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困难的睁开眼睛，发现原来是那些人见他几天不醒，以为他这次死定了，所以正要卷东西逃跑，连他这个王的寝宫里都已经开始遭到偷窃，可想而知外面的情况有多严重。
江默正是在呵斥那些人，但是由于他现在的身份，不仅没有人听他的话，反而还有人出声嘲讽他。
百里撑着身体坐直起来，阴恻恻地道：“真当我死了吗？”
此声一出，满屋都惊了，那些刚才还趾高气昂的人纷纷吓得跪在地上。
江默欣喜地回头看着他道：“你醒了？”
百里清虚看着眼里喜悦不似作假的江默，又想起昏迷前他护着自己的模样，糟糕的心情总算好了些，看着江默，总觉得似乎与以往不同了。
“嗯，孤醒了。”
江默看他嘴唇干裂的模样，贴心地给他倒了一杯水。
百里清虚喝了三大杯水才好些，而后随口问道：“那个女人和孩子……”
“都死了。”江默淡淡地回答，说谎说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孤睡了多久？”
江默回答：“已经有两天了。”
百里清虚没再多问，而后借着江默的搀扶，起身开始大力整顿府邸中的纪律。
打的打，杀的杀，江默全程在旁边没有半句反对。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现在不出手遏制的话，以后将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看到他没反对，百里清虚莫明松了口气，心里也轻快了许多。
在涉及仪仗队的时候，百里清虚不仅没有说半句不是，还奖励他们以后再接再厉。
江默极为不解地开口问，得到了如下的回答。
“百姓本来就因为我是奴隶的身份不服，而这些东西是专门做给别人看的，只要时间够久，他们就会慢慢忘记我的过去，从而接受现在的我。”
江默初听这个想法觉得有些好笑，可是认真思考后，又觉得有几分合理之处，因为人就是势利眼的动物。如果百里清虚王者气势十足的样子深入人心，那么人们说不好真的会忘记或者忽略他以前是个奴隶的事实。
在这个出生决定命运的时代，他出生确实很难服众。
甚至于在他昏迷的这些天，就有不少人找上了江默，希望他这个天子赐封的正统诸侯王能够杀死百里清虚取而代之。
江默有心动过一瞬，不是杀死百里清虚，而是取代他的地位，将其控制在手掌心。
不过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郑重地拒绝了那些人。
一来，他看不出百里清虚的深浅，不知道他隐藏的那些士兵在何处。
二来又不知道百里清虚会毁灭世界的力量究竟是如何被激发的，万一他取代百里清虚之后，百里清虚心态爆炸力量激发，直接灭世了的话，那任务就要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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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府邸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距离百里清虚吃下回溯丹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江默已经初步取得了百里清虚的信任。
也因为他之前救主有功，百里清虚废除了他奴隶的身份，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个平民了。
这段时日，正好是秋收结束的时间，有些忙碌，因为这个时代的百姓要交他们的税——也就是粮食了。
百里清虚身为王，自然是不用亲自去收税的，他只用听听下面传上来的报告，偶尔下令处理一些地区不交税的刺头。
不过即便只是如此，他也显得十分忙碌。
江默每天都会看到不同地区世卿赶来汇报今年收了多少粮食。
在感叹了一句古代生产力落后的同时，江默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百里清虚送走了今日最后一批人，看着江默百无聊赖的样子，忽然开口道：
“还记得那一日孤所说的话吗？”
“什么？”江默突然被问懵。
百里清虚微微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地道：“孤满足你的愿望，但是你也要答应孤一件事。”
愿望？
江默顿时坐直了身体。
忽然想了起来，他之前说自己的愿望是百里清虚做一个不弑杀的好君主。
他现在这么说的意思，是认真的？
“殿下想要我答应什么？”江默有些保守地问。
“你……教孤认字。”
百里清虚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江默的表情。
他看起来，好像在紧张？
江默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道：“你居然不识字？”
这不合理啊，明明百里清虚当上王已经有很多年了，如果他想识字的话，那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前仆后继的上来教他。
百里清虚垂下了眼眸，长而密的睫毛在他的眼帘下方投下了一层浅浅的阴影。
“他们要么宁死不屈，要么敷衍于我。”
他的声音十分平淡，但是江默却听出了他平淡语气下的苦涩。
无论是失忆前的他，还是现在失忆后的他，都曾试图寻找过能够教他认字的老师，但是都失败了。
只是短短的一句，就足够江默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这个时代的知识是被贵族绝对垄断的，阶级极为分明，贵族自从出生就自觉高人一等，即便奴隶出生的百里清虚打破了自己的阶级，但是却无法打破他们已经固化的观念。
即便百里清虚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王，但是他们依旧看不起他，觉得他不配识字，自然也不会真心的带他融入这个阶层。
“我答应了！”江默高兴地回答。
他答应得太快，让百里清虚都愣住，看着江默表露出来的高兴不似作假，他的心情有些复杂，胸口的心脏有些发涩。
其实开口的时候，他早就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
江默是真的很乐意当他的老师，不仅是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的进行洗脑之事，更是因为在上次刺杀之前，面对无力的妇孺时，百里清虚所表现出来的善良一面，让他对这个“反派”的印象大为改观。
所以他愿意把百里清虚当成朋友一样相处，自然也就愿意帮助他。
说干就干，江默当即带着他去隔壁书房，让人送来毛笔、墨水、竹简，然后又找出了一篇极为简单的文章，开始带着他读书写字。
江默发现，好像从这时候开始，百里清虚就时常会用亮晶晶的眸光注视着自己，里面暗含的崇拜意味，让江默瞬间感受到了小学老师的快乐。
当日深夜。
江默在王的寝殿中睡得很熟。
没错，现在的两人依旧共处一室。
按道理现在的江默应该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了，但是百里清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提提让他搬出去的事。
江默为了能时时刻刻关注他的变化，自然也就不提。
于是两人就这样无声的达成了默契，继续在一个房间睡。
不过现在的江默不再像以前地位低下那样睡地毯上，而是拥有了一张属于自己的软塌，就放在不远处。
屋子里的影子随着灯火跳跃，映照在百里清虚睡得并不安稳的白皙脸庞上，也照出了他额头的冷汗。
他最近时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那些梦在大多数时候都没有什么逻辑可言，但是在梦中因为江默所产生的那些情感，是那么真实。
他在梦里看到了江默。
他看到自己和江默在一起笑的十分开心，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十分友好，可是到了下一瞬，一个女人出现，那个女人是安茉莉。
江默瞬间就将所有的视线放在了安茉莉的身上，他甚至看到了江默用深情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她。
他心里不舒服得很。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那个女人只能属于自己。但是他同样也喜欢江默，不想因为区区一个女人就破坏了他和江默的感情。
他十分苦恼。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他高兴地对江默说，我们联手解决掉李闻，然后一起拥有安茉莉。
晴朗的天空瞬间阴沉了下来。
啪！
他被江默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脸都被打得偏向一边，全世界在他的耳朵里仿佛瞬间失去了声音。
澎湃的屈辱和愤怒占据了他全部的内心，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这世上最令人痛心背叛。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多么喜欢江默，就有多么想要杀死他。
他看向动手的江默，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却看到了江默望着他的眼神，让他瞬间从头凉到了脚。
那嫌恶鄙夷的目光。
蔑视的神情。
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瞧见了一只拦路的蛆虫。
他只感觉脑子里嗡地一声。
仿佛有什么失去了控制。
百里清虚猛睁开眼睛坐直起来，整个人用力地呼吸着，望着前方的眸中惊疑不定，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那个梦境中缓过神来。
他抬头擦去额头的冷汗，回想着刚才的那个梦境，脑海中再没有了半点睡意。
想起梦里的江默的眼神，百里清虚忽然感觉心脏刺痛难忍，他抬手用力地去抓自己最接近心脏的肉，却怎么也无法缓解那疼痛。
忽然他余光看见了离自己不远的江默，于是便赤着脚走下床，无声地走到那软塌前，单膝跪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江默，心里的疼痛，兀地就好了许多。
他回想起了江默平日里看自己的眼神。
他竟然感到无比庆幸。
幸好那只是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