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一愣。
不过他本来就没想过要瞒这个陈旭一辈子, 闻言倒也没有否认。
【陈旭】只是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陈旭：“差不多就是科技展那会儿吧。”
其实他以前就觉得系统有点怪怪的，有些飘忽不定的系统惩罚，略显摇摆不定的规则内容。
看着就不像是什么正经系统。
而真正让他肯定系统绝对和自己有关系、甚至可能是另一个自己的, 就是前段时间的科技展了。
看得出来, 系统每次发放奖励都是希望他能开心。
只是按照小说里那些常规系统的逻辑, 如果真的是什么能洞察人心的系统, 为了不耽误世界学习同时又迎合他的喜好, 直接把他带到法庭旁听不就行了——毕竟他那个时候也不觉得科技展有意思。
无论是跨越几个城市专程请假带他过去的举动, 还是突然变多的话，在排除了“系统是被未来的自己制造出来”的可能后, 以过分了解自己作为前提条件，这都意味着这个系统十有八九就是另一个【陈旭】。
……不过也是, 除了他自己之外, 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一直站在他身后，肯定他的选择、认同他的喜恶呢。
至于科技展，这是另一个自己的爱好或是职业么？
“说实话，你每次用普通话说的那个‘嘀’，真的一点都不系统。”就和人喊出一声字正腔圆的“喵”一样, “反正听着就很怪。”
不过这个不重要。
陈旭重复：“连你都没有达成的目标，凭什么给现在的我发布这样的任务？”
“这个任务能不能完成, 你不是和我一样清楚结果么？”
他希望能从陈玉轩口中听到一句“对不起”，可他同样清楚, 自己可能注定没办法得到一句道歉。
【陈旭】长叹了一口气：“嗯，确实，我确实没有达成这个目标。”
“但是, 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我都相信, 交流是有作用的，我的愤怒和喜恶不需要其他任何人的批准。你应该也是，不是么？”
“所以，从现在开始，忽略学校其他人的看法，现在就和陈玉轩打电话，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你应该把这些糟糕的负面情绪，发泄到那些让你产生这些情绪的当事人身上。”
陈旭很想应声，他倒是希望实际情况能和另一个自己说的这么理想。
陈旭想到了陈玉轩依旧单方面对他拒绝交流的态度：“没用的，和他交流没有用的。”
“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他完全无视了我的想法，他根本就不理解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你不是都看到了么？难道你也不理解我么？”
【陈旭】看着这样的陈旭。
他还是第一次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自己的遭遇。
原来在其他人的视角上看，他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原来他就是这么被困在了一个或许都称不上是困境的困境里。
原来他比林曼和陈玉轩，都还要在乎这个早就破碎、所有人都各自拆伙的家庭里。
【陈旭】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我记得，我们都很喜欢看那种打脸的爽文小说，小说里的主角总是能坚定自我，总是清楚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总是能在所有选择里果断选中读者上帝视角里看到的、最好的正确答案。只是换算到现实里，为什么能说‘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爽’的我们，就选不到最合适的选择了呢。”
“陈旭，”他喊了另一个自己，又或者是曾经一直被困在其中的自己，“你有没有想过，故事的结局也不一定只能是道歉啊。”
“就好像是项翔宇他们想要通过道歉轻易解决问题，但你认为法律规定的刑拘才是他真正的未来。错误的尽头，也不是只有道歉吧。”
陈旭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看上去有些茫然：“……可除了道歉，我还能得到什么，除了一句口头的道歉，他也没有其他别的能拿出来的东西了吧？”
毕竟，谁又能真的回到过去呢。
【陈旭】：“你可以痛骂他。”
“你可以给他打电话，直接表达自己的愤怒，让他彻底远离你的生活。”
陈旭愣住了：“我？我骂他？”
系统也是刚才才想通的。
在这个早该散场的家庭里，最不愿意离开的好像反而是他自己。
【陈旭】：“你摆事实讲道理，然后磨破嘴皮子让他给你道歉，哪有直接有理有据地骂他一顿爽啊。”
“而且道歉意外着翻篇，如果他真的道歉了，你会原谅他么？继续和他做一家人，去那个不熟悉的家生活？”
“他要是说，‘我都按你说的道歉了你怎么还这样’——你不是又要变得更生气了？”
陈旭理智上知道另一个自己说得没错，但是情感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适应。
【陈旭】看出了这点不自然，他在另一个自己的沉默里继续往下说：“你在顾忌什么呢？就算是在正常家庭里，子女也有表达自我、表达愤怒的资格吧？”
“你为什么一直都只是在忍耐，忍受他的出现随之衍生出来的各种麻烦事、各种负面情绪？你明明从来就没想过一家人和好如初。”
“你可以让他以后都不要来学校，你可以说他的存在已经对你的学习产生了影响，你最该做的就是直接让他不要再去你的学习打扰你的生活，而不是请求学校里的其他人认同自己。”
“他可能听不懂你的委屈，甚至想当然觉得你这样就是在和他讨要关心。但无论如何，他一定能听懂你的愤怒。”
“交流肯定是有作用的。”
【陈旭】抬起另一个自己的左手——他在意外回到过去、来到曾经的自己的身边后，他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影响。
他操控陈旭的左手用力掐了一下脸颊。
【陈旭】：“反正你不要再用这张脸摆出这种颓废的表情。”
“还有，既然你科技展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另一个你了，你怎么不在拼命寻求其他人的赞同的时候，想想我？想着自己身边就有一个绝对会认同你的人？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还有……陈旭，放过你自己吧。”
陈旭露出了片刻恍然的表情，但很快又被另一个自己掐得龇牙咧嘴：“……你别掐得这么狠。”
但就是这冷不防的一下，他好像也终于意识到，他被困在了一片虚无中。
他总觉得自己的痛苦需要一个正式的结果，于是想当然地觉得自己只需要一个道歉作为结局。
可凭什么一定只能是道歉呢……
是因为林曼就是用一个道歉和他告别了？
还是在他咬牙切齿地想，为什么陈玉轩只是个普通人、恨他没有真的坏得彻底的时候——这也算是对陈玉轩的一种另类的开脱？
“不要道歉要愤怒么……”
陈旭有些无所适从。
他不想再踏足那个没有他存在空间的家庭，可真的和一切划开界限后又莫名有些恐慌。
是不是因为他只有那点零碎的亲情，于是哪怕是对一片划伤自己的碎玻璃也觉得恋恋不舍？
——可是无论是什么结果，他本来就没办法回到父母离婚前了吧。
陈旭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强行扒了下来。
血淋淋的有点痛苦，却又像是彻底摆脱了什么觉得轻松。
陈旭好像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清空了胸腔里所有的情绪：“确实，你说得对。”
“我确实得放下这些只会让我自己难受的事情了。”也好放过自己。
【陈旭】操控另一个自己的左手，很是流畅地拿出了手机，递到了另一个自己面前：“很好，现在，给陈玉轩打一个电话，痛骂他一顿吧。”
陈旭深呼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接过了手机，咬牙拨通了陈玉轩的电话。
【陈旭】还在他耳边提醒，担心他出岔子：“电话接通后趁开始情绪还算稳定，先说明你的诉求，让他以后都不要再去你的学校。”
因为有另一个自己的存在，不同于最开始的情绪崩溃，这时候的陈旭看上去还算镇定。
他听着【陈旭】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觉得开心。
只是在电话提示音中断、意识到电话接通的瞬间，他还是有些头脑空白，想不到自己这时候说什么合适。
【陈旭】就知道会这样，他重复：“先让他以后都不要作为你的家长去你的学校。”
陈旭深呼吸，手机两头一时间只有他的呼气声。
陈旭压抑了十几年的情绪终于爆发了：“陈玉轩，你以后都不要来我的学校了，你都不知道，你究竟给我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和困扰。”
“因为你，我被他们议论，被他们强行和你扯到一起！我光是听到他们把我和你摆在一起，我都觉得恶心！”
“以前住在家里，听到你发出的动静我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现在知道你去了我的家长会，听到你问老师我的学习情况，我就会想要厌学。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不希望你顶着‘陈旭他爸’的头衔，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反正你以后不要再去我的学校了！”
对面的陈玉轩被这一番话说得有些愣神，像是好半晌才真的反过来陈旭的意思。
陈玉轩发出一声冷笑：“你什么意思？我是关心你才专门抽的时间。”
陈旭心里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下意识想要放缓语气。
只是他的左手突然用力掐了他一下，另一个【陈旭】和他展现了自己的存在感。
【陈旭】：“我们刚刚都说了什么……你别和我说，都到这份上了还要就这么算了。”
“想想你以前关心他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
陈旭立马想起来了陈玉轩以前的忽视态度：“谁要你的关心！作为当事人，我才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判断，这件事对我而言究竟是好还是坏吧？”
“而且你明明知道，如果是真的关心，你应该知道我不希望你去我的家长会，我不喜欢你接近我的生活？陈虹的家长会还不够你和其他人的家长显摆自己么？”
“你为什么要去我的家长会呢？为什么你都知道我想要什么，却还是要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明明真正有问题的人是你，做出这个决定又做出这些事情的人是你，你却要把责任推到我头上，还说是为了我好……家长可真好当，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孩子怎么想，只要年纪大，一句‘为你好’就能理所当然地无视我的意志，做只有你喜欢的那些破事。”
“行行行，你就当作是我在为你好，你以后不要关心我了！”
期间陈玉轩想要说些什么，但始终没能在这大片的宣泄里，找到出声的机会。
等陈旭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对面的情绪这会儿已经糟糕透顶了。
陈玉轩像是恼羞盛怒：“你凭什么说这些话？你就是年纪小没办法分清楚事情的好坏，家长会只有你的家长缺席——我就是想到了这件事可能的结果，所以才去了你的家长会。”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我做这些的意义了。”
陈旭只觉得又要聊不下去了。
这种自以为是的论调依旧让人作呕。
为什么总是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了解他想要了解的事情。
陈旭感觉自己又被系统掐了一下。
真是，怎么又掐他，就算是对面说的每句话他都不喜欢听，但他真的抱着“必须要在今天解决这件事”的念头，刚刚也没有想要挂断电话！
……话说回来，如果另一个自己有实体，最有资格去参加家长会的人明明是另一个【陈旭】啊。
陈旭组织措辞：“意义？你的意义对我而言就是没有意义。”
“鼓励我学习的人不是你，我的成绩好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会只是去了一趟家长会，和老师说一句‘谢谢’，就觉得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了吧？”
“事实是，你出现在学校，我最近这几天都不想听课不想做作业，甚至连要不要转学都想到了。”
“既然你再婚了、我也搬出来了，你也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
陈玉轩的声音听起来很失望：“陈旭，这就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么？你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样子了？”
这次【陈旭】没有掐他。
陈旭自己掐了自己一下。
陈旭的声音出奇的冷漠，他终于说出了那些在他心底憋了很久的话：“如果真要说，那大概就是你明明知道自己做错了，却不愿意和我道歉的时候。”
“你对陈虹的态度，和你以前一直对我的态度都不一样。你明明知道你做错了，你甚至在这个新家庭里刻意改变了，却依旧什么话都不和我说，是因为在你这里，我连一句‘对不起’都不值得么？”
“还是说，你觉得一切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不用额外做些别的什么事，你也什么话都不用和我说。只要你表现出要和好的意思，无论是家长会还是邀请函，只要有一个合适的突破口，我自己就会巴巴地凑上去，是么？”
“你以前明明知道我没有其他地方去了——你知道林曼再婚后过得很幸福、她家里没有我的房间，你知道我和姥姥姥爷不亲，你知道爷爷他们只会劝我回家。你知道我在这个城市里没有其他能去的地方，所以你无所谓我的离家出走。”
“因为你一直知道，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再怎么受气不开心，我也会自己回去，是么？”
陈旭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觉得有些冷。
冷意不断从骨头缝里渗出来，让他不自觉地发颤。
所幸，很快的，陈旭恢复了正常。
因为他意识到一切都不一样了。
“但你没想到，林曼离婚后，她把她分到的所有东西都给我了。”
不是另一个【陈旭】的陪伴，而是来源于他自身的底气。
陈旭：“我不用仰仗你的生活费，我可以自己出去住——哪怕我那时候只是个初中生。”
“我现在也已经17岁了，我在法律里已经可以被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我可以自己出庭打官司，法律认可了独立的我。”
“我已经能解决所有我自己的事情了，所以以后都不用你在那里假好心。”
对面的陈玉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没有再说话了。
是被他说中了觉得心虚？还是想不到为自己辩解的话？
无所谓了。
陈旭已经不需要陈玉轩的回答了，他挂断了电话。
“这事到这或许也能结束了。”陈旭说出了他想说的所有话，他也知道，在他说出这些话后，陈玉轩也真的不会再出现在他的学校里了。
他往后一躺，整个人放松地陷进了柔软的懒人沙发里。
【陈旭】附和：“确实结束了……”
陈玉轩和林曼都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他这个失败婚姻的直接结果，也该摆脱过去走向属于自己的未来了。
“你真的很厉害。”他为另一个自己的解脱，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
陈旭在面对这份真诚的时候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厉害的，你比我厉害多了。”
陈旭想起了科技展，想起了这个和他拥有不同喜好的另一个自己。
那是和他如今经历的一切都截然不同的人生。
【陈旭】在经历这些的时候，他的身边应该没有什么类似的系统吧……
“你一个人自己就解决了这些问题，你可真厉害啊。”
不过——
陈旭从懒人沙发上挣扎着坐起：“就是……一个人会不会很累啊……”
就是因为是同一个人，就是知道这些事情对一个高二学生而言多难挨，他才知道另一个自己究竟有多痛苦。
【陈旭】让他好好学习，【陈旭】让他不要答应打架选择报警，【陈旭】鼓励他打官司，【陈旭】告诉他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是不是因为没有认真学习所以错过了什么？是不是因为参与打架所以受了很严重的伤？是不是因为没有打官司所以后悔了？是不是因为一次次劝自己算了所以难受得睡不着觉？
每一个任务、每一句提醒的背后，是不是都隐藏着其他别的什么东西？
陈旭问出了他最在意的那个问题：“你过得怎么样？你带我去了科技展，你有没有实现你的梦想？”
【陈旭】笑了笑：“实现了，我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去了科技展，我正好赶上了在高二的时候学习——只是比你晚了几个月而已。”
陈旭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我就说厉害，居然一个人单枪匹马就杀了出来。”
【陈旭】：“也没什么，如果是你，你一定也能和我做得一样好。”
毕竟，他们始终都是同一个人，不是么？
“而且，你已经超越我的过去了。”
你越过了击倒过我的挫折与磨难，你摆脱了所有曾困住我的一切，你未来也将继续向前。
“你未来一定会变得更好，就你刚才和陈玉轩说的那些话，让我说我估计都说不出来，真的很厉害。”
陈旭意识到了什么：“你和陈玉轩的关系怎么样？是不是比我要好一点？”
“啊，你放心说，因为你和我一样又和我不一样，就算是你们的关系好，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陈旭】：“比你打电话前要冷漠一点。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在他生日的时候拿着邀请函回家，之后他也没有参加我的家长会。”
不过结果差不多。
因为和项翔宇打架见血、一战成名，当时学校所有人最后还是知道了陈玉轩的存在。
但这个就不用和另一个自己说了。
“平时没有交流，就当他是个陌生人……不过真要说的话，靠近就会觉得难受，感觉当彼此是个陌生人，或许才最合适我和他的关系吧。”
陈旭：“这样啊，你在这件事上的运气倒是比我好。”
“话说回来，比作游戏的话，家长会事件居然是邀请函事件后的衍生事件么？”
“你为什么之前都不拦我一下。”
【陈旭】：“因为你和我的人生变得不一样了啊……我不知道林曼会和我道歉，我以为这个陈玉轩也会和我遇到的那个不一样。”
“现在看，确实是我想多了。”
【陈旭】没有深入说太多，但是陈旭已经被这份默默付出感动了了。
陈旭：“……我之前就想问了，你是怎么穿越过来的啊？你穿越回来还假扮系统，你这样是不是也是为了我好？”
陈旭自己还能不知道自己的狗脾气。
要是突然出现一个自称是“未来的自己”的家伙，让他好好学习又让他不要去打架，还说这都是为了他好，那他估计第一时间就会翻脸，然后更讨厌学习。
不过因为是系统，小说看多了，知道宿主没办法和系统讲道理，面对系统发布的任务只有做任务和不做任务的选择，所以才有了之后的故事。
“你人真好！”他越想越感动。
【陈旭】瞥了陈旭一眼，最后还是觉得要诚实一点：“这个啊，这倒不是。”
陈旭惊讶：“……啊？不是么？”不是这样还能是为了什么？
【陈旭】：“拿什么，我假扮系统，当然是因为这样比较有意思啊。”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不要把你自己当成什么好人啊。你不知道我你还能不知道你么……你之前把任务分包给蒋辉，假装假扮系统的我然后给他惩罚，你当时不也玩得很开心。”
“额，好像也是，确实玩得挺开心的……”陈旭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但之后回神又忍不住吐槽，“不过，你别老是这样直接拆穿啊，你倒是让我多感动一会儿啊。”
【陈旭】：“行行行，你快感动。”
“感动完了就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呢。既然已经和陈玉轩说清楚了，那么等你明天睡醒，就是真的新的一天了。”
第23章 逆袭（完）
次日清晨, 陈旭睁开了眼，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新的一天。
他的情绪在短暂的爆发后，终于得以彻底平稳了下来。
或许是觉得自己已经和陈玉轩彻底没了关系, 之后再有人在他的面提起这个人的时候, 他的反应也不像是之前那样过激。
确实还有人说什么“富二代”, “你爸是不是我们市那个首富”之类的话, 只是再面对类似的情景, 他好像也真的觉得无所谓了。
“哦, 我父母已经离婚了，虽然他确实是我血缘上的父亲, 但也没什么实际关系了。”对于所有相关的问题，他最后都以类似的话应对。
因为当事人太过坦荡, 反而让人不好意思说些什么。
蒋辉自从第一次听到陈旭说出这句话后, 他终于知道，陈旭之前为什么在提及陈玉轩时会变得那样过激了。
他甚至为此和陈旭专程道了一次歉，说自己当初就不该为了好奇心问那么多。
某种程度上，陈旭觉得事态的发展还挺戏剧性的。
当他不在意了，坦然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口后, 其他人反而真的开始在意起了他的情绪。
陈旭的坦然让这件事迅速从他眼前消弭。
他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偷偷传自己的八卦，至少明面上没有其他人再问到他面前。
而当这件事带来的短暂混乱在他心里彻底落幕后, 陈旭的日常也回到了正轨。
他继续复习学习，看上去甚至奇异地比以前还要更用功。
哪怕知道系统是另一个自己, 他也不敢有任何懈怠。
因为就他对自己的了解来看，换做是他假装系统绑定其他人，他就算是掉马暴露身份了, 也会继续用那些损招督促对方学习，不放弃哪怕一点正大光明搞事惩罚的机会。
没办法, 谁让他就是这样的人呢……哈哈，真可悲啊……
陈旭痛并快乐地学习，而在高二上学期彻底结束前，二审的时间终于定下来了，没把这件糟心事继续拖到高二下学期。
和律师说得一样，二审的判决和一审差不多，哪怕被告额外再上诉，也没有改变最后的结果。
在法庭上和项翔宇一家再见面时，陈旭甚至都觉得有些恍惚，对面的状态相比起上次见面差得太多——乍一眼看上去甚至都像是什么不认识的陌生人。
看得出来，打官司这件事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很煎熬，项翔宇一家三口看上去肉眼可见地憔悴。
在二审结束后，陈旭记住了他们如今的模样，以此取代记忆中那些要么嚣张要么猖狂的脸。
陈旭开心地和另一个自己炫耀：“看，这次是我赢了！”
“我终于能彻底摆脱这个麻烦了。”
【陈旭】笑着应和：“恭喜。”
陈旭终于能彻底摆脱这个麻烦，他这个【陈旭】也一样。
【陈旭】透过另一个自己的双眼，心情复杂地看着眼这一幕，感觉自己也可以彻底放下那段糟糕的过往了。
他以后或许再也不会梦到那条阴暗的小巷子了。
……
一旦专注于什么事情，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陈旭升上了高三，而高三的时间安排更加紧促、更加折磨学生。
考试的频率再度增加，无数真题模拟卷淹没了桌面。
连八卦都没什么额外的时间，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让所有人都无法自控地生出紧迫感。
一模、二模、联考……无数白色的卷子把高三生一路带到高考。
陈旭的成绩随着时间流逝，在另一个自己的监督下变得越来越好。
他走进了高考考场，并在高考结束后彻底松了一口气。
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蒋辉掏钱请了陈旭吃了一顿烧烤。
饭桌上，蒋辉又说起了高二上学期时的事情。
蒋辉喝了点啤酒：“我靠，真的，旭哥，我真的很感谢你当年编了个系统出来唬我。”
“……虽然你那些话编得很离奇，我当时甚至都没信——没拆穿还是你当时的反应太过激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说话，但好在最后上了贼船，赶上了回头是岸搞学习的机会。”
陈旭先是笑了两声，随即压低声音和另一个自己低声道：“看到了吗，我们的朋友在谢你呢。”
【陈旭】意外没什么反应。
或许是他这句话确实没什么营养、也不好回答吧……陈旭这么想着，也没把这件时放在心上。
这顿饭吃了大概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陈旭和蒋辉告别，步行回家。
陈旭戴着耳机，假装打电话偷偷和另一个自己聊天。
陈旭激动：“高考终于考完了，我终于能放松一点了。你和我说点有意思的游戏和小说呗？大家都是一个人，我正好捡个现成，也不要额外浪费时间去淘金了。”
“话说你左手我右手的，要是好好练练，我们是不是还能一起打个双人游戏？要是我们一起打游戏，一定能轻松通关。”
【陈旭】没有立马答应一起打游戏，只是报了几个小说和游戏的名字。
到最后，他说出了比起那些游戏和小说更重要的消息。
【陈旭】：“游戏估计是没办法一起打了……我隐约能感觉到，应该就是这几分钟了，我要离开了。”
陈旭停下了脚步。
陈旭不舍：“这就要离开了么？这么突然？”
“不多留几天么？我的高考成绩都还没有出来呢，怎么这就要离开了？”
【陈旭】无奈，他倒是想多留一会儿，只可惜他的想法估计没什么参考价值：“可能是因为我的心愿都已经实现了吧。”
“无论高考的成绩怎么样，相信我们最后都不会为此而后悔。”
“陈旭，我也要去奔赴属于我的未来了，再见。”
第24章 光影01
“如果回到过去, 看曾经的自己，你会怎么做呢？”
魔尊【闻煜】看向周遭的大片黑暗，视线轻巧转过一圈, 望向位于自己身前的唯一光源, 眼底只剩下警惕与忌惮。
他第一时间怀疑这是不是什么特殊的幻术, 完全想不通那些被吓得和瘟鸡一样的魔修, 到底哪来的胆子还敢对他动手。
等到脱离这片幻境, 一定得把那些不老实的杂碎再“清洗”一遍……
魔尊没有回答那个陌生声音的问题, 只是另一个声音在他心底不断响起催促——
“必须要回答这个重要的问题，绝不能错过这个改变过去的机会。”
几乎是无法自控地, 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了他的前半生。
凡俗间富足的生活终结于至亲的死亡，被搭救后踏上修真路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天子骄子, 明明是师父妄图夺舍却背上了弑师的罪名, 最后被宗门驱逐辗转沦落到魔域，成为了如今的魔尊。
如果真的能回到过去，果然还是希望能回到最初，最好能早早离开那个糟糕的小门派、极意宗。
伴随着属于自己的过去被其他人随意翻阅的怒火，这个念头快速自他心底涌现。
他正要说些什么, 眼前却突然一黑。
当他警惕地再睁眼，却发现另一个更年轻的自己, 此时就站在他的面前。
“谁？出来！”
几乎就是在【闻煜】看到另一个自己的瞬间，另一个闻煜也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是梦吗？
……
“谁？出来！”
闻煜参加了这一届的宗门大比。
尽管他踏入修真路的时间满打满算才一年多, 可师尊说，宗门大比十年一次，一旦错过了这次, 未来未必还有这种见世面的机会，最后把他送来了参加宗门大比。
闻煜这时候就位于宗门大比的场地内——这个只限筑基期修士进入的秘境。
无数灵草秘宝随机分布在秘境中, 各宗门的参赛者在秘境内尽可能多得收集这些天材地宝，最后换算成积分决定最后的名次。
这还是闻煜第一次离开宗门参加这样的比试。
同门和他说秘境里危机四伏，让他务必得小心，还顺带着提起自己当初被其他大宗门的天之骄子无情淘汰的遭遇，出于警告说和他类似的天才在大宗门里到处都是。
闻煜踏足修真界的时间不长，在得到其他同门的警告后，进入秘境后一直都很小心。
他尽可能不在一个位置长久停留，也时刻注意周围的情况。
但是修真界的手段还真是防不胜防，没有任何前奏，没有其他痕迹，没有哪里不对，他就突兀感觉有什么人盯住了自己。
……那道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并没什么杀气，但在这种宗门大比的赛场上被其他人盯住，光想想都知道这不会是什么好事。
闻煜一边出声喊话，一边皱眉望向周遭，他的右手死死握住剑柄，警惕很可能在下一秒朝自己袭来的危机。
而另一位魔尊现下已经确定了周遭的情况。
【闻煜】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回到了过去，确认这不是什么幻境后，他出声和另一个自己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应该是未来的你。”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许是为了弥补遗憾？”
但闻煜没信。
闻煜第一反应，就是“这可能是什么假装奇遇的幻术”，立马用神识扫描周遭的情况。
可是周围什么都没有。
没有其他修士，没有任何致幻的灵草灵兽，一且看上去都很正常。
还是说出问题的人是自己，比如无知无绝中了幻术以至于神识都出现了问题……
该说真不愧是自己么。
魔尊一看闻煜这样，就知道对方没听进去自己说的话，还在这猜是不是幻境呢。
不过以己度人，要是有其他人告诉他说自己是未来的他，他估计也不会信。
要想取信于另一个自己，果然还是得拿出点其他别的有用的东西才行。
【闻煜】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说起师弟赵尧，在这个秘境里被魔修重伤，导致根骨受损、未来不得寸进的经历。
“说起来你可能不行，我就是未来的你，在经历奇遇后出现在了这里，为了弥补过去的遗憾。”
“我记得，有一件事就是发生在这片秘境里的……”
【闻煜】对于自己那个师弟的感情很复杂。
究竟是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关系变得糟糕起来了呢。
他们的关系其实一直都很不错，但在宗门大比之后，赵尧因为根骨受损越来越阴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如果能改变原本“遭遇魔修根骨受损”的结局，未来是不是也会变得不一样。
【闻煜】还是希望能改变些什么，他尽可能地把话说透：“在这次的宗门大比里，有个魔门的魔修混了进来。”
“赵尧遇到了他，被重伤，被毁了本就不怎么样的根骨。你要是现在出发，或许还能赶得上救人。”
“我知道，你怀疑我是其他别的修士捏出来的幻境，觉得我可能是什么灵兽设下的陷阱……但我记得你在进入秘境前拿到了一枚传送玉佩，就算是真的有什么问题，最糟糕的也就是捏碎玉佩传送离场。”
“是赵尧的生死更重要，还是继续宗门大比更要紧，你自己选一个吧。”
对于现在的闻煜而言，这两者压根就没有可比性。
闻煜轻易就在这其中做出了选择：“你说的那个魔修在哪里？”
【闻煜】按照记忆力自己遭遇魔修的位置，给另一个自己大概指了个方向：“一直朝着西边去。”
……虽然记忆太久远、有点模糊，但好在他当初第一次进入秘境，在秘境里为了稳妥起见全程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这时候也不至于迷路。
闻煜听到对方指的方向，倒是更相信一点对方口中“另一个自己”的说法了。
因为他确实想过，在秘境里按照一个方向一直向前的行进路线，甚至在这之前他就是这么做的。
按照逻辑来说，如果真的是未来的自己，在秘境里遭遇魔修也只可能是在西边了。
……不过这有可能是幻术按照他的记忆构建而成，察觉到他是故意这么问的，所以才顺势给出了这样的一个回答。
闻煜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脚下动作没停，快速朝着西边的方向前进。
路上，【闻煜】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好心提醒了一句：“对了，那个魔修有点麻烦，是压低修为后进入秘境的金丹期修士，你得仔细些。”
闻煜既然选择暂时相信对方说的话，这时候姑且还是应了一声：“这样啊。”
“不过，我记得秘境只能进筑基期的修士，一旦修为超过筑基期的范畴就会被强行挤出秘境。既然都是筑基期的修为，应该也没什么好怕的吧。”
他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些话。
显然，闻煜并不觉得金丹期的修士有什么特殊的。
他所在的宗门虽然比起那些大门派而言有些小，但宗门里总归还是有那么几个金丹期的同门的。
闻煜以前为了学习，也专门观摩过这些金丹期同门在擂台上的比拼。
他发现这些金丹期的同门除了拥有高出自己一个大境界、能碾压自己的修为外，那些对战时使用的剑招看上去并不算多精妙。
如果一个金丹期的魔修只能在秘境里展现出筑基期的修为，那他未尝没有取胜的可能。
……他踏足修真界的时间属实不长，一年时间全用在了修炼上，他也没和其他人说过自己的想法，于是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所思所想究竟有多惊世骇俗。
不过片刻后，闻煜反应过来了对方的用词，好像终于对上了另一个自己的脑回路，意识到那个自称“未来闻煜”的意思不是让他小心修士本身。
“哦，”闻煜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你的意思是，金丹期的修士比筑基期的修士多一颗金丹……那动起手来确实要仔细些。”
“万一那颗金丹悄悄逃跑，叫他夺舍了卷土重来，这就有些不太好了。你说得对，确实得小心些。”别说，看上去还真有点像是未来的自己了。
【闻煜】：“没错，正是如此。”
在他当初对上那个魔修的时候，就是因为没反应过来对方的金丹修为，差点失神让对方的金丹偷偷溜走。
……
与此同时，秘境外。
有修士捏碎了玉佩逃出秘境。
鲜血染红了大半个身体，甫一出现就吸引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
宗门长老凭借制服认出了眼前人的身份，第一时间就掏出了丹药给他喂下：“到底是谁动的手？”
宗门大比是修真界所有正派修士之间的比拼较量，没有门派能忍受宗门内最优秀的新一代弟子死在这种地方。
无论是过去积累的无言默契，还是白纸黑字写明的“不可在秘境里动手杀人”的规定，都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致命伤。
“有魔修溜进了秘境……那绝对不是筑基期能有的实力……”在服下丹药缓过神后，他艰难地吐字，说话间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淌血。
而这个消息一出，大宗门还好些。
门派里经历选拔参与宗门大比的弟子个个实力惊人，他们相信门下的弟子就算是遇到了魔修，哪怕不敌打不过对方，也能有捏碎玉佩逃出秘境的能力。
但绝大多数小宗门显然没有这个自信。
极意宗此次带队前来的修士是闻煜的师父——燕如真君。
燕如真君焦灼地等在秘境外，在听说魔修消息的瞬间，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秘境里的闻煜。
闻煜是他的亲传弟子，是极意宗这一辈天资最为出众的那个。
哪怕十六岁开始修炼——这个年纪在接触修真属实是有些晚了，但饶是如此，一天不到引气入体，一年时间进阶筑基。
他的未来肉眼可见得光辉灿烂，总让人忍不住去想，他要是更早踏上修真路时又该是何等璀璨的光景。
——每每想到这个，燕如真君就忍不住懊恼，心想自己果然就该早点找到他、手把手带着他更早开始修炼。
而这样一个未成材的弟子，居然在筑基期的时候，就在参与宗门大比的时候遇到了这样的意外。
燕如真君知道，为了能尽快突破到筑基期，闻煜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修炼，平时看他练得最多的甚至还是最寻常的基础剑法。
这次让闻煜参与宗门大比，只是希望能让他见见世面……那么多大门派联手举办的宗门大比，理应是最安全的试炼地，怎么就混进去了一个魔修……
希望闻煜不会碰到那个魔修。
燕如真君如此真心实意地期盼着。
第25章 光影02
赵尧从没有想过, 自己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魔修。
不是说宗门大比是修真界年轻修士能经历的最安全的试炼么？
那么多大小宗门共同联合举办，怎么就混进来了一个魔修？
“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边上，另一个进入秘境后, 因为都出身小门派、于是和他结盟与他同行的修士, 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明显。
情绪上的崩溃和身体感知到的痛楚, 已然让他失去了原本的冷静。
如今他们遭遇的就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其实在遇到这个魔修的时候, 赵尧和同行修士在意识到他们可能打不过对方后, 第一时间就想过捏碎玉佩脱离秘境。
只是对面魔修修炼的功法实在太过邪门。
当法器——血旗祭出, 周围原本正常的一切，好似都变成了什么血肉构筑而成的沼泽。
玉佩来不及捏碎, 就被这片望不到头的血雾吞没，最终落到了魔修手中。
如今他们周围尽是大片不透光的血雾。
那些雾状的血浓得太过, 以至于看上去有些发黑。在重重叠叠、黑压压地连成一片后, 使得被困在其中的他们，始终看不到逃脱的可能。
它们自魔修手中的血旗内渗入空气，连带着魔修本尊一起，彻底包裹住了他们彼此，身处其中的他们, 一时间甚至找不到破局的机会。
……或许此时此刻，那魔修甚至就藏在这片深重的血雾中, 看着他们挣扎的模样发出狞笑。
哪怕在秘境中，彼此看上去都是筑基期的修为, 但双方间存在的巨大经验差距，也让他们在对上这个魔修后没了还手的能力。
“说什么丧气话！你怎么想无所谓，但我可不想死在这种地方！”赵尧听到这晦气话当即骂出声, 哪怕竭力保证状态，但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疲态。
赵尧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精血, 被强行从体内拖拽剥离，失控地从体表的伤口处脱出。
他其实也想过从血雾里杀出去，但那些无形的血色雾气仿佛什么细小的刀刃，稍一动作就会带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在他身上带出更多伤痕。
就算是忍着疼往外冲，依旧会在这血雾中迷失方向。
他不会真的死在这里吧——哪怕嘴上反驳同行修士的丧气话，但这个绝望的念头，依旧不受控地从他脑海中跳了出来。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听到了闻煜的声音。
闻煜的声音听上去依旧不紧不慢的：“赵师弟？赵尧，你在哪里？”
赵尧本能地露出激动的表情，但片刻后回神，最后只是扯着嗓子往外吼：“不要过来！师兄，快跑！”
在他看来，闻煜显然是没有对付魔修的能力的。
无疑，闻煜是难得的天才。
轻松引气入体轻易进阶筑基，比他这个更早拜入极意宗开始修炼的人，还要更早成为燕如真君的亲传弟子。
但是天才也没办法无中生有。
过去一年闻煜都在修炼，他平时甚至都没怎么看见过对方练剑。
光看剑术，他这个天才师兄恐怕还不如自己呢。
“这里有魔修，很危险！快捏碎玉佩离开这片秘境！”反正他自己现在恐怕是没办法逃脱了，倒不如让他这个师兄捡回一条命。
安全离开秘境后或许还能让师尊开心开心——起码没把两个亲传弟子全赔在这次的宗门大比里。
但是闻煜没有跑。
闻煜没想到那个自称是“未来的闻煜”的家伙，说得居然都是真的。
血雾彻底笼罩了这一方天地，乍一看实在看不出来魔修藏在了哪里。
闻煜记得另一个自己说的影响根骨的话，唯恐赵尧出事，第一时间先去找了被困的师弟。
而这也是赵尧第一次看见闻煜出剑。
原来无形的雾气也能被凌冽的剑光搅碎撕裂。
他先是看见了一截银白的剑刃自层叠的血色雾气中透出，像是刺破黑夜的月光。
剑刃快速划过，于是厚重的血雾就这么被长剑轻易划破。
看不清那长剑究竟是刺是挑、又或者是两者皆有，挡在他们面前的血雾在切碎后逸散，雾气后的闻煜就这样堪称从容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闻煜上下打量眼前人的情况，确认赵尧的情况没有糟糕到影响未来修炼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闻煜语气急促：“这里很危险，之后我会尽可能撕开一个口子，你们趁机会往外跑。”
“记得跑远点，别被波及到受伤了。”
赵尧有不少话想问，但他也知道这不是问话的时候。
“好。”他应了一声，尽可能调动身上仅剩的灵力。
他用余光紧盯闻煜的动作，注意到闻煜举起了剑。
长剑轻盈地划过空气，陡然爆发的灵力却是与动作截然不同的厚重。
剑芒斩开血雾，血雾被硬生生劈开了一个向外的通道。
或许是他的感官都被剑气扭曲，他甚至感觉清透的阳光都凝固了一瞬，片刻后才缓缓落地，描摹血雾的边缘。
“就是现在了。”赵尧还没从刚才那一剑里回神，就听见了闻煜的声音低低地在他耳边响起。
赵尧和同行修士趁着这个机会冲出了血雾。
他们尽可能远离血雾，一直到离得足够远、不至于被战斗波及后，这才站定，扭头回去看战场的情况。
因为离得远，又被重重血雾遮蔽视线，无论是赵尧还是同行修士，他们都看不清闻煜的动作。
但就是因为离得足够远，能把整片被血雾覆盖的战场尽数收入眼帘，这场战斗看上去才更显震撼——
凌冽的剑光不断撕碎血雾，厚重仿佛实体的雾气中突然透出几线微光——那是整团雾气被剑光斩开后，从血雾另一头透过来的景物。
饶是魔修尽可能想要填补粘合被切开的血雾，却依旧无力回天。
当雾气被切得足够碎，就算是血雾外旁观的他们，甚至都能隐约看清血雾中魔修和闻煜的位置。
同行修士仍不住感叹：“你师兄真厉害啊……”
对他们而言是险些将他们困死的血雾，对于闻煜而言就像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破布。
“你师兄这么厉害你之前怎么不说？还说什么让人快跑的话？还是说刚刚那些话其实是在打配合，准备让魔修放松警惕？”可这看上去，赵尧的这个师兄也不需要魔修放松警惕，就能把人直接解决掉啊。
赵尧现在还没能彻底回神，他声音有些干涩：“……我真的不知道。”
“这时候还和我谦虚呢……”同行修士羡慕道，“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师兄，我在秘境里都得横着走。”
“光是看着他挥剑，我都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安全感么？
赵尧看着血雾里影影绰绰透出来的身影，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那确实挺有安全感的。”
与此同时，另一边。
闻煜这时候已经穿过了成片的血雾，一路杀到了魔修面前。
而在近距离和魔修面对面后，剩下的一切对他来说就不算什么问题了。
在看到血雾的瞬间，他就条件反射般意识到，这次的对战唯一的麻烦就是如何突破血雾、找到魔修本身。
这会双方面对面，剩下的就是“什么时候死”的问题了。
期间，魔修被迫直面闻煜时甚至想到了逃跑。
哪怕意识到秘境外还有一群正派修士等在外边，也觉得比在秘境里憋屈挨打强。
只是不等他真的做些什么，长剑已经切碎了那面血旗，直直袭向他的胸膛，并一直朝着丹田处的金丹劈砍而去。
不远处，随着战斗步入尾声，当血旗被彻底毁坏，遮蔽的血雾也尽数散去。
赵尧看着闻煜轻描淡写地砍死魔修，甚至看到了魔修的金丹恐慌地往外蹿，最后还是被闻煜轻易砍成了两半、始终无法逃脱。
在看到金丹破体逃离的时候，无论是赵尧还是同行修士都惊呆了。
“居然是金丹修为，难怪这么棘手……话说你的师兄，不会也是压低了修为进来、为了取得一个好成绩吧？”现实太过离奇，同行修士问出了一个在他看来，勉强能和现实匹配的猜测。
赵尧心想，要是他的这个师兄真的是压低修为进来了就好了。
……光看他那轻易取得了最后胜利的样子，谁知道他的这位师兄修炼的时间才不过一年呢。
赵尧：“怎么可能，我们这些小门派求什么好成绩。”
同行修士被说服了：“也是，就是出来见见世面，确实没人指望我们这些小门派能赢……不过你这师兄这么厉害，怎么就来到你们那种小门派啊。”
赵尧听得心里直冒火：“我师兄怎么就不能去小门派？没规定天才都只能去大门派吧？”
同行修士看他生气，也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失言：“好吧，确实是我想当然了。也是，要是天才都去了大门派，我们今日怕是真要死在这里了。”
而闻煜这时候也已经收拾好了惨剧。
他看着自己师弟糟糕的脸色，还想着另一个自己说的未来，有些紧张地问赵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尧下意识转移话题：“……确实觉得伤口有些疼。”
闻煜把自己从魔修尸体上摸出来的传送玉佩递给两人，颇为担忧地说：“既然受伤了没办法继续，那就快点离开处理伤口吧，别拖着拖着拖出来了问题。”
两人也是立马接过了玉佩，应了一声后立马脱离了秘境。
周围再次只剩下了闻煜一个。
闻煜在目送着赵尧离开后，这时候也已经开始相信那个“未来自己”的说辞了。
闻煜清了清嗓子：“好吧，事实证明，你确实不是什么幻境。”
“你可以说了，你出现在这里，到底是要弥补什么遗憾？”
“难道说……因为我修炼太慢，我们的仇人死在其他人手里了？”
这是闻煜唯一能想到的“遗憾”了。
要是当日闯入他家、杀了他全家的仇人死在其他人手里，那确实得遗憾一辈子，恨不得回到过去纠正错误。
然而另一个自己的回答超出了他的想象——
【闻煜】：“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你未来会被宗门驱逐、被全修真界抛弃，成为魔域的魔尊。”
闻煜整个人都愣住了：“啊？魔尊？我？”
“你在开玩笑么？！”
世界上谁都有可能成为魔尊。
除了他。
“如果你真的是我，你应该还记得的吧……我们的父母就是被魔修所杀，我怎么可能会成为魔修？”
……光是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自己未来是什么魔尊，哪怕这只是假设，他都发自内心地觉得恶心。
第26章 光影03
赵尧和同行修士离开了秘境。
赵尧抖落手上残破玉佩的残渣, 四下望了一圈认准了极意宗的驻地后，立马朝门派驻扎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会儿燕如真君由于得知了“魔修偷渡进入秘境”的事情，还紧张地等在了极意宗的灵舟外。
他看到赵尧浑身是伤得出现, 立马紧张地迎了上去：“你这是怎么了？”
“秘境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遇到了魔修？”他立马想起了联想到了之前侥幸逃出的修士。
赵尧应了一声：“是的, 有魔修溜进了秘境中对我们动手, 所幸闻师兄及时赶到……”
他话说到一半, 正想着说起闻煜救下自己的事情, 同行修士已经大声地说出了秘境内发生的种种。
同行修士表情激动地和自己师门的其他师兄弟, 说起了自己在秘境里的所见所闻。
“……所幸赵道友的师兄及时赶到。那一手剑术简直精妙至极，轻易便救下了我们, 反杀了那魔修。也就是在那魔修死后，我才知道那居然是金丹期的魔修, 也难怪差点让我死在秘境里。”
这句话一出, 不仅是同行修士门派的其他师兄弟，就是其他门派的弟子也被这个消息精到，惊疑不定地看了过来。
不远处，归元阁——这个修真界内数一数二的出名大门派，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有几个弟子惊疑不定地看了过来。
“那边在说什么？”有归元阁弟子因为意外被迫提前脱离秘境，此时注意到了那边异常的动静, 忍不住好奇地推了推自己一直望向那边的同门。
而他也很快从自己的同门口中，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答案。
同门：“那边好像在说, 有一个小门派的修士，在秘境里反杀了金丹期的魔修。”
归元阁弟子：“筑基期反杀金丹期？怎么可能！”
就算是秘境中，所有人最多就只能使用筑基期的力量, 但是彼此修为差距所带来的战斗经验上的巨大差距，就足以轻易决定战局的输赢。
……甚至于这种小门派也没什么特别厉害的功法, 面对金丹期的魔修，照理说完全就只有挨打的份。
不只是这个归元阁弟子是这么想的，甚至于理论上最了解闻煜的燕如真君，也在怀疑自己这会儿听到的内容。
燕如真君惊疑不定地问道：“真是金丹期魔修？”
赵尧：“是的，在魔修死后，我甚至看到了那魔修被砍死后，金丹破体逃窜——确实是金丹修为无疑。”
“师父……”他快速抬头看了一眼燕如真君，有些不好意思地请求道，“我能问问，您究竟教了闻师兄什么剑法？”
“您能不能也教教我？”
他始终觉得，绝对的实力必须得由汗水缓缓铸就。
哪怕过去没怎么看见闻煜练习剑术，他也只觉得闻煜是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偷偷用功。
那手令人惊艳的剑术，也该是他们的师父细心教导的成果。
——所有的一切，理应有个合理的缘由。
燕如真君听到赵尧这么说，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他没有半点想要藏私的念头，但问题是，他真的没有教过闻煜什么厉害的剑法。
燕如真君注意到周围不少人明里暗里地看向这边，他含糊敷衍了一下：“这件事之后再说，等你师兄从秘境里出来。”
赵尧沉默了片刻，末了终于应了一声。
“好。”
……
秘境内。
闻煜还在震惊于魔尊的话。
未来成为魔尊？他？
相比起【闻煜】口述的这个未来，他甚至更乐意把刚才经历的一切全部从记忆里清除。
……说不定是自己刚才没能把魔修斩草除根，眼下这个就是魔修夺舍自己的手段——感觉这个都比自己未来是魔尊的话更靠谱一些。
闻煜脸上的表情最终定格在了“厌恶”上，脑子里乱七八糟闪过了不少念头。
只能说自己就是世上最了解自己的那个人，魔尊一看闻煜这个反应，就知道这人八成快失去理智了。
【闻煜】也讨厌自己的魔修身份，哪怕成为了魔尊依旧厌恶魔域的一切。
可没办法，事实就是这样。
【闻煜】冷静道：“你又想什么幻境、什么魔修夺舍了吧……啧，哪有魔修这么了解你，你就别在这里自欺欺人了。”
闻煜勉强回神，他开始辩解：“不是自欺欺人，主要是，你说的这些事，光逻辑上就说不通、不成立。”
“我不可能被宗门驱逐，我也不可能被修真界抛弃。”
虽然拜入极意宗没多久，但闻煜已然拥有了“自己在修炼上可能真的是个天才”的认知。
无论是最初得知他年纪的师父长老，下意识露出的惋惜神色在看着他一年突破筑基后变成惊喜，还是其他同门投向他的艳羡目光，这都意味着他绝不可能被宗门驱逐。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会被极意宗抛弃的那个。
【闻煜】：“确实，正常情况下确实没可能被极意宗除名。但是你遇到了最麻烦的特殊情况。”
“在未来，燕如会想要夺舍你，门派里一直流传着你弑师的流言。”
——这完全就是闻煜更无法接受的未来了。
闻煜反驳：“不对，你说的不对……”
好像只要自己能说过对方，就能改变既定的糟糕未来，证明这只是其他人恶意编造的内容。
“当日是师父把我从魔修手中救下的，师父他绝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在他的父母被魔修所杀的那个夜晚，正是燕如真君的到来改变了他的命运。
猩红的血从门缝里不断往外伸出，突然吵嚷又骤然安静下来的院子，一切的一切都催促着他尽快逃离。
他扭头就跑，但依旧感觉有几道恶意的视线始终注视着自己。
一直到他遇到在外游历的燕如真君。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燕如真君，他当日就会折在那里。
“而且，要真是想要夺舍我，理应在我步入筑基前就会动手，怎么可能等到之后。”
“这完全就说不通！”
【闻煜】：“……可无论你是否愿意接受，事实就是这样的。”
其实他也想不通，燕如为什么会想要夺舍自己。
他想了许久，在燕如死后想了很多年，都想不到燕如想要夺舍自己的原因。
偏偏这件事最后就是这样发展的。
闻煜眼神越来越冷，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不会是瞎编的吧？你这到处都是破绽。”
“无论在哪个门派，弑师的后果都是被处死。如果你真的是我，那么现在你有机会活着回来和我说这些，就算是真的会有……会有夺舍的事情发生，”他光是说出“夺舍”这两个字都觉得有些烫嘴，“那么执法堂当时就该查明了真相。”
“执法堂既然都已经查明并公布了真相，又怎么可能会有弑师的流言？！”
“我看你就是在这胡说八道！”
【闻煜】叹了一口气：“因为传出流言的不是别人，而是另一个和你一起拜入燕如门下的师弟——赵尧。”
其他人要是说他弑师，那确实在面对执法堂给出的证据时，轻易就能被证实是谣言。
但如果说出这句话的是燕如的另一个亲传弟子、他们理论上关系最为紧密的师弟——赵尧呢？
“如果说出那些话的人是赵尧，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闻煜顺着魔尊的话往下想，可悲地发现，类似的流言绝对会被不少人当真，就是执法堂出面或许都会被当作是包庇。
但是……
“但是这也不可能啊……”闻煜说起了刚才的事，“你应该也听到了吧，在听到我的声音后，赵尧他第一反应就是让我快跑。”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未来传出这样的流言？！”
【闻煜】也想起了自己经历的事。
在他击败魔修把人救下后，在一切的最开始，当赵尧清醒后，哪怕知道了自己根骨受损，对方第一时间也是感谢了他出手救人，担心他在对上魔修后有没有受伤。
谁能想到之后发生的那些事呢……
【闻煜】只是说：“可能人就是会变的吧。”
然而闻煜这时候已经不想听这位魔尊说话了。
该说真不愧是魔尊么，说出的每句话都让他觉得讨厌。
闻煜：“……你说的这样在我看来都不合理，反正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他现在又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什么幻境了。
但这个自称魔尊的人好像真的就是另一个他。
魔尊好像已经看出了他的想法，这份过分的熟稔实在让他无法接受。
【闻煜】直接把话挑明了：“如果是幻境吗，那么幻境里就不可能出现和赵尧同行的其他门派修士。”
毕竟在幻境里，出现的人和事越多越复杂，就要消耗越多精力。
在他不知道有人和赵尧同行的前提下，如果刚才发生的这些真的是幻境，那么就不会有多出来的那个其他门派的修士。
“如果我是夺舍的魔修，那么我就不会说出刚才的那些话，让你开始怀疑我。”
“你应该也是知道这些的吧？”
闻煜没再说话了。
另一个他能想到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他终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闻煜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师弟现在好好的，他的根骨如今也没有受损。”
“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未来也应该会不一样的。”
【闻煜】质问：“那么燕如呢？而且我刚才是不是没说过，在一切最开始时，我的那个好师弟张口闭口对我也是感谢。”
“但最后不也那样……只能说他们本性或许就是如此。”
闻煜气急：“够了，你不要污蔑他们！”
“我现在知道了，我就不该和你说这些！”
之后两人再没说话了。
但是【闻煜】知道，这个年轻的自己或许还抱有什么天真的期待，怀疑这是假的、是幻境、是幻想。
真正的对话，估计还得等到离开秘境后才能正式开始。
……
闻煜脑子里很乱，他之后甚至没心思关注秘境里究竟有什么天材地宝，脑子里一直想着另一个自己的话，以及自己现实中接触的所有人和事。
他想要立刻离开秘境得到结果，又害怕离开秘境后，那个自称另一个自己的魔尊，依旧存在于他的耳边，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也不知道究竟煎熬了多久，闻煜终于等到了宗门大比结束、秘境正式关闭这天。
他期待着另一个自己消失，但当他离开秘境后，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依旧在他耳边响起。
【闻煜】：“承认吧，这就是属于你我的未来。”
恐怖的未来就像是没有尽头的噩梦一样，死死缠上了他。
第27章 光影04
随着宗门大比结束, 闻煜脱离了秘境。
他感觉有不少人都在看向自己这个方向，隐约听到什么“是不是他”、“应该是他”、“只有这个是那个宗门留到最后的弟子”之类的话。
闻煜实在没心思去凑这个热闹，他现在的全部注意力, 依旧放在那个十有八九就是另一个自己的魔尊身上。
他按照流程取出了自己在秘境里取得的天材地宝, 让其他修士计算总共的分数。
由于在和魔尊敞开了交流后, 之后的所有时间都倍感煎熬、如鲠在喉, 闻煜被“自己未来可能是魔尊”的消息镇住, 后续在秘境里取得的灵宝数量实在不算多。
闻煜本人没有把这放在心上, 可除了他这个当事人之外，似乎有不少人都比他还要更在意他在宗门大比中的表现。
“没了吗？就只有这些吗？”负责统计闻煜所分数的修士一愣, 见状还以为是闻煜担心灵宝统计后不会归还，又补充说明了一下相关的规则, “宗门大比的所得就是各凭本事, 在拿出来算完分后，从秘境里取得灵宝都是会让参赛者自己带回去的。”
闻煜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当然知道这条规则啊。
“我知道这个啊……”不过闻煜清楚对方突然说这些也算是在为他好，回答的语气还算和缓，“这就是全部了, 我只在秘境里找到了这些。”
他因为情绪低落没在么留意周围的情况。
但是另一个【闻煜】沦落到魔域后，就习惯性地留意周边情况, 这时候倒是注意到了其他人的议论声，很快搞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估计是对上魔修后受了伤, 耗去了大部分的秘境所得……”
“……可我听说是毫发无伤解决……”
“……该不会是小宗门给自己造势吧……真这么厉害肯定榜上有名，可我以前都没听说过……”
“……也有可能是单纯运气差……”
——估计是闻煜把人救下后，赵尧和另一个在场的修士清楚看到了闻煜解决魔修的手段, 于是把这件事宣扬了出去。
和他经历的过去有些不同，【闻煜】没有遇到提前告知他“赵尧遇险”的另一个自己, 等他到场后，两人已经重伤晕厥了过去。
于是在他把人送出来后，其他人单单知道他解决了魔修，却也不知道他究竟解决了什么修为的魔修，面对他时的反应可比这冷淡多了。
魔尊很快想明白了这个截然不同的故事走向的原因。
他并不觉得这点小事会带来什么其他别的影响，很快拉回自己的注意力，转而继续斟酌和闻煜后续对话的说辞。
在他看来，想要彻底改变原本的命运，最为直接的就是提前离开极意宗、拜入其他大宗门。
只要提前离开了极意宗，那么后续随之而来的一切意外都不会发生。
不过要怎么样才能劝住闻煜，这就是个麻烦的问题了。
作为世界上最了解另一个自己的人，【闻煜】是知道的，这个年纪的自己究竟有多固执。
……
算分结束后，很快有一些大宗门的掌门出来公布最后的名次、发布相应的奖励。
这种事和闻煜所在的这些小门派就没什么关系了。
单纯出于礼貌等着流程全部走完，宗门大比至此彻底结束。
闻煜坐上了回程的灵舟，回到了自己被分到的房间，沉默着实在不想说话。
只是魔尊显然没有等闻煜自己想通的耐心。
【闻煜】问：“现在缓过来了没有？既然确认了我不是什么家的幻境，是不是也该和我好好谈谈了？”
“依我看，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趁早离开极意宗。只要不是极意宗，无论你去哪里都比这强。”
闻煜没有应声。
闻煜：“我不想离开……你和我说的那些可能都是真的，但我觉得，师父他绝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魔尊“啧”了一声，已经快被闻煜来来回回的这句话说出了火气。
他正要破口大骂，房间的门却在此时被敲响了。
闻煜解脱般地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朝门外问了一声：“是谁？”
“是我。”门外的人应声，正是他刚才和魔尊聊到的当事人——燕如真君。
闻煜立马起身开门，把燕如真君迎进房间。
燕如真君找了把椅子坐下，很快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关于秘境那个金丹期魔修的事情，我大概也听你师弟和我说过一遍了。”
“赵尧说你的剑法精妙至极……你在秘境里使出的剑法是怎么回事？”
当然，因为问话的内容对于修士来说有些隐秘——毕竟没人乐意和其他人说自己得到了什么机缘、用了什么绝世剑法，这种东西对外说得越多死的越快。
燕如真君应该也在这之前就斟酌过相应的用词，知道自己问这些不太合适，他问出这个问题后，很快补充说明。
“——当然，无论什么剑法，那都是属于你的机缘，我不会插手，你也无需和我细说具体的招式。只是修真界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太多，我只是担心你被其他人骗。”
闻煜拜入极意宗还没多久，又为了报仇天天闷着修炼，对于修真界了解属实不够多。
偏偏这样的闻煜又是个天才，这样一块唐僧肉摆在桌上，指不定有什么人看到后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机缘怎么就偏偏落在了一年到头都闷在洞府里修炼的闻煜头上？这到底是真的机缘，还是包装后的毒药？
毕竟，就他对修真界的了解来说，这个世界上哪来这么多机缘随地让人捡的——十有八九是陷阱
燕如真君已经想好了，无论那剑术机缘打哪里来的，他都要好好和闻煜说说修真界的残酷现实。
然而他得到了一个超乎他所有想象的回答。
闻煜惊讶地反问：“我的剑术很精妙么？”
“那也称不上是机缘……那就是师父您以前教我的基础剑法啊。”
燕如真君满脸不可思议：“基础剑法？”
基础剑法击败金丹期魔修？
这怎么可能！
闻煜解释：“就是基础剑法啊。”
“在我看来，真要说的话，无论是什么剑法，那些剑招细细拆分后，归根结底也不过是那十几个基础动作。就是再厉害的剑法，也就是这十几个基础动作打散后按照固定的形式拼凑而成。”
“我只是在秘境里面对魔修时，用出了我觉得能赢的剑招。”
仅此而已。
闻煜的表情轻描淡写，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说出了多惊人的话。
而对面，燕如真君听完闻煜说出这些，只觉得荒诞。
他宁可相信闻煜私下拜了其他人当师父，就像是话本里那样得到了其他高人的指点。
——就这也比闻煜说出的那些话更现实一些。
偏偏闻煜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那样的平静，像是寻常聊天。
不经意间，燕如真君看到了闻煜自然垂在身侧的那双手。
相比起他自己，比起其他极意宗的弟子，那真是一双太过“干净”的手了。
没有长久练剑后磨出来的茧子，手干净得还像是凡俗时的那个贵公子。
——这同样意味着闻煜压根就没有在剑术上耗费太多时间精力，闻煜也没可能长时间练习某种特定的“精妙剑法”。
闻煜说得都是真的。
燕如真君看着那双“干净”的手，不得不相信闻煜说的那些话。
不期然地，燕如真君想到了“长剑”这一武器的最初源头。
在千万年前，在长剑被第一个工匠锻造出来的最开始，它其实并不受武者的待见。
这种过分修长细薄的柔韧武器，一斧头就能劈折，一狼牙棒下去就能崩断。
没有长/枪的一寸长一寸险，甚至不如大刀砍起来爽快。
但一直到第一位天才握住了长剑的剑柄，用自己的天赋展现了它的万般能力，单凭自己的才能便将其推至巅峰引得无数拥簇追逐，最后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写出了第一本人人追捧的绝世剑谱。
毫无疑问，如今他的这个弟子，就是这样一个只知道基础剑法、就能从无到有谱写精妙剑招的天才。
燕如真君这次沉默的很久，他语气艰涩：“……闻煜，我觉得，你这样的才能，或许就不该在极意宗内继续蹉跎。”
“你应该去其他的大门派……比如说归元阁之类的名门大派。”
闻煜几乎立刻就露出了难过的表情：“我不想去。”
“我是师父您救回来的，如果没有师父你，也没有我现在的今天。师父，你不要赶我走，我真的不想离开极意宗。”
燕如真君像是终于回过神了：“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只是说说而已，你想要留下就留下。”
“而且，闻煜，你能有现在，只是因为你是你。和我属实没什么关系，当初的我也不过只是路过罢了。”
闻煜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同时又为燕如真君的话而感动。
之后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最后目送着燕如真君离开。
房间里之后很快又只剩下两个“闻煜”。
闻煜像是从刚才的燕如真君身上得到了底气，他很认真地反驳：“你在听么？你应该在听的吧？”
“我想说，就算你可能时未来的我，我也不会相信你的话离开极意宗的。”
“如果师父真的想要夺舍我，那他就不可能说出刚才的那些话。”
“我不会再听你的了。”此时此刻，他甚至开始为自己过去曾相信魔尊的短短一瞬间而感到羞愧。
而对面，魔尊有片刻失神。
在【闻煜】所处的那条时间线上，他倒是没有经历过这件事，也没有和燕如有过这样一段交心的对话。
不过他很快回神，依旧坚持：“但人是会变的。”
……在他的记忆中，他曾经的那个师尊最初也是这样温和的，但这份温和始终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闻煜反驳：“那未来也是会变的。”
“师弟现在好好的，说明在你出现后，我也能改变既定的未来。”
“而且，你从始至终只是只是让我离开，甚至之前还告知了师弟受伤的事情——而不是放任不管、大打出手乃至鼓动我提前动手。”
“其实你也是想要改变未来的，对吧？”正如魔尊了解他，他同样也了解另一个作为魔尊的自己。
【闻煜】没有作声。
闻煜等了一会儿，他意识到魔尊应该是对他的提议有些心动了。
闻煜继续说：“而且你说师父未来夺舍我们，就师父表现出来的反应来看，这里面或许也有其他什么误会，又或者师父也有被其他人夺舍的可能——这里面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答案。”
“你应该也想知道夺舍的真相、看到最后的答案的，是么？”
【闻煜】想到了刚才“燕如让他们去其他大门派”的事情。
——这不是想要夺舍的人会有的反应。
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误会？
而现在的闻煜甚至也有改变未来的可能……
这里面会有隐情么……未来会变得不一样么……
【闻煜】态度开始松动，他或许也是渴望这个世界对他没有那么残忍：“……那姑且就再看吧。”
第28章 光影05
灵舟很快飞回了极意宗。
随着宗门大比的彻底结束, 闻煜也回归了原本的日常，继续修炼想要今早拥有更多的实力，好找到当日杀害他全家的仇敌。
说到报仇……
闻煜立马想到了那个据说从未来回来的魔尊。
既然都说是从未来回来的, 那应该也知道仇敌的消息吧？
……总不可能说都成魔尊了, 还没办发找到当初的那个魔修。
“另一个我？在么？”他客气地走了个过场, 问了魔尊是否在场。
而闻煜当然是知道魔尊在不在的, 不等对方回答, 他很快跳到了下个阶段, 问出了他真正想问的问题：“你说你从未来回来的，那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吧？你有成功报仇么？”
魔尊应声。
【闻煜】：“自然, 我可是亲手砍下了他的头。”
在【闻煜】所在的那条时间线上，在赵尧于秘境里遭遇魔修根骨受损后, 为了能让自己的这位师弟恢复, 他也难免额外关注了一下类似的事情。
在某次听说了某个小道消息后，【闻煜】专程去了一个据说有灵宝出世的地点。
虽然最后也没找到什么传说能“重塑经脉”的药草，但他解决了仇敌、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闻煜：“你在那里遇到他的？”
【闻煜】说了个时间地点：“约莫是五六年后的事情吧，地点在祁连山脉，不过那应该是其他人故意散布的假消息、知道的人不少。你到时候打听打听灵宝现世的消息, 我当时能打听到你应该也能。到时候打听出来灵宝具体在哪里现世，那魔修应该就会在哪里出现。”
“不过除此之外, 你也可以关注一下什么‘灵草灵药’之类的消息。我当初遇到他的时候，他还是筑基大圆满的修为——估计卡在这个修为也有一段时间了, 只求能找到突破的机缘。若是听闻类似的小道消息找过去，或许也能撞见他。”
闻煜闻言，难免有些丧气。
像是极意宗这样的小门派, 因为能力有限，同时还缺乏和其他大宗门竞争的能力, 在“机缘”、“灵药”之类的消息上实在匮乏得不行。
他就是真打听，估计也打听不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就更别说真有什么机缘，恐怕也没人乐意往外说。
闻煜入门的时间不长，勉强能算是关系不错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即便默默下定决心，心想必须得在未来打听打听相关的信息，也觉得希望渺茫，八成还得等到五六年后才能等到复仇的可能。
闻煜有些不死心地问：“那除了这个呢？除了机缘之外，有没有其他别的消息？”
“也不用说多肯定，只要能带点关系的，都可以告诉我。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能今早解决他。”
魔尊闻言又认真地想了想。
别说，他还真就想到了另一件可能存在关联的事情。
【闻煜】：“真要说的话，当年有一个叫应谦的死在不知名的魔修手中。归元阁对外发布的悬赏令，广征与魔修相关的消息。除了写明的大量灵石法宝，还许诺了一个归元阁亲传弟子的名额。”
“关于魔修的描述和我们当初遇到的那个有些相似，都喜欢挖人心脏——那个叫应谦的，被人找到的时候就是丢了心脏，而且据说除了他之外，附近还有不少被挖心的尸体。”
也得亏了这个应谦是个修二代，当初死在魔修手里后，归元阁的应长老为了报仇，发布的悬赏令几乎传遍了修真界。
就是【闻煜】当时忙着修炼闭关，也都有所听闻，并在发现死状莫名眼熟后，默默记下所有相关的信息。
没想到居然真有用上这些消息的时候。
【闻煜】说出了自己当初在悬赏令上看到的时间地点。
比起五六年的时间跨度，悬赏令上写明的死亡时间就更早一些了。
——那差不多就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
闻煜记下了具体的时间地点：“好，我知道了。”
“我之后一定会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
赵尧在问过剑法的事情后，久久没等到燕如真君的回答。
又是期待又是煎熬地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他甚至都开始想师父是不是忘记了这件事。
在乘着灵舟回到极意宗后，他忍不住又去找燕如真君问了剑法的事情。
赵尧故作不经意地提起：“……师父，闻师兄学的剑法究竟是哪个……现在宗门大比也结束了，师父您能教教我么？”
燕如真君闻言，不由觉得有些头疼。
他没有忘记这件事，也为此专程和闻煜聊了一次天。
但闻煜的回答……
怎么说呢。
总感觉光是和赵尧提及一点闻煜剑法的来源，都是一种残忍、都是一种另类的暴行。
只是迎着赵尧期待的目光，看得出来他的这个弟子真的很想学习闻煜的那一手剑术。
他要是什么都不说，继续保持沉默，岂不是又会让对方生出没必要的期待？
燕如真君一瞬间想了很多，最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燕如真君坦白道：“没有那个剑法，我没教过他什么厉害的剑法。”
赵尧急了：“可我明明看到了……闻师兄的那手剑法精妙无比，若是没有私下学过，怎么可能使出那样的剑。”
闻煜过去的活动范围有限，除了前段时间的宗门大比，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过极意宗的山门，也没有获得什么机缘的余地。
他认定了燕如真君就是闻煜那手剑法的来源。
燕如真君叹了口气，语气近乎怜悯地说出了闻煜剑术的由来：“——是天赋，是他自己的天赋。”
“我没有教过他其他剑法，他也只学过基础剑法。”
“你要是真想学习，或许可以去问问闻煜。除了你师兄，世界上恐怕也没有其他人能教你了。”
更残忍的话他没有说出来，遣词造句也是尽可能得委婉。
但对于赵尧而言，或许无论他如何委婉说出“剑法的来源”，最后依旧没什么实际用处。
赵尧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什么……那些剑法是他自己编的？”假的吧？
“他才入门多久……好吧，或许这是他从哪里得来的机缘也说不定……话说回来，师父，你不会在和我开玩笑吧？哈哈，是不是那个剑法太难，我还没到学习那些剑法的时候，所以……所以……”
他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几乎是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所有猜测、甚至歪曲了他对于燕如真君的性格的认知。
但是燕如真君再没有回答。
燕如真君始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赵尧从这份异样的安静里、在那双近似于悲悯的眼睛里，得知了唯一的答案。
赵尧终于沉默了下来。
燕如真君又叹了口气：“赵尧，人和人肯定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
“你不要和你师兄比。”
赵尧强撑着露出了一个笑：“……嗯，我知道了，谢谢师父。”
“我、我现在就去找师兄好好讨教一番。”
或许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的吧。
如果就这样接受了这个结果，这个曾自豪于自己超过一众外门弟子，成为了亲传弟子、自比天才的自己，岂不就是转头放下了自己的骄傲，接受了自己的平庸与无能？
一直到最后，赵尧几乎是狼狈地告别了燕如真君，扭头直直地去了闻煜的洞府外。
赵尧很快来到了闻煜的洞府外。
“师兄，师兄，你在么？我有事想问问你！”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说到最后几乎是在扯着嗓子喊话。
而另一边，闻煜这时候还在修炼。
听到了洞府外的动静，哪怕被人强行从难得的“入定”的状态中惊醒，闻煜也没有生气。
……对于闻煜来说，其他人求而不得、鲜少才能进入的这个玄而又玄的“入定”的境界，对于他来说也就是每天修炼的日常罢了。
闻煜从蒲团上站起，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随即很快撤下了洞府外布置的防护法阵走出门。
闻煜问：“师弟，你专程来我洞府，具体是想要问什么？”
“嗯，我想问问师兄你的剑法是怎么回事……”说话间，赵尧全程紧盯着闻煜的表情，唯恐错过哪怕一点神态的变化，“师兄你当日在秘境中使出的剑法实在太令人惊艳，我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心动。”
“师父说，他只教过你基础剑法，你的剑招都是你自己想的。”
“但我真的很想学，师兄你能教教我吗？”
闻煜听到赵尧这么说，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先前燕如真君为什么会问那些话。
闻煜笑了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那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剑法，我就是把基础剑法的动作打散了，然后自己凑的。”
“而且，感觉这个也没什么学习的必要吧？毕竟，要是对上了其他对手，那就又和秘境里遇到的那个魔修不一样了，这些剑招对上其他敌人后也不一定能起什么作用……”
赵尧低下头，打断了闻煜说到一半的话：“我想学，就算是这也我也想学。”
“师兄你必须得教教我。”
闻煜眨眨眼，有些愣住。
不过既然赵尧这么要求，他也没有推辞的意思。
既然赵尧非要学，他也就根据记忆，大概把自己当初用出的招式又演示了一遍。
想到这次是教学，他还一边演示，一边说具体是个什么动作、又对应了基础剑法上的哪个部分。
对面，赵尧也就是在听到闻煜这么细细和他说明后，才终于发现，那些看似惊艳的招式，也就是基础剑法随机拼凑后的产物。
赵尧试着上手尝试，却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把这些动作衔接得和闻煜一样自然流畅。
哪怕勉力做到一样，依旧没有闻煜舞剑的那份气势，磕磕巴巴得像是什么第一次摸剑的初学者。
赵尧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闻煜，惨笑了一声：“……谢谢师兄，我会回去好好练的。”
闻煜应了一声，片刻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师弟，我刚刚看你挥剑，突然又想到了一个更适合你的动作。”
“这样每个动作之间更好衔接，也更方便你感知灵力的走向。”说着，他还上手演示了一下。
明明是一样的招式，到闻煜这就又开始变得特别惊人、仿佛能劈碎山河了。
赵尧上手试了一下，发现对他来说真的变得更加简单了。
赵尧突然觉得有些无力：“确实是这样……真是谢谢师兄你了。”
他再度道谢，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像是被什么东西追着一样，仓皇地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闻煜轻描淡写变更剑招动作的样子。
良久，赵尧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他觉得自己或许也没有评价的资格。
他紧紧抓着手里的剑，实在想说什么最后又只是无话可说。
第29章 光影06
——有这样的一个师兄, 或许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
赵尧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
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看着这样的闻煜，除了“崇拜”之外的任何情感都会显得格外丑陋。
赵尧开始练习闻煜教给他的剑招——他总感觉他这个师兄即兴编排出来的剑法, 都比他过去学的那些还要更厉害一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越练越觉得古怪, 甚至于原本熟悉的动作都有些陌生, 总感觉有些使不上力气。
而他们的师父——燕如真君看到后, 一语道破了原因。
燕如真君皱着眉：“……你这个已经影响到你挥剑的动作了……你还没发现么, 如果你现在再回去练基础剑法，就能发现你的绝大多数基础动作都是变形的。”
为了能尽可能学会并成功还原闻煜的剑招, 强迫自己在表面的形体上无限趋于闻煜的姿态，赵尧最后反而影响了自己、连带着挥剑的动作也开始变得不伦不类。
“不管怎么样, 现在还是打好基础才是最重要的。”
赵尧听到了燕如真君的这个评价, 就算是知道对方在为了自己好，也觉得有些无力。
那是他自己对他自身的沮丧。
他有些想问为什么闻煜就能做的，但之后有很快意识到，自己就算是问出口，最后恐怕也只能得到同一个答案。
——不要和师兄比。
“我知道了, 谢谢师父。”他叹了口气，像是隐约放下了什么。
……
修真无岁月, 时间很快到了半年后。
很快，魔尊说过的“归元阁修二代应谦遇害”的事件就要发生了。
闻煜一直都记得这件事, 他迫切地想要去看看，那个未来被归元阁悬赏通缉的魔修，是不是当日杀害他全家的仇敌。
闻煜提前去了燕如真君, 想要和自己的师父报备出门派的事情。
闻煜去了燕如真君的住所找人，在来到燕如真君的住所附近的时候。他还看到了自己的师弟在这里练习基础剑法。
闻煜笑了笑, 他不是什么吝于夸奖的人：“动作很标准啊。”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总感觉出剑时少了点以前的锐气，因为太过标准反而没了什么锋芒。
不过这个闻煜没有说，他只是在心里简单想了想。
他以前去看过其他同门的切磋，有不少人的剑法差不多就是这种类型的，感觉标准到没什么特色。
可能他的师弟也是特意朝这个方向努力的吧……
已经隐隐有了属于自己的剑意——这个少有剑修能达到的境界，闻煜对于这些修真界的名词了解实在不深，不好具体形容，于是最后也只是下意识地这么想着。
赵尧挥剑的动作顿住，片刻后像是猛地回神，扭头对着闻煜扯了扯嘴角：“是么？多谢师兄夸奖。”
反倒是闻煜被这句道谢惊得一愣一愣的，意外自己这个师弟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样的客套话。
……和他们平时和师父说话的语气差不多。
感觉好正式。
不过他还没继续往下深思，因为燕如真君很快就给他传音让他进门。
闻煜又对着自己的师弟笑了笑，随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着装。
再次确认自己外表上看起来绝对没有问题后，他推门进去，和燕如真君说明了来意。
闻煜：“师父，最近这段时间我想出去历练历练，我想出山门看看。”
燕如真君顺口问了一句：“这么快就要出门去历练了？宗门大比才过去没多久啊。”
闻煜不好说自己从哪里得知了仇敌的信息，也不好说自己之前在秘境里压根就没有心思历练。
不过闻煜来之前就给自己想好了借口。
闻煜：“师父，我感觉我的修为有点卡住了。我想出去看看，积攒一下阅历，或许能找到其他突破的可能。”
燕如真君这才注意到了闻煜的修为。
半年时间不到，闻煜的修为居然又提升了一个小境界，来到了筑基后期。
这个修炼速度不可谓不惊人。
……总不能说，两年时间就到了突破金丹的时候吧——正常修士这点时间能摸到筑基就已经能被称作是天才了——他从筑基突破到金丹的时候可是花了几十年的时间。
不过闻煜的修为也到了瓶颈，说明天才也不是万能的。
燕如真君把自己注意力强行拉回到了闻煜口中“修为卡住到了瓶颈期”的事情上。
修炼对于修士来说是最要紧的事情，他当然不可能让闻煜继续留在极意宗、让修为继续这么卡着。
燕如真君细心嘱咐了几句“出门在外必须小心”之类的话，又给了点丹药符箓让闻煜拿着防身，这才把人送出门。
闻煜收好了师父给的丹药和符箓，笑着道谢、然后出了门准备下山。
离开燕如真君的住所前，注意到赵尧莫名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还觉得有些好笑，心想自己的这个师弟
怎么上去老是一愣一愣的。
闻煜挥手和对方告别：“师弟，那我就先走了，你继续加油。”
赵尧这才从刚才的茫然里回神：“嗯……对了，师兄，恭喜你了。”
“恭喜你又突破了。”
……居然又突破了么？
闻煜回了个笑，和自己的这个师弟又说了几句话，这才转身离开。
……
闻煜之后很快离开了极意宗，提前按照魔尊为他指明的地点找了过去。
魔尊之前和说的地点是一个规模不大、位置略有些偏僻的村庄——李家村。
这类以姓氏作为村庄名称的村子有些多，哪怕闻煜知道它所属的城镇，具体找到这也花了不少功夫。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闻煜提前换下了自己身上的极意宗制服，装作是什么避开家里人离家出走、人傻钱多追求刺激的小少爷，在李家村附近的小镇上住下。
在和其他人打听相关消息的同时，他不时以“相比起城镇还是山水有点看头”的借口，带着镇上雇来的人路过村庄附近，观察附近的情况。
而就他的观察结果来说，村子里很正常。
他没有打听出来什么异常，也没有在这些人脸上看出来什么遭遇异常伤亡的恐惧。
一切都很正常。
“难道是那魔修还没有出现？”闻煜私下偷偷和魔尊分析，“但这也不应该啊。”
“死后悬赏惊人，自己也是大宗门的修士，身上一定有不少能拿来保命的法宝。而你遇到那个魔修的时候对方也只是个筑基期——要是不提前布置好压根没可能得手。”
“还是说，未来被悬赏的那个魔修压根就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总不可能是我在什么时候露馅了吧？”
“……不过那也不应该啊，要真是什么厉害的魔修，尸体上应该也能看到痕迹，而不是说在悬赏令里更多描述修士死状，始终无法确定是谁动的手。”
魔尊却已经看出来了不对。
【闻煜】在这点的经验上，还是比另一个自己更强一些的：“两个魔修是不是一个，这不好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没有想错，那魔修应该已经在这里了。”
“他们确实正常，却也太正常了……他们的态度太平静了，正常情况下，就你这个情况——离家出走小少爷突然出现在这种偏僻村子里，就算是没人过问，肯定也会额外多看你两眼，作为闲暇时的消遣。”
“但这些人太冷淡了，就好像没看见你这个明显不是本地人的人一样。”
【闻煜】过去沦落到魔域的时候，曾有一次因为干掉了某个城主的唯一子嗣，被城主追杀。
当时也是这么一个看上去没什么特殊的小村庄，村庄里的人甚至还很热心，给他找来了草药说“城主儿子为非作歹，感谢他为民除害”。
但就是这个过于正常的反应，反而让他开始警惕。
世界上哪来这么多规规矩矩的好人。
果不其然，感谢是真诚的、真心实意的，他们确实为了城主之子的死亡而欢欣鼓舞。
但是村子里也是真的埋伏了敌人。
越是看上去正常，某种程度上就越是不正常。
闻煜眨眨眼，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感觉到的别扭感究竟来自于哪里了。
闻煜：“还真是……那之后只要等到那个归元阁的弟子出现，应该就顺藤摸瓜找到那个魔修了。”
他开始等待未来即将死在这里的应谦。
而他也没得太久。
应谦很快出现在了这个村庄附近。
对方穿着归元阁的制服，跟着李家村的某个村民一边说话一边来到了村庄附近。
就算是不认识应谦的脸，得益于那身归元阁统一的出门制服，他还是很快就把人认了出来。
闻煜本来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附近偷偷观察等到魔修出现。
结果应谦却认出来了他的身份。
应谦认得闻煜的这张脸。
在不耐烦地打发走村长后，他很快告别了村子，走到了闻煜的面前。
应谦上下打量着闻煜，末了和闻煜打了个招呼：“极意宗的闻煜？”
“没想到我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你。”
他对于闻煜有些单方面的不爽。
起因是半年前的宗门大比。
按理说，他是当时宗门大比的前五。
就算是没拿到头名，但在这么多人里做到榜上有名，理应被所有同门夸奖崇拜。
结果等他一出秘境，却发现所有人都在讨论另一个叫闻煜的小门派修士，说什么“反杀金丹魔修”之类的事情。
……说真的，这哪里厉害了，秘境里谁来都是筑基期修为，换他来他也能做到这种事情啊。
说起闻煜，就当众夸奖讨论说是“小门派里杀出来的天才”，说到他，就是私下聚一起吐槽“真羡慕他有一个长老父亲”。
光听着都让人觉得不爽。
应谦撇嘴：“你也听说了附近发生的那些怪事了？”
“既然这样，我们要不要比比，看看谁先找到幕后的真凶？”
对面，闻煜在被应谦叫出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妙。
当机立断地，甚至都没听对面的应谦具体说了什么，他就立马布下阵法围住了李家村，阻止村庄里的任何人离开村庄。
应谦还没反应过来问题，他对此颇有些看不上眼：“不是吧？你这未免也太简单粗暴了一点吧？”
“而且，就是把村子围住，除了白白消耗自己的灵力，也不可能说真的能把人逼出来。要是真有什么凶兽魔修，看你这阵仗恐怕更不乐意现身了。”
闻煜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我来这附近其实也有一段时间了……但这段时间里，我从始至终都没听说过有什么怪事发生。”
应谦正想说“那又怎么了”，条件反射地想要抬杠，说没规定说村子里不能在闻煜不知道的时候发生怪事。
但话说出口前，他反应过来了闻煜的意思。
——这或许就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只希望能吸引他这样的修士过来。
如果一个面对筑基期修士还要搞这些弯弯绕绕的幕后黑手，突然发现有两个筑基期修士在场呢？
他刚才主动找上闻煜的这件事本身，或许就已经是在打草惊蛇了。
第30章 光影07
闻煜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应谦也意识到了问题, 他没有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事情上，直接回答道：“在路过的时候，这个村子的村长突然看到了我, 然后跪着求我, 说是村子里一连死了好几个人, 让我过来给他们做主。”
说话间, 他不自觉露出了懊恼的表情,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确实有些太过鲁莽。
只是他的性格有些别扭。
让他自己在心里承认没什么问题, 但要是让他口头上道歉就有些排斥了。
“不过……我有一个能用来追查凶手的法器，只要看到尸体, 只要对方的修为没有高得过分，或许也能找到犯事的人？”说到最后, 他还将信将疑地顺带着说起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只是想到这个看上去略显不正常的村庄——好像就是专门等待路过的其他修士入套的, 或许犯事的真凶也提前做好了准备，法器也有失去效用的可能。
闻煜想到了魔尊说的未来悬赏令，提前隐约从最后的结果里得知了法器无效的可能。
“希望吧……”未来的事情不好说，他最后敷衍了这么一句。
闻煜转而又问：“对了，这个村子看着就不对劲, 为了避免落单，也方便找到真凶, 我能和你一起进去么？”
……即便双方都已经默认了一起进入村庄，出于礼貌, 他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应谦奇怪地看了闻煜几眼，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外人眼里的天才是这类性格的：“当然。”
不过因为闻煜表现出来的镇定，看上去始终反应平平, 他的情绪也跟着变得稳定了下来。
两人之后结伴，决定之后一起行动。
这会儿村长还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看到两人一起过来忙露出了一个笑。
村长看着闻煜，表情是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的激动：“没想到我们居然还能等到第二个仙长。”
“有两位仙人联手，我们村的问题一定能很快解决。”
应谦不吃这套，他冷着脸直接逼问：“我这个道友可是说了，他来你们这几天了，可是什么死人的消息都没有听说。”
“你们这真死人了么？不会闲着扯谎骗人吧？如果真的有人死了，怎么外头什么消息都没有？”
村长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主要是那些人死得真是太惨了……整颗心都叫人给挖出来了，打眼一看都能透过那个心口的血洞，看到后边的东西了。”
“哪有人是这么死的，肯定是邪魔作祟。偏偏我们又只是凡人，只怕说出去后叫那妖邪看出来问题，最后死得更快，压根就不敢往外边传。”
“没想到仙长您之前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前段时间刚死了人，您又正好出现，差点就要误会了。”
这套说辞似乎就能解释得通村长为什么盯着修士求助，而另一个提前出现在附近的闻煜为什么没听说什么消息了。
不过闻煜没把这话当真。
要真是这样，把他当作了什么动手的杀人魔，这个村子里其他人过去看自己的眼神也不至于说那么平静。
是不是村长和魔修之间存在什么关联？又或者说动手的魔修私下还使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手段？
在这两个可能里，闻煜更偏向于前者。
两人在村长的引路下来到了村子里，很快找到了他们存放尸体的位置。
一路上，他们这边的动静似乎也吸引了不少人。
在听说这两个修士是来查找真凶、村子也被封锁只能进不能出后，或许是真的闲着无聊，有不少人都凑过来看热闹。
当他们到达尸体被存放的位置时，周围甚至已经围过来了不少人，或期待或警惕地看了过来。
村长：“就是这里了，两位仙长，之前死的人都在这里了。只希望您能揪出那妖邪，还我们李家村一个安宁。”
“实在劳烦两位仙长了。”说着还给两人鞠了一躬。
闻煜走上前推开门，约莫有五六具尸体被摆在了屋子里。
应谦主动掏出了他那据说能用来寻找真凶的法器。
法器看上去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金属蝴蝶，蝴蝶头部还细致地捏出了细长的口器。
当应谦输入灵力、催动法器，这只金属蝴蝶立马挥动双翼飞到离得最近的那具尸体上。
金属蝴蝶的口器触碰尸体，法宝开始运作搜寻真凶。
应谦有些担心法器失效，毕竟这件事光是看上去就显得不简单。
而法器最后的鉴定结果，看上去也确实显得怪异。
金属蝴蝶缓缓振翅从尸体上飞起，最后落在了不远处一个主动凑过来看热闹的村民身上。
村民看了看停在自己身上的法器，又看了看周围齐齐看向自己的其他人，慢了两拍地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不是啊，这个真不是我啊！你看看他们的死相，这也不是我能弄出来的东西啊！”
周围其他围观的村民却直勾勾地盯着应谦的法器看，认定了这就是证据——
“可是仙人的法宝这会儿就停在你的身上。”
“我突然记起来，栓子以前好像确实和你有矛盾？不会真是你干的吧？”
“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我之前就觉得你不是什么好人。”
双方开始对峙，场面整个乱成一团。
那个被法器指认的村民，最开始看上去像是要崩溃了的样子。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随着其他人摆出来的证据越来越多，那个被法器指认的村民，也快被锤实是杀人凶手了。
说到最后，或许是摆出来的证据实在无法抵赖，那个被指认的村民彻底没了表情，破罐子破摔地露出了嘲讽的表情，直接把凶案认了下来，开始说起自己过去遭遇的种种不公待遇。
故事到这似乎就正式结束了。
连带着村长也扭头看向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和他们道谢。
好像这真的就是个普通的“假装妖邪杀人案”。
但无论是应谦还是闻煜，都觉得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结束。
真凶不是村民，这也不是普通村民能犯下的案子。
闻煜是从未来的自己口中，证实了有魔修参与其中。
而应谦则是因为之前和闻煜的谈话，意识到了这可能是什么针对修士的陷阱。
应谦问：“你这个法阵还能撑多久？”
闻煜：“差不多三个时辰。”
应谦若有所思：“三个时辰么……”
三个时辰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找一个压根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真凶么？
这件事不会到这就真的只能结束了吧？
没有其他别的线索，又不能关闭法阵让凶手找到逃脱的记号。
如果轮换启动法阵封锁村庄，又或者是花费太多精力，最后消耗太大，反而可能被凶手一网打尽。
难道真的就只能这么算了？
感觉这三个时辰用来干什么都来不及……
应谦能想到的事情闻煜也能想到。
闻煜实在不想就这么算了，他转而略显焦躁地问起了另一个自己：“你有没有其他别的线索？”
应谦听到这话还以为闻煜是在问自己，他摇头：“没有其他别的线索了。”
这个村子里看上去真的很干净，没有什么残留的魔气痕迹，甚至找不到其他任何魔修存在的线索。
想要找凶手必须得有有用的线索，可是他们现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闻煜装作是认真地“嗯”了几声把人敷衍过去，等到魔尊的回答。
他相信另一个自己，一定知道自己刚才究竟在问谁。
而魔尊也确实知道，闻煜真正寻求的是他的意见。
【闻煜】：“自欺欺人……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这里的人十有八九已经全死了。”
“想要找到魔修，说难也不难，也不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直接一路杀过去就好了。”
“这些村民真心觉得这是什么凡俗间的普通杀人案。他们之前态度平平，一路过来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露出反常的反应，估计那魔修已经彻底替代了他们，获得了他们身体的全部掌控权。”
闻煜垂下眼，他确实隐约意识到了这一点，可他也是真的不想动手。
万一魔修只是短暂夺取了他们对身体的控制呢？万一魔修只是让他们失去神智配合自己呢？
万一这些人还活着呢。
闻煜不知道未来成为魔尊的自己的心思，他觉得未来的自己在经历一系列的挫折后开始变得陌生。
但是魔尊知道过去自己的想法。
只是看着此时另一个自己的反应，他就知道闻煜这时候还抱有那些微妙的侥幸。
【闻煜】和魔修打了太多交道，他清楚那些究竟都是什么人。
【闻煜】反问：“你是觉得，在有其他更加省事的方法的前提下，一个魔修会额外花费更多的时间精力，无所谓这些村民随时可能清醒过来一瞬间的风险，只希望自己操纵的对象能安稳地继续活着？”
闻煜闭了闭眼。
他知道魔尊可能说得没错，但还是无声地表示了自己的拒绝。
或许这些人确实都死了，但同样也存在“为了瞒天过海于是留下几条性命迷惑修士”的可能。
只要这个可能存在，他就做不出来径直动手的事情。
……就真的没有其他别的可能了吗？
闻煜下意识看向了应谦——这个在原定未来死在这里的归元阁修士，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启发。
他还是没有放弃寻找真凶。
究竟什么情况下，面对这样一个修为近似的修士，动手的魔修确定能得手呢……
出身大宗门并不缺少法宝，直接硬碰硬得手概率不大。听说发生怪事于是走进村子，说明应谦不会缺少应有的警惕。
究竟是什么样情景，会导致应谦死亡、未来悬赏令发布呢？
闻煜看了一眼周遭吵闹的环境，感觉就算是没有他，单单应谦一个在这，看到法器最后指认的是个普通村民，估计也不会因此放松警惕。
还是说让应谦放松警惕的会是什么特定的人？
装作是普通村民靠近？就算是村民突然靠近，得手的可能或许也不会很大吧。
还是说年纪小的孩子、或是什么老人？但是应谦这样也不像是对小孩老人有耐心的样子。
闻煜的视线快速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和身后的那些尸体上。
他突然意识到，无论是他还是应谦，他们站在门口警惕地望向门外，警惕随时可能朝他们袭来的任何攻击。
但相比在场其他任何活人，他们对这些“死人”的警惕心是最弱的。
对面，应谦看着闻煜突然扭头直直看向自己，下意识避了避，觉得有些莫名。
正要问闻煜究竟在看什么，却见闻煜突然抽剑，劈向那些被掏心的尸体。
而其中一具尸体，居然直接就从地面上跳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