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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程今越一路行至情人桥,路上人潮涌动。

    程今越的手被怀钰紧紧握住,他手格外大,一把就能包裹住程今越的手。

    白皙的耳垂上还是挂上了那一对新做的耳坠,在阳光下摇曳生姿,鲜红映衬着雪白的肌肤,格外适合程今越。

    所谓的情人桥,其实本来是不叫情人桥的,传闻之中,海神她的丈夫便是两个村落的人,相距甚远,被这一条宽阔的河阻拦住,只能翻越高山才能相见,两人不辞辛苦,翻越高山,来回往返无数次,最终感动了神仙,给这两人修建了这座桥,有情人终于能够轻松见面。

    为了纪念二人,这座桥便称为情人桥。

    程今越远远地望去,是一条悠悠流淌的河水,一座古朴的桥横卧其上,有些窄,但格外长,横跨了一条宽阔的河水。

    这座桥由青砖堆砌而成,桥身布满坑洼与斑驳,桥栏上雕刻了些简单又古朴的图案,已经有些模糊了,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

    “这个就是情人桥吗?”

    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或者说她见过很多的名胜古迹,到了实际的地方,都觉得并没有传闻那样神奇。

    “是啊,我们上去吧。”

    怀钰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前走。

    “可是你不觉得这个桥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区别吗?”

    “有啊。”

    “哪儿。”

    “和你一起的啊。”

    怀钰轻笑着。

    “可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信这些神佛。”

    当然,程今越也不信,故弄玄虚的东西。

    “是,我从来不相信这些所谓的神佛,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要是神佛真的有用的话,我也没有遭到庇佑啊。”

    怀钰摊摊手。

    “不过后来,我开始信了,因为我的的确确得到了一位神佛的庇佑。”

    怀钰弯着腰,看向程今越,耳坠上的流苏随风飘逸着。

    鲜艳,让人移不开眼睛。

    程今越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什么。”

    “大衍神女。”

    怀钰斩钉截铁。

    “这是我,乃至世间平民百姓都信仰的神佛,她慈悲宽容,洞察世间一切因果,明了众生所有信念。她不分贵贱贤愚,无论男女老少,凡有所求,皆能闻声救苦,应化无边。”

    怀钰的眼睛闪烁着光,声音轻柔温和,话音中带着无尽笑意。

    风吹起少年的长发,他的眼中满是希冀。

    “无聊。”

    程今越忍不住笑出声来。

    从不信神佛,斩杀无数神佛的魔神大人,竟然也会虔诚地信仰一位神佛?

    荒诞离奇。

    程今越听到远处有人在吹笛子,心绪也随之飘动。

    “如果是和小越在一起,我愿意去相信这些东西。”

    “并且我希望他们成真。”

    怀钰抬头看着这座桥,又一边转头看向程今越。

    两人行走在路上,两边栽种了许多花树,都是程今越不认得的种类,粉红鲜艳,花团锦簇,风吹过来,粉色的花瓣吹到了程今越的身上,落在程今越的头发上。

    怀钰轻轻将她头上的花瓣取下,小心翼翼。

    程今越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若是对方不熟悉她,她可以说很多好听动人的话,我爱你和我喜欢你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是格外轻松的。

    若是对方出口是刻薄的话,她也有很多回击的办法。

    可惜对方是怀钰。

    他清晰知道她的恶劣,知道她的本性,她所有的伪装都没有意义。

    但爱的话她也说不出口,因为或许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并且他们也没有以后。

    命中注定,他们就不是一条路的人。

    如果注定要失去这朵花,程今越会直接从根源斩断它的生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能言善辩的程今越也会有沉默寡言的时刻。

    所有的话都堆到喉咙里,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好像说什么都词不达意。

    于是只能沉默。

    但是怀钰不在意这件事,程今越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少年只是牵着她的手,像从前很多次一样,从其他的情侣一般,走上了情人桥。

    按照习俗,他们用红纱绑住眼睛,若是顺利无阻碍也没有摔倒就能到情人桥的另一端,那便证明两人的爱情可以天长地久。

    “跟我走吧,小越。”

    怀钰紧紧攥着她的手。

    程今越眼睛被蒙上,她看不清眼前的路,只能跟随着怀钰的步伐往前走。

    习惯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就连程今越自己也不免失神。

    或许是他们在一起杀了太多人,又或许是因为过去的经历,或许是怀钰太强。

    当怀钰站在她身边时,奇怪的信任就这样建立起来。

    程今越知道怀钰可靠,值得信任,他会成为自己手中的刀,挡在她的身前,杀了所有人。

    于是,毫无阻碍地。

    就连程今越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二人就像是没有蒙住眼睛一样,一路顺遂地到达了桥对岸。

    额心有颗痣的姑娘站在对面,她负责维持这里的秩序。

    看到二人如此顺利地过桥,她不禁小跳步走到二人面前。

    “公子姑娘真是好默契,我在这管了大半个月,你们是我见到第一对如此顺利到达桥对岸的。”

    “没有摇晃,没有撞倒,更没有走错方向,想必二位对彼此是十足的信任与十足的爱啊!”

    她感叹着。

    “根据规定,面对如此默契的情人,我们将送给二位两条红丝绸。”

    “想必二位知道,海神庙之中有相思树,将话写在红丝绸上,便可以系上相思树上,海神便会保佑二位的!”

    对方一边说,一边将红丝绸递给程今越与怀钰。

    程今越听过这个故事,并且这个红丝绸是带了法力,将字写上去后,便会隐形,若是不专门用术法查看,是不能知道丝绸上写了什么东西的。

    因为海神祭典有个习俗,“愿望说出来便不灵了”。

    心愿要藏在心中,这点倒是很像人间的习俗,内敛含蓄。

    这便是最后一段行程了,倒是免了程今越自己再去买。

    “小越,我们是拥有十足的信任和十足的爱的!”

    路上,怀钰笑着。

    “谁跟你有十足的信任和十足的爱。”

    “你有法力,我也有,蒙着眼睛过桥是什么困难的事吗?”

    程今越不想承认。

    那人给二人指了一条近路,程今越朝相思树走去。

    她走在路上,才发现宁城的路上栽种了许多粉色花瓣的树。

    她询问了路人,才知道这个树名叫轻棠树,依旧是宁城爱情的象征。

    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将寺庙之中的石板路铺城一条梦幻的路,光辉璀璨,令人目眩神迷。

    没过多久,人越发多了起来,程今越远远望去,发现相思树其实是一棵巨大的轻棠树。

    粉色的花开了一整树,随着风吹,花枝乱颤,程今越能闻到这清新的香味,沁人心脾。

    树枝之上挂了千千万万条红色的丝绸,在风中飘逸着,树枝之下,站在虔诚的男男女女,或思或笑,或二人相望。

    程今越能从这棵树上感受到浓烈的愿力。

    程今越身姿单薄,黑发落在腰间,在树下显得格外宁静美好。

    她的眼睛像是暖沁的润玉,在抬头看向相思树时,怀钰看到她的眼里染上了滂沱的亮色。

    “你想写什么?”

    程今越问。

    “小越,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怀钰拿着红丝绸笑着。

    “那你不写愿望就好了。”

    “那写什么?”

    “写我想对你说的话吗?”

    “随便你。”

    程今越拿着笔,看着眼前的红丝绸,心中踌躇。

    “那小越有什么愿望呢?”

    怀钰又问。

    “我吗?”

    “我没有什么愿望。”

    如果是对怀钰的话。

    “那小越也写对我想说的话吧,我们两个都写这个。”

    对怀钰要说的话?

    程今越顿住了。

    她有什么想对怀钰说的话呢?

    程今越开始回忆起他们的相识,过去的记忆,光怪陆离,像是在暴雨之中,两个用荷叶一起打伞的人,浑身淋得湿透。

    越想程今越的心底便越湿润,她不想去回忆他们的从前。

    程今越不想去回忆任何从前,因为太苦,太痛,夹杂的那些美好的回忆就显得弥足珍贵。

    而这些美好,在最后也会被她亲手撕碎。

    所以与其这样,还不如彻底抛弃过去。

    没什么好回忆的。

    这也不过是一条没有人会看的红丝绸罢了,她本来也不想来做这一件事,不过是怀钰要求她的,不是吗?

    程今越随便挥笔,随手写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她转头去看怀钰,发现怀钰居然早就写好了。

    “你居然写得这么快?”

    “你写了什么?”

    她好奇地问。

    怀钰却摇摇头,“写了我一直想对小越说的话。”

    “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这句话说出口,或许以后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两人走上云梯,将红丝绸系在最高处,两条红丝绸被绑在一起,成为千千万万中的两条,汇聚成千万愿望中的一抹星光。

    怀钰突然转过头,看向程今越,变得有些正经,脸上的笑收敛了许多,只是带着浅浅少年气。

    他把一块石头放在程今越的手掌心之中。

    程今越低头看,这是一颗心石,但与其他普通的心石不同,流光溢彩,澄澈无垢,程今越能感受到其中丰沛的灵力。

    可以说,这是最顶尖的心石品质,根本不是凡间之物。

    “你要的海神之心。”

    原来早在知道程今越想法的第二天,怀钰就把海神杀了。

    只要程今越想要,他就会去做。

    因为他为程今越而活,他就是程今越的一把刀。

    程今越有些愣住了。

    “程今越,和你待在一起真好啊。”

    他笑着。

    他想了又想,最后说了一句话。

    “我会杀了萧极的,我会把所有阻拦我们的人全都杀了,我会做到的。”

    他站在纷纷落花之中,“小越,一切都结束之后,有机会的话,你就把这条红丝绸打开看吧。”

    第92章 抓奸

    黄昏之后,怀钰便离开了。

    一别便又是一个月,程今越再也没有见过怀钰,她的背后也没有感受到熟悉的阴湿的目光。

    但是这也不是程今越该关心的事情。

    毕竟怀钰又要掌管魔界,与整个萧极对抗,同时他还夺舍了萧砚修,想必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程今越也没有闲着,立刻将海神之心锻造好了,几日前已经交到了她的手中。

    一把凛冽的短刀,刀身似纯净寒玉,符文自内散发,没有任何装饰,干净,像是剑客的眼。出鞘清鸣,出血肉而不染,能斩因果,净化世间,妖邪避散,是谓无垢刀。

    程今越握着这无垢刀,随手杀个侍卫。

    对方甚至连痛都没来得及感受便死了,鲜血横流,对方倒在地上,但是程今越手中的刀却没有一丝血。

    永远干净,甚至能照映出程今越浅笑的脸庞。

    程今越喜欢这把刀,就像她一样。

    杀了人,但是她的手中不会沾染一丝血腥。

    神圣,干净,柔弱。

    程今越开始明白一个道理。

    有的人不喜欢杀戮,不喜欢站在权力的巅峰,掌控别人命运的感觉,只是因为太弱了,根本就没有这个实力去支撑这个愿望。

    但是,这种掌握生死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上瘾了。

    特别是曾经的她,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身份颠倒的感觉会让人浑身轻飘飘的。

    程今越的欲望从内心深处涌出。

    她想杀了所有人,杀了所有挡路的人,她期待萧极去死,期待怀钰去死,期待将坐在魁首上的人拉下来,自己坐上去。

    以权代笔,把自己写进青史之中,供万人敬仰,永垂不朽。

    怀钰刚走几日,程今越便收到了萧极回来的消息。

    对方只给了她一句话。

    “夫人,许久不见。”

    纸上的字刚劲中透着凌厉,仅是透过字,程今越便仿佛能看到萧极如湖水深沉的黑眸在对她笑。

    没有任何指示,但程今越知道,这是命令。

    她乖巧温柔懂事,是一朵柔弱的菟丝花。

    第二天她便在宫门前,温顺地低着头,等到了萧极。

    见到萧极的那一刻,程今越便感受到了铺天盖地似的侵略。

    萧极坚实地手臂将程今越拢住,整个人压在程今越的身上,紧紧地抱住她。

    雪松的香气瞬间涌入程今越的鼻腔,她被萧极抱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界主……别这样……”

    萧极却冷冷一笑,黑眸无声地滑到程今越面前,将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嘴上,示意程今越闭嘴。

    程今越被他吓到了,浑身颤抖,泪水不住地从她的眼中溢出。

    “别急着哭,夫人。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说。”

    无定宫已经是深秋,过不了许久便是冬天,外面没有暖阳,窗边的花草也冰冷冷的,深秋的风吹进来,屋内一片沉寂。

    萧极将程今越扛在肩上,然后狠狠地将她扔在程今越床上。

    萧极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意思,程今越被砸在床上,浑身酸痛。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发出“嘶”的声音。

    黑色的长发如绸缎一样落在床上,她侧着身子,趴着抬起白净的脸,盈着泪的眼睛看向萧极。

    “界主……”

    程今越呜咽着开口,又被萧极直接打断。

    “你再继续装多久,我就在这里跟你做多久。”

    萧极缓缓地抬起头,朝程今越缓缓走来,一边走一边解着身上的外衣。

    程今越立马收了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不敢说话,因为她做的愧对萧极的事情有点多,目前还不知道是哪一件*被发现了。

    多说多错,先观察一下。

    深秋的天阴沉沉的,窗外没有什么光,屋内也没有点灯,萧极站在阴暗处,从高处俯视着程今越。

    “程今越,我一直都知道你很会骗人。”

    “但是我觉得你很有意思,我很想知道你能骗到什么程度。”

    萧极伸出大手,握住程今越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程今越不是很敢开口,毕竟萧极这种在高位上待久了的人,他的骄傲、自尊、信任,是不能够被破坏的。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萧极这种人,行事雷厉,手段极端,高高在上,从来不把人当人,杀伐果断。

    如果萧极真的要对她动手,程今越现在理应是一个死人了。

    所以当萧极尝试跟程今越沟通的时候,她就已经赢了。

    “今越从未骗过界主。”

    程今越小心翼翼地看向萧极。

    她几乎不说谎,因为谎言总会有败露的那一天,而为了遮掩一个谎言,就会说更多的谎言。

    这不是一个保险的事情,特别是面对萧极这样的聪明人。

    萧极突然笑起来,看着程今越的眼睛。

    “是,你的确是没有骗过我。”

    她又从来没对萧极说过爱,也从未主动请求成为萧极的未婚妻。

    她说的恨怀钰是真的,不想再见他也是真的,想要活下去这个愿望依旧是真的。

    程今越没有说一句谎话。

    她做的任何坏事,都只是被人强迫的,她也是受害者,是可怜人,她生性胆小,只是为了活着,是不能怪罪到她头上去的。

    可越是这样,萧极就越觉得怒意从内心最深处涌上来。

    “你想知道萧砚修现在在哪儿吗?”萧极突然笑起来。

    她就知道。

    “今越不知道砚修在何处。”程今越哭着摇着头。

    “界主知道,上一次后,我与砚修的关系并不算好,他也不会将这些事情告知于我。”

    “我在宁城见过他一面,后来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泪水从她眼眶之中流出,她眼尾通红。

    “一次。”

    冷冷的话从萧极嘴里吐出来。

    程今越一愣。

    她当然知道萧极在说什么。

    “程今越,你很厉害。”

    “萧砚修也被你收入囊中。”

    “好像没有谁能逃脱你的手中,为什么呢?你告诉我。”

    萧极俯身,宽厚的手掌掐住程今越细嫩的脖颈。

    他浑身冷极,黑眸之中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压迫感极强。

    程今越说错一句话,萧极便会随时将她吃干抹净。

    程今越愣了愣,倒不是被萧极吓住了。

    任何人在历经怀钰那样的疯子,见到了血腥淋漓的场面后,都会觉得萧极眉清目秀。

    她只是在想,萧极到底知道了什么?

    沉寂许久,程今越的目光与萧极的目光不断交汇。

    半晌,程今越脸上的泪收敛住了,她抬起眸子,睫毛上还带着泪痕。

    淡然的笑意,像是雨后的一朵花。

    柔弱,但没有一丝畏惧与怯懦。

    “我根本就没有想把他收入囊中,他对我有什么作用吗?”

    “只是他把我认成了什么人,此人应该与我长得极像,并且与萧砚修有过一段爱恨情仇。”

    “因为这个,我宫中众人都被他迁怒杀害,就连我自己也险些受伤。”

    “如今,我又被您猜疑……”

    她的语气平淡,不急不躁,她澄澈的眼眸看向萧极,不卑不亢。

    “怪罪到我的身上,我是否有些太过委屈了,夫君?”

    少女头发凌乱,肤白唇红,瞧着有些狼狈,下颌绷成一条直线,倔强又隐忍,像一朵动人白花。

    萧极眯着黑眸,忽然轻笑,“两次。”

    程今越脸上的笑僵住。

    她心中怒火骤然而起。

    怀钰到底做了什么,留下了什么痕迹?

    这一次萧极没有说话,他狠厉地将程今越压住。

    他的吻瞬间压了下来。

    呼吸粗重,滚烫的,粗莽的,凌乱的。

    程今越尝试推开他,但是却被萧极狠狠扼住手腕,他将程今越的手腕一抬,压到了她的头上。

    毫不犹豫地,一层一层解开衣物。

    “放开我。”

    “你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可以给你解释!”

    程今越受不了了,她前几天才受了怀钰的折磨,身上的伤甚至还是用术法疗愈好的。

    虽然萧极与怀钰是两种不同的滋味,她也分不出好坏,但是起码得让她休息休息吧。

    “解释?”

    “抱歉,你已经耗光了我的耐心,我不想再看你演戏了。”

    果断利落,潮起潮落,浑浊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他一双大手放在程今越的腰上,黑眸冷冷。

    腹部的肌肉明显,刚健有力,随着他的动作显露出来。

    过于猛烈,程今越能感受到萧极的怒火,她根本招架不住,大脑瞬间空白,身体瘫软。

    “程今越,你听到了吗?”

    萧极附在她的耳畔,声音低沉,带着蛊惑。

    程今越摇摇头。

    紧接着便是萧极更加猛烈的动作。

    她的眼泪瞬间从眸子里涌出,喉咙之中再也忍不住声音,呜呜咽咽的声音传出,伴随着清晰的水声。

    “夫君,放过今越吧……”

    她呜咽求饶。

    “放过?”萧极一笑。

    “我看你不是挺爽吗?”

    萧极不知疲倦,一边又四处打量着程今越的肌肤,不断变化着程今越的姿态,像一只娃娃一样,把她翻来覆去地查看。

    他心中无名怒火燃烧着,但内心深处又忍不住害怕与恐慌。

    他担心什么呢?他根本就不应该担心!

    他一定要找出程今越身上的证据!让她百口莫辩!

    程今越的肌肤如凝脂,雪白,只是轻轻一捏便会出现令人遐想的红痕。

    翻找了几遍,萧极没有找到他想要的淤青与吻痕。

    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但随后,他察觉到有愈合术的痕迹。

    猛烈的动作突然暂停,程今越瞬间无力地躺在床上,脸上带着楚楚可怜的泪痕,黑发凌乱着,落在雪白的身上。

    她察觉到萧极浑身冷得像冰块,黑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

    第93章 纠缠永生永世。

    萧极想要说话,但是话落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地停住了。

    他觉得心口生疼,愤怒冲击着大脑,让他几乎快要不能思考。

    萧极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武断,理智告诉他,事情是不能这样轻而易举地下结论。

    安排在程今越身边的暗卫都武功高强,不说在无定界,便是在全仙界,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要知道程今越的动向太简单了。

    但是并没有传来任何有关程今越异常的消息。

    要是仅仅如此的话,萧极是不会忧虑这么多的。

    但是他刚出关的第二日,他便见到了急急来寻找他的萧砚修。

    对方和从前并无二致,只是汇报着在宁城的任务。

    没有任何细节瞒得过萧极的眼睛。

    阳光下,萧砚修很高兴,头发高高束起,随风飘逸,带着少年气,身上是乌木沉香的味道。

    但是萧极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气。

    萧砚修从来没有用过这种香,也绝对不会使用这种香。

    因为这个香料,是他精挑细选,自行炼制的。

    天上天下,独此一份。

    是他送给程今越的。

    对方自顾自地说着话,他开始观察起萧砚修的长相。

    眉眼含情,眼眸澄澈,带着散漫不羁的笑意,身姿挺拔,眉眼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谈笑间,对方脖子连接锁骨处不经意地露出了一道红痕。

    应当是亲吻留下的。

    程今越疑惑地转过身,看向萧极,眼眸之中盈着泪。

    她犹犹豫豫地,抱住萧极。

    “夫君……别生气了……”

    萧极却瞬间使力,将程今越抵在墙边,一双大手扼住她的脖子。

    程今越撞在墙上,疼痛从身上蔓延开来。

    “程今越,我最讨厌别人骗我,特别是当着我的面。”

    萧极的声音很轻,他靠程今越很近,低哑的声音在程今越耳边响起。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暗淡的光从厚重的帘外透进来,程今越身上新鲜的红痕露在空中。

    可这样完全不够。

    萧极内心深处涌出最深的欲望,他真想掐死程今越。

    杀了这个满口谎言,不知悔改的人。

    她时刻算计着所有人,明明做了他的未婚妻,爱慕她的人却越来越多,如潮水一般,甚至更加疯狂。

    明明有重兵看守,却依旧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其他男人会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收敛信徒,想方设法地离开他的身边。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

    这是背叛。

    按照常理来说,程今越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但是萧极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不了手。

    在他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最开始是愤怒,但紧接着的却是不甘与嫉妒。

    这种想法让萧极的怒火越发旺盛,也让他觉得自己格外好笑。

    最初,程今越在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萧极曾经在人间见过程今越,但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少女温柔地救赎人间众生,尽管不过是杯水车薪。

    面庞青涩,与陌生人交谈时会露出害羞怯懦的眼神。

    平平无奇的少女。

    他兴致缺缺。

    直到那一日,在程旭的寿辰之上,程今越露出了与往前完全不同的气质与眼神。

    端庄温柔大气,琴艺无双。

    再到少女浑身是血,求他合作,不卑不亢。

    他调查对方的过往,却发现一大片都是空白。

    这一刻,他的确产生了好奇。

    但也仅仅于此。

    就连让程今越成为他的未婚妻,也不过是正当收服大衍剑宗的一个手段罢了。

    最多也是为了她这一身长明族的血。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浅薄,不过是一桩交易。

    他之前也从未将程今越放在心上,只是偶尔想起来,权当小猫一样,偶尔玩一玩逗一逗。

    但断断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萧极觉得自己疯了。

    他从出生起,便沾满光环。他被万人敬仰,他是仙界魁首,是世间第一的天才。

    把握生死,冷薄高傲,低贱之人的血甚至不配落在他的身上。

    而如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名其妙的阴湿的感情,从身体最深处生根发芽,牵连着骨头、血肉、五脏六腑。

    肆意生长,像是藤蔓一样,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他的血肉都捆绑缠绕,吸吮着他的血液。

    而如今,这道藤蔓开始腐烂,嫉妒与恨这种情感成为异变。

    “我没记错,众人都说大衍神女温柔善良,心怀苍生。”

    “但程今越,你现在是否有些与传闻中不符呢?”

    “你从来不是什么所谓的温柔善良,楚楚可怜的人。”

    “你杀伐果断,手段狠厉,极擅玩弄人心。”

    萧极黑眸弯弯,宽大的手掌抚摸着程今越的脸庞,抓住她的手腕。

    程今越带着眼泪的眼眸突然狡黠一笑,眉眼轻佻,嘴唇微勾。

    “萧极,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什么样的人。”

    “外界的传言也是传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总以外界的声音给今越下结论,总是不好的。”

    程今越是聪明人。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对方将玻璃纸拆穿后,演戏也的确没有意思了。

    “但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情了,界主您手眼通天,我不过是一介弱女子,我又能隐瞒你什么呢?”

    “您很早前不久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了吗?”

    “界主,我不是您,我没有高贵的血脉,我没有顶尖的血脉,我没有庞大家族和金钱给我做后盾,我甚至无父无母,我只有孤身一人。”

    “我要活在这个吞人的世间。”

    “若是我连一点手段都没有,我又该如何存活呢?”

    程今越扬起头,一双眼睛毫不躲避地盯着萧极。

    她知道萧极在问什么,并非是在意她隐瞒性格或者杀人,这对萧极来说什么都不算。

    隐瞒性格算是对萧极的情趣,杀人是萧极的家常便饭。

    事情一定出在这次宁城的事情。

    除了跟怀钰有关,程今越想不出来任何其他的可能了。

    但是程今越偏不直接回答,不说破,不点明,不承担,不负责。

    装傻充愣永远是解决事情最好的办法。

    程今越心中冷哼。

    她就知道怀钰一定会报复她。

    他一定是“不经意”间透露了什么信息给萧极,引起了对方的怀疑,但是证据或许并不确凿,否则她现在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善妒的东西。

    恶心,真的去死吧,就知道来坏她的好事。

    总有一天会杀了他的。

    程今越发誓。

    萧极轻笑,他是真的没想到程今越就这么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但他依旧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虽然他没有证据,但是直觉告诉他,不会错。

    甚至他可以派人实地去调查,只要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什么是找不到的。

    只要他想要这个答案,就一定会有。

    但是萧极第一次后退了。

    他想知道结果,但更害怕知道结果。

    没关系,小猫有些调皮是正常的。

    毕竟以前是一只野猫,没有人教养,长得有些姿色,总会招惹一些野狗。

    “不,程今越,你错了。”

    “你需要改变一个认知。”

    萧极低下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程今越,声音低沉,漫不经心地笑着。

    “你并非孤身一人,你是属于我的,你是我的夫人,我是你的依靠。”

    “仅有、我、才是。”

    他一字一顿,黑色的眼眸盯着程今越,骨节分明的手抚摸着程今越的脸庞。

    上位者的气息很是骇人,透着一股难言的压迫感。

    “萧极,你知道,我不蠢。”

    程今越笑着,简单的一句话包含了很多意思。

    她不过是萧极的一枚棋子,一个玩物,萧极位高权重,修为高深,见过的人无数,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把她踢走。

    程今越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可替代,所以她也不想依靠所谓的“爱”。

    空洞、不切实际。

    萧极摇摇头。

    “程今越,你好像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笑着,黑眸半眯。

    “或许是之前我的教导不得当,让你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你是我的夫人,我们签订了婚契,你永远都别想逃离我。”

    “不仅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会永远在一起。”

    程今越眼眸咬着牙,一双眼眸盯着萧极。

    她抬起手,毫不犹豫地给萧极狠狠地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之中。

    萧极被打得微微偏头,脸上出现了一个鲜艳的巴掌印。

    空气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萧极愣了一下,随后他轻挑起眉,喉咙间传出一道低低的笑声。

    “很好。”

    “你居然这样不情愿吗?那真是让人遗憾。”

    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带着一丝叹息,嘴角却带着笑意。

    “没关系,我们下个月便成婚。”

    “小越,婚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哦。”

    他弯下腰,黑色的眼眸盯着程今越。

    下一刻,萧极猛地拽住程今越,手臂将她的要禁锢住,滚烫的唇铺天盖地而至,强硬、不容拒绝,急切又滚烫。

    撬开齿间,攻击性极强,吸吮着程今越身上的气息,香津在缠绕的舌间摩挲。

    程今越近乎快要失去呼吸,她瞬间咬住萧极的唇,血腥气瞬间在口腔之中弥漫。

    她恶狠狠地看着萧极,不断挣扎抵抗着。

    萧极却毫不知痛,脸上的笑更加深邃。

    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将程今越束缚得更紧。

    “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程今越趁着空隙大口呼吸着。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萧极真的会娶她,她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他们就应该结束交易之后一别两宽!

    而不是在这里疯了一样地纠缠几生几世。

    她不信这个道理萧极不懂!

    “的确如此。”

    男人格外冷静,嘴角的血流下,他轻轻抹干,然后轻笑。

    第94章 嫉妒

    程今越再次回归了被囚禁的日子。

    但又跟从前的囚禁不同,程今越过得很好,除了自由,她都拥有。

    萧极对她近乎是唯命是从,奇珍异宝,上古神器,程今越修炼要什么他便给什么,更不用说衣食住行各方面。

    她的地位比仙门各宗的大小姐还尊贵,没有人敢议论她的是非,因为所有敢说不好的人,全都死了。

    她大衍神女的美名更是在萧极的一手操办下扬名天下。

    萧极很忙,但从来不会忘记程今越,总能抽出时间陪伴,抑或说监视程今越。

    坦白来讲,这算是她这辈子住过用过最好的东西了,奢华无比,是从前的她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东西。

    萧极不像怀钰一样,喜怒无常,也不像孟朝,过于耿直冲动。

    他饱览诗书,修为高深,家财万贯,容貌出众,对待程今越温柔体贴,甚至不近女色,从未有过妾室。

    唯一的缺点,甚至不能算作缺点。

    便是萧极的欲望太过强烈了,像是有瘾一般,在无定界的各处,从楼台,到小径,月下,琴旁,花前,到处都是他们的痕迹。

    或许是遭到上一次的刺激,萧极总喜欢在程今越身上留下痕迹,他喜欢看见白嫩的肌肤上出现靡乱的红痕,特别是在脖子这样明显的地方,像是标记所有物,施加他无穷无尽地占有欲。

    怎么看,萧极都是一个合格甚至优秀的丈夫。

    萧极对她必然是动了真感情,天下苍生都知道。

    但是,究竟有几分,程今越不知道。

    全心全意爱她,甚至甘愿为了她去死?

    程今越当然清楚,这不可能。

    因为爱是一个多么缥缈的东西。

    她一个字都不会信。

    或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他们的婚期延后至年后。

    这并不难猜。

    因为她与萧极成婚,怀钰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怀钰越发强大,萧极如果要让大婚顺利进行,那必然会提防怀钰。

    程今越打听到了“萧砚修”的消息,说是被委以重任,斩杀魔族,被派遣到了仙魔交界处。

    明面上说得好听,但谁都知道魔族有多汹涌,一旦到了交界处,那就离死期不远了。

    萧极果然铁石心肠,纵使是对自己从小一同长大的兄弟,一旦触及他的逆鳞,也绝不手软。

    哦,这或许已经是心软后的结果了。

    不过,萧极可能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萧砚修的骨子里面已经是其他人了。

    天气寒冷,程今越坐在屋子之中,窗外已经飘起了细雪,屋内点了火炉,黑色的长发程今越的肩上,在炉火的映衬下盈着暖光。

    萧盼兮递了一堆请帖给程今越。

    “嫂子,你可真受欢迎啊,大家都想见你一面,偏偏你又不怎么出门,这些请帖全都交到我手上了!”

    “你看看,这里有多少!”

    她一扔,将一大把请帖放在桌子上。

    数量多得都能堆成小山。

    程今越愧疚地低着头,“盼兮,麻烦你了。”

    “嫂子,你真的不出去跟大家一起玩吗?”

    她问。

    临近年关,各仙门之间都会彼此宴请,这是习俗,所以这段时间的宴会格外之多。

    到处年味十足,就连无定宫也开始挂上了灯笼,张灯结彩,格外热闹。

    程今越摇摇头,“盼兮,你知道,我身子不好……”

    “好了好了!”

    “你跟我哥一样,都太会说话了,我不想听了。”

    她摆摆手。

    “没事儿,你不愿意去就算了,反正我的人情已经尽到了。”

    萧盼兮说完,随后从厚重的请帖之中挑出了一张,递到了程今越的面前。

    “这是丹心阁的明云舒托我给你的。”

    “我曾经欠过她一个人情,所以我挑出来,望您可以看一眼。”

    明云舒?

    有些熟悉的名字。

    程今越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很快她便想起来了这个人。

    她还在大衍剑宗的时候,程蕴知主持过一个宴会,那时程蕴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无定界女主人,所以各仙门贵女便都来庆祝。

    在这场宴会之中,明舒云也来了。

    不过程今越记得,怀钰恰好那时又发了次疯,杀了来参与宴会大半贵女,但还是有些苟活了下去。

    明云舒应当便是其中之一。

    程今越一边想着,一边打开这封请帖,随意地瞥着。

    毕竟是萧盼兮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依旧是平平无奇的宴会,无聊。

    不过请帖后竟还附上了参会的名单,貌似是为程今越特地写的,都是程今越认识的,见过的人。

    青岩山少主,孟朝,俨然在第一列。

    程今越轻笑。

    没意思,她随意瞥到最后一行。

    一个名字抓住了她的眼睛。

    月如仪。

    她有些疑惑——月如仪不是死了吗?

    她明明记得那日,怀钰亲手捏碎了月如仪,对面明明变成了一团灰尘。

    虽然月如仪在仙门之中也算是传奇人物,修为深厚,有些自保的手段也算正常。

    但竟然能从怀钰的手掌心中复活,只有两种可能。

    一,她真的有通天的自保手段;

    二,她与怀钰必然有些合作。

    怀钰是个什么样的疯子,她太清楚了。

    而偏偏月如仪也是个疯子。

    她将请帖放回桌上,随后摇摇头,又将之前放下的书拿起。

    书中的字却全部消失了。

    一行字浮现出来。

    “想赢吗,程今越?”

    “杀了萧极,杀了魔神,杀了孟朝,杀了仙界所有人。”

    “成神。”

    一行一行字浮现又消失。

    和程今越那时在书上看到的字的手段一模一样。

    程今越心中突然冷笑起来。

    原来那个时候给她传达消息的人是月如仪。

    原来她从这么早就开始想要拉拢她了。

    嗯,不对。

    或许还要再更早之前。

    月如仪比所有人都更早看透她的本来面目。

    “还是不去吗?”

    “太可惜了。”

    萧盼兮没有任何感情地捧读。

    毕竟她也是一个传达消息的工具罢了,决定权还是在程今越这里。

    萧盼兮转身就要走,却被程今越叫住。

    “不,我要去。”

    程今越的囚禁格外严苛,几乎随时随地有无数只眼睛盯着她。

    但是并不是说她哪里都不能去,只要萧极同意,并且在萧极的陪伴之下,程今越便能拥有外出的机会。

    而萧极对程今越几乎是百依百顺。

    很巧,明云舒的生辰也正好是今天。

    宴会在丹心阁的莲岛上,清流掩映,林木葱茏,池中种满了各异的莲花,纵是冬日,依旧绚烂盛放。

    池中的荷灯点亮宴会,笙歌绵绵,舞姬在长廊凌波而舞,流光潋滟,奢华无比。

    程今越没有带什么随从,来得格外低调。

    “今越,你来啦!”

    明云舒混迹在贵女交际之中,眼睛格外尖,一眼便看到了程今越。

    依旧跟从前一样,外貌端庄,笑得格外甜,看起来与谁都格外亲昵。

    这是萧盼兮做的引,所以程今越自然和萧盼兮一同前来。

    一见到明云舒,萧盼兮便开心地拉住对方的手,“云舒,你什么意思!”

    “见到新人就忘了旧人是吧!”

    “哪里有!盼兮你可不要乱说!”

    “我和今越可是好早之前便认得!”

    两人转过头看着程今越。

    “正是,我与云舒曾识得的。”

    她温顺地点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是啊,那个时候啊,我和你姐姐……”

    说到这里,明云舒突然愣住了。

    她喉咙开始哽咽起来,“哎,你瞧,好端端的,我说这个做什么。”

    程今越却摇摇头,“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程蕴知的脸突然在她脑海中浮现,她心中微微一动,随后又将情绪掩盖下去。

    她的身边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就连回忆都开始麻木起来。

    只有这种时候,程今越才会偶然想起故人来。

    物是人非事事休。

    三人随意寒暄着,明云舒开始给程今越介绍朋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仙门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随后几人继续往前走着,有一人站在莲花池旁,这一条路上仅有他一个人没有被介绍了。

    对方身姿挺拔,卷起了袖口,露出了张力十足的青色血管,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隐在阴影下。

    身影很熟悉,程今越认识。

    “今越,这位是青岩山的孟朝公子,想必你也认识,我就不过多介绍了!”

    明云舒笑着。

    孟朝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他瞬间转过头,看着程今越。

    神色之中有些惊讶,眼眸带着光。

    宴会中却突然安静下来,但并不因为孟朝。

    众人有些疑惑,随着所有人的目光好奇地往那个方向望去,随后明白了为何众人都屏声了。

    男人穿着修身的长衣,信步走进,肩膀宽阔,身形挺拔颀长,神色淡淡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黑眸中不透任何情绪。

    上位者的气息带着压迫,周身透露着凌冽的气场。

    萧极。

    众人愣住了。

    萧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明云舒更是震惊,她哪里有本事请得动这尊大佛。

    她转头看向程今越,对方却没有一丝惊色。

    除了程今越的缘故,她想不出来什么其他原因了。

    明云舒不敢相信。

    虽然萧极早就说过要和程今越成婚。

    因为他们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简直是云泥之别。

    萧极是如何高贵的人,天赋卓越,仙界第一,外貌出众,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梦中情人。

    程今越虽然外貌出色,但比她容貌更出色的比比皆是。

    她虽是大衍剑宗的三小姐,但现在谁都知道大衍剑宗早就名存实亡。

    程今越如今就是一个灵根低下,没有家族撑腰,血脉甚至都存疑的,仅仅空有美貌的人。

    这样的人,真的能够得到萧极的青睐?

    凭什么?

    第95章 甘愿为她变得不像自己。

    不止她不信,其实天下许多人都不相信。

    所有人都把这个当做一个笑话,众人等着萧极把程今越玩腻后抛弃她的一天。

    萧极无视所有人的目光,眼神只放在一个人的身上。

    没有任何的犹豫,他走在程今越的跟前。

    “小越,走得也太快了,竟也不等等我。”

    他伸出手,替程今越整理了衣领。

    程今越头皮发麻。

    但男人的黑眸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四周的人都愣了一下,随后脸上瞬间挂上了笑。

    “哥,你怎么来了,我们这小地方竟然也能请得动你这尊大佛!”

    “看来嫂子的面子也太大了!”

    萧盼兮笑着,她一边挽着程今越的手,一边拍着萧极的肩。

    “界主来我丹心阁怎么不早些说,都未曾来迎接界主,云舒真是失礼了!”

    明云舒轻轻拍腿,神色诧异,脸上带着笑。

    “今越妹妹嘴巴也是真严,界主来了也不和我们说一下。”

    “哎,看着今越妹妹和界主感情如此之好,真是让人艳羡!”

    “我这可怜的妹妹如今终于也是走上了上坡路,也让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再担忧了。”

    她笑得眼角扬起,看着程今越,脸上满是欣喜。

    程今越心中冷笑。

    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她什么时候成了明云舒的妹妹。

    从前她在大衍剑宗做三小姐的时候,对方眼里从未有过她,甚至话语中还带着明嘲暗讽。

    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难怪程蕴知不喜欢这个人。

    “没什么麻烦的,照看我的夫人,是我应该做的。”

    “毕竟众人皆知我的夫人心地善良,性格柔软,我怕她被人欺负,又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勾搭上了。”

    萧极的声音冷冷,扫了一眼明云舒,又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池边的孟朝。

    明云舒被这一眼看得浑身发怵,冷汗从背后直直升起来。

    她一直都听闻萧极的传闻,说此人貌若冠玉,手段狠厉,笑里藏刀,常常独来独往。

    但凭她的身份,也只能远远地望上萧极一眼,今日还是第一次和萧极面对面对视,如今才知道萧极的厉害。

    对方性情古怪,从来不把身份放在眼里,谁都敢杀,偏偏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她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是点着头,应和着。

    萧极将身上的狐裘大衣解下来,披到程今越的身上。

    “小越,天气冷,多穿些才好。”

    看向程今越时,萧极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与方才的冷漠判若两人。

    “哥,瞧你这话说的,云舒请的可都是仙门正儿八经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有你说的不三不四的人。”

    萧盼兮撅着嘴。

    “好啦,你看,你来了,大家都不敢好好玩了,小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不能让我们好好聚一聚。”

    萧盼兮将程今越从萧极的身旁拉走。

    所有人都看着二人,程今越轻轻一笑,“抱歉,大家也知道,我修为不高,之前遭遇了不好的事,界主自此后便总是担忧我,我要是去哪儿,便总会同我一起。”

    她说着,然后抬头看着萧极,眼中满是娇羞。

    话虽然说得平常,但是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萧极的喜欢。

    就连外人都看得出来二人如今是蜜里调油。

    “好啦!嫂子!你真是!你让我们这群人怎么办!”

    萧盼兮叉着腰,脸上笑着,语气中带着嗔怒。

    “嗯……抱歉……”

    她转头看向萧极,眼眸亮着。

    “界主,不用如此担忧我,我和盼兮待在一起,必然不会出事的。”

    “就是就是!有我在,我会保护好嫂子的!哥,你信不过其他人,你还信不过我吗?”

    萧盼兮连忙附和。

    萧极黑眸弯弯,没有说话。

    “好啦好啦,你快走,我们不欢迎你,我们要讲女孩子的悄悄话了!”

    她连忙推开萧极。

    萧极看着程今越,眸色很深,随后看了一眼萧盼兮,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他想将程今越永远守在他的面前,但是萧极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特别是他要准备即将到来的婚期,一定不能出差错。

    仙界众人已经找到了对付魔神的办法,虽然也是冒险一试,但是萧极必须尽全力去做。

    没有人能从她的手中夺走程今越,特别是这个最恶心的魔种。

    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这也是为什么萧极来晚了一步。

    而现在他还不能离开,还必须尽管赶回去。

    他已经布了重兵与暗卫在这里,将丹心阁围了个团团转,他也用灵力探查过方圆十里,没有一丝魔气,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但是萧极还是无法放下心中的防备,就算他本人就站在这里。

    萧极此刻明显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

    从前的萧极,不会有任何犹豫,做事从容果断,这源于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现在虽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遇到程今越开始,他竟然开始变得患得患失。

    就算程今越一直被囚禁在无定宫,他也完全无法放心,或许是因为在宁城,萧砚修身上似有若无的香味,以及他脖子上那一颗红色吻痕,还有程今越身上使用过的痊愈术。

    尽管他并没有证据,尽管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萧砚修本来就和程今越碰过面,并且也有去海神祭与姑娘玩乐的记录,程今越遇到过一个纨绔弟子的为难,受了伤。

    一切都说得通,一切都有迹可循。

    可是萧极心乱了。

    这已经完全不像他了。

    更可怕的是,他开始享受这种感觉,享受自己沉溺在与程今越的感情之中。

    甚至甘愿溺亡。

    程今越和萧盼兮一路往外走,聊着家常八卦,过了许久,程今越竟然发现萧极的气息消失了,跟她得到的消息一样。

    她应该去找月如仪了。

    程今越方这么想,一个身材高挑,容貌出众的女子便站在了程今越面前。

    对方穿着鲜红的衣裳,头发束成高马尾,正朝她一边招手一边笑。

    萧盼兮和明舒云离去,给二人留了空间。

    但一个高大的身躯却挡住了程今越的去处。

    孟朝。

    月如仪轻笑,她轻轻挑眉,“程今越,我在前面的凉亭等你,你们先聊,我不赶时间。”

    话落,她便消失在视野之中。

    跑得真快……

    月如仪就是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四周寂静,只有孟朝站在她的面前,对方有些沉默,一双眼睛看着她。

    很久没见了,孟朝比从前瘦了一些。

    “你找我有事吗?”程今越开口。

    像是陌生人一般的开口,让四周都冷了下来。

    孟朝的心中随着这句话而微颤。

    “三小姐,好久没见了,萧极对你还好吗?”

    孟朝小心翼翼地开口,像从前一样,他的目光温柔得像破碎的月亮。

    程今越轻轻笑着,“孟朝公子,我过得很好。”

    “我的夫君待我极好,我也十分爱他。”

    “我听说青岩山如今在你的带领下已经更上一层楼了,想必孟朝公子如今也过得不错。”

    “我们都在往好的方向走,真好。”

    她和孟朝保持着距离,脸上保持着笑。

    “不。”

    孟朝却突然说。

    月色落在他的身上,高大的孟朝却显得有些落寞。

    “三小姐,没有你在,我过的每一天都很痛苦。”

    他的声音很轻柔,喉咙哽咽着。

    程今越愣住了,虽然她也早就预料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她摇摇头,风吹起她的长发。

    “孟朝,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是,您说得对,三小姐。”

    “我总是会想起以前,想起我还是无名小卒的时候,是三小姐将我从深渊里拉起来。”

    “那个时候,日子每天好像都过得很慢,我每天都能见到三小姐,是三小姐给了孟朝活下去的希望。”

    “孟朝从前,看到有人欺负三小姐,我便会更加下定决心,为三小姐复仇,于是后来,我终于杀了他们。”

    “不瞒您说,我总是会想,想那时我是不是不够勇敢,或许我那个时候,我就应该带三小姐走。”

    “或许……结局是否又会不一样呢?”

    他的声音淡淡的,脸上依旧带着笑,不曾靠近程今越一分,和从前一样知道分寸,有礼。

    这些话其实已经是他此生最逾矩的事情。

    程今越却摇摇头,“过去的事情,其实就让它留在过去就好了。”

    “我们现在都过得很好,不是吗?”

    程今越心中轻笑着。

    孟朝如今是这样想的,那之后呢?

    人总是局限在自己的回忆与懊悔之中。

    其实这一切早就命中注定好了一切。

    她和孟朝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因为程今越从来不缺追随者。

    不是追随者选择程今越,而是程今越选择他们。

    孟朝如今还不知道,他最厌恶,他憎恨的那种人,其实就是程今越,甚至骗了他那么久。

    无知者从口中说出的话,总是带着一些天真与好笑。

    孟朝已经明白了程今越的意思。

    对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孟朝并不愿意把关系弄成很僵的地步。

    程今越怎么想的没有关系,他的感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三小姐,孟朝明白了。”

    虽然心里早就已经想好,甚至从几个月前便已经开始构思这些话,但是话真的落到了嘴边,又开始不断转弯。

    “那便祝三小姐新婚快乐。”

    “孟朝始终在这里,永远是三小姐的侍卫。”

    他苦涩地笑着,声音不住地颤抖。

    孟朝紧紧咬着牙,竭力控制住泪水,低着头,不让程今越看见自己窘迫的模样。

    ……

    “三小姐,你真是好狠心啊。”

    月如仪笑着。

    程今越脸上的柔和瞬间消失,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

    “请。”

    第96章 没有人可以相信。

    月如仪蹙着眉,“三小姐,你怎么对别人就是温温柔柔的,偏偏对我就摆着一副冷脸,三小姐是不喜欢月如仪吗?”

    她脸上带着调侃的笑,一双眼睛看着程今越,顺手给程今越倒了一杯茶。

    程今越闻声突然笑起来。

    四周月色朦胧,亭边是波光粼粼的莲花池,红色的鱼在池中游荡。

    远处的声音变得格外淡,笙歌乐舞都在远处。

    程今越挑起眉,眯着眼。

    “不,月如仪,我一直都很欣赏你啊。”

    “不然我今天便不会来了。”

    她轻轻坐下,月色落在她白皙的脸上,别添清冷。

    “月某竟然能够得到三小姐的欣赏,这可真是受宠若惊。”

    月如仪面露惊讶之色。

    “实不相瞒,月某一直都觉得三小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从很早以前,我便想和三小姐坐下长谈,可惜缘分不到,一直都没有这个机会啊。”

    她朝程今越举杯,她的杯中是酒香,但程今越杯中的是茶。

    程今越不喜欢喝酒,她知道。

    “月如仪,你我之间,又何必这样客套呢?”

    “我喜欢直接了当一点呢。”

    程今越也举杯,喝下这杯清茶。

    月如仪却轻笑,“三小姐不用这么着急,我相信三小姐,三小姐也应当信任我。”

    “那是自然。”

    程今越嘴唇轻扬,眼眸澄澈。

    等月如仪死了,她一定会从骨子深处信任她的。

    月如仪顿了顿,终于不再绕弯子。

    “三小姐想必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还活着,又为什么知道那么多。”

    她轻轻凑近程今越,几个字缓缓从她的唇里轻声流露而出,落到程今越的耳畔。

    “因为天命。”

    “程今越,是天命让我们相识。”

    “我从三岁开始学医,世人告诉我,月如仪,你应当将此生的心血放在医修这一条路上,悬壶济世,救助苍生,然后辅佐你的哥哥,帮助他让炼月阁走得更远。”

    “程今越,如果换做你,你会怎么做?”

    她抬头看向程今越。

    程今越敛眸,坐得端正,黑色的长发遮住她的眼睛。

    “我以为你足够了解我呢。”

    她并不正面回答,只是笑着,眼眸微微笑着。

    面容温柔清冷,但却给人朦胧的距离感。

    月如仪对程今越的回答并不恼,只是轻轻点头,“我想,程今越。”

    “我们应当是一路人。”

    “我们走到一条路上,这一条路的名字叫做‘不甘’。”

    “悬壶济世?名声是最没用的东西。”

    “待我功成之时,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所以我的哥哥意外去世了。”

    “真可惜啊,只好由我来接任少主这个位置了。”

    “可惜医药,还是太过没用了。”

    “弱,便是这个世间最大的罪。”

    “所以我自学了毒道,略有小成。”

    她轻轻摊手,面露无奈之色,又喝了一口酒,脸上的笑格外吸引人。

    傲慢又自信。

    恶种。

    衬得程今越更加瘦弱无辜,发丝间透着冷色的月光。

    “你想知道魔君大人是如何轻而易举地夺舍萧砚修吗?”

    她突然说。

    程今越沉着的眸子突然抬起来,笑着看着月如仪。

    对方继续说着。

    “在无定界界主大人的眼皮子底下,狸猫换太子。”

    程今越心中有些诧异。

    她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但也并未有过太多惊异。

    因为这世间,有野心有能力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她随时等待危险,也随时期待奇迹。

    不过这也很好地解释了月如仪为什么从怀钰的手中活下来了。

    因为他们合作了。

    可能还在更早之前。

    “当然,这一切的根源还是要靠三小姐。”

    “因为谁能想到,这世间的男男女女竟然有这么多都倾心于三小姐,从平民到皇帝,从魔神到仙界魁首,性格各异,身份各不相同,但总是会不约而同地爱上三小姐。”

    “不过爱上三小姐,臣服于大衍神女,实在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就连月如仪都无法避免呢。”

    她笑着,抬眸看着程今越,与她对视,眼神中带着缱绻。

    “今越真是受宠若惊啊。”

    “少主还是同往常一样幽默。”

    她面色不为所动,依旧是那淡淡的笑容。

    怎么会有人这样巧舌如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真想把这条舌头割下来,看看月如仪以后还怎样嚣张。

    “我给了魔君一粒药,但是否能夺舍萧砚修,还得看命。”

    “你看,命就这样站在我们这边,萧砚修爱三小姐爱得神魂颠倒,只要有一处深刻的情绪或记忆相通,夺舍便能轻易完成。”

    “悄无声息,甚至被夺舍后身上还会保留着原来的气息,血液,修为。”

    程今越点点头。

    “少主果然比传闻之中还更有手段。”

    “和少主合作,或许是我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此话一落,双人对视着,一红一白,四周静谧无声。

    谁都懂得了对方的想法。

    她们其实没有什么一定要绑在一条船上的理由,所以这场合作也是极其充满冒险。

    双方都非良善,人人的手中都沾满了血腥。

    谁都不清楚谁隐瞒了什么,什么时候又会背叛。

    但有一项是正确的。

    她们都是赌徒。

    月如仪将一根簪子放在桌上,一只白玉银簪,雕成了玉兰花的模样,格外符合程今越的气质。

    她看着程今越,将簪头的玉兰轻轻掰开,只见一个小孔露出来,月色之中看不清楚。

    月如仪将孔中的粉末轻轻倒在手中,轻盈如灰尘一般,无色无味。

    “天下之势,久分必合,久合必分,我们都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界主已经是这百年间的神话了,什么时候会有新的神话涌上来呢?”

    她说完,手一挥,将簪中重新填满粉末,又将玉兰簪头恢复原样。

    她将玉兰银簪推到程今越的面前。

    “这一切,神女殿下说了算。”

    程今越看着月如仪,并没有立刻收走玉兰簪。

    “这是魔君大人的意思吗?”

    她问。

    “三小姐竟然连这个都要问月某,可真是要让魔君大人伤心了。”

    “魔君大人怎么会让三小姐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呢?”

    “但……三小姐,你真的信任他吗?”

    “萧极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他强得要命,就是一个怪物。”

    “从正面来说,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心思缜密,心狠手辣,行事果断,修为高深。”

    “但,除了你。”

    月如仪的手指着程今越。

    “萧极动心了。”

    “趁这个时候杀了他,一击毙命。”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们等不到魔君大人杀掉萧极了。”

    “那个时候,魔君必然会毁掉破魔铃,从今以后,再没有任何人能与他为敌。”

    “程今越,你真的相信感情吗?你真的相信他对你的爱吗?”

    “你抛弃了魔神,欺骗了魔神,你认为,他对你到底是是爱更多一些,还是恨呢?”

    月如仪的声音不急不慢,声音沉沉,带着蛊惑。

    “但如果你先杀了萧极,你与他有婚契,你们是天地可鉴的夫妻。你是他的夫人,她死后,你便是无定界权力的掌握者。”

    “拿到破魔铃,用你的血,配合我的毒,魔神永无翻身之日。”

    她将计划侃侃道来,看着程今越的反应。

    但是程今越的面上依旧平淡,没有一丝的变化,恍若清风明月的淡然。

    好处说完了,那月如仪要什么呢?

    纯献善心,做好事,鬼都不信。

    只是一个眼神,月如仪便能懂程今越的意思。

    “很简单,我要曾经的大衍剑宗,我要将炼月楼与剑宗合并,最重要的是,我要璇玑楼。”

    “届时,新的三大仙门,便是无定界,炼月楼,和那即将衰落的青岩山。”

    “嗯……青岩山也是神女殿下您的,不是吗?”

    这并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

    但也充斥着野心。

    程今越只是笑着,喝完了杯中的茶。

    然后将玉簪收入囊中。

    “我们来日方长。”

    她笑着,月色落在她的眼眸之中,映衬出刀锋般的冷。

    “来日方长。”

    月如仪站起身,她轻声,随后变得透明。

    程今越这才发现,月如仪根本就没用本体,这只是一个分身。

    她转身就要走,月如仪的声音却在身后传来,“程今越,小心宴会中任何一个人哦。”

    最后声音慢慢消散,月如仪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四周一片静谧,只有风吹动湖水的声音。

    程今越顺着小路往回走着,灯火阑珊,在这个季节,竟然也有萤火在空中飞舞,荷香蔓延,沁人心脾。

    她听到她的随从唤她的声音,对方站在不远处,正朝她一路小跑过来。

    是两个不大的姑娘,一个叫黄桃,一个叫落花。

    “夫人,我们在这儿!”

    “盼兮小姐还在那边等着我们呢!”

    熟悉的脸快要走到程今越的面前。

    带来的却是陌生的气息。

    程今越停住了脚步。

    她还是低估了对方的胆子。

    看出了程今越的踌躇,对方显得有些疑惑。

    “三小姐,怎么了,是有什么东西忘拿了吗?”

    程今越唤着无定界的暗卫。

    ……

    竟然没有反应?

    她的感知迅速往外蔓延,如蛛网一样延伸。

    在不知不觉间,这里竟然被结界包围了。

    但这依旧不是她联系不上暗卫的理由。

    无定界的暗卫修为高深,只要唤下,下一秒,对方便会化作一滩血水,从未出过错。

    冷汗从程今越背后升起。

    她接连唤了两三次,竟然真的收不到回应。

    神识的联系被这强大的结界硬生生切断了。

    这可是萧极给她的法器,谁的修为能与萧极一拼?

    程今越立马想起来,其实不是从来没有出过错。

    魔神怀钰是可以切断这神识的。

    “夫人?”

    熟悉的面孔如淋了雨一样,五官开始异化,但脸上的笑容却毫不改变。

    格外狰狞恐怖。

    长剑亮出,只是呼吸之间,剑光刺向程今越。

    第97章 “你对你的嫂子倒是格外热心呢。”

    刀剑铮鸣。

    一道凌冽的剑光瞬间挡在程今越身前,擦出电光火石。

    程今越一瞬间头脑嗡鸣,剑碰撞的声音要撕裂她的心脏。

    猛烈的剑气在空中荡开一层涟漪,将程今越往后推,她瞬间没站稳,险些狠狠地跌落在地上。

    此时,一双温暖宽厚的手抓住程今越的肩膀,她瞬间倒在一个厚实的胸膛之中。

    “呵——”

    “我看你们真的是胆大包天啊。”

    懒散带笑的声音从程今越的身后响起。

    对方瞬间诧异地抬起头,浑身僵硬。

    看到来人面貌之时,面露惊恐之色。

    程今越瞬间回头。

    只见少年高束马尾,黑色的刘海微微遮住双眼,薄唇带着笑,一双锐利的眼睛如今含着水色看着程今越。

    他手上拿着长剑,在月色下透着寒光,剑柄上挂着红色的剑穗,一颗血色的珠子串在其中。

    怀钰甩出剑,这把剑瞬间在空中化作两把,划过长空,带来嗡鸣的声音,稳稳地落在对方二人的胸膛之中。

    剑还在飞,带着人,贯穿着身体,一直撞在远方的墙上。只听见轰隆一声,墙面碎裂,落成一个大坑。

    血瞬间溅起,喷涌而出。

    狠厉、果断、强悍无比。

    “你们知道你们要杀的人是谁吗?”

    怀钰笑着,眼眸之中充斥着恶劣。

    “到底是谁这么蠢,来让你们来刺杀我的嫂嫂的?”

    他神色吃惊,看向面前二人。

    一瞬间,天空破碎,听见清脆的破碎声后,眼前景象破碎,她还待在刚刚那个亭中。

    原来早在她在亭中的时候,这道结界便悄无声息地将她纳入其中了。

    好厉害的手段,这一定不是常人能够所为。

    程今越身为长明族,最擅长的手段便是探查气息,对方却趁她在与月如仪商议,不能全心全意控制灵根,竟然让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入了这个结界之中。

    月如仪的那一句话“小心宴会中人任何一个人”还在程今越耳边环绕。

    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也一定参与了。

    但是她却又心怀鬼胎,想要和程今越合作。

    因为她知道,程今越根本不会出事,怀钰会来救她。

    就算怀钰没有来救程今越,月如仪或许也不会有任何怜惜。

    因为杀死萧极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大部分人甚至想都不敢想。

    若是在这种关头就死了,或许还不配和月如仪合作呢。

    程今越突然笑起来,清冷的月色下,衬得她的笑别添几分诡异。

    “嫂嫂,还好吗?”

    他低眸看着怀中的程今越,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弧形的阴影,柔软,仿佛方才周身嚣张的杀意是虚假的一般。

    程今越眼眸一冷,冷笑着从怀钰怀中挣扎而出。

    对方也并未阻拦她。

    毕竟这个结界已经破了,到处都是眼睛。

    声音不小,其他的人应当也快赶过来了。

    程今越微微蹙眉,“一会儿去把月如仪杀了。”

    她笑着,声音轻柔,恬淡,比这月色还轻。

    “好。”

    怀钰没有一丝犹豫,他笑着应下,看向她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缱绻。

    月如仪要死,萧极也还是要死。

    所有人都得死,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两具浑身模糊带血的身体躺在地上,被两把剑插在地上,痛苦地蠕动挣扎着。

    但是没有一丝痛苦的声音传来,怀钰仔细一看,原来是二人的舌头被割掉了,喉咙里面也被烫水烧烂了。

    程今越对他不加理睬,只是抬头望着前方的两人。

    身体已经完全变形,露出原本男人的模样,骨骼高大,面孔混乱,五官还在往下流着,格外恐怖。

    尽管受了这样重的伤,气息依旧尚在。

    四周传来脚步,众人窸窸窣窣从远处的宴会赶来。

    明云舒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便看到程今越脸色苍白地站在一旁,由一个模样出众的少年扶着。

    地上全是血,有两具尸体躺在地上。

    鲜血流淌在地上,两具尸体血肉模糊,内脏与肠子从伤口处涌出,红红白白的东西从中流出来,血腥气四溢,让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明云舒吓得浑身战栗,她呼吸都快暂停,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这是怎么了?”

    她四处张望着,所有人都面色迷茫,不知所措,显然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她。

    明云舒脑子飞快转着,她连忙朝程今越走去,想要安抚她。

    漂亮的少年却冷睨着她,一把带血的剑指着明云舒。

    “别碰我嫂嫂。”

    对方声音清冷,带着嫌恶。

    “小越,别怕,你快过来,我们都在这,不会有事的!”

    她朝程今越望去。

    程今越却害怕着,愣愣地看着她,还未从恐惧之中脱离开。

    “我让你滚,听不懂吗?”

    “再过来你也去死。”

    少年的剑再一次提起来,满身的杀气凛然,吓得明云舒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她这才抬起头仔细看着站在程今越身旁的少年。

    面容格外漂亮,剑眉斜飞,双眸锐利,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眼下一颗血红色的泪痣。

    少年神色冷淡,看向程今越的时候却格外细腻。

    他叫程今越嫂嫂……

    明云舒知道了,这是萧砚修。

    她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连忙回归人群之中。

    关于萧砚修,她听了太多的故事,完全是个狂傲不羁的纨绔公子,视人命如草芥,娇生惯养。

    明云舒完全相信,如果她真的再往前一步,萧砚修一定会杀了她。

    “明小姐,你不如解释一下今天的事情呢?”

    “丹心阁连两个刺客都拦不住吗?我竟然不知道还有一个宗门能废物成这个地步。”

    “这样的宗门,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他的声音冷冷,手中的剑仿佛随时要朝她刺来。

    “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解释!”

    怀钰打断她的话。

    “又或者说,是宴会众人里应外合,勾结刺客,还是说这刺客就是在座的人的安排的呢?”

    他声音缓缓,笑着环视过所有人,眼眸冷得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明云舒浑身一颤,这个问题终于问了出来,最让她担惊受怕的问题。

    宴会之中谁出问题,最紧张的必然是她这个宴会举办者。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啊!

    真的不是她做的!

    明云舒贪财好名声,她自认为自己也不算什么高尚人士,但是她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这种事情!

    她还不想死!

    所有的目光看向明云舒,她瞬间抵抗不住压力,泪水从双眸涌出。

    她颤颤巍巍地摇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一定会找出凶手的!”

    此时,所有人围成一圈,萧盼兮从一群人中冲出来。

    看到眼前的震撼的一幕,她瞬间惊叫起来,然后飞奔向程今越。

    “这是……怎么回事!”

    “嫂嫂,嫂嫂,你没事吧!”

    她脸色惨白,神色惶恐。

    怀钰挡在程今越身前,“别过来。”

    他冷冷的。

    “萧砚修,你发什么疯,小越也是我的嫂嫂!你想干嘛!”

    萧盼兮一脸震惊地看着怀钰,满脸不可置信。

    明明前些日子还在对程今越大打出手,要程今越去死。

    今日怎么就将程今越护得这么紧?

    萧砚修自从碰见程今越后,就总是发疯。

    原本的疯症便已经不寻常了,现在更是恐怖至极。

    就连她也不敢随意靠近萧砚修。

    萧盼兮将目光移到程今越身上,程今越却神色惶恐,好像没有看到她的目光一般,应该是被吓坏了。

    她紧紧攥着手。

    看向地上的两具尸体。

    不,不能说是尸体。

    虽然已经血肉模糊。

    但是还没死,尚有一口气息。

    她连忙想上去查看。

    却被一把突如其来的剑阻拦住,剑上鲜血淋漓。

    她迅速回头望去,看向剑的主人,怀钰面色冷冷。

    “别碰。”

    两个字从他嘴里冷冷吐出。

    “你到底要做什么?这二人是罪魁祸首,小越是我的嫂嫂,我不查看,还有谁更有资格查看?”

    她大声嚷着,愤怒地看着萧砚修。

    “我。”

    淡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声音很浅,但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面。

    所有人朝后方望去,然后心中一惊,接连让出一条路,皆恭敬地低着头。

    “哥!你来了!”

    萧极站在远处,深冬之中,他只穿了一袭月白的锦袍,身姿挺拔如松,薄唇微抿,从来好整以暇的脸上带着一丝阴冷。

    黑眸沉沉,没有含一丝笑意,像深不见底的湖水。

    他步履缓缓,走路没有声音,眼神冷冷地瞥过众人,看了一眼明云舒,又看了一眼萧盼兮。

    他瞥过地上的还带着口气的尸体。

    “好热闹啊,看来我方才是错过了什么精彩。”

    “杀人杀到我面前来了啊。”

    他轻轻笑起来,冷淡之中带着戏谑,让人背后发冷。

    萧极最后将目光直直地盯向怀钰。

    看着怀钰拿着一把剑,站在脸色苍白的程今越身旁。

    程今越身姿瘦弱,格外单薄,而他的好弟弟身姿颀长,拿着一把剑,挡在他的夫人身前。

    意气风发的少年保护柔弱的少女,像是话本子的剧情。

    郎才女貌,真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他心中微微下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在他的心口涌起。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情,所以萧极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程今越抬起希冀的眼眸看向萧极,眼眸微红,泪水快要从中涌出。

    “萧砚修,你真是热心呢。”

    萧极的眼睛笑着看向怀钰。

    他身上的压迫感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怀钰和萧极对视着。

    四周寂静,所有人的心都悬着。

    略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保护嫂子,是我应该做的。”

    怀钰笑着。

    第98章 “你想要谁死,谁就死。”

    萧极听到怀钰的这一句话,突然笑出声。

    “那你倒是挺快的,昼夜不停杀了十几批魔物,又从两界交界处一路奔波到无定界,又恰好赶在你嫂子出事的时候,可真是如及时甘霖啊。”

    他嘴角轻扬,眼眸之中如冰窖一般冷。

    谁都听得出来其中的深意。

    众人都抬起头,心中一惊,好像知道了什么秘闻一般,眼珠子轱辘轱辘转着,传递着各自的心思。

    但碍着萧极还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甚至连眼神都不敢交流,都只低着头,毕恭毕敬。

    兄弟相争,多么狗血的戏码,竟然会在萧氏之中出现!

    在月色下,一群人像一只鸟雀佝偻着,四周寂静,就连歌舞也停了。

    怀钰好像没有听出这句话的意思一般,只是笑着,散漫地站着,风轻轻吹着他的长发。

    他略略地低着头,“哥要和嫂子成婚了,这是天大的喜事,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要抓紧时间赶回来。”

    “萧盼兮每天都催我回来,我说哥哥让我去边境杀敌,那我自然要尽心尽力,必然要把哥哥交代的事情做好。”

    “哥哥一点头,我这不马上赶回来了。”

    怀钰抬头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萧盼兮,带着随意的笑。

    “哎,没办法,之前惹了嫂嫂不开心,做了对不起嫂嫂的事情,总得报答些什么吧。”

    众人神色慌张,怀钰却明朗着,毫不在意四周的情况,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什么热闹的家宴上。

    若是按正常情况,普通人已经死了,但是萧砚修死了,那群人总是不消停。

    所以萧砚修应该一辈子都在仙魔两界处回不来了,但是萧极做了一个例外的决定。

    他的内心燃起了一种莫名的欲望,他想要所有人知道,他要和程今越成婚了。

    这真是一个很可笑的想法。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好笑。

    像是孩童向他人炫耀自己的新玩具一般,幼稚,可笑。

    从前的萧极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但是为了程今越,他愿意这样。

    他会宴请孟朝,宴请所有爱慕程今越的男子,如果那只魔种不是格外难对付的话,他甚至也想请他成为座上宾。

    萧极也随着怀钰笑起来,随后他点了点头。

    “那今天真是谢过砚修了啊。”

    一群黑衣卫从众人身后鱼贯而入,数量众多,将所有人团团围住,又有头目几人往前走,站在怀钰身侧。

    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只有兵甲碰撞的声音,人们变得不敢呼吸。

    人人自危。

    谁都知道听闻萧极的性格,喜怒无常,杀伐果断,从不在乎人命。

    萧极随时都有可能把他们所有人全都杀了。

    萧极朝程今越挥挥手,“小越,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这一句话看向程今越。

    程今越眼中氤氲,眼尾泛红,随后立刻点了点头,小快步走向萧极,随后害怕地拉着萧极的手,心有余悸一般,脸色苍白。

    怀钰目送着程今越从自己的身边走向萧极。

    萧极甚至没看他一眼。

    怀钰只是笑着。

    萧极将程今越抱入怀里,环住瘦弱纤细的腰,将程今越的头埋在温暖的胸口之中。

    “没事吧?”

    程今越颤抖着,触碰到萧极的那一刻,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稻草,泪水从眼眶溢出,大颗大颗落在脸上,呜咽声从她的喉咙里发出,脆弱又可怜。

    尽管萧极明明已经知道程今越演技极佳,但是每当程今越哭泣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心随之一动。

    不重要了。

    他已经精心算计了那么久。

    有时候不懂也不是一件坏事。

    如果是对程今越的话。

    他看也没看其他人,只是轻轻将程今越打横抱起,骨节分明的手轻微用力,能看到手臂上的肌肉线条。

    “别怕,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手下的侍卫接手了所有现场,修为深厚,剑出鞘,没有一个人敢动弹。

    只是一瞬,萧极将程今越带回了丹心阁的大厅之中。

    医修早早地候着了,也是有萧氏血脉的人。

    方才到达丹心阁之中,程今越便觉得喉咙之中有铁锈味不断往上涌,五脏六腑皆传来剧痛。

    这道术法竟然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她的身体之中,她竟然没有一丝察觉。

    出结界的时候毫无感觉,也并未发作,而是过了好一阵才发作。

    看来对方是必须要她死了,真是有够恨她啊。

    一口鲜血从她的喉咙之中涌出,她瞬间无力地快要倒在地上,萧极立马将她扶住。

    他心跳瞬间在这一刻停止,从未有过的,他大脑一片空白。

    “来人!”

    吓得四周的医修连忙赶过来为程今越医治。

    程今越紧紧咬着牙,保持着清醒。

    医修都是仙界之中的翘楚,程今越的伤势还可以控制。

    萧极站在一旁,双眸冷冷,看着躺在床上的程今越,四周的气氛低到了极点,所有人低着头,不敢出一点差错,也不敢说一句话。

    谁都没有想到,从来柔弱的程今越如今却连泪都流一滴,全程竟然没有开口喊过一句疼。

    她脸上苍白地躺在床上,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上,头上的发髻有些乱。

    随着几颗丹药下肚,温暖的灵力传至她的全身,疼痛逐渐消散了下来。

    “夫人没有受到外伤,但是这结界格外狠毒,侵入了夫人的五脏六腑,甚至损害了灵根,夫人本就身体羸弱,到底是伤到了根本……”

    对方毕恭毕敬,一连说了许多。

    萧*极点了点头,四周的人全部退去。

    萧极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程今越,看着她苍白的脸。

    程今越能感受到萧极的心情极差。

    四周寂静,程今越甚至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

    良久。

    她忍不住了,准备开口,萧极却立马打断了她的话。

    “程今越,从今天开始,你只能待在我的身边,一刻也别想逃离我。”

    “如果我不在,你不能踏出无定宫一步。”

    他冷冷地开口,这是命令,无可反抗。

    “你疯了吗萧极?”

    程今越抬眸看着他,满眼难以置信。

    “是。”

    他平静地看着程今越,微微笑着。

    程今越纤细、柔弱,像是一只可怜的兔子,需要人的保护。

    萧极觉得自己疯了,他的心随着程今越的一举一动疼着。

    看到程今越受伤,萧极快要无法思考。

    程今越是他的所有物,没有任何人可以挑战他的权威,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他的手下伤到程今越。

    杀戮欲从他的心里油然而起,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他将程今越抱在怀里,脸上面无表情。

    只要看到程今越此刻楚楚可怜的模样,萧极便会越想起其他男人看着程今越的眼神。

    他的夫人是如此脆弱,这些男人争先恐后地要来保护程今越。

    凭什么……

    占有、保护、控制,所有的欲望都在他的心中疯狂生长。

    “你只需要乖乖地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不会有人再伤害到你了,所有伤害你的,觊觎你的,我都会一一杀掉。”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做到。”

    萧极的声线沉沉,他死死地将程今越抱在怀里。

    程今越受着伤,没有任何力气反抗他。

    她被迫将头倚靠在萧极的肩上,程今越的头发散落在肩膀之上,萧极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她的头。

    程今越的头上多了一把簪子。

    “我想要什么,你都为我做到?”程今越笑着,像是自嘲。

    “是。”

    “那今日呢?”

    “我会替你复仇。”

    “不论对方是谁?”

    “不论是谁。”

    他斩钉截铁。

    今天这一场,就是鸿门宴。

    对方拿捏好了萧极不在这件事,所以对方是对萧极的行程格外了解的人。

    这个结界不是一般人能够设下的,修为格外高深,甚至能够阻隔暗卫与程今越的联系。

    说明对方要么对暗卫格外熟悉,要么修为是一等一的高。

    并且对方格外地恨程今越,如果在结界之中杀不掉她,还有这一道术法等待着她。

    对方几乎是下了决心要杀了程今越,甚至根本不畏惧萧极。

    除了萧盼兮,又还有谁呢?

    一个家族之中,是出不了两种人的。

    萧极能生长成这样扭曲阴暗,人面兽心,视人命如草芥,一定不止是生来如此。

    她以前就知道萧砚修不是正常人,那萧盼兮又会是什么正常人呢?

    就算没有月如仪的提醒,程今越也格外清楚。

    月色下,程今越脸色苍白,她坐在高位上,盖着毯子,身上披着狐裘,萧极站在她身旁。

    所有人都被侍卫控制住。

    程今越脸上面无表情,萧极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脸上带着笑。

    让人不寒而栗。

    “你说,你要谁死,谁就死。”

    他低着头,温柔地看着程今越。

    此话一出,所有人震惊地抬头,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程今越。

    “夫人!真的不是……”

    一人站起身来,朝程今越乞求着,可话还没有说完,身体瞬间四分五裂,五脏六腑爆裂开,痛苦的尖叫瞬间传来。

    在肉眼可见的时间里,化作了一滩肉泥。

    萧极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众人噤声。

    脸上带着笑。

    月色朦胧几丝,显得程今越的面容更若观音,萧极上位者的压迫感更为明显。

    程今越静静的,面容慈悲,面对化成肉泥的人,没有哭闹,只是看着众人。

    这是这慈悲更像是一层薄薄的轻纱,随时会如镜子一般碎裂,异化成和萧极一样的怪物。

    众人心中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湮灭。

    程今越没有说话,指着萧盼兮。

    “就她吧。”

    安静的少女突然笑起来。

    第99章 谁会想到,连萧极都会有软肋呢?

    所有人顺着程今越的手朝萧盼兮望去。

    萧盼兮眼眸瞪大,迷茫地看着程今越,仿佛自己听错了什么一般。

    “为什么……?”

    她话音未落,一道长剑贯穿了萧盼兮的胸膛,她的身体向后仰倒,浑身的骨骼都发出清脆的喀嚓声,鲜血从她的腹部涌出,甚至四溅到周围人的身上。

    有胆小的已经控制不住情绪,瞬间嚎啕大哭起来,瘫倒在地,浑身发软,嘴里念叨着“不要杀我……”

    狠厉、果断、决绝、毫不犹豫。

    没有给一丝反应的机会。

    一剑,一剑,又一剑,在萧盼兮的身上来回捅着,带着红白的血肉不断往外流着。

    萧盼兮终于一把抓住那把剑,浑身颤抖着,指节发白,用法力扼制住了这把剑,身上的血肉传出被腐蚀的味道。

    血腥的场景格外狰狞,孟朝情不自禁看向程今越,神情担忧。

    三小姐是多么温柔善良的人,便是见到猫猫狗狗受了伤,都是要泪流满面的人,又怎么见得了这样血腥的场面。

    他想向前迈步,像从前一样,用手遮住程今越的眼睛,去安慰三小姐没事的。

    可现在,他不仅没有了这个资格。

    更让他头脑空白的是。

    程今越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敛眸,双手静静地放在膝上,神色恬静如水,黑色的长发随风飘逸着。

    瘦弱的少女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眸一眨不眨。

    眼前的一切猩红与哭喊仿佛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孟朝怔住了。

    月色下,萧盼兮轻轻咳嗽着,所有的污秽带着血从她的喉咙之中涌出。

    “表哥,你要杀我……?”

    萧盼兮充血的双眸死死地盯着萧极和程今越,全身上下都是血。

    萧极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变化,带着一抹隐晦的笑,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萧盼兮的挣扎,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生物。

    他缓缓地抬起手,像是判官一样,要为萧盼兮再添上最后一道术法。

    程今越却轻轻地抓住了萧极的手。

    “夫君,我怕鬼。”

    她蹙着眉,微微咳嗽了两声,黑色长发衬得她的脸色苍白无比。

    程今越嘴角轻抿,“走得明明白白一些,或许就没有那么多怨气了。”

    她将眼眸缓缓滑向萧盼兮。

    “好。”

    萧极回握住程今越的手。

    另一把剑出现,再次贯穿萧盼兮,血肉撕裂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她满是窟窿的身体,狠狠地钉在墙上。

    轰隆一声传来,是血肉碰撞在墙上的声音。

    所有人不敢大声说话,都低着头颅,生怕什么时候这个人轮到自己。

    萧盼兮疼得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她突然诡异地笑起来,嘴角勾起,带着血的牙齿露出来,和从前的天真烂漫的那张脸格外割裂。

    随后她开始低沉地笑起来,笑声一串又一串。

    “表哥,你竟然要为了一个相识不久的女人杀了我吗?”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极,面容格外可怖,像是厉鬼一般。

    萧极没有回答,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

    一剑贯穿萧盼兮的喉咙,鲜血淋漓,这是萧极的回答。

    头与脖子被利剑割开,只有一点薄薄的皮肉连接在一起,红白的东西从她的全身流出,肠子挂在肚子上的缺口上。

    但是她还是没死。

    甚至还能够说话。

    “哈哈哈哈哈……”

    她笑起来,笑声让所有人浑身战栗。

    “哎,大家,你们不觉得好笑吗?”

    她的眼珠子看向周围人,轱辘轱辘地转着。

    “从来杀伐无情的无定界界主,竟然真的会动情诶,真的会被一个女人骗得团团转,甚至甘愿被她骗,甘愿给她当一条狗。”

    她笑起来。

    “哦,抱歉抱歉,我忘记了,这里还不止一条狗呢。”

    她笑得浑身颤抖,跟从前一样,随意地说着话,那样开朗。

    “嘻嘻,我就知道,程今越,你果然不是什么温良的小白花。”

    她缓缓抬起头,一双和萧极一样的黑色双眸看着程今越。

    程今越轻轻抬起头,眼睛看着萧盼兮。

    随后淡淡地笑起来,双眼眯在一起。

    黑发温顺地落在她的肩头,空灵又缥缈。

    是一种诡异的生命力,不是流于表面的,像是湖水底下的暗潮涌流。

    程今越摇了摇头,“盼兮,随意揣测一个人,并不好呢。”

    “我就应该更早一点杀了你。”她失落地摇摇头。

    “纯正的长明族的血脉,世间最宝贵的药材。”

    此话一出,众人皆叹。

    程今越怎么会是纯正的长明族的血脉,她不是大衍剑宗的三小姐吗?

    随后所有人心中一沉。

    完了,萧盼兮是要他们所有人跟着她一起去死。

    这样的秘密被知道了,萧极是不会允许他们活着走出丹心阁的!

    有人按捺不住,运用法力想要逃走,但一道更强的法力已经早早地施加在他们身上,此刻竟然连法力都无法使出。

    “程今越,你玩弄人心,把所有人骗得团团转,可惜萧极不信我,萧砚修也不信我,全都被你骗了。”

    “有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我想多了,但是直觉告诉我,没有。”

    “你一个只有些许灵力的废物,如此卑贱,低劣,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间。”

    “一个药材而已,就做好一个药材就是了。”

    “这样一个废物,竟然还能苟活这么久,我要是你的话,我就会对自己的出身感到羞愧,像你这样的恶心的凡人,明明是被世间抛弃的物种,还妄想爬上来,获得什么尊严。”

    “可笑。”

    程今越脸上的笑越发深邃,只是静静地看着萧盼兮的恼怒。

    “知道你们这些蠢货为什么会死吗?”

    “就是因为你们全都被程今越骗了!”

    “不只是我要死,萧极,萧砚修,你也得死!”

    “大衍剑宗……”

    话还没有说完,骨骼破碎的声音传来,萧盼兮断裂的骨头瞬间从皮肉之间扎出,自己的肋骨以极其诡异的方式刺穿了她的脖子,整个人开始被腐蚀。

    皮肉外翻,血水滚烫。

    在痛苦声之中,整个人炸开,血肉四散在各处,落到附近人的身上。

    从始至终,程今越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一种格外诡异的愉悦感从她内心深处涌起,逐渐蔓延到她的全身,让她浑身颤抖。

    她已经开始享受上了观看人的死亡。

    看着他们的痛苦,看着他们的哭喊,看着他们的无能为力。

    就跟当时的她一样。

    原来是那么可爱又好笑。

    这就是掌握他人生死的快感。

    这就是权力带给人的异化。

    程今越喜欢这种感觉。

    孟朝却在一旁愣愣地看着程今越的一切。

    他整个人有些愣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

    他不禁开始质疑自己。

    从来温柔善良的三小姐为什么能够不动声色地观赏完这一场血腥的演出。

    她的笑依旧澄澈,她的身姿依旧瘦弱,每一个神态都如从前一样。

    但却让孟朝浑身发冷。

    他从来没有觉得程今越如此陌生过。

    程今越好像注意到了他,扭头轻轻瞥了孟朝一眼,脸上的笑意更加深邃。

    “孟朝公子于我有旧缘,除了他,全杀了吧。”

    她声音轻飘飘的,好像在说什么平常的小事。

    来的人都算是仙门之中的说得上名头的人,修为不算低。

    性命之忧在前,所有人都抬着头,掐着决,准备和萧极背水一战。

    但是蜉蝣的挣扎,就是如此的好笑,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萧极只是轻轻抬手,威压便施加下来,不要说是动用灵根,就是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所有人方抬起来的头,瞬间被极强的威压按下,所有人血肉与骨骼都在咯咯作响,像是有一双大手在挤压着,所有人有扑通一声朝程今越跪下。

    就连头也控制不住,朝程今越方向叩拜着。

    萧极突然笑起来,“萧砚修也要死吗?”

    他转头看向程今越。

    他的黑眸目不转睛地看着程今越,不放过她任何的变化。

    四周静悄悄。

    “当然。”

    她毫不犹豫。

    反正是一个分身罢了,怀钰一定不会怪她的。

    毕竟可是他答应和自己联手的。

    就算程今越拒绝,萧砚修这个分身也是一定会死。

    上次从平城回来后,萧极早就心中生疑,只是没有确切证据罢了。

    而今日怀钰更是不加掩饰,公然与萧极作对。

    像萧极这种上位者,权威与尊严是绝对不允许被挑战的,不论是谁。

    萧极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萧砚修这个分身。

    毕竟萧极怎么会放着一个惦记自己嫂子的人活着呢?

    而不杀孟朝,自然也不是因为程今越的话。

    不过是因为孟朝是青岩山的少主,只有这样强大的仙门才能值得让萧极忌惮。

    随着萧极双手一握。

    眼前变成一片血海,血浆崩裂,血肉挥洒一片。

    什么仙门小姐公子,都在此刻平等地碎成几片片,化作一滩血水。

    孟朝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沉沉地呼吸着,整个人快要不能思考。

    他低着头,甚至不敢去看程今越。

    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三小姐吗?

    三小姐那样善良,怎么会做出这样狠毒的事?她怎么会杀人呢?她怎么忍得下心来做这样的事呢?

    三小姐是会为大家求饶,心软地放过所有人。

    她从前明明会救助苍生,救过那么多孩子,无私地救济那么多百姓……

    三小姐怎么会杀人呢?

    孟朝觉得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他觉得自己世界观都快要崩塌。

    “孟朝,夫人大发善心,让你活了下来,你还不赶紧谢恩。”

    程今越的侍女催促着。

    第100章 越清醒,越沉沦

    孟朝抬起头,看向程今越。

    程今越完全不回避他的目光,分明看出了他眼中的困惑,却依旧轻笑着,慈悲,温柔,像从前一般。

    她好像对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在做什么。

    “孟朝公子?”

    程今越笑着催促着。

    她脸上的笑意分明越发深邃。

    像是一汪深潭,底下是波涛汹涌。

    四周一片寂静,他看到萧极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三小姐,为何要杀了他们?”

    “明明可以抹去他们的记忆便可。”

    良久,他终于开口。

    孟朝不明白。

    他讨厌看到死亡,就和从前的三小姐一样。

    明明这些都是程今越一点点教给他的。

    程今越低着头,只是摇摇头。

    她是不想在孟朝面前这么早地暴露原本面目的。

    毕竟孟朝的血还没有吸干,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只是日日伪装实在是太没有意思了。

    掌握他人生死的快感,是没有一个人可以拒绝的。

    “孟朝,有时我不知道该说你是单纯还是蠢。”

    萧极弯着眸子。

    “界主慎言。”

    孟朝冷冷开口。

    萧极突然笑起来。

    他收回手中的剑,上面还是鲜血淋漓,只是轻轻一吹,剑上的血瞬间消失,利落地收入剑鞘之中。

    “我还以为你是多么高尚正直的人呢,孟朝。”

    “孟朝无父无母,无人教导,自然不算高尚之人,但,至少不会滥杀无辜。”

    他看着萧极。

    “滥杀无辜?”

    “嗯……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也算吧……”

    他点点头。

    “不过,毕竟是家妻的命令,萧极真是很难不从呢。”

    他伸手将程今越搂在怀里,随后轻轻挑眉,看着孟朝。

    孟朝紧紧攥着手,他咬着牙。

    令人作呕。

    “萧界主,什么时候你可以一人做事一人当。”

    “孟朝能走至今日,三小姐对孟朝的教诲时刻在心中,是三小姐时刻教导孟朝知廉耻,懂荣辱,让我心系苍生,甘于奉献。”

    “我比你更清楚三小姐是什么样的人。”

    他斩钉截铁,目光澄澈地看着萧极。

    萧极却没忍住笑出声来,他懒散地抬起半张脸,玩味地看着孟朝。

    他本是最讨厌和蠢人说话的,但是今日却突然来了兴致。

    看到正义者的世界崩塌,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更有意思的,正义者信仰的人竟然是程今越。

    “是吗?”

    “你不如亲口问问你的三小姐?”

    他轻轻歪头,瞥了一眼程今越。

    孟朝心中沉沉。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血腥气。

    他张了张口,看着程今越的脸,却又哽咽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问不出来这个问题。

    他甚至都不敢看向程今越,他觉得喉咙之中一片酸涩,过去的回忆不断浮现在脑海之中。

    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都在他的记忆之中浮现了起来。

    他想等程今越告诉他,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只要程今越开口,他就愿意相信程今越!

    三小姐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怎么会呢?

    如果三小姐是这样的人,那从前那个温柔善良的程今越去哪儿了?

    她会温柔地教导孩子们,会挡在弱小者的身前,会原谅那些作恶的人,会细致地为他疗伤,还会让他积极往前看,告诉他世间是很美好的。

    那他这些年建立起来的信仰是什么呢?

    难道是建立在一堆废墟上的吗?

    他终于鼓起勇气看向程今越。

    可是程今越没有回答他。

    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是孟朝还是不相信。

    “抱歉,孟朝公子。”

    程今越最终还是开口了。

    没有比这时更好取得萧极信任的时刻了。

    没有用的狗,随时踢掉就好了。

    “有些时候,话何必说那么明白呢,对吧?”

    程今越笑着,轻挑着眉毛,和萧极如出一辙的气质展露无比。

    像一只山鬼。

    诡异之中透露着神性。

    孟朝紧握着手,指甲陷进肉里。

    他觉得耳边有些嗡鸣,他开始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

    萧极走上前,缓缓挡在程今越身前,漫不经心地笑着。

    “孟朝,你自诩正义,却总是觊觎他人的妻子,这便是正人君子吗?”

    这句话如剑一样,刺向孟朝的心口。

    孟朝一生所行所做之事,几乎可以都算做正义之事,唯有此事,是他唯一的阴暗面。

    程今越,程今越!

    这三个字像是刺青一样,像是刀疤一样,刻在他心头的最深处。

    他哑口无言。

    “孟朝公子,别忘了来参加我和家妻的婚宴。”

    “小越很期待你来哦。”

    他听见萧极笑着,所有人都离去了,所有人都死了。

    只有孟朝站在原处。

    他一直站到血都凝固了,夜都深了,丹心阁的莲花全都枯萎了。

    原来,他真的被骗了啊……

    *

    这个冬天过得不算漫长。

    这应当是程今越过得最好的一个冬天,锦衣玉食,她成了真正的大小姐。

    萧砚修和萧盼兮的死没有给程今越带来任何麻烦,这是她胜利的象征。

    丹心阁这一宴中死去的众人用鲜血给程今越筑起了不可置疑的高座。

    想要权,想要他人的尊重,只有杀,是最简单,最管用的。

    除了自由与力量,程今越几乎什么都有了。

    萧极对她的囚禁更加严苛,他所说的没有一句是假话。

    萧极甚至开始对她的衣食住行亲力亲为。

    他会为她梳头,为她穿衣,为她做饭。

    他会问很多,问得最多的便是,“那只魔种也是这样对你的吗?”

    新年,无定宫更加忙碌,因为新年过后便是界主大婚。

    仙门之中挂满了灯笼,据宫中侍女说,这是从未有过的,因为萧极此前从来不过这些节日,一切从简。

    但是由于程今越的到来,萧极一切的习惯都改变了。

    古松全缠上了金丝红绸,风一吹便随风飘逸。

    过年的那一夜,程今越站在了无定宫最高的楼阁之上。

    月色朦胧,灯火辉煌,程今越低头,能看见云万里山千叠,天尽头城不灭。

    从高处往下看,这是程今越梦寐以求的事情。

    不单单是这一刻,而是以后永远。

    她极少的心情不错,因为她知道,她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了。

    身旁是早已准备好的清酒。

    她看了又看这出自月如仪手中的东西,无色无味。

    程今越不知道萧极会不会发现,一切都是赌注。

    他在正常情况下,应当是会发现的,可是如果对方是她呢?

    萧极立在琉璃瓦顶的阴影里,月光洒在他的脸上。

    暖黄的灯光与清冷的月色将他整个人衬得格外矜贵,黑眸中极少的有了亮光。

    “程今越,生辰快乐。”

    他突然说。

    随后他递给了程今越一把剑。

    剑还未出鞘,便能感受到不俗的品质,在月色下露着流光。

    程今越皱眉。

    “什么?”

    生辰这个词,对程今越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过这种日子了,久远到她都快忘记了这件事情。

    “程今越,你不会蠢到连自己生辰都忘了吧?”

    他笑起来。

    程今越不说,但没关系,他是萧极,有一切办法和手段。

    随着这句话,程今越久远的记忆才开始浮现起来。

    “好像是。”

    她不知道萧极是怎么做到的,但如果是萧极,做到这样的事情也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谢谢。”

    她轻轻地接过这把剑,是为程今越量身打造的,并不重,就连几乎没有练过剑的程今越也能提起,甚至与她周身的灵力都格外适配。

    她心中微动,好适合她的剑,就是不知道这把剑砍在萧极的脖子上是怎么样的。

    萧极脸上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冷笑一声,“就这?”

    程今越被他这一句话说得抬起了抬眸,懒散地喝了一口酒。

    “界主,这不是我的生辰吗?”

    其实他还想告诉程今越,说,他记得程今越还专程去宁城买了心石来做剑做刀,于是他用心挑选了材料,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便准备,用心头血做了这一把剑,只要剑在,就相当于他人在。

    萧极想说的很多,他在心底酝酿了很久,都被程今越这一句话憋了回去。

    他一把揽住程今越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另一只手死死地掐住程今越的脖子。

    咬牙切齿地叫她的名字。

    “程、今、越——”

    程今越不愿意被萧极囚禁,她无数次抗议过,无论是言语还是行动。

    如今更是不愿伪装。

    但不得不说,因为程今越的缘故,萧极的耐心好了很多。

    从前的萧极或许已经早就把程今越大卸八块了。

    可人总是会变的。

    就连萧极也觉得自己疯了。

    可程今越却笑起来,轻轻将萧极抱住,“界主,别生气,大过年的。”

    她轻轻地吻了吻萧极的脸颊,声音带着蜜。

    每次都是这样。

    自从程今越不打算演了之后,萧极更加看清了这个女人的真实面目。

    高傲,荒诞不经。

    萧极失笑,他抓住程今越的脸,深深地吻了上去,近乎要完全掠夺她的呼吸。

    他尝到程今越嘴唇里的酒香,格外清甜。

    他知道这个酒,是宁城才独有的。

    名叫清若空。

    又是宁城,还是宁城!

    宁城到底有什么东西让程今越记忆如此深刻?

    到底是因为宁城,还是因为人?

    萧极从来没有醉过。

    保持清醒很重要,他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

    喝醉就像是灵魂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冷静思考,一半却沉溺进了深海之中,告诉自己,不要再往下沉了,可是却像是上瘾一般,越清醒,越沉沦。

    可程今越递给了萧极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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