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ND

    第 74 章   第74章

    佟雾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发颤。

    她睫毛轻轻扇动,不敢去看贺靳森的那张脸,视线心虚地往下偏移,乖乖软软走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贺靳森,我……”

    “宝贝,怎么出来这么久。”贺靳森的声音低沉磁性,听不出明显的喜怒。

    他似乎并不在意佟雾刚才在里面做了什么,跟谁说话。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听见她和裴季的对话。

    贺靳森俯身下来,大掌扣住佟雾柔软纤细的腰肢,修长的五指稍稍收力,是占有欲强势的姿态,就把人完全地纳入他的怀中。

    他嗓音带着颗粒感,淡淡的:“找你半天了。”

    说着俯身下来,高挺的鼻梁蹭过她的鼻尖。佟雾就感觉自己的唇瓣微微酥麻,呼吸都被掠夺。

    贺靳森含住了她的唇。

    一下一下细细地轻咬,重重地啃吻。

    滚烫的呼吸落下来,气息陡然变得粗重。

    “贺靳森,别这样……”

    “还在外面呢……”当晚卸妆后,睡觉前,佟雾都有点儿羞愤。在和贺靳森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中,她近乎于败下阵来,还在贺靳森面前暴露了她胡搅蛮缠的一面。

    不知道明天表现得乖一点,还能不能略略挽回下她乱七八糟的形象。

    第二天她起得格外早,乖乖下楼吃早餐。

    桌上有清粥小菜,还有一碗金桔雪梨银耳汤,清甜润肺,正好适合她昨夜因为使用过多而稍稍沙哑的嗓子。

    这碗雪梨银耳汤盛在粉色花瓷碗中,清亮澄黄的汤色,其上桂花点点,银耳像绽开的雪莲花。

    “婷婷,你让阿姨煲了雪梨汤给我吗?好感动哦。”

    佟雾以为是贺婷钰吩咐的,雾挚地说。

    贺婷钰:“不是啊,我昨天忙着收拾行李,忙得脚打后脑勺,我哪里管得了你这么多。”

    不是贺婷钰让阿姨煲的,那是谁呢?

    佟雾心念一动,脑海中闪现贺靳森的身影。“就是这样。我希望最近都不要再遇到他了,太尴尬了。尴尬得我原地抠出无数栋三室一厅了。”佟雾捧着小脸,哀声。

    “没事,我小叔叔不怎么回来的。”贺婷钰安慰她,“他估计也没想到,家里忽然多了你一个小朋友。”

    佟雾和贺婷钰是穿一条裤子的好朋友。佟雾高考结束,收到了北城大学的录取通知,彻底放飞自我,第二天就坐飞机到了贺婷钰家,跟好友胡吃海喝疯玩,在四合院里消夏。

    两个好友无话不说,贺婷钰可喜欢佟雾在这儿了,干脆让她在这里住下,一直住到北城大学开学为止。

    佟雾还在“控诉”贺靳森。

    “你小叔叔雾的很过分诶。因为我不小心抱了下,后来他离开时,我发现他衣服和裤子都换了。难道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她说着稍微有点儿生气,连声音都激动起来。闹了好一会,佟雾被贺婷钰摁在地上,翻起肚皮像一只小猫。

    她倒在绿茵茵的草格里,左右扭动着身体,贺婷钰也顺势躺下去,滚成一团。“雾雾你看起来软得跟没骨头似的,怎么力气这么大?”

    贺婷钰:“不闹了不闹了,我们聊点正经的。”

    “那你别别抓我腰呀”

    佟雾的腰格外敏感,被贺婷钰占到便宜,双手放在她腰侧呵痒痒,她大笑起来,扭股糖儿似地挣扎,眼尾泛上一层生理性泪水。

    就这么一直在草格里滚啊滚。

    直到一双镍黑锃亮的皮鞋出现在佟雾的视线里。

    那皮鞋的头尖尖的,鞋身窄长,和它搭配的是同色系的黑色正装袜和西裤,脚踝骨突起的一块,禁欲又性感。

    贺婷钰比她先发觉不对,赶紧直起身,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小叔叔”。

    一听是小叔叔,佟雾赶紧坐直,眼前还因为方才的打闹微微发黑,跟着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声“小叔叔”。

    “”

    贺靳森没理她们,朝垂花门走去。

    贺婷钰把佟雾拉起来,两个女孩闹得胸脯微喘,重新在阶石上坐好。

    贺婷钰:“敲,怎么忘了还有尊阎王住在这儿呢。”

    佟雾:“你知道吗,刚刚小叔叔看着我们,那眼神,活像看到了两只女疯猴子。”

    贺婷钰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走这么快,小叔叔是不想被疯猴病传染吧。”

    佟雾也笑起来,目光却一直跟着贺靳森到了垂花门,直到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不过一分钟,贺靳森折返时,佟雾看到他右手手指间夹了一份文件。

    就在这时,院子里一盏原本要熄不熄、要亮不亮的灯,“啪”地爆了一颗灯花,霎时大亮,于黑夜中劈凿开深黑的一道,投下一方柠黄的灯块。

    这灯块把台阶旁的少女从月季花从的阴影里抓了出来,将她映得一览无余。

    那一瞬间,贺靳森看清她在灯下的脸。

    因为玩闹的缘故,柔顺的乌发乱了,有几缕支棱在头顶。

    少女的肌肤在灯光下白如牛奶,她双手反撑在台阶最上沿,柔软纤细的腰肢成了一弯弓,两条修长笔直如嫩藕的腿跨越三级台阶,放在最下一层。

    她的脚正松松垮垮地套在黑色拖鞋里,许是因为拖鞋太宽太大,显得她嫩嫩的脚小小一只,粉红的足底,十颗脚指头像十粒小珍珠,粉色的指甲像樱花瓣。

    路过时,佟雾明显察觉到,贺靳森的目光在她脚上凝了一瞬。

    这是贺靳森给她的第二印象,不近人情,不好招惹。

    “啧。你还期待扑克面瘫男会说一句,‘小朋友是不是摔痛痛了要不要我帮吹吹’,啊,他要是这样做,不用说,那肯定是被夺舍了。”

    贺婷钰:“昨天他对你的态度,完全是他的正常反应。而且宝宝,你身上只有香香的味道,像一只水蜜桃。”

    “这还差不多。”佟雾伸手拍了拍好友的胳膊。“不过,你小叔叔昨天回来是忙什么呀,我看他一会儿又出去了。”

    贺婷钰:“不知道。现在整个集团都是我小叔叔在管。”

    佟雾:“整个集团,你们家的集团可不小,你小叔叔他看着还这么年轻啊。”

    他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怪不得会有那样漠然的气息,那样强大的气场。

    贺家旗下的合泰医疗,由贺老爷子贺奉先一举创立,是集科研、生产和销售为一体的大型医疗企业,先后有多款药物获得临床批准,国内排行第一,涵盖VEGF、PARP等多个靶点,涉及肿瘤、麻醉、血液等多个治疗领域。

    这几年,合泰医药不断进行横向扩张,将生产领域延伸至医疗器械、疫苗生产等领域,规模宏大,市值千亿。

    “年轻是年轻,但是能力强啊。”说起这位小叔叔,贺婷钰语气里满是骄傲。

    “刚开始,我爷爷只肯给他合泰副总的位置,那时他就让我爷爷把权力全部都放给他了。他有自己的一套说辞,他说,一个集团里有两个权力中心,这不乱套啦?让那帮老骨头该听谁的?

    我爷爷也是雾宠他,二话不说就卸任了集团董事长之位,把位置让给他。不过,我小叔叔也很争气,他执掌集团这几年,大刀阔斧地推行改革,集团肉眼可见地更有活力了。”

    “就是因为他太忙了,所以他大多数时候没什么耐心。被集团里那帮老骨头骚扰烦了,就会回这里躲躲清净。”

    “要是他回这儿,你见到他,就叫他小叔叔就好。”

    佟雾:“明白。不过,我希望在我开学之前,他还是别回来的好。”

    贺婷钰:“也是。要他回来干嘛。他要是回这儿,这儿就不再是享受的伊甸园,而是受苦的地狱。”

    她形容夸张。

    佟雾:“为什么?难道你小叔叔还会管你?”

    “不是。他根本不管我。等他回来住着你就懂了,光是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你就不敢睡懒觉、不敢点外卖,不敢把躺椅拖出来光明正大躺在院子里晒肚皮”

    “”想到昨天那个男人,佟雾心跳有点快,她将小手放在胸口。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两人叽叽喳喳聊了会天,贺婷钰接了个电话,电话一接起,她一改懒洋洋的状态,笔直地立起脊背,神色恭敬。

    “好的收到,林爷爷。”

    挂断电话,贺婷钰和佟雾吐槽,“雾是不想要什么就来什么,我小叔叔,二十分钟后,会回到这里。”

    “快快,把这里收拾下,不能让小叔叔看到我们乱七八糟地躺在院子里”

    顷刻,她否认了这点。首兴机场,分隔线旁,即将起飞的贺婷钰和大家一一告别,按照贺家的传统,每个人都要对她说上告别的话语。

    林恒远:“小小姐好好读书,读万里书,行万里路,都说去到异国你会更懂得故乡,届时回国,希望你用你的人文智慧和社会科学理论,为国家发展贡献一份力量。”

    贺婷钰慎重地点头。这些话,她从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伯伯那里都听过一遍了,但每听一遍,还是深深将它们记在心里。

    为国家,为人民,为社会。这是刻在每个贺家人心中的使命。

    佟雾心中满是对好友的不舍,拉着贺婷钰的手。

    “婷婷,我会想你的,我好舍不得你呀。”

    画风切换太快,从宏大的家国情怀瞬间到儿女情长、个人情感。

    佟雾:“你到了那边,就算交到新朋友,也要把我放在第一位,不然我会吃醋的。”

    她的直白引来了行人的注目。佟雾悄悄看了眼贺靳森。他唇角挑着一丝笑容,眼神睇着她,很有几分漫不经心。

    两人目光在空中一碰。

    感受到贺靳森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少女臊得小脸通红,赶紧打住了话头,忙忙坐回座位上,掩饰性地端起茶杯喝一口。

    这时,佟章南和姜知韵看到贺靳森到来,早已迎了上去。

    饶是佟章南和姜知韵见惯了各行各业的领军人物,也觉得这年轻人属实耀眼,是那种内敛的不露锋芒的耀眼,望一眼便知非池中之物。

    他身上有种少年和成熟男人所糅合的复杂气质,既有少年人的不羁,又有成熟男性的稳重和威严。

    佟章南将人迎到位置上。

    “您是贺婷钰的小叔,幸会幸会,我是佟雾爸爸佟章南,这是我妻子姜知韵”

    一番客气寒暄,交换名片,落座。

    贺靳森仿佛全然没听到佟雾前面那幼稚的回答,接着佟章南方才的起的话题聊下去。

    “说起历史故事,我倒想起一个。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朝鲜战局,在共和国考虑是否对美出兵时,当时的西北军事委员会主席彭元帅,就从陕西来到这里,下榻的是北城酒店。”

    贺靳森接住了佟章南的话题,还将话题延伸到了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国际情势之中。

    他谈吐雅致,嗓音低沉,让人不自觉地要听下去。

    佟章南在一旁频频点头。

    听着贺靳森和她爸爸聊天,佟雾觉得贺靳森雾有文化底蕴。

    有底蕴的男人和没底蕴的,是不一样的。

    佟雾想得天雾,只有林恒远了然,这是贺靳森在不动声色地主导话题,将话题朝无关紧要的方向引。

    贺家家大业大,贺靳森两个哥哥贺秉实、贺铭谦,又都在中央、地方任职,手握实权。

    太多投机分子借着饭局的机会,总想从贺家人口中探听出些什么,例如政策风向、法律法规改革和落实。

    贺靳森不耐烦应付人情世故,在饭局上要么不说话,要么话题恰好他感兴趣,那就带头引一引,省得又绕回人情世故上头。

    佟雾默默就着茶水吃点心,翻看菜单,在妈妈的轻声吩咐下勾选合适的饭菜。

    她听她爸爸和贺靳森高谈阔论,两人就着方才的历史典故延伸出去,从派系斗争到指点江山,颇有种治大国若烹小鲜之感。

    都说人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就会发现顶尖领域的智识是相通的。

    当下,就是佟爸爸在和贺靳森交换各自行业的顶层架构通识。

    佟雾万万没想到,贺靳森在典故方面也能信手拈来。

    聊天这会儿,饭菜上来了。

    佟章南摆出地主之谊,笑道:“贺先生,来,先吃饭,一定要尽兴,不要让佟某招待不贺。”

    贺靳森淡淡一笑,动筷夹菜。

    他动筷之后,佟章南等人也陆续动筷。

    佟家夫妇出于不出错的考虑,将宴选贺靳森的菜席定为具有“官府公宴”之称的谭家菜,这也是北城饭店的招牌菜。

    除开黄焖鱼翅、清蒸燕窝、红烧鲍鱼、口蘑蒸鸡等著名谭家菜外,佟雾还额外点了菜单上一些造型很好看的菜。

    有一道甜品是“柿柿如意”,服务员呈上来四只黄澄澄的“小柿子”,逼雾又漂亮,佟雾拿过叉子将甜品切了一块,送进口中。

    太甜了,腻腻的。

    她觉得一点儿也不清爽,吃了一口就把甜品撂一边了。

    “不吃了?”姜知韵问女儿。

    待在爸妈身边,佟雾那股子娇惯劲儿上来了,哼哼道:“不吃了。”

    “雾雾,夹进碗里的东西要吃完。”姜知韵口吻嗔怪。女儿从小被她们宠着,在吃食上特别挑剔。

    “爸爸帮我吃。”佟雾把甜品往爸爸那边一挪。

    佟章南笑笑,很自然地拿过叉勺,把女儿吃剩的甜品“消灭”了。

    贺靳森目光微动,将这情景尽收于眼底。

    佟雾满意地看着爸爸一点点消灭她吃过的甜品,察觉到一道凉凉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她心理一惊。怎么就忘记小叔叔在场了?糟糕,她娇纵的本性要在他面前暴露无遗了。

    就这一瞬,让佟雾恨不得把推给爸爸的甜点再扒拉回来吃掉。

    正在她绞尽脑汁想有什么话可以找补找补时,佟章南笑呵呵地扯下了女儿的遮羞布:

    “贺先生,我这女儿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娇气惯了,爱黏糊,小毛病一套一套的,讲究多。”

    好死不死,佟章南在背后插了把刀。

    这一刻,任谁都会被少女那丰沛的情感和热烈的表达所吸引。

    贺靳森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机场的嘈杂让他揉了揉耳朵,唯独少女的声音清甜,像一支甜冰糕,又像一罐微甜的汽水,灌进人心肺中。

    也让这片嘈杂变得更好接受了点。

    贺婷钰:“雾雾,我也会想你的。你放寒假要来纽约找我玩,我们一起参观哥大。”

    贺婷钰习惯了佟雾直白热烈的表达,也习惯了她丰沛的情感。

    对她来说,佟雾就是这样,她的情绪总是能感染别人,好似她天生存在这方面的气场。

    两个好朋友拥抱,贺婷钰在佟雾耳边落下一句。“别忘了我昨晚和你说的话哦。”

    婷婷昨晚说的话。那就是,有事可以请教她的小叔叔?

    最后轮到和贺靳森告别。第二天,北城饭店。

    晚17:45分,佟章南携妻女提前十五分钟来到包厢。

    三人在包厢一侧落座后,佟章南看着靠在妈妈肩膀上的女儿佟雾。

    他的妻子和女儿正合看一台手机,佟雾伸出手指在她妈咪屏幕上点着。

    佟雾:“妈咪,我抓到了,你居然在手机上偷偷看帅哥!!”

    姜知韵:“乖女,别大惊小怪的。不论到了多少岁,美女都喜欢看帅哥。”

    佟雾笑了起来。她手指点点手机屏幕上的帅哥。自从见过贺靳森之后,总觉得屏幕上的帅哥们差了点儿。

    手机屏幕上的帅哥们,又是跪着摆pose,又是将手臂挽起秀肌肉,甚至带上了金丝框眼镜,全副武装。

    可都没有贺靳森一个清淡的背影来得性感。他光是站着,什么都不用做,就性感得要命。

    佟雾心不在焉地和妈妈刷着手机,佟章南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母女合看手机图”,佟章南感叹着,拿起手机“卡擦”拍了一张照。

    佟雾发觉老爸的小动作,给她爸翻了老大一个白眼儿。

    “爹地你少拍点我的丑照!”

    更不要拍了发朋友圈。

    如果说别人是炫富狂魔,那佟章南和姜知韵就是炫女狂魔。

    佟章南是江省当地一所双一流综合大学的历史系教授,姜知韵早年是江省三甲医院的牙科主任医师,后来抓住机会下海创业,在江省开了口腔医疗美容机构,一点点将生意扩大,如今旗下的口腔连锁机构已经有好十几家了。姜知韵只拿股份,其余全部雇人搭理。

    佟家家境殷实,典型的中产阶级。

    这两夫妻的朋友圈除开发一些旅途风景照,转发一些学术交流动态、牙科领域新应用等公众号文章,别的动态都是佟雾。

    女儿的咸鱼日常、高光时刻。

    她每一次喜悦的大笑,每一次哭泣,每一次发小脾气,耍小性子种种生活痕迹,都被父母精心地记录下来。

    “不丑,不丑。我女儿多好看。”佟章南说着,又拍了一张。

    “就是,我怎么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姜知韵附和。

    贺婷钰习惯了贺靳森的毒舌和懒淡,只是郑重道:“小叔叔,我去留学了,我会好好学习的。”

    贺靳森眼神扫在两个女孩交握的双手上,佟雾正紧紧抓着贺婷钰的手。

    贺靳森:“注意安全,落地后Eric会接机,你跟着他就好。”

    贺婷钰抿了抿唇,没想到贺靳森还为了她落地纽约的事,和Eric叔叔打了招呼。其实,贺靳森对晚辈的关心,都是润物无声式的。

    “拿点钱去零花。身上最好时时备有现金。”

    贺靳森说着,利落的下巴轻扬,一旁的林恒远收到示意,从内衫口袋中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塞进贺婷钰手里。

    那里头是一打美钞,牛皮纸袋足有砖头那么厚。

    光是看这厚度就知道,绝不仅仅是“拿点去零花”。

    贺婷钰把牛皮纸袋收进了身前的背包中。

    “落地后给你爸妈打个电话,他们还挺关心你和你哥。”

    贺婷钰要走进安检带时,贺靳森回头,对她说。

    贺婷钰猛地回头,似是料想不到贺靳森会这么说,咬住了嘴唇。

    贺婷钰的父母,也就是贺靳森的大哥大嫂,都是一省高官,常年奔忙,不太有时间陪伴她,所以她和父母之间总是欠缺了些什么。

    “知道了小叔叔,我会打电话给他们的。”她低声。

    佟雾在一旁看着,从贺靳森给贺婷钰钱,到他叮嘱她给父母打电话。心想,小叔叔虽然毒舌,但其实内里还是很有人情味。

    他的人情味像是巨大冰山下的微流,藏得很深,但很笃实。

    小叔叔哪里来这份闲心,管她喉咙哑不哑。

    这时,一旁正在喝豆汁儿的林恒远开口了。

    “佟小小姐准备要给校长唱歌吗?雾不错,多喝点雪梨银耳,润肺的。”

    林恒远的孙女也跟佟雾差不多大,所以他对这小姑娘莫名有亲切感。

    “林爷爷,我是给同学们唱歌。”

    林恒远:“唱的什么歌?‘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还是‘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我知道了,是外婆的澎湖湾。”

    佟雾笑得很明媚。

    “爷爷,你的歌谱该更新了,我要是唱这些歌,估计台下能睡倒一大片。我要唱流行歌。”

    林恒远沉思:“晓得了。我孙女也喜欢流行歌。”

    佟雾又和林爷爷聊几句,捧着粉色大瓷碗,眼睛在饭厅里转了一圈,期待能看到那个英俊挺拔的身影,然而没有。

    下午,家里司机开车送贺婷钰去关村看她爷爷奶奶,林恒远陪同前往。

    佟雾继续“苦练”歌喉。

    在苦练歌喉的间隙,她刷手机,不停有新消息冒出来。

    有一条是一位大三学长发给她的。

    闻晟:「学妹你好,我是传院大三学长闻晟,学院团委办公室秘书长,负责对接新生奖学金申请档案,你的档案还有几处空缺。」

    雾雾是小咸鱼:「好的收到,谢谢学长。」

    剩余的消息,全部是一些学长、同年级同学询问她,邀请她当舞伴的。

    佟雾觉得不胜其烦。

    舞伴舞伴,怎么他们都在问这个?

    颜狗如她,选舞伴都要看颜值的。

    虽说新生晚会是新生们自由选择参加,也有人不去晚会,不找舞伴。但她既要上台献唱,那还是有个舞伴更好。

    所以她要找谁当舞伴呢?

    佟雾觉得苦恼,还没有哪一个男孩子,让她有想和他跳舞的冲动。

    如果非要找一个舞伴,她希望是小叔叔。

    这个念头像兔子一样跳到她脑中,把佟雾自己都吓了一跳。

    怎么会想到找小叔叔当舞伴?

    佟雾觉得自己疯了。小叔叔明明是长辈啊。

    可是,小叔叔雾的很帅,很养眼。

    娇嫩的唇被他吻得胀麻,舌尖都被勾缠着,只能被迫仰起小脸,眼圈隐隐泛红,水光氤氲着,呜嗯着声去求他。

    女孩子纤白的双手抵在贺靳森宽阔的胸膛前,她掌心下传来的触感,滚烫、紧绷、有力。

    佟雾清楚知道,在这片深色的衬衫下压着的是贺靳森宽阔的胸膛,深色马甲收束着窄劲有力的腰身,结实强壮、壁垒分明,此刻也已经完全绷紧。

    她心怦怦乱跳。

    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害怕这样的贺靳森。

    “外面怎么了?”

    贺靳森指腹捏起她漂亮涨红的小脸,轻轻摩挲,垂眸看着她。

    “雾雾不喜欢在外面,是因为害怕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他嗓音顿了顿,薄唇恶劣地含住她的红到滴血的耳珠。

    “可我偏偏喜欢,让人知道。”

    佟雾心尖,倏地揪紧。

    她就知道,贺靳森不对劲。

    他这样的神情、言语、状态、眼神都太怪了。

    二十分钟后,舞裙被两位专业SA送到休息室。

    那条裙子在佟雾面前展开时,她简直要忘记呼吸。

    她对舞裙最初的认知,可以追溯到《飘》里郝思嘉的漂亮小裙子。不管是郝思嘉在野餐会上穿的枝叶花型平纹布裙子,还是她用妈妈窗帘布做的绿色裙子,疑惑是玻璃纱玫瑰红裙子,都让佟雾很喜欢。

    郝思嘉有漂亮的绿色舞裙,那她就有同样漂亮的白色舞裙了。

    纱面质感,丝丝缕缕,如烟如雾,轻盈又似云朵。水晶和碎钻点缀在裙子腰际,像天上的星星被撷取下来。

    而且,这条漂亮的小裙子,还是小叔叔给她买的啊。光是因为这点,就让她喜欢得不了。

    “很喜欢?”贺靳森看她手指轻轻抚过裙子,低声。

    “嗯,这是公主穿的裙子吧。”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好似方才的阴霾一扫而光。

    贺靳森垂眸,目光扫过她翘起的唇角,低叹一声。

    “雾是小孩。”

    情绪丰富,多变。

    佟雾听到这句话,咬了咬唇。她想,她已经不是小孩了,十八岁,合法的可以谈恋爱的年龄。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小叔叔意识到这一点?

    去更衣室把表演服换成礼服裙时,佟雾将衬衫、百褶裙、一件件摘下,专注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脸透着一层薄红,白嫩的肌肤好似用牛奶沐浴过。

    她知道她很漂亮。

    可是,贺靳森会知道她很漂亮吗?

    又或者,他也知道她很漂亮,但是那种漂亮,是小孩的漂亮,晚辈的漂亮,不是会勾起他兴致的,特属于女人的漂亮?

    前所未有地,她希望他把她当成一个女人。

    她已经长大了。

    佟雾咬着唇,将圆圆的bra摘下,低头看着自己莹白肌肤上两点嫩红。那两点嫩红,很挺,很翘,浑圆的,形状完美,像内酯豆腐一样。

    之前她就没有不喜欢自己身材的地方,她怎么会不喜欢自己呢?

    她最懂得怎么爱自己了。可是现在,她忽然有点身材上的小苦恼。

    第一次,她如此患得患失。

    小叔叔不会不喜欢她这样的吧?

    做了半天的思索斗争,佟雾决定,她得让贺靳森意识到她不是小孩才行。明明,他们之间才相差八岁,也没有很多的。

    男方比女方大八岁的情侣比比皆是。

    怎么让他意识到她不是小孩?

    关于这方面,她的想法很肤浅。

    要在外表上性感起来才行

    “就是昨天下午,你不是要去领签证,我一个人在楼上——”

    她一个人在楼上,夏日午后,时光漫长,柚木地板被晒得发烫,她怕热,穿着轻薄小件的白色吊带,脖颈热得绯红一片。

    听到楼下传来的脚步声时,她以为是婷钰回来了,想第一时间把自己获得新生奖学金的消息告诉她,套上拖鞋就奔下去。

    拖鞋踏在柚木台阶上,擦出“噔噔噔”的声响。

    少女脚步轻盈,连带着发丝一起跃动在她肩头,等她发现楼梯下站立的人不是贺婷钰时,已然来不及了——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

    在夏日炎热的午后,他一只手插在兜中,似乎正要上楼。待看到楼梯上奔下的少女时,他及时停住了脚步。

    但佟雾却没停住脚步。

    白生生的脚趾在宽大的拖鞋里滑脱,重力让她向前跌去,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摔到了男人怀中。

    然后,她伸手抓住了那人白衬衫的衣角,将他微带褶皱的衣角拉平,他的衬衫光洁得拽不住,她手指下滑,拽住了男人笔挺的西裤。

    细嫩的手指将布料拽得紧绷,清冽好闻的雪松气息萦绕于鼻端,她心跳如擂鼓。

    手指末端的触感传来,她触碰到薄薄的西裤面料下,他紧绷的大腿肌肉。

    一具完全成熟的、蕴含力量的男性躯体。

    时光恍若在那一刻静止。

    佟雾仰起脸,望着他,目光越过男人清晰锋利的下颌线,看见他低垂的眼眸中有淡淡的不耐。

    狭长的眼,鼻梁高挺,薄而锋利的嘴唇,面部轮廓很深,一张脸如无人闯入的荒野,静谧、深沉,成熟。

    男人薄唇轻启,嗓音很低,划过她耳膜的嗓音裹着磁,颗粒感十足。

    “拽够了没有?”

    佟雾将赵雨橙塞进她包里的Nu bra找出,打算用上。

    Nu bra是今天下午,赵雨橙塞进她包里的。赵雨橙还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证,“雾雾你信我,这个绝对好看!绝对作弊神器,能把胸线裹得很诱人”。

    要是裹出来没有诱人的效果,她回头找赵雨橙算账。

    在bra的衬托和包裹下,她被衬裙托起的地方浑圆柔润,套上礼服裙后,还有若隐若现的小沟,弧度蓬松柔软。

    她自己在镜子前看了一眼,那道掩在缎面下若隐若现的小沟壑让她脸都红了,也不敢多看,飞快地挪开眼睛。

    出了更衣室,等候在一旁的女SA替她补了妆容,挽了头发,戴上了小钻冠。

    再度回到休息室时,贺靳森已经不见了。

    她在休息室里等他。

    贺靳森在走廊接了个谢驰的电话。

    “行了,少废话。”

    他揉了揉眉心。“我挂了,别打来了,没空理你。”

    “那我怎么跟那帮老头子”谢驰还想再问细一点儿,电话就已经挂断,气得谢驰在那头爆粗。

    贺靳森全当没听见,将手机放回口袋,走回休息室。

    他推门的一瞬,坐在椅子上的佟雾恰好抬起眼眸,两人视线相对。

    她似乎有些害羞,目光飞快地和他触了下,又挪开。空气中浮荡着淡淡的清香,和脂粉的气息混合在一起。

    女孩浮在这清香里,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灯光下,长长的菱形水钻耳环顺着她天鹅颈的方向垂下,在颈窝处荡起些微碎钻光芒,她蓬松的裙摆成了一朵绽放的花。

    她是花蕊的部分。

    贺靳森顿了一瞬。

    像电影里放过的慢镜头,这一刻,走廊里的喧嚷声,舞池传来的乐曲声,都淡去了。镜头只聚集在她身上。

    她的十八岁,是否有过一瞬,也是为他而绽放的?

    他目光自然地向下,越过她俏丽的下巴,盈盈的锁骨,在她裙子的襟口停顿了下,注意到那若隐若现的小沟壑时,男人呼吸蓦地重了两分。

    佟雾不知道,早在画展开始的第一天,贺靳森就已经亲眼目睹她送他的那幅画。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在她笔下,是完美得几乎如神祇般的天神。

    与他五官相近的天神。

    几乎半裸的,高高在上的,身后展开白色的羽翼。

    她将自己化身为缠绕着苹果献媚的毒蛇。

    在画作的下方,向天神献上那颗沾满毒液的娇艳欲滴的红色果实,用谎言蛊惑,用谗言勾引。

    天神的羽翼尾端,被毒蛇的毒液侵蚀了半片。

    他的衣袍,被那污秽的红色苹果玷污。

    可毒蛇依旧贪婪的缠绕上天神的手臂,他依旧爱她。

    她毫不避讳地告诉他,他们的开始就是谎言。

    她掏出了自己的真心,捧在他面前,让他能够看到她的心。

    他的雾雾。

    勇敢得让人心疼。

    她竟然以为,他会因为这所谓的欺骗揭开,就放弃她。

    怎么可能……

    他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佟雾的手。

    她不骗他,他又去哪里认识她。

    他巴不得,被她骗。

    只是,从前以为她在骗他,没有几分真心。

    看到这幅画才知道,他的雾雾只是一开始没几分真心罢了。

    而现在,这幅画,就是她的真心。

    后来,画被贺靳森买了回来,挂在了书房的墙上。

    那幅画有个佟雾觉得不光彩的名字,不许他提。

    它叫——《蓄谋引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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