蹙眉,抬眸时眼底闪过一丝隐忍:“什么目的?”
她在克制。
乔潇潇忽然低笑起来,那笑声里带着往日的玩世不恭,却比哭还让人心碎:“姐姐,我的爱对你来说……就这么不堪吗?”
楚心柔瞳孔骤缩,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泪水猝不及防地滚落,乔潇潇苦心筑起的心墙在见到谢英的瞬间就已土崩瓦解。
她们之间讳莫如深的禁忌,此刻终于被血淋淋地剖开。
“从意识到爱上你的那天起,我就在脑海里预演过千万种失去你的方式。”
如果可以,她何尝不想永远只做楚心柔的妹妹?
可心动从来不由人。
当察觉到自己越界的情愫时,乔潇潇就清楚这份感情很可能永远见不得光。
正因如此,每个辗转反侧的深夜,她都在脑海中预演着失去楚心柔的千万种可能。
所以才会——
寝食难安;
如履薄冰。
那种恐惧与惶惑如同漆黑的漩涡,裹挟着刺骨寒意,日日夜夜在她心底翻涌。
最终,还是将她彻底吞噬。
楚心柔望着她滚落的泪水,声音微颤:“潇潇,你——”
乔潇潇猛地摇头,她不想听——无论是楚心柔即将说出口的拒绝,还是她与谢英之间的温存,都只会让她痛不欲生。
她几乎是逃一般冲进房间,抓起早已收拾好的背包,转身就要离开。
在踏出门槛的刹那,乔潇潇停住脚步,回头深深望了楚心柔一眼,那双泛红的眼眸里,盛满了痛苦与不舍。
楚心柔的嘴唇轻轻颤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别走。
——不要走……
厨房的门缝悄悄拉开一道光线,谢英探出半个脑袋张望。就在四目相对的瞬间,乔潇潇眼底最后一丝温度骤然冷却。
谢英吓得赶紧缩回了头。
她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听着门被摔上的声音,楚心柔的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半响,谢英缓缓地走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楚心柔,问:“心柔……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说这孩子喜欢你吗?”
怎么就跑了?
这也不怪乔潇潇,长久以来的压抑痛苦,已经让她ptsd了。
小小的风吹草动,都会掀起心底巨大的涛浪。
楚心柔一般不会在别人面前哭,即使心如刀割,她还是抬起手,拭去了眼角的泪,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对不起,让你特意飞回来一趟。”
谢英摇了摇头,担忧地看着她:“嗨,你也知道,我是个闲人,公司稳定了之后,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倒是你——”
他和楚心柔也算是发小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楚心柔是那种小时候就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把自己的一切归拢的井井有条,喜怒不言于色,小时候,她们小孩子拉帮结派的也有打架的情况,谢英好几次都哭花了脸,而楚心柔每次都是淡定的将他护在身后,说一声:“没事儿,哭什么哭?你是男孩子。”
谢英从没有见过楚心柔落泪,这是第一次。
他接到楚心柔的电话之后,还挺开心的,算算他回国也快三年了。
三年的时光,能改变很多东西。
他从第二年开始,就已经意识到,楚心柔这一辈子,不会与他有友情之外的其他任何关系了。
她对着他,永远都会带着礼貌的笑容,可眼底的距离,岂止是千万里。
甚至,谢英有感觉,随着他一步步的追求,那份距离,被扯得越来越远,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连小时候的那点情分都会消失不见。
他不得不停下了步伐。
刚开始是痛苦的,难以接受的……
谢英甚至认真地问过楚心柔:“你说,我要是这么坚持下去,我们是不是连从小一块长大的情谊都没了?”
楚心柔看着他的眼睛,倒也没隐瞒,“是。”
从小到大,追求她的人不少。
楚心柔习惯了,对于绝大部分都是“冷”处理。
可谢英每次出现,潇潇都会低沉很久,甚至还问过她:“姐姐……他来的时候,我需要走么?”
楚心柔立即摇头,走什么走?
这里是她的家,该离开的是谢英。
谢英回家之后,大病了一场,他再回来的时候,憔悴了好多,可精神却比以前要好,他看着楚心柔,眼底都是释然:“行了,心柔,我是干不过你了,和小时候一样啊,要是坚持爱情会失去你,那太不划算了。”
“这样的赔本生意,我谢英才不会干。”
……
这一年多,他已经放下了,把心思都用在了事业上,这样也好,心,渐渐就被磨平了。
慢慢的,谢英感觉,像是楚心柔这种从小就看着对感情比较淡漠,仿佛喝神仙露水长大的女孩子,在她的生命里,或许就像是她那永远礼貌却带着距离感的微笑一般,不需要太过绚烂浓墨重笔的感情吧?
可现在看看,那是没对着合适的人。
看看她对乔潇潇那样子……
这一桌饭菜,谢英可是费了大力气了,本来是想着挑衅一下以前一直做饭特别牛掰的乔潇潇的,而如今,只有楚心柔坐在他的对面,看她的样子,像是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心柔……你们……”
谢英知道自己不该多嘴问的,可是……可是,这样的楚心柔,太反常了。
楚心柔这次特意将谢英叫来,是因为有些事情必须未雨绸缪。
这些年来,尽管她已与集团划清界限,但许可晴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却始终如影随形。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与乔潇潇的感情一旦有变,即便再如何小心遮掩,也终有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
所以,她必须提前布好所有的局。
许可晴可以对她为所欲为,集团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要如何算计她,她都可以全盘接受。
但唯独乔潇潇。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她分毫。
楚心柔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随着乔潇潇一同抽离,她声音飘忽地说:“改天再说吧。”
此刻的她,实在没有心力向谢英解释更多。
谢英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默默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楚心柔静默片刻,突然起身走进厨房,将那碗原本为乔潇潇煮的面条端了出来。
热气氤氲中,谢英瞥见那碗白花花的面,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立即将头埋得更低了。
……
谢英没有多待。
他把碗筷洗了,看楚心柔的状态实在不对劲儿,盯着那个测量身高的刻度线发呆,他就赶紧告辞走人了。
谁想到一出门就碰见了左手拎着烧鸡,右手拎着一瓶酒美滋滋地往过走一身碎花裙,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杨绯棠,一看见谢英,她瞪大了眼睛,“你小子!”
这么敏感的时刻,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谢英看着杨绯棠笑了笑,“是,杨姐姐,我小子来了。”
他精神矍铄的来了,现在要灰溜溜地走了。
杨绯棠上下看着他,“你来干什么?心柔呢?潇潇呢?”
谢英耸了耸肩,是啊,他来干什么……
谢英知道杨绯棠是知道她们的关系的,解释着:“我看俩人好像吵架了,心柔正在里面难受呢。”
杨绯棠几乎要咆哮了,“你来了,她们能不吵架么?你不知道你这张脸代表什么吗?”
谢英的脸缩成了一团。
什么意思?
“潇潇见着你,还不得扭头就走。”
谢英用力地点头,还是杨绯棠懂!
杨绯棠的大脑飞速旋转,半响,她问:“心柔叫你来,是怕那许可晴那母夜叉玩阴的吧。”
所谓旁观者清,说的就是杨姐姐。
谢英倒也没有隐瞒,“我感觉多少是这意思,哥还是有能力的。”
现在能跟楚家抗衡的,唯有谢家。
尤其是谢英,这几年,明理暗里的绊子没少使,楚云疾现在一看见他就头疼。
杨绯棠翻白眼,瞪着她,谢英不跟她闹了,“我得回酒店了,你赶紧进去看看吧,她们好像闹误会了。”
能不闹误会么?
这俩人,这一个月是怎么过的,她一直看着呢。
都像是绷紧了的弓,随时都会垮掉,一点风雨都经受不了。
可是……爱情不就是这样么?不经历点风雨,怎么见彩虹?
她这会儿掺和进去算什么啊。
杨绯棠一把抓住要跑的谢英,“哎,哪儿去啊?陪姐姐喝酒。”
谢英瞪大眼睛,这能行吗???
杨绯棠抖了抖手里的烧鸡,“便宜你小子了。”她看出谢英的担心,“行了,那小眼睛别叽了咕噜的转了,我问你——”
她看着谢英:“你见过心柔这样么?”
谢英摇头。
哪里见过,从小到大都没见过。
杨绯棠点头,“那你见过她对谁这样么?”
谢英又摇头,他看着刚才乔潇潇离开的时候,楚心柔像是碎掉了一样。
杨绯棠瞅着他,“那你担心什么?”
谢英:……
不,等等,这是几个意思?
……
客厅里的挂钟滴答作响。
楚心柔在沙发上呆坐了许久,终于缓缓起身,走向乔潇潇的房间。推开门时,衣柜里的衣物整整齐齐地挂着,让她心头微松。
可当她拉开抽屉时,指尖突然僵住了——户口本和身份证的位置空空如也。
这些年,乔潇潇长得太快。楚心柔至今还记得,每次换季时,她总抱怨衣服又短了一截。潇潇不拘小节,又省钱,总是在网上淘些便宜货。
直到高三那年,楚心柔开始亲自为她挑选衣服。商场里,她一件件比划着尺寸,想象着她穿上时的模样。
每一次,她把衣服买回来,潇潇都要当着她的面试穿,她不止一次感慨:“潇潇,你身材可真好。”
像是模特一样。
此刻,那些她亲手挑选的衣裙依然整齐地悬挂着,连褶皱都保持着最后的模样。唯有证明身份的重要证件,和几件贴身衣物不见了踪影。
她带走的少得可怜。
就像当初那个拖着小小行李箱,怯生生站在门外的女孩。
连最心爱的向阳花都留在了窗台——那是她们一起在花市挑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成果。
都被留了*下来。
楚心柔缓缓倒在满是潇潇气息的床铺上,将脸埋进枕头。熟悉的洗发水香气中,泪水再次决堤。
原来……从始至终,
那个看似依赖她的女孩,
一直都准备着随时抽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留言破八十,二更,冲鸭[坏笑]
78
第78章 (二更)
◎爱是占有吗?◎
乔潇潇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般撕心裂肺是什么时候了。
幼时的她总是不明白,为何命运要对她如此刻薄。看着同龄人在阳光下嬉戏,她却只能在阴霾中挣扎。那时的痛苦虽深,心里却始终燃着一簇微弱的火苗。
总想着还有明天,还有希望。
直到遇见楚心柔,上天终于对她展露慈悲。那段时光美好得如同梦境,乔潇潇第一次尝到了幸福的滋味,仿佛整个世界都为她绽放光芒。
可如今,这束照亮她生命的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年少尚未懂得爱情的甜蜜,却先尝尽了失去的苦涩。连老天都在应和她的心情,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街道上行人匆匆躲避,唯有乔潇潇如游魂般在雨中踽踽独行。
冰凉的雨滴砸在肌肤上,勾起深藏的回忆。她想起初见楚心柔那日,也是这样阴冷的雨天。浑身湿透的她,看着姐姐温暖的手向她伸来。
突然,乔潇潇发足狂奔起来。胸腔里郁结的黑色情绪无处宣泄,她在这座生活了三年的城市里疯狂奔跑。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直到精疲力竭,她才颓然倒在湿冷的地面上,任雨水与泪水交融。
……
杨绯棠弯腰在药柜里翻找退烧药,嘴里不停地念叨:“我就想不通了,怎么就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那小兔崽子居然还敢关机,知不知道有多少事等着她处理?”
沙发上,楚心柔静静地躺着。滚烫的体温让她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太阳穴突突跳动的疼痛像要把脑袋劈开。
那天下雨,她终究是不放心,着急出去找了潇潇大半天,身子淋得透透的,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自从那天乔潇潇夺门而出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袁璐说只在工作室见过她一面,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宁姐,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出去一趟。”
这座城市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姐姐的气息,乔潇潇实在无法继续待下去了。她必须逃离,否则迟早会被这些回忆溺毙。
王宁看着她滴水的衣角和发梢,“潇潇,你……”
乔潇潇用力眨着眼睛,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可以吗,宁姐?”
王宁望进她通红的双眼,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你放心。”
乔潇潇只带走了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白七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当听到要一起去家乡看风景时,白七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却在看到乔潇潇红肿的双眼后,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没事的。”乔潇潇的声音飘忽得像是随时会消散在风里,“就是想出去走走。”
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做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临走前,她给杨绯棠发了条微信。
——杨姐,我想出去散散心,拜托你照顾姐姐。
杨绯棠的语音消息几乎是瞬间轰炸过来,乔潇潇没有点开。她的指尖在楚心柔的头像上停留了很久,最终按下关机键,把所有的消息提示音都隔绝在外。
太久了。
无论是心里堆积的疲惫,
还是身体里沉淀的倦意,
都快要将她压垮。
她需要喘息,
需要逃离,
需要重新学会呼吸。
自驾成了最好的选择。新手上路的紧张感反而成了救赎,让乔潇潇必须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暂时逃离那些如影随形的回忆。
后备箱很快被沿途搜罗的特色零食塞得满满当当。白七终究还是个孩子,见到花花绿绿的包装袋就雀跃不已,一路上像只囤食的小松鼠,腮帮子总是鼓鼓囊囊的。
她们决定先北上北京,再南下贵州,不紧不慢地让风景在车轮下徐徐展开。
她们追逐着每一个日出日落。在居庸关长城,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海时,白七兴奋地拽着乔潇潇的衣袖;在湘西沱江畔,夕阳为吊脚楼镀上金边,两人并肩坐在鹅卵石滩上,任由晚风轻抚发丝。每一公里的旅程,都让白七眼中的星光更加璀璨。
曾经为温饱挣扎的白七,从未想过自己能有这样奢侈的快乐旅程。
小姑娘天真烂漫的笑容像一缕阳光,偶尔也能让乔潇潇的唇角微微上扬。
可每当夜幕降临,乔潇潇就会陷入漫长的失眠。她睁着眼睛凝视着陌生的天花板,楚心柔的身影便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那含笑注视她的眼眸,那带着淡淡香气的柔软身躯,那温柔似水的轻声细语,还有抚摸她发丝时说的那句“你要乖”。
全是她。
满脑子都是她……
深夜,白七迷迷糊糊起床上厕所时,隐约瞥见乔潇潇眼角闪烁的泪光。
她愣在原地,正要仔细看清,乔潇潇却已经背过身去。
尽管已经长高了不少,此刻蜷缩成一团的乔潇潇看起来却那么脆弱可怜。
白七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安慰,最终却只是默默咽下了话语。
她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安慰姐姐呢?
只是,白七接到王宁的指令,必须要每天报平安,跟她说说乔潇潇的状态。
第一天白七发了的是乔潇潇两手抚着方向盘,木讷开车的样子。
——姐姐好像不开心。
第二天,白七发的是乔潇潇的背影。
——姐姐她……好像在偷哭。
第三天黄昏,穿过幽暗的隧道后,向来安静的白七突然指着窗外:“姐姐快看!那朵云像不像棉花糖?”
乔潇潇顺着白七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天际铺展着一片绚丽的晚霞。在靛青色的天幕上,几朵蓬松的云彩被夕阳染成了蜜糖般的橘粉色,最中间那朵尤其可爱,圆润的边缘泛着金边,蓬蓬松松地舒展开来,确实像极了棉花糖。
晚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轻轻拂动白七额前的碎发。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整张小脸都沐浴在金色的霞光里,连睫毛都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那笑容太过灿烂,仿佛把整片天空的火烧云都比了下去。
大自然确实有着神奇的治愈力量。
而纯真的心灵,更能抚慰疲惫的灵魂。
乔潇潇感觉心里那道裂痕正在慢慢愈合,只是每当举起手机拍照时,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若是姐姐在身边,该有多好。
临近贵州时,白七的奶奶听说孙女带着“城里来的领导”要回家,早早领着全家人在村口翘首以盼。
这是个藏在贵州深山里的古朴村落,人迹罕至,却美得惊心动魄。
当乔潇潇的越野车缓缓驶入时,她看见了一大家子在等着自己,扭头去看白七。
白七很开心,冲家人们挥手,对乔潇潇说:“我说了,不让大家来迎接,她们非要来。”
好在,白七还是温柔懂事的,没有让家人过多的打扰乔潇潇,带她去了山村里的酒店之后,让她休息,说晚上过来有篝火晚会。
当房间终于只剩自己一人时,乔潇潇又一次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不知是连日奔波的疲惫,还是积压太久的思念,眼前挥之不去的,全是楚心柔那双盛满失望的眼睛。
姐姐她……一定很生气吧。
这个念头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心头。
……
“咳咳、咳……”
楚心柔这次病得有些厉害,持续高烧到第三天时,杨绯棠终于忍无可忍,硬是把她拽去了医院。
Sophia听闻楚总住院的消息,特意过来查房。她仔细翻看着化验单,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有些炎症,输几天液就能退烧了。”
楚心柔轻轻点头,目光落在正笨拙削苹果的杨绯棠身上,这位被薛莜莜宠坏的大小姐,一个苹果削完,果肉都快没了,只剩下可怜巴巴的果核。
病房里原本平静的氛围,却被Sophia一句无心之问打破:“潇潇呢?怎么没来看她索姨?”
话音未落,楚心柔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杨绯棠手里的水果刀“哐当”一声砸在盘子上,恶狠狠地瞪向Sophia。
Sophia:……
她说错了什么吗?
躺在病床上的楚心柔目光暗淡,看着窗外,犹如死尸,一动不动。
“吃苹果么?”
……
“不爱吃?那吃橙子么?”
……
“橙子也不爱吃?要不我去买点什么饭菜,你想吃啥?甜的还是咸的?”
……
楚心柔一点反应都没有。
杨绯棠看不下去了,她本来不想给她看的,可生怕楚心柔再这么待下去,真的抑郁了。
“喏,你看,小崽子出去玩了,不知道多开心。”
楚心柔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地转过了头,看向了屏幕。
都是王宁转发过来的白七拍的乔潇潇的照片。
杨绯棠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楚心柔,看着她在看到夕阳下乔潇潇开车的模样时,眉头轻轻舒展开,可看到乔潇潇紧缩的背影时,又蹙了起来……
从病房出来,杨绯棠去门口抽了根烟,她已经戒烟很久了,这是真的憋坏了。
可没抽两口,随着“蹬蹬”高跟鞋的响声,手里的烟被夺走了,刚刚敢来的薛莜莜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一身西裙,长发盘起,气场全开:“谁让你抽烟的?”
杨绯棠望着窗外叹了口气:“这不是……看心柔难受么。”
薛莜莜透过玻璃窗看了眼病房,红唇轻启,“你之前不是还心疼你家崽子么?怎么现在又换对象了。”
杨绯棠怔怔地说:“或许,这就是爱情吧。”
薛莜莜转过身看着她,“什么?”
她很少听到杨绯棠有这样的感悟。
杨绯棠望着病床上蜷缩成一团的楚心柔,缓缓地说:“说实话,刚开始,潇潇走,我虽然生气,但是内心还小爽了一下,觉得她这么晾一下心柔,她或许就开窍了,可现在看看……”
“有些人,或许早就动心而不自知了。”
出院那天,为了感谢sophia,杨绯棠随口说了句:“谢谢啊,辛苦了,老索,请你吃饭啊。”
她本来是客气的话,没想到sophia却当真了,当天晚上就去敲门了。
杨绯棠站在门口,盯着她看了好半天,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还真来了?”
sophia笑的腼腆,往里面看了看:“潇潇在呢么?”
杨绯棠:……
真是贼心不死啊。
潇潇不在,可潇潇爱吃的面条可以在。
杨绯棠想着有人刺激刺激楚心柔也挺好,把sophia让了进去,又喊楚心柔:“索医生饿着肚子来看你了,给她做碗面条吧。”
楚心柔这几天都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眼里无光,她看了看sophia,sophia点了点头:“面条啊?面条好啊,我最爱吃面条了。”
几分钟之后,sophia就为了自己这句话而后悔。
她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面条,愣了半天,对着杨绯棠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请问……这是猪食么?
杨绯棠冲她眨了眨眼,“吃啊,这是你心心念念的潇潇最爱吃的。”
说完这话,她意识到失言,一下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可已经晚了。
楚心柔听到“潇潇”二字,缓缓地转过头,盯着sophia看了半响,突然眼睛就红了,“潇潇,她喜欢吃……”
吃了三年……
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杨绯棠跟sophia两个人落荒而逃。
……
第十天的黄昏,乔潇潇被白七拉着参加了村里的篝火晚会。
村寨中央的空地上,篝火熊熊燃烧,映红了每个人的笑脸。老老少少围坐成圈,木桌上摆满山珍野味和自家酿的米酒。欢快的芦笙声中,不时有人起身跳起古老的舞蹈。
“噼啪”作响的火星飞溅,映照着白七泛红的脸颊。或许是这些天朝夕相处的旅途让她卸下防备,又或许是那杯温热的米酒给了她勇气,她终于问出那个藏在心底许久的问题:“姐姐……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跳动的篝火融化了乔潇潇冰封的心。在这远离尘嚣的山寨里,在这质朴温暖的氛围中,她第一次卸下了所有伪装。
背靠着苍劲的古树,望着夜空中飞舞的火星,乔潇潇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火光在她眼底明明灭灭,渐渐泛起晶莹的泪光。
白七尚不懂情爱。
她只记得村里老人讲过的那些爱情故事。
少女的心,总是对爱情充满憧憬。
她歪着头想了想,天真地问:“姐姐,爱是什么?是占有吗?”
乔潇潇一怔,火光在她眼中凝结。
她轻轻摇头。
“当然不是占有。”
白七眨了眨眼睛,声音柔软却坚定:“那既然爱不是占有,喜欢就喜欢呗。对方喜不喜欢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童言无忌,却最是通透。
白七这番话,比杯中烈酒更令人心颤。
小姑娘自己不知道自己带给了乔潇潇怎么样的震撼,转身便蹦跳着融入了欢舞的人群。她轻盈的身影在火光中旋转,像一只自由的蝴蝶。
乔潇潇怔怔地望着那个欢快的身影,视线渐渐模糊。
这些天来用疲惫与奔波筑起的防备,在这个瞬间土崩瓦解。
她蜷缩在树影里,任由思念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心脏被攥得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
乔潇潇终于掏出了手机,颤抖的手指划开屏幕的开机键,未读消息的震动持续了很久很久。
在嘈杂的人声中,她忽略了所有人的信息,只点开了那个置顶的对话框。
她原以为会看到决绝的拉黑,或是冰冷的质问,甚至已经做好了面对空荡荡聊天界面的准备。
可都没有。
楚心柔只发了一条微信,却足以让乔潇潇泪流满面。
——回家吧,潇潇。
【作者有话说】
[撒花]答应的二更来了
79
第79章
◎这是爱么?◎
归途和来时完全不是一种心态。
乔潇潇甚至连车都不想开了,直接订了飞机票,临上飞机前,她还在听杨绯棠的咆哮。
“你个小兔崽子,知道开机了?玩失踪了不起吗?”
“我告诉你,我很生气,不是一顿烤鸭就能哄好的,我要跟你绝——交!”
“绝交前,我还要扎你的心,我要告诉你,你不在这几天,心柔生病住院了!!!”
“找你淋了一晚上的雨导致的!!!”
……
杨绯棠说完就“啪”的把手机给挂断了,她不下点猛药,这小崽子下次还敢跑。
一转身,看见刚刚帮忙开好药的sohpia站在她的身后,眼睛瞪的跟个灯泡似的,不可思议地看着杨绯棠,“没想到,你是这么不温柔的姐姐,孩子容易么?”
杨绯棠:……
姐姐容易么?
她最近被俩人折腾的瘦了足足三斤,她家薛总说手感都不饱满了。
拿着药,杨绯棠回了楚心柔那儿。
楚心柔这几天都要死不活的,无精打采的,今天同样如此,虽然咳嗽好了些,却仍一个人蜷在沙发里,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杨绯棠把水倒好之后,就走到了沙发边,贴着楚心柔,以她的视角去看天花板。
“那里有潇潇么?”
楚心柔的身体明显僵住了。她缓缓转过头,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杨绯棠,那眼神冷岑岑的,看得杨绯棠后颈发凉。可她鼓足勇气对视,理直气壮地说:“我这是在给你做脱敏训练!”
这俩人以后还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看现在的状态,感情怕是不能一时半会明了,总不能还不说话吧?
楚心柔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嘴角微微下垂,“人都没有,做个鸟训练。”
哎呦呦。
快听听。
乔潇潇那小兔崽子,这么一跑,把温柔体贴知性大方的楚姐姐给逼成什么样了。
杨绯棠也不告诉她那崽子要回来了,在旁边拿捏起架势,她拿出手机,给已经关机上了飞机的潇潇发了微信出去。
——潇潇,你回来嘛,杨姐姐想你想的不行了。
“嗖”的一声微信发出的声音。
楚心柔盯着杨绯棠看。
片刻之后,又是“嗖”的一条微信过来了。
杨绯棠看到之后,仰天大笑,一拍大腿:“得嘞,潇潇说她要回来了,现在已经开始买飞机票了!”
她说完,得意洋洋地看向楚心柔,眼神里写满了挑衅。
——怎么样?还是她杨姐姐说话有力度吧?
可怜的薛总,百忙之中在开会,还要配合着杨绯棠演戏。
楚心柔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半响说:“她们要回来的事儿,小七已经告诉我了。”
杨绯棠:……
我靠嘞!!!
这个混蛋,怎么不说啊!
楚心柔用眼神杀了人,还不忘补充一句诛心:“那里那么偏远,我怎么放心,早就让人跟着了,杨姐姐。”
她怎么能放心?怎么会放心呢?
杨绯棠:……
好好好。
这是乔潇潇要回来,又有力气欺负她了是不?
不是前几天躺在床上装死人的时候了?
杨绯棠隐忍着,她看着楚心柔露出淑女的笑:“这潇潇要回来了,咱们是不是得把家里收拾收拾?还有你……”她眼里写满了嫌弃,故意拖长音调,“几天没好好打理自己了?头发都蔫巴巴的,身上的香味也淡了。”
楚心柔抬眸,眼神凉凉的,像蒙了一层薄霜:“她一声不吭就跑出去,回来我还得列队欢迎?”
杨绯棠勾唇一笑:“你最好说到做到!”
下午一点多钟。
杨绯棠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看手机吃薯片,时不时被手机里的内容逗得嘎嘎大笑,而楚心柔拖着“病体”,正弯腰擦着茶几,动作慢吞吞的。其实家里并不脏,只是落了层薄灰,但她还是固执地拖了一遍地,又整理好沙发靠垫,连茶几上的遥控器都摆得整整齐齐。
等收拾完了,楚心柔又去潇潇的房间转了一圈,床单被罩,都是她换过的,还飘着淡淡的薰衣草清香,一切都是整整齐齐的很满意。
巡视完毕,楚心柔拿着钥匙要出门可。
杨绯棠看了她一眼,“你嘛去啊?”
总不能崽子要回来,她又要跑了吧?
楚心柔头也不回,语气平淡,“我去弄个头发。”
杨绯棠:……
是谁说的一点不在意?
走在路上,吹着风,楚心柔还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她只是真的做发型了。
只是……为什么,当乔潇潇要回来的消息传来,连拂过面颊的风都变得不一样了?
楚心柔的目光有些恍惚,思绪飘远。她从小就不是一个情感浓烈的人,倒不是说她没有感情,只是她对万事万物都保持着一种克制的“度”,像是一道无形的界限,让她始终无法真正沉溺于什么。
她记得小时候,谢英曾经疯狂迷恋收集小浣熊干脆面里的水浒卡,甚至成箱成箱地买,每天啃着干巴巴的方便面,吃的下巴都尖了,就为了那一张稀有的卡片。
楚心柔站在旁边看着,只觉得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为了几张纸片痴迷到这种地步?
而杨绯棠则是另一种狂热。她对口红的痴迷近乎偏执,梳妆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色号,从经典正红到冷门裸粉,琳琅满目。每当Dior、YSL或是某个大牌出了新品,她必定第一时间冲去专柜,眼睛发亮地试色,然后毫不犹豫地买下。
好几次,楚心柔看着杨绯棠跟薛莜莜闹别扭,已经到了要互扔高跟鞋的地步了,可第二天,当薛总拎着那一盒口红进来的时候,杨绯棠就会夸张的捂住嘴尖叫,然后扭着小蛮腰跑过去,很自然地躺在她怀里,“哇,薛总,你好帅啊。”
楚心柔静静地看着她们,像是一个站在热闹人群之外的旁观者。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们能如此投入、如此炽热地爱着某样东西。
可如今,她感受到了这种情绪。
这是爱么?
楚心柔不确定,可她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现在对乔潇潇绝不是什么单纯的“姐妹”情了。
……
乔潇潇站在机场的出口,微凉的晚风卷着熟悉的气息拂过脸颊。她望着远处摇曳的树影,忽然发觉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已经扬起,这座曾经让她觉得疏离的城市,此刻竟让她心头泛起一丝暖意。
很奇怪。
明明几个月前离开时,这里对她而言不过是个暂时的落脚点。可因为楚心柔简简单单的“回家”二字,归属感竟像种子般悄然扎根,如今甚至冒出了嫩芽。
只是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的拉杆,乔潇潇垂下眼帘。那些被刻意压抑的不安与忐忑此刻正悄然滋长,像细密的蛛网缠绕着她的心脏。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像个近乡情怯的游子,既渴望又畏惧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果然,逃避的时候有多痛快,面对的时候就有多煎熬。
白七拖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后,脸颊比来时圆润了些。她敏锐地察觉到乔潇潇周身气场的改变,不再一味的低沉阴郁。
从登机那一刻起,姐姐就时而望着舷窗外的云层发呆,时而无意识地用手指敲击扶手,像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透出一缕阳光,晦暗与明澈交替着在她眼底流转。
“姐姐。”白七突然开口,声音轻却坚定,“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她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一路上,乔潇潇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份隐忍的急切早已从她频繁看手机的举动里泄露出来。
或许有些重逢,不需要旁观者。
她这一路,不知道多开心,乔潇潇帮她圆了心底的梦,回来之后,白七已经在心里暗暗发誓了,长大后,如果有能力了,一定要好好报答姐姐。
乔潇潇往外走的时候,看手机想着要不要打个网约车,一道瑰红色的身影挟着香风席卷而来,碎花裙摆翻飞如蝶。乔潇潇还没反应过来,耳垂就传来钻心的疼痛,杨绯棠两根纤纤玉指正精准掐着她的软肉,美甲上的水钻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乔、潇、潇!”杨绯棠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柳眉倒竖的模样活像捉奸在床,“你还知道回来?!”
潇潇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可都这会儿了,她也不敢再嘴硬,“杨姐姐,对不起。”
她刚才那点近乡情怯全被这一揪给揪散了。她闻见杨姐姐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恍惚间竟有些鼻酸。
“哼。”
看崽子瘦了黑了,杨绯棠还是心疼的,本来她在路上都想好了,要是见到乔潇潇,非把她弄哭道歉才善罢甘休,可这么一下,她就心软了。
这个死崽子,这一路肯定没少吃苦。
耳朵被拎着,乔潇潇的眼睛四处看着,杨绯棠一下子戳破她,“别嘀哩咕噜的找了,心柔没来,跟你一样,又是期待又是胆怯又是生气又是开心呢。”
乔潇潇:……
她杨姐姐真是个人才。
她一路复杂的情绪,被杨绯棠轻而易举的给描述出来了。
有些失落。
可更多的是庆幸。
乔潇潇深吸一口气,突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杨绯棠。她把脸深深埋进对方的颈窝,声音闷闷地颤抖着:“杨姐姐……对不起……”
这句道歉里浸满了从未示人的脆弱。
从小到大,现实都在告诉乔潇潇:她没有任性的资格,没有不懂事的资本。没有人会为她兜底,没有人会包容她的错误,她必须独自承担一切。
所以,她不敢。
可此刻,这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却给了她放肆任性的底气。
杨绯棠原本绷着的表情瞬间软化。她感受着怀里微微发抖的身躯,听着那带着哭腔的道歉,终是长长叹了口气。
她收紧手臂,轻轻拍着乔潇潇的后背,末了又捏了捏她的脸:“哎,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们俩的……”
杨绯棠来接乔潇潇的时候,楚心柔特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该说。”
杨绯棠接了过去,“什么不该说,我当然知道,心柔,你放心!”
信誓旦旦打了保票的杨绯棠这小嘴,上车就没停过。
“我大概是老了,不懂你们这种为了爱情大雨天往外跑浪漫宿命感了,我只知道,她输了三天的液。”
“哼哼,你现在知道心疼了?走的时候不是拍拍屁股挺爽的么?”
“我跟你说,你啊,就是天底下最没良心的人,好在工作室还不错,我去看了,当初我还对王宁很不满呢,现在看看,人家比你靠谱多了,运转的十分好,我看你可以退位让贤了!”
……
杨绯棠叨叨个不停,这些话都像是细雨一样,滋润了乔潇潇不安的心。
她的杨姐姐就是这样,说最损的话,做最好的事儿。
“还有楚心柔。”一提到她,杨绯棠就满肚子的牢骚,“你说说,明明跑路的是你,不舍得冲你发脾气,一天对我大呼小叫的,把我当穷丫头使唤。对于你回来这事儿,还想要拿捏架子,拿捏个屁咧,当死尸这么多天了,一早上又是打扫卫生又是做头发的,走的时候,我看她连端坐在沙发上的优雅姿势都摆好了,估计这会儿心跳的跟捣蒜似的。”
乔潇潇的眉眼,彻底的舒展开了。
杨绯棠一挑眉:“还有你,从飞机场出来那表情跟快破抹布似的扭曲成这样,现在开心了?你再敢一声不吭地跑路试试看。”
不敢了,也不会了。
乔潇潇学乖了,被这么一箩筐的埋怨压下来,她低眉顺眼的一味装可怜不敢吱声。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
杨绯棠压低声音嘱咐:“潇潇,你小有很多事儿不懂,心柔她……她经历了太多的风浪,她没办法做到你那么理直气壮不管不顾,慢一点,给她点时间。”
乔潇潇眼睛湿润,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现在已经心跳如雷了。
而此刻客厅里的楚心柔,手中的书页早已停止了翻动。她保持着僵坐的姿势,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
终于,门被打开了。
三年了,从未分开这么久,心像是被放在锅里煎熬了这么久的两个人重逢了。
楚心柔本来是想要故作淡定,很平静的说一声:“你回来了?”,而乔潇潇也想要冲过去像是以前很多次姐姐在高铁站接她回家时,一头扎进她怀里,说一声:“我回来”。
可是,都没有。
四目相对那一刻,所有的伪装都溃不成军。
【作者有话说】
对于感情,大家不要着急。
不能因为潇潇从小跟着心柔,就一口吞下去,那多没滋味。
爱情么,总是朦朦胧胧的时候,最美妙。[捂脸偷看]
80
第80章
◎姐姐啊。◎
四目相对的瞬间,氤氲的水汽在彼此眼底流转,凝结成无声的千言万语。
乔潇潇叫了一声“姐姐”之后,瞬间就哽咽了。
她多想要告诉楚心柔。
——姐姐,我想通了,只要能够陪在你身边,我什么都能接受。
而楚心柔也是怔怔地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
潇潇瘦了,也很累……只是曾经那双总是满是复杂情绪低沉而失落的眼里又有了光亮。
楚心柔也有满腹心事想说,分开的这些日子,她想明白了,世俗的眼光、既定的规则,她都可以不再在意,只希望笑容永远停留在潇潇的脸上。
静默在两人之间流淌,却比任何言语都震耳欲聋。
给杨姐姐直接看傻眼了。
本来还想蹭饭的她腿向后,一步两步,缓缓地退了出去。
阳光泼洒而下,杨绯棠原本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在想起屋内光景时忽然顿住。她放下手臂,任由金箔般的光点落满全身,嘴角不自觉扬起轻快的弧度,她忍不住哼起了歌:“如果这都不算爱,我有什么好期待……”
她坏就坏在哼歌就哼歌吧,那声音大到直接传入了屋里两个人的耳朵里。
楚心柔听到后咬了咬唇,偏开了头,脸颊微微泛红,而乔潇潇则是有了勇气,她走到了楚心柔的身边,放下行李,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住了她。
“姐姐……对不起。”
这短短五个字里,藏着多少辗转难眠的愧疚,又裹着多少欲言又止的酸楚。
楚心柔眼眶微热,抬手回抱住怀中人,轻轻地说:“饿了么?我煮了面。”
怎么能不饿呢?
这几天,乔潇潇不知道多馋这一口面,外面的饭再好,也不如家里的这一口。
她吃的狼吞虎咽,连汤都喝了,跟楚心柔说了这一路的见闻,着重的说了一下自己的车技,“姐姐,我车技已经被练出来了,你想去哪儿,天涯海角我都能带着你去。”
楚心柔在旁边看着她眉宇间的兴奋与疲惫,柔声说:“以后,不要乱跑了。你不在,家里空荡荡的。”
乔潇潇愣了一下,眼睛又开始发烫了。
想象中的批评怪罪都没有,反而满满的都是温柔。
楚心柔真的是想极了她。
每天晚上,楚心柔都会盯着乔潇潇客厅里的桌子发呆。
想着她刚来的时候,坐在那,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从放学就开始学习,一学有时候会直接到天亮了。小小的身子就那么弓着,好像不知道疲倦,楚心柔给她收拾过草稿纸,那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各种运算,她都放起来了,留着以后给潇潇当回忆。
没想到,先翻看这些回忆的,竟成了她自己。
而那些她长高的刻度,楚心柔更是抚摸了无数遍。
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乔潇潇不敢看楚心柔,声音很低:“姐姐,这段时间你生病了……”
楚心柔知道她心里的内疚,柔声说:“没事儿了,只是偶尔咳嗽一声。”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压抑的轻咳。
乔潇潇的眼圈瞬间红了,喉头滚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真的没事。”楚心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专家不是说过吗?每年发次烧反而能调节免疫力,对身体有好处呢。”她说着,嘴角扬起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却在对上乔潇潇湿润的目光时,不自觉地偏过了头。
从潇潇进屋后,楚心柔的心跳就失了分寸。
每每与她对视,就更乱几分。
这样的情绪,潇潇早就感受过,她隐忍暗恋了那么多回,也早就练出来了,习惯了对着楚心柔说话的时候,心跳不一样。
连日奔波积攒的疲惫,在这一刻终于决堤。
回到熟悉的家,乔潇潇才觉得双脚真正踏在了实处。她草草冲了个热水澡,本想着小憩片刻就起来给姐姐煲汤,可脑袋刚沾上枕头,沉重的眼皮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轻轻托起她的脑袋。暖风徐徐拂过发间,夹杂着楚心柔身上熟悉的淡香。吹风机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她的梦境。
“姐姐……”乔潇潇无意识地呢喃,声音黏糊糊的,她有点睡迷糊了,恍惚间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的。
楚心柔停下动作,垂眸望着她睡得泛红的脸颊,指尖温柔地掠过她微蹙的眉心,“嗯,我在,睡吧。”
暖风再次轻轻响起,乔潇潇被温暖与熟悉的气息包围着,很快就睡了过去。
楚心柔却迟迟没有起身。她轻轻放下吹风机,指尖悬在半空,终究没敢触碰那张熟睡的脸。
台灯昏黄的光晕里,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潇潇的轮廓——微颤的睫毛,泛着红晕的脸颊,还有那总是倔强抿着的唇角。
多少个辗转反侧相思的夜里,她就是这样在脑海中一遍遍勾勒这张脸。
如今人就在眼前,却仍觉得不够真实。
这样翻来覆去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她是受够了,往后,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让潇潇轻易离开了。
乔潇潇第二天醒来就去给楚心柔煲当归大枣乌鸡汤,想着好好给姐姐补充补充营养。
杨绯棠一早上也来了,坐在客厅里跟楚心柔说话。
谈话的内容,楚心柔是一句也不想理她。
那大嗓门,一声一声的穿透厨房的玻璃门,被里面的乔潇潇听得清清楚楚。
“哟,一晚上就给小脸整红润了?能睡着觉了?不是瞪着大眼睛带着黑眼圈装女鬼吓我的时候了?”
“啧啧啧,这崽子小是不一样啊,还有安神养颜的效果。”
“不是,心柔,你怎么理她了呢?不是要打断她的狗腿么?我看崽子脚丫子好好的无比灵活啊。”
“不是让她永远都不要回家了么?快,用不用我把棒子递给你,给她打出去?”
……
乔潇潇在里面做着饭,都忍不住笑了。
客厅里,楚心柔一张脸阴云密布,她忍无可忍看向杨绯棠:“你就不能闭嘴吗?”
杨绯棠美滋滋地靠着沙发,翘起了二郎腿:“不能。”
可真是神清气爽啊,这段时间受的苦,她必须要还回来。
当然,杨姐姐是无差别扫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乔潇潇端着汤出来的时候,杨绯棠笑着说:“哟,看我们潇潇,小脸在外面待的多滋润,我还以为见到她,她得茶不思饭不香呢。”
乔潇潇先把烫端到了姐姐面前,然后走到了沙发旁,一把抱住了杨绯棠,把她扎在她的怀里,蹭了蹭:“杨姐姐,这段时间,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杨绯棠肉眼可见的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满肚子的气没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手摸了摸潇潇的头发:“虽然你有企图撒娇蒙混过关的嫌疑,但是咱就吃这套,我问你一句话,你——”
乔潇潇抢险回答:“我想你,最想你。”
杨绯棠被哄成了翘嘴,搂着乔潇潇,柔声说:“我也想你。”
崽子离开这几天,她也想死了。
最主要的是……她不仅蹭不到饭了,家里都没有人帮忙打扫了,琴房也没人去塞小广告了,日子不知道多无聊。
旁边,沉默着的楚心柔盯着自己的汤看了好半天,在心底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是当她死了么?
俩人抱那么紧是被她拆散的双胞胎么?
“你去工作室看了么?”
心情放松的杨姐姐开始闲聊了,乔潇潇坐在一边给她剥荔枝,她剥一个杨绯棠吃一个,晶莹剔透的果肉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甜美的汁水顺着指尖滴落。
杨绯棠就像是三岁小孩,冲楚心柔挤眉弄眼,怎么着,看到了么?
——有汤了不起啊,你有荔枝吗?
乔潇潇神情放松,“还没有,不过宁姐操控的不错。”
杨绯棠看她那气定神闲的样子笑了:“不是王宁操控的好,是——
楚心柔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满的警告。
杨绯棠一撇嘴,转移话题:“我看你现在着气定神闲的样子,倒是越来越有大佬范儿了,我看啊,现在除了心柔,没谁能让你脸红眼睛红做小媳妇状了。”
乔潇潇:……
前半句还挺受用的,后面是什么了?
“杨绯棠。”
楚心柔不咸不淡的叫了一声,杨绯棠看着她,拉长声音:“干嘛。”
楚心柔定定地看着她,扔出惊天霹雳。
“你吃的荔枝里有虫子。”
杨绯棠:!!!
呕————!!!
乔——潇——潇!!!
潇潇回来的日子,才叫生活啊。
楚心柔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整个人像是被春雨滋润过的花枝,连发梢都透着鲜活的气息。
晚上回到家,杨绯棠都忍不住跟薛莜莜聒噪,“你说心柔可真行啊,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动心呢,她生病的时候,我一天天往过跑,快住她家了,给端茶倒水丫鬟当老佛爷伺候,她一天天跟死尸一样躺着不闻不问,人家崽子一回来,就像是给她喂了灵丹妙药一般。”
薛莜莜轻轻晃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映着灯光:“所以人们才总说,爱情是最好的良药。”
爱,是可以治愈一切的,古往今来,有多少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为了爱生,为了爱死。
杨绯棠戳着下巴,感慨:“真好啊,看着俩人动不动就眼神闪躲,脸红的样子,荷尔蒙满天飞的感觉,正是最美好的时候。”
薛莜莜听了眯着眼睛,“听你这意思……是嫌我们的荷尔蒙不够多?”
杨绯棠一听,身子一僵,刚想要反应,那份纤细已经揉了进去。
杨绯棠顿时僵住,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你……哪有这样……”
薛莜莜抬起手,在鼻间轻嗅,低笑着说:“检查过了,存量还很充足。”
……
乔潇潇去了青心巡视了一圈之后,发现工作室正常运行,每个人的状态都很好。
“宁姐,这段时间,多谢你了。”
她的感谢是由衷的,王宁听了微微的笑:“潇潇,我只是完成本职工作,最重要的是楚总也一直帮忙来着。”
乔潇潇愣了愣,王宁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她,“喏,你看看,之前一直跟咱们咬的很死的“同心”不仅出了很多款跟我们对应的商品,还在网上恶意抹黑我们,说我们有雇佣童工的嫌疑。”
乔潇潇吓了一跳,这可不是小事情,上升到了法律层面。
王宁细条慢捋地说着:“之前,你偶尔带楚总来,她都会嘱咐我,好事儿善事可以做,但一定要注意人员审核,所有员工,务必要满十六周岁。”
当时,楚心柔不仅一次对王宁私下嘱咐:“潇潇那孩子善良,看不了别人受苦,有时候容易冲动,你一定要帮她把好这道关,帮助人有很多方法,要把好事做好才是真正的好。”
就是因为未雨绸缪,一切准备的得当,所以当被同心抹黑的时候,法务部的反击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精准打击。
在接到“同心”恶意举报的当天,工作室就启动了紧急预案。王宁带着团队连夜整理出三份关键材料:第一份是所有员工的入职档案复印件,每一份都附有身份证公证文件;第二份是近三年来的工资发放记录和社保缴纳证明;第三份则是工作室监控视频的时间戳存档。
当时楚心柔还在医院,王宁知道不该去打扰的,但乔潇潇联系不上,王宁知道,这绝不是小事很有可能让她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空,所以,王宁才会拿着所有文件去病房里见了楚心柔。
“这些还不够。”楚心柔细细翻看了文件,“造谣者要付出代价,这样才能杀鸡儆猴,以绝后患。”
青心这些年,比较顺利,虽然也有小坎坷挫折,但是都很快的化解掉了。
乔潇潇也知道,同行里,有不少眼红的,分析她们的经营模式,解拆产品,有些躲在暗处等待打击的机会。
第二天清晨,青心的法务部同时做了三件事:向平台方发送了律师函,要求立即下架不实信息;向公安机关提交了诽谤罪刑事报案材料;最重要的是向市场监管部门举报“同心”涉嫌不正当竞争,附上了对方产品设计图与青心工作室的专利证书对比分析。
更有意思的是,某知名法律博主突然发布视频,详细解读了雇佣童工谣言的违法成本,还特意@可同心官网。
“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视频里的法学教授推了推眼镜,“这种商业诽谤行为,造成重大损失的,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被博主一带动,虽然都不是什么知名企业,却也引起了一波网上的小震动。
当“同心”的老板还在焦头烂额应付市场监管检查时,法院的传票已经送到了前台。
乔潇潇听王宁说着,打开了那个博主的视频,几乎是一瞬间,她就认出了,这个法学教授是楚心柔的一个朋友。
而这些,都是楚心柔在心力交瘁,身体抱恙还在住院期间做的,她没有对乔潇潇说半分。
“姐姐……”
乔潇潇的眼圈红了,她忍不住心中的悸动,一股气的跑回了家。
客厅里。
楚心柔正弯腰整理着照片,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见是潇潇去而复返,指尖微微一颤,下意识将相册合拢。
乔潇潇缓步走近,在她面前蹲下,轻轻翻开那本被匆忙掩起的相册——映入眼帘的,全是她这趟出行时被白七悄悄记录下的瞬间。
照片里的风景很美,可她的神情却并不总是如画般宁静。
长城砖墙前仰望苍穹的侧脸,梯田边被山风吹乱的发丝,篝火旁突然绽放的笑靥白七的镜头精准捕捉了她每个不经意的瞬间。那些被定格的画面里,风景永远只是陪衬,主角永远是她眼中流转的情绪——迷茫的、寂寥的、雀跃的,全都纤毫毕现。
一切的一切都被记录了。
这相册,从楚心柔看到乔潇潇长到15岁,所有的成长经历不过是一张村里免费照的黑白照片后,她开始记录乔潇潇每一个值得纪念的瞬间:第一次独立完成设计的雀跃,加班到深夜时趴在桌上小憩的侧脸,甚至是雨天望着窗外发呆的剪影。
三年的光阴就这样被妥善收藏。
楚心柔不善言辞,却用最温柔的方式,一笔一画地为乔潇潇重新描绘了成长的轨迹。
那些被定格的彩色瞬间,正一点一点覆盖着过往的空白,就像春风拂过荒原,抚平治愈了潇潇心底坑洼的伤痕。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叶子写的都羡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