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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01 章

    雅尔江阿是成年、且是壮年铁帽子王, 绝对的大权独握,绝对的思想独立,他要是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情, 谁都左右不了。

    康熙帝不能,德隆就更不能了。

    人都是有立场的,你像是德亨,你说他忠于康熙帝, 嗯也许吧,但若是他谁都不沾,只忠于自己,也是一种立场。

    雅尔江阿只是选择了自己的立场而已,后果全由自负,所以,谁都无可指摘。

    不过,雅尔江阿是雅尔江阿, 德隆是德隆, 康熙帝将两人分开之时,父子两个就可以有不同的立场了。

    这在一个家族当中, 也是被允许的。

    康熙帝的身体是真的大不如以前了,他自己也不得不服老,甚至跟大臣们直接说“朕躬有疾,今虽痊愈,尚觉软弱”这样的话,然后腊月祭祀以及元旦大礼等, 都委任大臣们代行。

    以前都是让年长的诸皇子们代行, 现在, 主要以领侍卫内大臣尚之隆为首, 礼部尚书富宁安和理藩院尚书阿灵阿为辅,代为行礼。

    比如冬至是富宁安代为行礼,到了岁暮祭太庙,就让阿灵阿去。

    越到年底,政务越少,且康熙帝身体越发懒怠,在御前当差就十分清闲,但这是对赵昌和拉锡、纳布森这样的壮汉来说的,对德亨和德隆这样的,就一点都不清闲。

    他们得去南书房读书。

    今年秋闱,明年大比,朝野很有不少好文章呈了上来,于是,康熙帝闲来无事,就由翰林院侍读学士们读书。

    偶尔,几乎每天都“偶尔”的,把在南书房读书的十七、十八阿哥等陪读的拎过来,考问学问。

    可把个德隆给为难的,哪里还记得什么八啊几的,半夜做梦都在念叨孔夫子。

    德亨就是练字、练字、练字

    每天练的手腕酸疼,力求一张纸上能让康熙帝至少给他圈出一个好字来。

    在不当值的时候,德隆就和德亨一起去圆明园找弘晖,然后跟着胤禛打坐修禅,读佛经。

    没错,胤禛拜了章嘉活佛为师,每日在家,不是打坐冥想,以求天人感应之契机,就是焚香抄写佛经,送去法源寺活佛跟前供奉,为康熙帝祈福。

    果真是无欲无求“天下第一大闲人”了。

    对得起康熙帝给他赐的“圆明”这个园子名字。

    德亨还知道,胤禛每日在园子里,除了打坐修禅之外,他还亲自挑选耕牛和种子,以求在来年开春之后,亲自下地去耕地播种。

    弘晖背地里还偷摸跟德亨和德隆说,他曾经偶然听阿玛跟额娘唠叨过,说是等新一茬豆苗(藿)长出了来了,他就亲手采集了,送去给皇父加餐。

    德亨:

    正所谓男耕女织,德亨是不知道历史上四福晋和胤禛真正感情是如何的,但就现在而言,四福晋有一个半(德亨算半个)儿子加两个女儿,她的日常全部就是围着孩子们和夫君转。

    如今儿女茁壮成长,虽然大女儿不听话,让她很烦恼,但有月兰庄敏郡主在前,四福晋想着她的女儿总不会比月兰差了,加之有德亨在旁开解,她慢慢的也想开了。

    再加之,不知道胤禛是怎么想的,居然只带着她和孩子们来园子里住,没带小格格。

    难得一家子清清静静的住在圆明园里,四福晋心情舒泰,自然要知好儿,要“感恩”,要支持夫君的全部决定和爱好。

    夫君坐禅,她就焚香,夫君吟诗,她就奏对呃,这个她不行,那就抚掌好了

    夫君牵牛,她就撒种。

    总之,做足了夫唱妇随的态度。

    胤禛自是很满意。他将福晋带着身边,是怕京里府邸有主人,有些人往他府上投帖,福晋不查,将他给带累了,这才留奴才看家,将一家子都带到园子里看着。

    谁成想,福晋竟然还有如此妙趣,觉着夫妻多年,他们总算有了点夫妻的样子了。

    所以说,这女人哄男人啊,你得看她乐不乐意,乐意了,才会琢磨着下功夫。

    至少四福晋这功夫,是下到位了。

    德亨也很有兴趣参与,他特地在他和弘晖、德隆的院子里养了一瓦罐蒜苗,拿去送给胤禛,然后爷儿两个兴兴头头的讨论,怎么样才能将蒜苗养的又粗又壮,蒜味儿还浓。

    弘晖:我再一次感觉到,你俩才是亲父子。

    德隆:你们这爱好,真挺与众不同的。

    然后当天正餐的一道菜就是蒜苗炒腊肉,胤禛那是一口没吃,全部进了德亨和弘昀的肚子。

    胤禛正在修行呢,蒜是五辛、也是五荤之一,他不吃,其实德亨知道,是胤禛不爱吃味道大的东西,他喜欢清淡的。

    弘晖遗传了胤禛的怪脾气,对葱韭蒜那是一点都不沾;德隆是吃不得,他吃了脾胃不舒服;胤禛不喜欢,四福晋自然也是不吃;依尔哈倒是想吃,但德亨怕她不好克化,就给了一根指节长的蒜苗叶子让她尝尝味道儿。

    真正和德亨一个口味的,居然是侧福晋李氏所出的弘昀。

    别看德亨在胤禛府上生活了三年,他正经和弘昀没在一桌吃过几回饭,这次要不是胤禛将府上年纪稍大的孩子都带来圆明园,德亨和弘昀也不会有机会一桌吃饭。

    弘昀学着德亨的吃法,洗干净手,将菜和肉都卷在薄薄的烙饼里,拿着吃,吃的可香了。

    德亨亲眼看到立在弘昀身后的保育嬷嬷欲言又止的,但碍于主子爷和主子福晋在场,对弘昀这种吃法并未有呵斥之语,就不好开口纠正。

    一盘蒜苗炒腊肉,就被德亨和弘昀两个,你一张饼我一张饼的卷着吃了。

    因为吃了蒜苗,当天晚上佛事德亨被胤禛禁止入佛前礼佛,德亨无法,只好坐在外间读仓央嘉措的诗集。

    正版他已经珍藏起来了,他拿出来的是手抄版和翻译版。

    胤禛对□□仓央嘉措的注释经书做了批注,觉着还是章嘉活佛的佛法更胜一筹,但□□的注解亦有可取之处。

    博采众家之长,方是治学的道理,是以,胤禛并不反对德亨读仓央嘉措的注解佛经和诗集。

    四福晋先从小佛室里出来,她礼佛是一种生活方式,不虚度,亦不沉迷。

    反倒是胤禛这种郑重其事的礼佛行为,更像是一种仪式。

    你见谁天天搞仪式的,也不嫌闹的慌。

    四福晋见德亨对着烛火读一本经书读的津津有味,探头一瞧,笑了。

    德亨有些不好意思,唤了声:“额娘。”

    四福晋捧了一碗热茶暖手,笑道:“日子过的可真快,眼看着你跟弘晖就长大了。”

    德亨立即道:“哪里,儿子还小呢。”

    四福晋笑的更厉害了:“我只见小孩子都盼望着长大的,就你,总说自己还小,还小。”

    德亨:“长大有什么好的,三千烦恼丝,皆由‘长大’二字而来。”

    四福晋叹笑道:“你这话,懂事的就很不像小孩子。”

    德亨:

    四福晋拿过德亨放在桌子上的诗集,念道:“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谁,可助我臂,纵横万载无双;谁,可倾我心,寸土恰似虚弥”

    在这寂静的夜里,听女子平静淡泊的声音,守着佛堂一灯烛火,朗诵寂寞多情的诗句,怎一个清冷了得。

    德亨听着听着,不由有些痴了。

    四福晋看他这样,淡淡的愁绪攀援上眉头:

    这个孩子,比卓尔和弘晖两个加起来都要让人操心。

    他的心太大了,既能装的下宇宙星空,也能装的下儿女情长,一个人,若是什么都装的下,那可就太难了。

    想到卓克陀达,四福晋心下又是一叹,看着玻璃窗外漆黑的夜空,不由喃喃道:“也不知道卓尔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德亨:“应该是在和月兰姐姐做交接吧?”

    月兰被正式册封郡主,不日将出发去准噶尔,按说她本就不属于织造局的人,她直接抬脚走人就行了,但德亨知道了雅尔江阿的立场后,就写信让卓克陀达代替月兰留在织造局,掣肘雅尔江阿。

    四福晋忧心:“我还是难以想象,卓尔能做管事的样子,她真能做好吗?当差可不比在府里辖制一两个婆子,有我暗地里给她兜底。”

    雅尔江阿可是宗人令,织造局里有多少宗室啊,要她说,让胤禛去,都不一定能掣肘的了雅尔江阿,让卓克陀达掣肘他,光想想就很儿戏。

    德亨笑道:“额娘,卓尔姐姐需要历练,她能不能做好,得先做了才行。”

    “而且,乱拳打死老师傅,别人无招可寻,她才有胜算。我觉着她能行。”

    四福晋:“要是不行呢?”

    德亨无所谓道:“不行就不行呗,那帮子大老爷们,还能拿一个小格格怎么样呢?”

    四福晋:“你就不怕她把织造局给折腾没了?”

    德亨垂眸:“总比拱手送人的强。”

    肉烂在锅里,不管织造局怎么折腾,都是宗室内部的事情。

    折腾没了正好,重建就是了。

    四福晋深深叹息。

    这就是德亨让人操心的地方,他说卓克陀达可以乱拳打死老师傅,要四福晋说,他才是这个爱出“乱拳”的人。

    谁能想到,被选中断八贝勒一条臂膀的,竟是一位及笄少女呢。

    四福晋:“我听说,圣旨送去显王府后,富察太妃眼睛差点哭瞎了。”

    德亨勾了勾唇角,又立即压下去,道:“月兰姐姐恐怕要高兴疯了。”

    四福晋抚了抚胸口,不确定道:“我不会也有这么一天吧?”

    “庄”字代表了什么,年岁离的又不远,那位太后的故事谁没听说过啊,那是一般女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至少那位太后正经大婚过,而月兰

    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就这么让她去准噶尔,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这眼看卓尔就要走月兰的老路了,这,她这个做额娘的,以后不会和富察太妃一般,躲屋子里把眼睛给哭瞎吧?

    德亨笑道:“额娘,您多虑了,卓尔姐姐和月兰姐姐性子完全不同,她不爱这个。”

    四福晋朝德亨那里凑了凑,小心问道:“那她爱什么?”

    德亨想了想,道:“大概爱天空辽阔吧。”

    四福晋:

    “她该托生个男人的。”四福晋喃喃道。

    德亨拿起诗集翻看,淡淡道:“男人女人,有什么区别。”

    四福晋听了这话,又要叹息了,却也无话可说。

    已经活了半辈子了,要四福晋来说,男人,女人,是没有区别的。

    是这世间的人给定了规矩,这才有了区别。

    越到年底,家家户户越发忙碌起来,送节礼的,收节礼的,道好的,道恼的,不一而足。

    福顺的新年节礼赶在小年前押送来了京里,是大表哥巴尔图亲自押送的。

    巴尔图此次代表父亲回京,一是走亲戚,主要是看望刚生产过的姑妈和小婴儿,二是祭扫祖宗坟茔,以及,他会等到清明之后再回福顺任上。

    德亨在畅春园外不远处的一处茶楼里看大舅的信,和往常一样,里面细细说了广东粤海关与洋人贸易情况,以及当地民风民俗。

    德亨一一阅览过后,然后又翻回去,盯着一句话喃喃念出声道:“葡萄牙大班说,在大洋彼岸,一块如雷州这般的陆地上,生长有一种会流淌乳汁的树木,当地民人,奉为圣树”

    “会流淌乳汁的树木”

    巴尔图笑道:“阿玛听那个葡萄牙人说了后,就跟我道,小表弟你一定会喜欢这种神树,所以就仔细询问了那个葡萄牙人,这种树长什么样,怎么种植,怎么养护

    可惜,那个葡萄牙人粗鲁的很,总也说不明白,阿玛就许他下次来了,还可以停靠雷州港,但必须有他说的这种树才行。”

    德亨喜道:“大舅真这么说的?”

    巴尔图笑道:“自然,要什么样的船停靠海港,停几天,装几天的货,装什么货,不过是阿玛一句话的事,为了能在雷州做生意,那个葡萄牙人,一定会将他说的树带来的。”

    德亨忙问道:“那这艘葡萄牙船下次什么时候能到港?”

    德亨有充分的理由断定,那个大洋彼岸,说的恐怕是美洲,而那种“会流乳汁”的树,就是橡胶树。

    巴尔图道:“下次到港,至少要到明年冬天了,夏天有暴风雨天,不好行船的。”

    德亨点头道:“能来就好,只要能来,咱们可以等的。”

    巴尔图好奇问道:“你知道这种树?是你跟阿玛说的那种胶树吗?”

    德亨道:“可能吧,毕竟都是从树皮里流出来的,是不是,等带来了就知道了。最近京中形势十分复杂,表哥你若是出去走动,一定要带上我给你派的人手”

    娘家侄子回京,纳喇氏不仅生日过的舒畅,这个年更是过的称心如意。虽然少了很多酒啊会啊的几乎全部让叶勤和德亨爷儿两个给推了但一家人过节,温馨又热闹,也是福气。

    修养了一个冬月,康熙帝的身体大好了,康熙四十八年正月一开笔,康熙帝就开始查问去年众满汉文武大臣,为何一致举荐胤禩为皇太子的事情。

    反复诘问后,康熙帝得出一个结论:此事,一定是舅舅佟国维和大学士马奇默喻于众,众人畏惧两人的权势,附议举荐胤禩为皇太子。

    当时,康熙帝是在乾清门听政时,对着众臣子说的这个结论,德亨就在丹璧下站着,所以,他看了全程。

    康熙帝诘问佟国维,佟国维认了,并表示了,他觉着胤禩是最佳人选,所以他选了胤禩。

    然后康熙帝又诘问马奇,马奇当然不认啊,因为在第一次议立新的皇太子时,因为马奇是胤禩佐领下人,他属于胤禩的门人加奴才,所以康熙帝示意马奇,让他不要参与举荐。

    马奇当然领康熙帝的好意,若是胤禩最后立为皇太子,那他是胤禩的奴才,天然就是胤禩这一边的,若是胤禩最后没被立为皇太子,那他没参与,就不会得罪新的皇太子。

    但关键是现在,大臣们一致举证,是马奇示意的他们,他们听了马奇的话,才举荐胤禩做皇太子的。

    你说康熙帝生不生气。

    好啊你个马奇,你是何居心!

    马奇那个冤啊,当朝就和康熙帝吵起来了,再三申明:我没说,不是我,皇上您冤枉我了。

    康熙帝:好,你说朕冤枉你了,张玉书,你来说,是不是马奇暗示的你们!

    张玉书就说了:当天,满汉诸臣奉皇上旨意齐集,马奇和温达比臣先到,臣问马奇、温达,皇上为了什么召集我等。马奇说,皇上是命我等在诸位皇阿哥中推举可立为皇太子的。臣又问,你推举的是谁?马奇说,大家意欲举荐胤禩。臣想着,大家都这么有志一同了,臣就一同保奏胤禩为皇太子了。

    康熙帝痛心疾首道:你们看,你们看,这明明就是马奇在暗地里提示你们,要你们一齐保举胤禩为皇太子。

    马奇这个人,向来行事荒谬、悖乱,所以在这样的大事上,才心里藏私,简直枉为人臣。

    然后又开始数落马奇,你祖父你父亲你伯父你叔祖你

    总之,将马奇在大殿上,当中众满汉文武朝臣的面,数落了一顿祖宗的不是。

    说到激动处,康熙帝还下了丹璧,来到马奇面前推搡他,马奇那个气哟,一边哭一边辩驳一边和康熙帝推搡起来,两老头就这么在大殿里,当着朝臣的面,跟摔布库似的,你把着我的肩膀,我按着你的手臂,你给我一下,我给你一下,马奇的帽子被康熙帝给打掉了,康熙帝的龙袍也马奇给抓皱巴了

    两老头打架,大家都傻眼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居然还有人出馊主意,让快去请太后娘娘的。

    德亨看的津津有味的,这可真是,上下五千年吃瓜第一现场啊,真够劲爆的。

    德亨也看出来了,马奇是真的不敢把康熙帝怎么样的,而且,康熙帝身手在那里,马奇也奈何不了他,所以,最后是马奇凌乱着发辫,连帽子都没要,愤然甩袖出了大殿,离开了。

    他就这么离开了,没有跪安,更没有请罪,跟康熙帝打了一架之后,就这么生气离开了。

    可是惊呆了一众大臣们。

    看完热闹后,德亨开始为马奇担心了。

    看着明显有些傻眼的康熙帝,德亨正想着要想个什么法子快打破这尴尬难言的气氛,就见魏珠上前,问康熙帝,什么时候下朝。

    康熙帝大怒道:“散朝!”

    好了,大家总算可以离开了。

    康熙帝气的走路虎虎生风,德亨等小年轻都要在后头追着他跑,等回了乾清宫,康熙帝真是越想越气,又将马奇给骂了一大顿,尤不解气,晚饭都没吃。

    第二天,康熙帝又召集群臣,再将胤禩、佟国维和马奇给大骂一顿,然后让康亲王椿泰去捉拿马奇。

    马奇当天就下狱了,审问是审问不出什么来的,马奇还是坚持事儿不是他干的。

    于是,椿泰提议将马奇问斩。

    中间隔了一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康熙帝的气也消了。

    这个时候,康熙帝也回过味儿来了,马奇原本就是胤禩的奴才,他保举胤禩为皇太子是应当应分的,没必要糊弄他这个皇帝,否则会落下一个首鼠两端的骂名。

    还会得罪他这个皇帝,做了一辈子官的马奇,不会这么糊涂。

    马奇这样言之凿凿的说他没暗喻众人保举胤禩,其实就已经得罪胤禩了,马奇这是图什么呢?

    所以,康熙帝已经确定,马奇确实听了他的话,没有串联,更没有说话。

    只是,他说的那句话很有歧义,让张玉书他们给误会了。

    事儿往往就这么简单。

    要德亨说,马奇真挺冤的。

    不过,马奇当朝和康熙帝“互殴”可是事实,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康熙帝绝对饶不了他。

    康熙帝也没饶了他。

    马奇虽然没有问斩,但他以及全家、族人的差事和世职全部被撸了。

    马奇本人锁了,去交给胤禩看管,马武的侍卫革职,李荣保因为袭了家中爵位,领了世职,他要担主责,虽免死,但伽责。

    富察马奇一家,实惨!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宝子们,年底了,太忙了,我回到家时已经九点了,还能更出6000+,真是生死时速啊

    仓央嘉措谁,执我手

    谁,执我之手,敛我半世癫狂;

    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

    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

    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

    谁,唤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轹。

    谁,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

    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

    谁,可助我臂,纵横万载无双;

    谁,可倾我心,寸土恰似虚弥;

    谁,可葬吾怆,笑天地虚妄,吾心狂。

    伊,覆我之唇,祛我前世流离;

    伊,揽我之怀,除我前世轻浮。

    执子之手,陪你痴狂千生;

    深吻子眸,伴你万世轮回。

    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

    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深情。

    我,牵尔玉手,收你此生所有;

    我,抚尔秀颈,挡你此生风雨。

    予,挽子青丝,挽子一世情思;

    予,执子之手,共赴一世情长;

    曾,以父之名,免你一生哀愁;

    曾,怜子之情,祝你一生平安!

    第 202 章

    满朝皆保立胤禩为皇太子, 让康熙帝感受到了皇权被桎梏的危机,他日夜思量,如何破了这个局。

    思量来思量去, 发现,居然只有废太子胤礽能破这个局。

    胤礽

    康熙帝又想到了那一晚帐殿裂缝,和那柄寒光森森的匕首。

    康熙帝想说服自己,这都是张明德镇魇的, 让胤礽精神失常,魔怔之下才做出此等行径,但他午夜梦回时,总忘不掉那一晚胤礽亲口承认“是我做的”这四个字。

    索额图,朕的太子让你教坏了,你罪大恶极!

    还有胤祥

    康熙帝命道:“随朕去咸安宫看看。”

    德亨等:“是。”

    这是自胤礽被废以来,康熙帝第一次去看他。

    德亨还记得,历史上, 胤祉告发了胤禔镇魇之事后, 胤礽就被康熙帝放出来了,然后很快复立为太子。

    可能对康熙帝而言, 那晚太过触目惊心,即便镇魇之案仍旧告发,即便后来胤禛有替他向康熙帝告白,说明自己绝无弑父之心,康熙帝看似心有所触动,但他废太子之心非常坚决, 并没有半分动摇。

    所以, 即便过年, 胤礽仍旧幽禁在咸安宫内, 不得出。

    那么,康熙帝这会子要去亲自看看胤礽,是有了复立之心了吗?

    德亨心下不能不忧虑。他以为胤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如果让他翻了身,德亨不敢想以胤礽的疯狂,会对自己做些什么。

    咸安宫在西华门内,康熙帝坐着御辇,德亨、德隆、赵昌、傅尔丹带着二十个乾清门侍卫,和梁九功、李玉一起跟随,从乾清门出,走西宫道,过内务府门,上断虹桥,过武英门,至咸安门,直走了四分之一个宫城。

    在武英门门口,德亨看到了哈图尔,康熙帝让停下御辇,问道:“你手上拿的什么?”

    哈图尔忙回道:“回禀皇上,奴才才从武英殿出来,取了往年校注的四经集注,刊印出来,以备春闱之后,供在京学子购买钻研。”

    春闱在二月,杏花开时。

    上一个春闱之年,康熙帝让油印局那时候还只是礼部下辖的一个小作坊,这两年油印书本供不应求,康熙帝就下令建了油印局,划归胤祉管,哈图尔就特简为油印局总裁刊印了他挑选出来的经注和文章,在学子当中反响出乎意料的好,都是歌功颂德他这个皇帝的。

    康熙帝尝到了甜头,便在年前挑选出今年要刊印的书籍和文章、圣训,让油印局多多刊印出来,等春闱一结束,就送去内务府各大书坊售卖。

    康熙帝是看不上售卖的那几个铜子儿的,他要的是学子们对他的感恩戴德,和彰显他的文治武功。

    李玉将哈图尔手上的武英殿集本拿给康熙帝看,康熙帝大体翻看了一下,道:“照此刊印吧,印与天下众学子的文章,一定要慎之再慎,宁愿不刊,也不要有错漏、不严谨之处,以免贻笑大方于天下,耻笑于朕。”

    哈图尔领命应下。

    康熙帝挥挥手,御辇重新抬起,在哈图尔的跪安中向着咸安门走去。

    德亨和哈图尔对视一眼,跟陌生人一样,若无其事的跟随在后。

    明面上,哈图尔是胤祉的人,也就是太子的人,所以,虽然背地里德亨和哈图尔有非常密切的往来,但对外,两人都远着。

    咸安门外侍卫林立,层层把守,见到康熙帝后,侍卫领班七十叩首请安,康熙帝让都噤声,不要闹出动静来。

    更不可能通报了。

    在草原上时,七十和另一个侍卫陈林,一起被康熙帝送给胤礽,换了王彩来。

    想也知道,这两人就是康熙帝的人,送去胤礽身边去监视他的,肯定也不得胤礽重用。

    现在好了,成了看管胤礽的侍卫领班了。

    其他人都留在外,康熙帝带着梁九功和赵昌两人进去。从一瞬间打开的大门里,德亨看到,胤礽正背手站在一株花树下读书。

    花树自然没有开花,但绿芽已经新发了,胤礽站在花树下,长身玉立,听到动静后,转身,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眸。

    然后,大门就合上了。

    德亨垂下头,觉着以胤礽现在这个状态,有非常大的可能,会打动康熙帝。

    康熙帝在咸安宫内待了超过一个时辰,说了什么,也只有两父子和梁九功、赵昌两人知道,其他人都一概不知。

    但出来后,康熙帝心情没有高昂,但很放松,这一点德亨是感觉到了。

    第二日,就轮到德亨休假了。

    德亨跟康熙帝请旨,他想去马奇家里看看。

    康熙帝还记得富察家的富昌、福保顺和傅宁和德亨交好,如今富察家被皇上问罪,德亨去看看小伙伴,也是应有之义。

    因此,康熙帝答应了,但他跟德亨重申:富察一家都有罪,德亨行事要以皇恩为重,莫要失了分寸。

    就是警告德亨,不要意气行事,替富察家走门路或者搞一些其他的他这个皇帝不喜欢的。

    德亨心道,我可是亲眼看到您跟马奇打架的,马奇都将您的龙袍扯出丝线了,我是犯了多大的糊涂才会替他走门路啊。

    而且,马奇都这样了,您都没问斩他,那说明您心里还是念旧情的,等您什么时候气消了,再想着用人了,马奇自然就会起复。

    哪里需要我来做什么。

    德亨谢恩,然后和德隆去圆明园叫上弘晖一起,打马回京。

    三人回国公府一趟,换了行装之后,去了富察家。

    富察家一片愁云惨淡,大白天的,门前更是不见一个行人,好似连挑贩都绕着他们家走似的。

    德亨来扣门,开门的门房见到德亨他们,立即敞开大门让进去。

    德亨三个迈步进门,道:“劳烦你先去通报一声。”

    这门房有年纪了,此时就一拍脑门,连忙告罪,让一个小厮陪着,他进去通报。

    德亨等等了一刻钟,是住在隔壁院子的马武和僧格一齐带着家中小辈来迎接的。

    马奇还在胤禩那里被看管呢,李荣保在宗人府带伽服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归家。

    如今四家,就只剩马武和僧格两个照看了。

    德亨问道:“你们家中还好吧?”

    福保顺垂头丧气的,道:“都囫囵在家呢,没有再好的了。”

    这还听着像是反话,但却也是事实,马奇做的事儿,够杀头的了,结果只是削职,人都囫囵着在呢,还想什么?

    马武也道:“皇恩浩荡,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咱们都听皇上的。”

    僧格也道:“是,我等,不胜感激。”

    德亨:

    你们都这么说了,德亨也不好再说其他的,就道:“我能去看看富察夫人吗?”

    在马奇的家里,看望的自然是马奇的夫人。

    马奇夫人卧床,挣扎起身来见客,看着憔悴的不行。

    德亨见此,少不得要安慰两句,但富察夫人担心的不只是马奇和李荣保。

    她道:“十三阿哥府上的富察格格那里,我之前亲上门去,没见到人,现在我们家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在里面,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我我老婆子”

    说着说着,富察夫人就泣不成声了。

    胤祥府上的富察格格,只是马奇的侄女,大房的庶女,胤祹的嫡福晋富察氏,才是马奇夫人的嫡女。

    如今富察家失势,按说,马奇夫人更担心自己的嫡女才是,但富察氏是经过大选正经指婚的皇子嫡福晋,就算富察家失势,也不损她皇子妃的尊荣。

    但富察格格就不一样了,她本就只是一个格格,日子久了,要么凭借子嗣,要么凭借娘家家世,可以晋升侧福晋。但现在富察格格还未有孕,胤祥又这样了,富察家又失势了,这可让富察格格怎么过,后宅的流言蜚语就能要了她的命。

    所以,富察夫人不担心自己的女儿,她更担心侄女儿。

    富察夫人对小辈,真是拳拳慈母心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德亨安慰道:“十三婶是个大度和善的人,她会照看好府上的女眷的。”

    马奇夫人泣道:“十三福晋没让我见人,我知是为着格格好,我们家这个时候,不沾上来才是最好的。只是,您不知道格格的为人,她是个爱往心里装事儿的,我去,是想劝两句,让她放宽心,好好伺候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晋,以后少不了她的好日子过,也是告诉她,家里都好着,让她不要忧心”

    大房的僧格咳声叹气的,更增添了一丝羞愧,长揖道:“让二婶操心了。”

    富察格格是大房的,是僧格的妹妹,要论忧心,也该是僧格的福晋忧心,长嫂如母才对。

    马奇夫人道:“格格是我看着长大的,与你无关,你们爷们自去吧,莫让客人看了笑话。”

    德亨忙道:“我这就走了,我已经跟皇上请了旨了,要去看望马奇大人,来府上一趟,就是问问可有要我带的。”

    马武和僧格都是一喜,德亨忙道:“字纸什么的不行,带两句话可以,换洗的衣裳和吃食也可带上一些。”

    说着,就询问的看着马奇夫人,他觉着,马奇的夫人比僧格和马武两个男人要可靠多了。

    马奇夫人先道有劳,然后想了想,道:“春寒料峭的,就捎带一件大氅,一身换洗衣裳吧,吃食上就不用了,想来八贝勒饿不着他。话么,就说家里都好,让他好好在牢里待着。”

    德亨:“没有了?”

    马奇夫人点头:“没有了。”只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德亨,她知道德亨和胤祥交好,她想托德亨去看看富察格格。

    德亨知道她所想,道:“内务府那边,送往各皇子府的春日供奉已经备好了,我托内务府的人,去十三阿哥府上的时候,帮忙问一句吧。”

    虽然拐弯抹角的,但马奇夫人已经很感谢了,连连道谢不已,还要送上谢礼。

    这个时候,德亨哪里还会要谢礼,让其他人留步,只让福保顺三个去送他出门。

    德亨跟福保顺道:“若是有生活上的难处,尽管开口。”

    福保顺点头,又摇头,道:“我们家还有些私产,生活上不缺的。”

    德亨也知道这些,只是关心的话还是要说的,说出来听的人心里热乎。

    他又对傅宁道:“十八阿哥托我带话给你,说等过些日子,大家都不大记得这件事了,他就将你要去身边做伴读,让我问问你,你愿不愿意。”

    这个时候,胤祄还想着他,傅宁怎么会不愿意,连忙道:“我愿意的。您帮我带话给他,多谢他赏识,傅宁感恩戴德,铭记于心。”

    德亨道:“你还是先问问家里大人的意思,再做决定。”

    傅宁讷讷道:“都这个时候了,家里大人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德亨:“这才什么时候,我建议你先问问家里大人,至少先等马奇和李荣保都出来了,再做回应比较好。”

    傅宁三个都惊了,忙问道:“我二伯/二叔祖/四叔/阿玛还能出来吗?”

    德亨奇怪:“皇上没说不放他们啊?”

    傅宁呆呆的:“可也没说放了他们啊?”

    德亨:“所以说,还早着呢,这才几天?”

    三人对视一眼,都道:“好吧,我们都在家等着。”只是,看着德亨的眼神亮晶晶的,显然是将德亨的话当做某种信号了。

    德亨:

    算了,他们相处一年多,已经有默契了,德亨相信他们不会乱说的。

    就当是误会了,安慰一下家中女眷也好。

    德亨带着给马奇的东西去了胤禩府上,德亨希望胤禩不在家,但很可惜,胤禩在家。

    胤禩不仅在家,看他好整以暇的样子,德亨升起了一种直觉,胤禩,好像专门在家等着他上门一般。

    紧接着,德亨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康熙帝身边有胤禩的眼线,所以,德亨前脚跟康熙帝请旨,胤禩后脚就得到消息了。

    主宾落座,胤禩让上糖果点心茶水,德亨盯着其中一盘棉花糖和一盘牛轧糖不动。

    弘晖和德隆对视一眼,都担心的看着德亨。

    棉花糖和牛轧糖是一种新的、京中没有的糖果,是德亨他们从草原回程,在承德停驻那几天,琢磨着新做出来的。

    起因是织造局运来一批晒干的玉米,德亨就琢磨着怎么吃这干粮,最后他想到了用玉米淀粉做棉花糖,然后用棉花糖做牛轧糖。

    一直到德亨他们走,这棉花糖和牛轧糖都没有做出来,回京后德亨就将这件事给忘了,倒是在卓克陀达的来信中,她说她还在做,而且已经做的很有模样了,等她做出最好吃的糖果,她就连同方子一起给他们送来,孝敬胤禛和四福晋。

    现在,卓克陀达的糖果和方子德亨他们还没收到,倒是先在胤禩这里看到了。

    德亨拈起一颗棉花糖看了看,小小咬了一口,只尝了一下,就放下了。

    胤禩笑问道:“不好吃吗?”

    德亨脸色有些不好看,问道:“这是什么糖果,哪里来的。”

    问话语气很平,他其实已经猜到了。

    果然,胤禩笑道:“是雅尔江阿从承德送来的,给弘旺的周岁礼。叫棉花糖,果然跟棉花似的,十分的巧思。弘旺才一岁,哪里吃的了糖果,正好你们来了,拿来待客,还行吧?”

    “对了,弘旺周岁,我给你下帖子,你没来,是在皇上身边当差走不开吗?”

    没有,其实那天他正值轮休,他去和胤禛牵牛耕地去了,结果给自己手掌上磨了一个黄色的茧子,现在手掌一按,还疼呢。

    德亨看着手掌上的纹路,道:“我不想来,就没来。”

    弘晖忙解释道:“是那天他吃坏了肚子,哪里都不想去,怕去了别人家里给人添麻烦,就没来。”

    胤禩仍旧是笑呵呵的,道:“原来如此,你自小就没什么忌口的,来我府上,不管我给你吃什么,你都吃的津津有味的,有一次我问你,你怎么什么都吃,就没有不喜欢的吗?你还记得你怎么回我的?”

    德亨没有抬头,他道:“有这回事吗?我不记得了。”

    弘晖:

    德亨在八贝勒府上的事情,弘晖没参与,他也没听德亨说起过,所以,这回,弘晖替他圆不了了。

    胤禩脸上的笑容缓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转换话题,道:“你们是来看马奇的?他就在马厩旁边的杂院里,我让人带你们去。”

    德亨起身,眼睛看向外面,道:“有劳。”

    胤禩吩咐道:“余泰,你带他们去。”

    胤禩的贴身太监余泰忙在前带路,临下台阶前,胤禩捉住了德亨的手腕。

    德亨:

    “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已经走下台阶的弘晖和德隆听到话语,转过头来,就见胤禩站在廊下,牢牢捉住了德亨的手腕,不让他下台阶。

    胤禩对他们和煦的微笑,温和道:“你们去看马奇,我跟德亨说几句话。”

    弘晖上前一步,道:“八叔,有什么话好好说,德亨还小呢,您这样会吓着他的。”

    胤禩失笑一下,不顾德亨的挣扎,将他握的更紧了,对弘晖道:“放心,他可是皇上跟前的御前侍卫,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德亨拍着胤禩的手臂、手背,怒道:“你先放开我。”

    胤禩故意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悠哉悠哉道:“那可不行,你跑了怎么办。”

    德亨脸红脖子粗:“这里是你府上,我能往哪里跑?”

    胤禩人看着文雅,手劲儿是真的大,德亨怎么都挣不开,他身手一定不弱。

    胤禩:“是我府上。我府上你哪里没去过,你要真跑了,藏起来了,我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找都不一定找得到你。”

    德亨脱口道:“胡说,你福晋的院子我就没去过。”

    胤禩笑眯了眼睛。

    弘晖&德隆:

    弘晖道:“那好吧,我们先去看马奇,德亨就孩子脾气,八叔您让着他些,他要是说错了话,一定是无心的。”

    德亨大惊:“弘晖,你不管我了?”

    弘晖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以及,你们这么熟,倒显的我很多余。

    胤禩笑眯眯道:“知道了,你们快去吧,八叔我吃不了他的。”

    弘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倒是德隆,走的一步三回头的。

    胤禩将德亨往屋子里拽,德亨跟头牛似的脚踏地面抵死不从,胤禩就对回头的德隆笑笑,然后将他拦腰一抱,跟抗麻袋似的倒栽葱抗在了肩膀上,将不住扑腾着喊“弘晖救我”“德隆救我”的小子抗进了堂室里。

    德隆:

    弘晖叹道:“别看了,他们是老邻居了,八贝勒这么喜欢他,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德隆看了眼前头的余泰,跟弘晖小声嘀咕:“德亨明显生气了,我怕他惹恼了八贝勒。”

    弘晖:“我也很生气。”那是他姐姐做的糖果,他跟阿玛额娘还没吃到呢,凭什么。

    德隆烦躁道:“未必是我阿玛的错。”

    但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着亏心,这明明就是雅尔江阿拿了卓克陀达做的糖果送来给胤禩的。

    堂屋里,胤禩将德亨放下,德亨一落地就躲他躲的远远儿的。

    此时,胤禩面上没了他一直带着的温煦笑容,失落的叹道:“德亨,我很伤心。”

    德亨:

    胤禩:“我有哪里做的不好,让你这样躲着我。”

    德亨:

    胤禩:“我知道你很聪明,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不愿意站到我这边,我可以理解。你毕竟在皇上跟前当差,你要是明着站我这边,皇上会不高兴,呵,皇上一不高兴,马奇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但你不该阻拦我。”

    德亨冷笑:“呵。”

    胤禩摩挲着下巴,道:“你别不承认,承德织造局里有许多都是我的人,雅尔江阿更是织造局的头目,结果,这才几天,他再去,行事就变的缩手缩脚的。

    他还写信跟我说,现在的局里到处都是坑,月兰和卓尔一个接一个的给他使绊子,她们采用了一种新的、叫什么‘复式’记账法?把账目搞的他都看不懂,更是抓了许多错处出来。

    还有喀喇沁部,敏珠尔喇布坦带头不听他的话

    德亨,这都是你在说话吧?”

    德亨唇角勾了一下,立即又压平了,抱臂扭头,重重的“哼”了一下,打起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让胤禩看的好笑不已。

    所以说,千万别小看小孩子,尤其是聪明的小孩子。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

    第 203 章

    胤禩:“天气很快就回暖了, 收毛季很快就要到了,德亨,我想让织造局内部能平平稳稳的, 要是斗来斗去的,最后受损的还是织造局不是?”

    德亨凉凉道:“您是怕影响您赚钱吧?”

    胤禩:“你不想多赚钱吗?你还要多养一个十三阿哥府,你手上钱再多,也不够花的吧?”

    德亨皱眉:“您想多了, 十三阿哥不用我养。”

    胤禩再叹:“德亨,我很伤心。”

    德亨:

    胤禩:“我被皇上骂的多惨啊,还被削爵了,也没见你来我府上走一趟,问一问我过的怎么样?你这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啊,你说我该不该伤心。”

    德亨:

    胤禩:“你若是受了四哥的指使,我也无话可说,毕竟, 四哥一向是站在废太子那边的。”

    德亨:“您觉着我是能受人指使的?”

    胤禩紧接着问:“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支持我有什么不好, 咱们是自己人,不是吗?”

    德亨:“我忠于皇上, 皇上与我有知遇之恩。”

    胤禩:“你敷衍我。”

    德亨真诚道:“并不是敷衍你,皇上封了我国公爵位,支持我建造织造局,听我的建议,给月兰姐姐封了郡主爵位”

    “还有很多,八贝勒, 你带入一下你自己, 如果当时是你, 你会怎么对我。你会封一个六岁的孩子爵位吗?你会让一个女子去准噶尔行事吗?你会听一个顽童的话, 施行那么多的政策吗?你会点一个孩子,做御前侍卫吗?”

    胤禩不语。

    这确实是康熙帝的独到之处,事实也证明,康熙帝的眼光不仅独到,还很正确。

    如果没有康熙帝的另眼相待,如今的德亨,还住在胤禩府邸前面的小院子里,做一个寻常的十来岁少年呢。

    可以说,德亨的今天,都是康熙帝给的。

    德亨说康熙帝与他有知遇之恩,那是恰如其分。

    千里马,是要有伯乐相看的,否则,也只能做庸碌的槽马。

    胤禩:“我确实比不上皇上,但我看你是和皇上看你一样的,这个你可以放心。”

    德亨:

    胤禩见德亨油盐不进的,就缓声道:“德亨,你不支持我没关系,但我希望,你不要成为我的绊脚石。哪怕你中立呢,朝堂上也有很多中立的,你谁都不帮,也不要专门针对我,好不好。”

    可以说,胤禩很低声下气了,这让德亨很好奇,问道:“如果我一直给你使绊子呢,你会怎么做?”

    胤禩定定的看着德亨,然后垂下眼眸,摩挲着茶盏不说话。

    德亨明白了,既然是绊脚石,自然要挪开了。

    德亨道:“那你我各退一步,我不给你使绊子,你放过雅尔江阿,就让他待在织造局吧。”

    胤禩立即拒绝道:“不可能。雅尔江阿在宗室里很有威信,他还很会赚钱,我不能没有他。”

    德亨:“我要纠正一点,如果没有我,宗室根本不会有织造局,雅尔江阿也根本不会赚钱,是我在给他出主意,让他赚钱。”

    “如果没有我,雅尔江阿对你来说,跟其他的宗室没有什么不同。”

    “你总说我不帮你,那你每年从织造局拿走那么多不属于你的分红,我和衍潢可有说过什么。我将原属于范氏的掌柜借给曹寅,替他经营东洋铜锭生意,从太子手上夺得份额,最后是进了曹寅的口袋,还是进了我的口袋?江南的油印书坊我就不说了,你派去粤海关的奴才,在广东犯了事儿,也是我大舅替你摆平的”

    “如果这都不算帮,我还要做什么,才算是帮呢?”

    胤禩:“你都知道。”

    德亨:“我当然知道。”

    德亨扭头看着紫檀雕花的屏风,幽幽道:“你是知道的,四贝勒待我是跟弘晖是一样的,我叫他阿玛,我做的事儿,他都是知道的,他虽然不赞同,但也没在这个时候拿这些事儿攻讦你,你刚才那样说他,我替他很不值。”

    胤禩:“我也没说什么?”

    德亨控诉道:“你刚才说我四阿玛是废太子的狗,还挑拨离间我们的父子感情,我听出来了,你不用掩饰。”

    胤禩扶额:“要不要我跟你道歉?”

    德亨:“不用。总之,你我之间,没有谁欠谁,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可怜。”

    胤禩失笑:“这可真是孩子气的话,我何时说过你欠我了?以前那些事,我都是随手而为,做的时候,并没有想着以后挟恩图报,你要是这样想我,可就是看轻我了。”

    德亨脸有些发热,他的确是这样想的,此时被说破了心思,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以前也说过会报恩的,我还记得呢。”

    胤禩垂眸笑笑,道:“不必。”

    “那么,以后咱们就各凭本事吧。”

    德亨点头,两人算是有了默契。

    问道:“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胤禩:“可以。”

    德亨松了口气,走到门口,似是又想起什么,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看着胤禩欲言又止的。

    胤禩刚想要问他怎么了,他就转身走了。

    倒是让胤禩奇怪他刚才想说些什么。

    弘晖和德隆看望马奇很快,已经在贝勒府倒座房这边等着了,见到德亨出来,两人都松了口气。

    出了贝勒府大门,弘晖问道:“怎么说了这么久,你再不出来,我和德隆就要去找你了。”

    德亨叹道:“他让我支持他,我拒绝了,他让我不要给简王叔使绊子,我也拒绝了。”

    弘晖:

    德隆嘟嘟囔囔:“我阿玛连月兰姐姐和卓尔都对付不了,他也太没用了。”

    德亨心中一动,雅尔江阿,真的对付不了月兰和卓克陀达吗?

    但不管怎么说,来胤禩府上这一趟,德亨算是收获颇丰。

    饵已经抛出去了,就在离开的时候,德亨故意欲言又止的,好像有什么话要说,聪敏的人往往多疑,德亨可以确定,胤禩一定会好奇他想说但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的。

    接下来,他会继续撒饵,吸引胤禩上钩。

    希望能一切如他所愿。

    胤礽是绝对不能复立的,胤礽好了,德亨就不会好。

    而且,胤礽是注定会被废第二次的,那为什么不一废到底呢?

    现如今,最不希望胤礽复立的,恐怕就是胤禩了,如果太子复立,那还有他什么事儿。

    现如今,能和胤礽斗个你来我往的,只有八爷党了。

    德亨真心希望胤禩能给力一些,能将胤礽踩死翻不了身

    都到了长安街了,德亨三个决定去显王府看看衍潢和小狸奴。

    小狸儿已经满两个月了,眼睛也已经能看得到色彩了。

    他穿着绣莲花和五蝠的大红肚兜仰躺在炕上,跟个翻了肚皮的小乌龟一般,“啊”“啊”“啊”的划拉着四肢要够眼前的彩球,瞧着十分的好玩儿。

    衍潢身穿月白色的套头毛衣,配石青色撒腿长裤,脚上及拉着针织羊毛粗麻混合钩织的室内家居脱鞋,要是没身后那条辫子,直让德亨恍惚他回到了三百年后。

    而衍潢,就是青春洋溢又温润如玉的高中生,或者是大学生。

    毕竟,衍潢虽然才十八岁,就已经做父亲了。

    弘晖和德隆的眼睛在德亨和衍潢身上转个不停,衍潢身上那件毛衣他们可是太眼熟了,跟之前德亨穿过的那件一模一样。

    衍潢见德亨一手拎着一只小彩球逗小婴儿,眼睛时不时的就要瞟他身上的毛衣一眼,就笑道:“听说你也有一件?什么时候穿了我看看?”

    德亨嘿嘿笑道:“在圆明园里放着呢,天暖和了,我觉着热,就没穿回来。”

    德亨说是在圆明园放着,那就是他经常穿了,这让娜依嘎很高兴。

    娜依嘎才出了双月子,整个人看着珠圆玉润的,脸蛋红润有光泽,一看就是产后恢复的很好,此时她笑道:“我再给你织个马甲,织的薄薄的,还能再穿一个月。”

    弘晖和德隆顿时恍然,原来那件毛衣是娜依嘎给德亨织的。

    弘晖的眼神顿时微妙起来。

    他还记得,他第一眼见到这件毛衣的时候,他问德亨谁给他织的,德亨说是纳喇氏身边的大丫鬟给他织的。

    弘晖信了,

    呵,这个骗子。

    德隆也用看骗子的眼神看着德亨。

    德亨忽略了两人的眼神,忙拒绝道:“可不用了,劳心费神的,你刚生产完,还要照顾小狸儿,要注意修养。”

    娜依嘎看了衍潢一眼,似有无限娇羞,道:“那等入秋了,我再给你织一件,你冬日里穿。”

    德亨去看衍潢,衍潢就道:“就织一件跟我一模一样的。”

    娜依嘎:“好。”

    那啥,对这两人,德亨真是没眼看,他背过身去,拿着小球专心的逗小婴儿。

    弘晖和德隆也都有志一同的去看小婴儿,然后,小婴儿无差别的呲了三人一身一脸。

    小婴儿“咯咯咯”笑了起来。

    三人:

    娜依嘎哈哈大笑,忙叫乳母进来收拾,衍潢也憋笑带三人去洗漱换衣。

    趁着换衣的空档,德亨见弘晖和德隆都在另一边,就跟衍潢悄声道:“皇上很有可能有了复立太子的心思。”

    衍潢神情顿时一凛,然后又缓了下来,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德亨:“七八分吧。”

    衍潢:“什么时候的事。”

    德亨:“就昨儿的事,皇上亲去咸安宫看望太子,两人相谈甚欢。至于复立,我猜的,谁都没说。”

    衍潢:“你有什么打算。”

    德亨张了张口,几若无声,道:“不知道。”

    衍潢:“那可麻烦了。”

    德亨:“你心里先有个准备。”

    衍潢颔首。

    衍潢以前的衣裳有不少都是没穿过的,府上和三人差不多身量的小爷也有,找了新的来给三人换上也就是了。

    三人在显王府用过膳食才离开,然后就直接回国公府了。

    陶牛牛中途离开,他要去巡视一下铺子。

    到了入夜之后,胤禩惊问余泰:“消息准吗?”

    余泰抹了把额头上沁出来的冷汗,低声道:“是下头小子亲耳从陶牛牛嘴里听来的,就在酒楼里,陶牛牛多喝了几杯,言语间很是为他的主子打抱不平,德公爷在御前做事,消息应该错不了。”

    胤禩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这个陶牛牛嘴这么不严实,以后怎么跟在德亨身边当差,他身边的人该好好调教一番了。”

    余泰无语: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余泰:“以陶牛牛这样的年纪,做事已经很严谨了。他是在包厢里,就四下无人时,跟他手底下做事的心腹唠叨了两句,就两句,要不是奴才派人混在他身边紧盯着,都未必能留意的到。毕竟是十来岁的小子,血气方刚,嘴上没个把门的,冲动些也是有的。”

    “而且,德公爷毕竟在皇上身边当差,他又聪明,从一些蛛丝马迹上,看出来皇上有那样的心思也是有的。咱们的人谨慎,或许已经看出来了,不确定,才不好跟主子您说的?”

    胤禩神色凝重:“你的意思是,皇上他真的有了复立胤礽为太子的心思?”

    余泰心惊胆颤的,他小心翼翼接口道:“皇上要是真要复立太子,那主子您可怎么办呢?”

    怎么办?

    胤禩冷笑,当然是让这个太子复立不成!

    康熙帝欲复立胤礽为太子的路很不顺,他做好决定后,刚露出一个口风来,大臣们都劝他:即便是不立胤禩为皇太子,也不要复立胤礽。

    康熙帝知道,大臣们看似退让了一步,但只要还没有新太子,大臣们就一定会继续、持续不断的保举胤禩为皇太子。

    而康熙帝,是绝对不会向臣子妥协的。

    以及,康熙帝根本不看好胤禩做皇太子。

    他被大臣们挟持的太深了。

    在大朝会上,康熙帝对左右召集而来的王公大臣们保证道:胤礽的疯病已经好了,现在看着跟常人无异了。

    然后提出释放胤礽,让他回毓庆宫。

    胤祉欣喜万分,立即高呼皇上万岁,胤禛面上也露出明显的喜色,然后恭喜还被关在咸安宫的二哥,贺喜皇上。

    胤祺和胤祐听皇父的,无可无不可,胤禩则是握紧了拳头,心下庆幸,还好,他提前得到了消息,也已经开始着手布置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一定不能让胤礽出咸安宫。

    胤禟和胤禵都想说话,被胤禩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倒是十阿哥,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臣们看众位皇阿哥如此,都面面相觑,默认了康熙帝要释放胤礽的命令。

    然后当天晚上,咸安宫大火,连片烧着了整个宫室,胤礽差点被烧死在里面,即便最后被侍卫给抢救下来,他的头发都被燎了,手背也烧伤了一片。

    因为他用手背护住了头脸,所以头脸没事儿,手背烧伤了。

    不幸中的万幸。

    也是在同一个晚上,康亲王椿泰收到密报,请旨,带着禁卫,围了一处宅院,抓获了庆祝胤礽释放正在狂欢的前太子党众。

    自然是拿到了前太子党众大放厥词的证据,要不然,拿了也是白拿。

    被拿的这些人里面,有统领九门的步兵统领托合齐,有兵部尚书耿额,有康熙帝的贴身大太监梁九功

    只这三巨头,深夜聚在一起宴饮,就够吓死人了。

    更何况还有户部、礼部、吏部等一众官员和内务府官员。

    倒是少宗室王公,不幸中的万幸。

    不管是托合齐还是耿额,都好说,椿泰见这些人里面居然有梁九功,惊的那是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即将梁九功单独押到了康熙帝面前。

    康熙帝看着本应休沐的梁九功,眼睛里是辨不出喜怒的平静无波。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出离愤怒了。

    梁九功跪在地上,只抬眸看了一眼康熙帝就不敢再看了。

    他知道,全完了。

    不只他完了,胤礽也完了。

    康熙帝可以容忍托合齐,也可以容忍耿额,但他绝对不能容忍梁九功背叛他。

    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

    康熙帝这个是,卧榻之侧,利剑倒悬,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他这个皇父,是不是还要感谢胤礽这个儿子,手下留情了?

    康熙帝真心觉着,自己现在还能活着,胤礽是真的孝顺啊。

    德亨看着跪在地上的梁九功,又看了看远处的正在扑灭的火光和浓烟,心道,今夜,一定会被记载入史册。

    从意识到康熙帝有可能复立胤礽为太子时,德亨就琢磨着怎么将康熙帝的打算给搅黄了。

    德亨是隐约记着,梁九功似乎是太子的人,他后来被康熙帝幽禁了,幽禁在哪里不知道,但他被幽禁在一方小院里雕了十几年的葫芦德亨是记得的。

    因为雕葫芦这样的行为,只要听到的人,大概都很难忘记。

    而且,作为康熙帝的大太监,梁九功太有名了,德亨只隐隐约约的听了一耳朵,就记下来了。

    托合齐似乎也是太子的人,德亨并不能十分确定。

    但不确定没关系,他可以查。

    德亨先去胤禩府上给他下饵,引起他的兴趣,然后让陶牛牛“不甚”将康熙帝欲复立太子的意图告知给胤禩派去跟踪他的人,就算胤禩没派人跟踪也没关系,陶牛牛会通过另外一些途径,总会让胤禩知道德亨想让他知道的消息的。

    后来,陶牛牛不仅查到了托合齐是太子的人,他还跟着托合齐这条线索,查到了耿额也是太子的人。

    以及,确定了,梁九功跟两人过从甚密,也是胤礽的人。

    德亨确信,只要拿住了梁九功,胤礽就一定复立不起来了。

    陶牛牛手底下能用的人很多,不乏一些三教九流之徒,这些人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上面的人是谁。

    陶牛牛通过他们,将这些查到的消息,全部曲折着透露给了胤禩的奴才,就好像是胤禩的奴才自己查到的一样。

    都拿到这样的把柄了,胤禩自然要大显身手,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为自己铺路了。

    可以说,胤禩这一条线是被德亨牢牢握在手中的,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咸安宫大火。

    这一夜的大火,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精心策划的阴谋。

    难道,咸安宫大火,也是胤禩的计划之一?

    胤禩有这么大的能量了吗?

    不过,等天亮之后,德亨随康熙帝去咸安宫探查,在一众伺候的宫人中看到了衡大妞时,德亨就知道这场大火,是人为的,但跟胤禩无关。

    离开南海子时候,德亨是见过衡大妞的,那个时候,她脸上涂了德亨赐下的烫伤药膏,脸又红又肿的,瞧着十分的可怖。

    但赵香艾说,她脸上只是皮肤受损,并没有破损,好好养着,是能养回来的,但要是像原先皮肤一样是不大可能的,因为会在曾经伤的地方留下暗沉。

    衡大妞的容貌从八分变成了三分,也算是另一种毁容了。

    但,并不影响她被选去伺候胤礽。

    只是作为低等宫女,衡大妞的三分容貌完全可以胜任,而且,康熙帝应该很乐意看到伺候胤礽的宫女都是她这样的。

    这意味着胤礽看不上她。

    只是,衡大妞在南海子待的好好的,是谁将她塞进咸安宫的。

    是谁出的手,德亨心中也有猜测了。

    昨夜大火,胤礽被烧伤,但并没有被移出咸安宫,此时,他就被安置在一处未烧着的小围房内,几位御医围着他诊治,哭嚎声和咒骂声时不时传出来,十分的不堪。

    康熙帝闭了下眼睛,吩咐道:“去让他闭嘴。”

    侍卫领命而去,很快,围房那边就只有一声接一声的“汗阿玛”的凄惨哭喊声,不闻咒骂声了。

    康熙帝揉了揉眉角,没去管胤礽,而是看着烧的坍塌大半的咸安宫,问海章道:“可有查出什么不对的?”

    海章又是救火又是救人的忙了一夜,浑身灰扑扑的,此时,他沙哑着嗓子回道:“经慎刑司仔细审查,是因近日倒春寒,为防二阿哥夜里冷,奴婢们就在他塌前多烧了两盆炭,炭火不甚烧着了帐子,引起的大火。”

    康熙帝:“没查出有人动手脚?”

    海章:“暂未查出。”

    康熙帝:“伺候的人呢?”

    海章:“都在这里了。按照皇上的吩咐,都是从南海子那边太二阿哥宫里,调的以前伺候的奴婢。”

    “嗯”

    废太子后,毓庆宫中,原先伺候太子的太监和奴婢都被康熙帝送去了慎刑司拷问,现在剩下不多了,或者说,基本没有剩下。

    这几日,康熙帝打算着先释放胤礽,让大臣们看到胤礽恢复正常后,再行复立事,所以,他特地让海章从南海子先将以前伺候胤礽的太监和宫女调一部分过来缓手,等再挑好的送去伺候胤礽。

    至于为什么康熙帝不从内务府直接给胤礽选伺候的奴才,是因为康熙帝心思多,他是怕内务府的奴才们身份复杂,再掺杂了其他势力的人手,会对胤礽不利。

    这下好了,康熙帝千般心思,万般周全,就在胤礽离开咸安宫前一晚,起大火了。

    康熙帝以他敏锐的嗅觉嗅出了阴谋的味道,但是,他还没有证据。

    康熙帝:“查!朕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弄鬼。一定要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海章心里发苦:“是,奴才一定彻查到底。”

    还怎么查啊,查了一夜,将这咸安宫都翻个底儿朝天了,到现在都没查出来个蛛丝马迹,难道要找个替死鬼顶灾?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那啥,大家就没有想过,从一开始,就是德亨自己在搞事吗从上一章,伏笔就已经出现了,德亨不想胤礽复立,那就需要采取一些行动了。

    第 204 章

    托合齐会饮案和咸安宫大火同时爆发, 康熙帝让衍潢和椿泰两个铁帽子王同时会审,查明后,将托合齐、耿额处斩, 其父母家眷阖族没入辛者库为奴,梁九功幽禁,凡有所牵连的,削爵的削爵, 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

    只是,康熙帝再不提复立胤礽为皇太子之事。

    咸安宫大火终未查明到底是何人指使,只是,康熙帝似是认定了,此事与胤禩脱不了干系,所以,他对胤禩也没什么好脸色。

    但废太子一党大受打击, 八爷党甚嚣尘上, 即便康熙帝不待见胤禩,但似乎, 胤禩就是下一任皇太子,已成定局。

    就算不知后来事,德亨在康熙帝身边,也能看的出来,康熙帝仍旧没有立胤禩为皇太子的心思。康熙帝现在隐而不发,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先前, 西藏六世□□喇嘛仓央嘉措圆寂, 西藏的僧人就分为了两派, 一派是以康熙帝和拉藏汗为首的, 因为康熙帝废黜了仓央嘉措的六世□□之名,所以,他们选择重新选立六世□□喇嘛,但另一派僧人,则去寻找仓央嘉措的转世灵童,立为七世□□。

    如今两年过去,灵童已经转世出生,西藏僧人已经出发去寻找了,拉藏汗自然要采取措施,来保住自己宗教方面的权威。

    所以,他立了一个叫做波克塔的幼童为□□喇嘛,意图凝结西藏僧人。但仓央嘉措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不光是大部分西藏的僧人,就是青海等地诸蒙古台吉们也是不服,报到了康熙帝这里。

    康熙帝便派遣了朝中官员入西藏查看,现在,查看的结果传回来了。

    拉藏汗和□□呼图克图都说波尔塔就是真的□□喇嘛。

    虽然是康熙帝派遣的人去查看,但这个人传回来的话,真假难辨,经过大臣们商议之后,找了个波尔塔年幼的借口,将册封之事往后推数年。

    至于这个数年是多少,没说。

    符合什么样的标准才能册封,也没说。

    总之,就是个推脱的借口而已。

    但不管这个数年是多久,总归是要册封的,而且,不止是因为此事,青海诸蒙古台吉和拉藏汗有了龃龉,为了不做瞎子聋子,也是为了调节纷争,康熙帝决定派遣礼部侍郎赫寿前往西藏,协同拉藏汗办事。

    赫寿和月兰同日出发,月兰去吐鲁番,赫寿去西藏,两人同路,然后,赫寿需听命月兰行事。

    出发之前,月兰需先回京正式行受封礼。

    月兰受封这日,也是辞行之日,德亨特地请假去为她送行。

    德亨和衍潢,一直将她送出古北口,看她出口,才止住脚步。

    送走月兰,两人在古北口街道上随意走走,因为送行郡主,这古北口的街道都肃清了,官兵正在撤离,商铺店家大门仍旧紧闭,所以,现在街道上冷情的很。

    几乎没有人。

    德亨道:“应该让百姓来给月兰姐姐送行的,那样更热闹些。”

    衍潢:“这里鱼龙混杂,容易出乱子,人少,事端就少。”

    德亨点头,认为衍潢说的对。

    走到药王庙前,德亨停下了脚步。

    衍潢随之停下,也抬头看着庙宇上书写着“药王庙”三个字的牌匾。

    德亨道:“去年北巡,我在古北口住了两夜,第一夜,就在这药王庙后门,我偶然遇到了废太子奶公凌普在逼迫良家子,要么将儿子送去伺候废太子,要么献上全部家当换儿子。那个良家子,选择献上全部家当,换儿子。”

    衍潢:“可怜天下父母心。”

    德亨:“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们不知道还要忍受这样的太子到什么时候。”

    衍潢:

    “如今,太子已废,无需忍受了。”

    德亨垂下眼眸,良久,道:“是,太子已废,而且,再也复立不起来了。”

    衍潢:

    “他烧的并不严重,但后续并发症很严重,御医说,若是入夏之前不能止住溃脓,他的两只手,很可能要废了。”

    衍潢:“哦。”

    德亨:“皇上要处死咸安宫所有的奴婢。”

    衍潢:“听说了。”

    德亨看他一眼,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闷闷不乐。

    衍潢叹道:“你不会又做了什么吧。”

    德亨摇头,道:“我不敢,皇上很生气,一直在暗中揪出那个放火的人,我一点都不敢动,就怕露出什么异样,让他发现了。”

    衍潢:“可是据我所知,咸安宫的奴婢一个都没死。”

    德亨:“是康亲王椿泰,他跟皇上说,如果要找幕后主使,还要从伺候的奴婢身上下手,留着她们的命,说不定会有大用。皇上就同意了。”

    衍潢笑笑。

    德亨又小心看了他一眼,继续盯着脚下走。

    衍潢笑道:“你不问我什么吗?”

    德亨将头摇成拨浪鼓,连连道:“不,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衍潢呵呵笑了起来,笑的德亨恼羞成怒:“你笑什么?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衍潢笑道:“我也很惊讶。我只是派人跟那个女孩说了两句话而已,谁知道她竟如此大胆,想要了人家的命呢?”

    德亨惊疑:“只是说了两句话?你没有下命令?”

    衍潢:“我就下了一个命令,就是不让人轻易出来,他出来的阻碍越大,后续才更方便布局嘛。”

    康熙帝释放胤礽之前,跟大臣们说了很多玄玄乎乎的话,比如他夜里做梦梦到太皇太后和孝诚仁皇后啊,比如有风盘旋在他车驾前啊,比如

    那现在也可以弄一些不吉祥的事情出来,表示上天不愿意释放废太子嘛。

    衍潢的本意是这个,但谁知,事情发生之后,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衍潢之所以知道衡大妞这个人,是德亨跟他分享春围诸事时,告诉他的。

    衍潢在德亨跟他说,康熙帝有可能会复立胤礽时,就开始密切关注咸安宫中的一切。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很难。

    然后就得到了康熙帝要内务府总管海章从南海子调拨宫女去咸安宫伺候的消息。

    一听到南海子、宫女这样的词,衍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衡大妞。衡老爹和衡大妞是海户,他们父女两个,除了南海子,哪里也去不了。

    衍潢最开始也没想做什么,他就是想顺势安一个人在咸安宫,以备后手。至于这个后手是什么,衍潢当时就没想过,顺手而为罢了,现在,也不必想了。

    为防衡大妞不愿意,衍潢还特意准备了两个问题,让派去的人问她。

    问:你想报仇吗?

    意料之中也是理所当然的,衡大妞回答:不想。

    毕竟是太子,就算是废了,那也是曾经的太子,现在还是皇帝的儿子,衡大妞不想、更不敢有报仇的念头。

    而且,她一直有涂德亨给的药膏,脸上并没有留疤,相比于以前吃不饱的日子,她现在留在胤礽在南海子的宫殿中,至少吃穿不愁,父亲也能在这里打杂,混口饭吃,父女两个都很满足。

    衍潢预料到了,所以,他准备了第二个问题。

    问:你想报恩吗?

    衡大妞:

    人就是这样,可以没有底线,但一定会有羞耻心。

    衡大妞固然是个奴婢,更没有多么高尚的情操,但基本的羞耻心她是有的。她或许心里并没有想着报恩,也不打算报恩,但“我不想报恩”这样的话,她是一定不会说出来的。

    说出来,那就是猪狗不如的白眼狼了。

    羞不羞啊!

    衡大妞戒备问道:“你们想要我怎么报恩?”

    来人:“你先入宫,再听令行事。”

    衡大妞:“我不想去,你们会拿我和我爹怎么办?”

    来人放狠话:“贱命一条,你们还想怎么办?”

    衡大妞心下畏惧,嘴上答应了。

    等海章来挑人的时候,她故意往后躲,想不被挑选上,这样就不是她的错。但她想多了,既然都有人找她说话,让她入宫了,那她就一定会被挑选上。

    于是,衡大妞就这么入宫了。

    然后,入宫没几天,就有一个侍卫告诉她,让她想法子让废太子出不了咸安宫。

    其实这话传的有误,衍潢的原话是:想法子不要让废太子轻易出咸安宫。

    等传到衡大妞这里,就变成了:想法子不要让废太子出咸安宫。

    衡大妞就是个没有踏出南海子半步的奴婢,她能想到什么法子不让胤礽出咸安宫啊。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放火,这是她老爹做过,并且成功化解了他们父女困境的事情。

    衡大妞从小就烧火,烧火是个技术活,她知道怎么能让火烧的又大又快。

    咸安宫火蔓延的太快了,海章想从是否有火油的痕迹、是否从多处起火等方面下手,然后从火油的来处、放火的人上顺藤摸瓜的一路查下去,总能查出些什么,然后就可以跟皇上交差了。

    但不管他怎么查,都没有查到火油的痕迹,也确定,只有一处起火源,就是胤礽的卧榻处。

    这你还让海章怎么查啊,不管怎么查,都是意外。

    消息传出去的时候,衍潢也吓了一跳,他只是不想让胤礽那么顺利的出咸安宫,比如吃坏了肚子啊,比如夜里窗子开了,受了风寒啊,再比如,脚下踩个石子儿,崴了脚啊,你就算放火,烧一烧厨房,烧一烧柴火垛,那也是一个不吉的信号啊。

    我没想要废太子的命啊!

    而且,衍潢也没想到,当天晚上胤禩同样动手了。

    巧合,太巧合了,衍潢觉着,这都是天意。

    连老天爷都不想胤礽复立皇太子。

    德亨听了后,也觉着这事儿有些荒唐的巧合,道:“现在,皇上已经认定是八贝勒做的了。”

    衍潢:“八贝勒并没有否认。”

    德亨:“什么意思?”

    衍潢:“你以为椿泰为什么要留着那些宫女?就是八贝勒授的意。”

    德亨:“他想做什么?”

    衍潢:“他也想找出幕后那个人,然后作为把柄,收为己用。”

    德亨奇怪:“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衍潢:“我花银子收买了椿泰身边的一个奴才,他卖给我的。”

    德亨:“”

    衍潢:“八贝勒也在想方设法的暗中寻找幕后人,只是跟海章和椿泰一样,没有线索罢了。”

    德亨:“他们会不会查去南海子?毕竟那些宫女都是从南海子来的。”

    衍潢:“他们早查过了,没查出什么来。”

    德亨:“你就不怕衡大妞招了?”

    衍潢:“她能招什么呢,说是你指使的她放火?毕竟她的恩人只有一个,就是你,德公爷。”

    德亨:“并不是我指使的。”

    衍潢:“所以,就算她招了,你也不怕查,反倒是有可能被污蔑了,做了某些人的替罪羊,皇上一想就能想明白。”

    “而且,八贝勒不会让你陷入这样的境地的,咱们都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德亨:

    “那衡大妞以后会怎么样。”

    衍潢:“得看皇上的意思。”

    德亨点头。

    衍潢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德亨道:“你放心,我不会插手的。”

    顺其自然,可能什么事儿都没有,若是他冒然插手,说不定就会有什么变故。

    衍潢暂且信他,说起另一件事:“范毓馪想见一见你,去年你来古北口,他去了江南,你们没见着,这次,他就在古北口,你要见他吗?”

    德亨点头,道:“那就见一见吧。”

    范毓馪是个年过三十,精明强干的儒商,他跟德亨请安,德亨将他扶起来,问道:“范老怎么样了?”

    范毓馪恭敬回道:“家父身子骨儿尚可,精神头儿也恢复了,现如今一顿能吃两大碗饭。”

    太子倒了,范三拔的心情不是一般的舒畅,精神头可不就恢复了吗。

    德亨笑道:“那感情好,他什么时候再出山呢?”

    范毓馪道:“家父年老力衰,伺候主子恐力不从心,就嘱咐奴才,一定要尽心竭力伺候主子,以报答主子。”

    德亨忙道:“我只是做了一些道义上的事,实算不得恩,范老太过着相了。”

    范毓馪腰更弯了一分,道:“能尽‘道义’之义的,也就只有主子,奴才等都感恩戴德。”

    德亨:“好吧,这些车轱辘话咱们就不要说了,你要见我,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范毓馪回禀道:“到今年六月份,经管五关办铜八年的期限就满了。”

    德亨:“你们范氏是想续关办铜吗?”

    范毓馪摇头道:“相反,奴才想范氏彻底从办铜之事中脱身开来,不再续关。”

    德亨:“为什么,现在太子已经废了,你们范氏已经没有顾虑了,应该大显身手才是。”

    范毓馪道:“世人只看到了贩铜巨大利润,却没看到其身后所担的风险”

    范毓馪跟德亨说了一通贩铜这里面的道道,最后跟德亨表示,范氏想全力发展羊毛买卖,退出贩铜生意。

    其实从范三拔隐退之后,范氏的贩铜生意,通过德亨的手,基本上就都移交给了曹寅。

    现在太子废了,德亨以为范毓馪会重新将这贩铜的生意接过来,结果,竟然是彻底退出。

    德亨想了想,道:“你既有此决定,那就退出吧,我会跟曹寅说清楚,看他是彻底接手,还是另做打算。”

    范毓馪忙拜谢不已。

    德亨问范毓馪道:“你们是从草原上起家的,你对喀尔喀北部边境怎么看?”

    范毓馪不明白德亨所问,就笼统回答道:“漠北边境,并不只是荒漠和草原,也有村镇,买卖地点,其实比我们内陆人想象的还要繁荣。”

    德亨:“你去过吗?”

    范毓馪:“曾经去过库伦一次。”

    德亨:“没去过尼布楚吗?”

    范毓馪回道:“没去过。我听说,这些年尼布楚渐渐没落了,现在买卖人常走的路线,是去库伦和俄罗斯人交易。”

    德亨:“为什么?”

    范毓馪:“因为尼布楚有大清驻军,管的严,买卖人受约束多,不如库伦灵变,就渐渐的不爱去了。”

    明白了,就是官方贸易不好做,因为规矩多,条框多,或者,抽成、也就是剥削多,但库伦就不一样了,库伦是恪靖公主的额驸所管,据说这位额驸是一位非常宽柔的人,在库伦可以任意做买卖,生意人可不就都爱去了吗。

    德亨道:“你既然要全力做羊毛生意,那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范毓馪:“您请吩咐。”

    德亨:“你多培植人手,或者和敏珠尔喇布坦合作,组建商队,去漠北打探虚实,整个漠北,不拘是哪里,驻军、村落、俄罗斯人设立的堡垒越详细越好,能画出图来最好,你会画新式舆图吧?带经纬线的那种。”

    范毓馪:“奴才未曾学过。”

    德亨:“没关系,等回京,我派个会画的来教你们。这很重要,你要重视起来。”

    范毓馪忙道:“是,主子,奴才一定办好。”

    德亨:“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不要着急,也不要懈怠,我只能跟你说,总有一天能用的上,而且,这一天不会太远。”

    范毓馪心下虽然狐疑,但面上再三保证,一定会将喀尔喀沿线都布上织造局的据点云云。

    送走范毓馪,衍潢奇怪问德亨道:“你真对俄罗斯人这么感兴趣?”

    除了俄罗斯,衍潢想不到德亨为什么要范毓馪在喀尔喀蒙古铺设据点。

    德亨也很奇怪:“你不知道,漠北草原,一直到柏海儿湖周边,原先都是咱们的国土吗?现在被俄罗斯给占了。”

    衍潢眨巴眨巴眼睛,道:“我怎么没听说过?柏海儿湖是哪里?”

    德亨:“那贝加尔湖?”

    衍潢更加茫然了。

    德亨:“我也是听巴尔虎部落的人说的,他们说,他们祖先,世代都是在柏海儿湖游牧的,只是后来,俄罗斯人来了,将他们的祖先杀的杀,赶的赶,他们才不得不迁到嫩江和喀尔喀草原的。”

    衍潢:“你是想替巴尔虎部落将他们的祖地抢回来?”

    德亨笑道:“皇上正让人绘画大清的国土舆图,我是想确定一下,咱们大清最北边的边境线在什么地方。”

    衍潢:

    德亨:“很难理解吗?”

    衍潢:“至少,我是从没有想过的。”

    德亨:“皇上就在想这件事,只不过,他老人家诸事缠身,就算有想法,也只能是个想法了。我不一样,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总喜欢追根究底,更是个恋家的,连自家有多大都不知道,甚至家里来了强盗都无知无觉,那也太无知蠢笨了。”

    衍潢:

    德亨:“你什么表情?”

    衍潢:“你这句无知蠢笨,可是将满朝文武百官和诸王皇子们都骂进去了。”

    德亨笑道:“没关系,我以后会让他们知道的。我说,你支不支持我?”

    衍潢笑道:“你做什么我不支持你了?现在想想,你当初将织造局设在承德,不会就是为着以后的某一天吧?”

    德亨哼哼:“你想多了。”

    衍潢:“我觉着我没想多,你快说,是不是,是不是”

    德亨:“不是,不是,就不是!”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现在还不急。

    回京后不久,康熙帝就开始一年至少一次、几乎每次都是在春天的京畿巡视。

    也就是说,二月春蒐开始了。

    相比于去年的声势浩大,今年就有些难言的沉默。

    随行的皇子,没了老大和老二,康熙帝就点了老三和老四,然后就是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几位皇子随行。

    胤祉称病请假,并不是托词不去,而是他真的病了,这让康熙帝很忧心,特地派了御医去医治,还亲自和御医商量药方,又是赐药又是写信问候的,妥妥的慈父一枚了。

    既然胤祉去不了,康熙帝就点了胤祺,胤祺无法,只好随扈。

    最让人惊讶的是胤祥。

    谁都没有想到,康熙帝会点了胤祥随驾。

    自从去年被圈禁又放了之后,胤祥基本上淡出了大家的视野,康熙帝削减了他的用度,上朝议事也不叫他,宫中偶有赏赐,也没他的份儿,就连敦恪公主大婚,都没让他去参加,众人也就默认,他被皇父厌弃了。

    胤祥也很有眼色,一直窝在府里不出来。

    实在没有想到,这次春围,康熙帝会点他随驾。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胤祥,身形消瘦,受宠若惊的,皇父还要他随驾,是不是说明,已经原谅他了?

    但德亨却是莫名的惊吓,康熙帝他,不会像是疑心胤礽和胤禩那样,开始疑心胤祥,所以才将他带在身边的吧?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

    第 205 章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 也是为了向皇父表忠心,胤祥随扈春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用力, 恨不能十二时辰都守着皇父。

    看的胤禵时不时的就要讽刺两句:显什么能耐呢?!

    若是以往,胤祥必要回击,但现在,胤祥只是好脾气的笑笑, 不仅不以为忤,还要和胤禵表现的兄友弟恭的,一派和乐友爱的气氛,倒是将胤禵吓的离他远远的,再不敢招惹。

    胤禛这个做哥哥,一会对十三弟如今的处境暗自忧心不已,一会又对十四弟的幼稚暗自咬牙切齿,只他面上平静不显, 恐怕是无人知道他内心已经演绎了一场又一场兄弟大戏了。

    德亨是纯靠猜的。

    先前, 康熙帝评价说这个四儿子,从小喜怒不定的, 自那以后,胤禛就都改了,改的泰山崩于跟前面不改色,只是,和胤禛生活久了,你就会发现, 他面上是不改颜色, 但当他内心波澜骤起时, 他的一些小动作还是能暴露他的内心和喜恶的。

    比如, 胤禛有一个小习惯,他在内心有波动时,就会不住的揉搓手指,揉搓手指的频率,表现他波动的程度。所以,他的手指上,一般会戴着扳指。

    没错,胤禛笃信佛法,他自己修佛更是身体力行,手腕上也是戴有念珠的。但当他有了情绪波动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作不是去数念珠,而是去揉搓手指或者扳指。

    微小之处见波澜壮阔,就是不知道胤禛自己有没有发现这么个不同之处。

    反正德亨是不会提醒的。

    胤禛箭法是真的不行,表演了一次,让康熙帝侧目摇头不已,私下还嘱咐他回去好好练练,好歹不要丢了面儿。

    胤禛只好郁闷的答应下来。

    孝顺的德亨偷偷给他搞来一把最轻便准头最稳定的俄罗斯火枪,让他打火枪。

    然后,不仅一只野鸭子都没打着,火枪后坐力还震伤了他的手腕,让他一拿笔就发颤,笑的胤禵差点从船上掉水里去。

    德亨一边给脸黑如锅底的胤禛热敷手腕,一边小声不满道:“十四阿哥怎么回事,他有空就去多打几只野鸭子献给皇上,做什么总是跟自己的兄弟过不去。”

    胤禛冷笑道:“打野鸭子有什么意思,踩坏自己的亲兄弟才有意思呢。”

    德亨忍不住看了胤禛一眼。

    或许这一眼的八卦意味实在是太浓了,引得胤禛瞪了他好几眼,警告道:“你再在心里嘀咕爷,爷就将雪女的毛都拔了。”

    南海子离京不远,雪女一时在京,一时在南海子,飞去哪里,全靠它喜欢,如今京中之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只白鹰,偶然见了,也不会去打它,反倒津津有味口耳相传,相当有名。

    德亨听到胤禛这样孩子气的话,脸颊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张了张口,道:“您真是童心未泯。”

    胤禛用眼尾扫他,哼声吩咐道:“揉一揉你没吃饭啊嘶”

    德亨见胤禛疼的脸稍都白了,只好讪讪放松力道,轻轻的揉捏。

    胤禛好面子,若是好的时候,他会开口讽刺你,这个时候,你要接准了信号:这不是真的在对你不满,这是他在表达亲近的方式。

    相反,你要是以为他是真的在讽刺你,请罪或者反唇相讥,这才是正的得罪了他,让他不高兴。

    但若是你真的将他得罪了,或者意识到你是在故意找他麻烦,他嘴上不说,只是用杀人的视线将你千刀万剐。

    唉,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他这样的。

    回程,驻跸南苑时,德亨查看自己囤积的信件时,拆出了一封温恪公主与他的来信。

    德亨些许奇怪。

    对温恪公主,两人并不熟络,只做事,不交谈,但两人感情其实很好。就是那种虽远隔万里,在佛前祈福,我会为你上注香的这种熟悉的陌生人间的情义。

    这是两人第一次通信。

    信上,先是再三问候德亨和他的家人,祝福他们都安好。然后小心翼翼的提及,她听说兄长十三阿哥随驾春围,不胜欢喜,她如今已有身孕,不方便请旨回京探望,知道德亨与十三阿哥有些交情,且是心软厚和之辈,便委托德亨闲暇时,言语开导兄长一二,莫让伤怀,需加振作,无限感激云云。

    其他都好说,德亨抚摸着“有孕”二字,心下一阵异样闪过。

    对一个孕妇而言,从小相依为命兄长的遭遇,委实有些太过揪心了。

    德亨想了想,去找到了胤禛。

    因为康熙帝咳嗽了两声,胤禛如临大敌,一直在御前伺候汤药,直到皇父歇下了,他才离了御前。

    德亨将温恪公主的信拿给胤禛看,胤禛道:“八公主有心了,”又叹道,“明明我等才是她可倚靠的兄长,遇事,她不来找我等,倒是相托你这个小辈,可见,你日常所为,实得人心,”再奇怪问道,“你按她所说行事就是,做什么特地拿给我瞧?”

    德亨道:“信上说,公主遇喜已经有两个个月了,不知道皇上那里有没有得到消息。”

    胤禛道:“只是有孕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德亨:“这可是喜事,若是公主有请安折子,总要说上一句吧?”

    胤禛挑眉:“你翻来覆去的,到底想说什么?”

    德亨:“我怕翁牛特部的人势利眼,听说了十三叔的事情后,对公主不好,现在公主有孕,若是再听了什么闲言碎语的,岂不是糟心?孕妇心思敏感,若是郁结在胸,不管是对母亲还是孩子,都不会好。”

    胤禛:

    德亨再道:“但若是皇上能赐下保胎御医就不一样了,这样皇阿哥是皇阿哥,公主是公主,有皇上赐下的御医在,翁牛特部的人肯定还会如以前那般侍奉公主。”

    胤禛一拍桌子,面沉如水道:“翁牛特部的人敢怠慢公主!”

    德亨火上浇油:“有什么不敢的,寻常人家结亲,亲家遭了难,嫁进这家的媳妇还要遭婆婆白眼呢,更有甚者,休妻、病妻、甚至是杀妻的都有呢。”

    胤禛斜眼他:“仓津不敢的,你这话过了。”

    德亨:“作为娘家人,我是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度而已,并不是说人家就一定会这么做。只是言语如刀,公主是心细如发的女子,如今又有了身孕,不得不防。但您若是去御前跟提一句,也是您作为兄长的友悌之情不是?皇上听了,只会更高兴的。”

    “十三叔和两位公主,也会对您感恩戴德的。”

    胤禛倒是没想让兄弟和妹妹感恩戴德,但“友悌之情”这四个字着实打动他,就道:“如此,我便勉力为之。”

    德亨忙上前拍马屁殷勤伺候,笑嘻嘻道:“我就知道,找您一定能行。”

    胤禛倒没自大自负到以为这事儿真的只有自己能做,他道:“你自己派两个太医去翁牛特给公主养胎也是能行的,你说与我听,是想我得好儿,若这事儿果真能做成,你想要什么赏,尽管开口。”

    德亨先道:“我自己派的哪有皇上派的御医有派头儿,这是皇家的体面,公主的荣宠,哪是能比的。”又讨好道:“您手上那副唐朝周昉的《仕女簪花图》我很喜欢”

    话未说完,胤禛变了脸色,截口道:“我也很喜欢,你想都别想。”

    德亨不服气:“刚才可是您说的,‘尽!管!开!口!’”

    胤禛:“你换一个。”

    德亨坚持:“我不换,我就要这个。”

    胤禛怒道:“你是不是讨打,爷让你换一个,要不然就什么都别要了。”

    德亨也怒了,不依道:“你你你你你这是说话不算话。”

    胤禛冷笑:“跟你小子,爷讲什么算话不算话的,你过来”

    德亨大叫一声:“我不!”然后就跟狗撵兔子似的撒腿跑了。

    气的胤禛在后面直道“逆子”,让看到听到的侍卫们直咂舌,这位德公爷瞧着不像是亲戚,倒像是四贝勒的亲儿子。

    胤禛并没有一下子就去康熙帝面前说要给温恪公主派养胎御医的话,要不然他没法说他是怎么知道。

    他先去胤祥那里走了一趟,问他可有收到妹妹的来信,胤祥有些摸不着头脑四哥问这话的目的,他实话实说,过年的时候收到过问候的信件,然后就没有了。

    胤禛心下复杂不已,看来,在温恪公主心里,小小年纪的德亨,可比自家哥哥靠谱多了。

    胤禛告知胤祥道:“温恪有孕了。”

    胤祥先是一喜,继而黯然道:“是我没做个好哥哥。”他没问胤禛是怎么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情的,他已经学会不问多余的话了。

    胤禛:“你可有信件给她?”

    胤祥想了想,摇头道:“她既没跟我说,我就当不知道好了。”

    胤禛:

    胤禛:“那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胤祥再摇头,道:“她在翁牛特部安心过日子就行了。”

    相比于胤祥这样,德亨就显的事儿太多了,但也,细心太多了。

    细心又温情,只要想起他,就让人心里热乎乎的。

    并不是胤祥不在意温恪公主,相反,若是可以,胤禛相信,胤祥是愿意替妹妹去死,但是,人活着,不只是生与死。

    胤祥这里没信件,胤禛就去理藩院,问可有蒙古公主请安折子。

    同样也没有。

    胤禛思来想去,找出这两日收到的卓克陀达给他的请安信,然后找会模仿笔迹的师爷在另页上给改了几笔,添上了温恪公主有孕的话。

    胤禛心下再次叹息,这怎么就是个女儿呢,这要是个儿子该有多好啊,现在就可以替阿玛分忧了。

    不过,女儿也不错,女儿有女儿的好处,还可以当儿子使唤。

    之前,鄂尔多斯多罗郡王松阿喇布来京朝正,因年纪老迈,长途跋涉下,在京中得了病,然后没撑住,薨逝了。

    康熙帝赐银,让在京中办丧礼,然后运送棺梓回鄂尔多斯下葬时,遣多罗贝勒胤禩和侍卫等往送。

    所以,在御驾之外,胤禛遇上了在等候的胤禩。

    如今是在回畅春园途中,中途休息,胤禛是见康熙帝精神头尚好,心情也不错,就打算趁着问圣躬安时,将温恪公主的事情说一说。

    胤禩纯粹来回话,理藩院那边有了奏折,鄂尔多斯郡王的葬礼已经办完了,他要请旨,送郡王那个的棺梓去鄂尔多斯。

    这不算是趟苦差事,如今春日融融,出远门并不遭罪,只是,将运送棺梓这样的闲差在这个节骨眼上特地交给他,很有羞辱的意思。

    反正胤禩是品出了羞辱的意味,只是他面上不显罢了,仍旧是皇父有命,我必达成的恭顺态度。

    魏珠出来,先和胤禩对了一眼,才低头道:“皇上请四阿哥、八阿哥入内觐见。”

    胤禛在魏珠和胤禩之间看了一眼,然后抬脚入内。

    胤禛突然想起来,德亨之前在他跟前提到过一嘴,说是上次他请旨去胤禩府上看马奇,他感觉好似胤禩专门在府中等他一般。

    “真是奇怪,八贝勒是怎么知道我要去他府上的。”德亨不理解的嘀嘀咕咕。

    当时胤禛听到这话,并没有当回事,德亨这个孩子,每天都叨叨咕叨叨咕的说个不停,吃个不停,嘴上就没停下的时候。

    胤禛都是将他的话当做噪音听的。

    但现在,不知为何,德亨那句奇怪的话就浮现在他的心头,让他也奇怪了起来。

    嗯,是挺奇怪的,呵。

    康熙帝见到胤禛,笑道:“朕就是歇一歇,并没有什么事情,你莫要太过多心了。”

    康熙帝以为胤禛是来请安的。

    胤禛当然是来请安的。他详细问了康熙帝的身体感受,可有哪里不适,以及,御医开的养身茶有没有喝,饭食用的怎么样

    事无巨细,他不仅问,他还说他自己的见解,和康熙帝讨论了一下他现在的饭食和汤药是和还是相冲,春天了,可以吃一些什么当下的食材更符合“道”。

    听的胤禩心下直嘀咕,这个四哥,真是好生啰嗦。

    康熙帝笑道:“要说春天吃什么,无外乎‘芽’,春天乃生发之季,吃一些豆芽、苋菜芽、椿树芽等,都很相宜。”

    说起芽菜,胤禛似是想起来什么,笑道:“前儿儿子收到卓尔的来信,说是自己生了一筐豆芽,想要孝敬老父老母,又怕送来京后,豆芽已经不新鲜了,只好送了亲手挑好的豆子来,让家下奴才泡了,然后生发了,给老父老母添菜。对了,她还说,温恪遇喜了,想来不久,汗阿玛就能收到温恪给您的请安折子报喜了。”

    说到卓尔生发豆芽时,康熙帝捋须莞尔,似乎在想象孙女儿自己手忙脚乱一脸深沉的研究生豆芽的样子,在听到温恪公主遇喜的消息时,他面上一愣,继而抚掌大笑道:“果然大喜,果然大喜啊!”

    胤禛自然也是道喜,只是,面上欲言又止的,似是有不好说出的话一般。

    康熙帝笑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你要是说的不好,朕也不会顺了你的意,当然,也不会怪你。”

    胤禛先道:“只是儿子的一点儿女小心思。汗阿玛,十三弟他”康熙帝以为胤禛是要趁温恪公主有孕的时机替胤祥说话,面上就不喜起来,但听胤禛继续道:

    “之前有些糊涂处,做了错事,受到皇父惩罚,是他罪有应得,也是皇父教导他做事的意思。但外人不明就里,只当是皇父厌弃了他,他如何自有皇上处置,只是温恪为其同母妹,未免会遭受无妄之灾。

    如今她又有了身孕,这孕妇最是多思多虑,正所谓冷言讽语如刀割之锋利身为兄长,儿子实在是替温恪妹妹担心。”

    听其说完后,康熙帝就笑了,道:“不成想,你还有如此细腻周全心思。”

    胤禛轻咳一声,赧然道:“儿子福晋育有一儿一女,孕妇养胎的日子,儿子深有体会。”

    “哈哈哈哈”康熙帝指着胤禛哈哈大笑起来,笑话道:“老四啊老四,不成想,你还有惧内的时候呐。”

    胤禛忙纠正道:“是隐忍,隐忍而已。毕竟是汗阿玛您指给儿子的嫡福晋,儿子自然要相让几分不是惧内”

    胤禩一直在旁听着,此时不免莞尔同时,又觉着你个老四你可真不要脸。

    为了彩衣娱亲,居然拿自家房内之事出来娱乐老父,你这宠争的真是

    太不要脸了。

    不过,康熙帝的确是很高兴的,儿子家和万事兴,作为父亲,怎么能不为儿子高兴呢?

    康熙帝心情很好的笑问道:“照你说,朕该怎么办?”

    他听出来了,胤禛这是来替温恪求恩宠来了。

    胤禛道:“不如汗阿玛给翁牛特部赐下嬷嬷和御医,去伺候妹妹养胎,等她坐稳了胎,说不得,等您北巡之日,还能见到有孕的妹妹呢。”

    不成想,胤禛竟只是为温恪求了养胎的御医,他想了想,道:“你这法子好是好,只是,不够周全。温恪虽然有公主府,但翁牛特部毕竟不如京里,医药随意,这样,朕赐下御医去为公主调理身体,等胎坐稳了,能行路了,让她去热河养胎。待得朕临幸热河行宫,我等父女也能团聚,岂不是好。”

    胤禛忙拜谢道:“儿子先替温恪妹妹谢汗阿玛慈父隆恩。”

    这真心实意的谢,可比拍马屁好听多了。

    康熙帝一声令下,即刻有随侍侍卫将旨意传回理藩院,然后理藩院当天就将旨意快马加鞭送去紫禁城,带上擅长妇、儿科的御医,朝草原翁牛特部而去。

    和胤禛说说笑笑的说完话,似是才看到胤禩一般,康熙帝问道:“你是做什么来着?”

    胤禩忙回道:“鄂尔多斯多罗郡王松阿喇布的葬仪已经完成了,理藩院已经择定明日运棺梓回鄂尔多斯,儿子是来与皇父辞行的。”

    康熙帝颔首,道:“知道了,你自去吧。”

    胤禩等了一下,将康熙帝没有别的吩咐了,就道:“儿臣领旨。儿子告退。”

    康熙帝:“嗯。”

    胤禩退下,出帐帘时,回头看着其乐融融说话的父子两个,心下不是不酸的。

    在外护驾的胤禵看到胤禩从銮车内出来,不由好奇问道:“八哥怎么在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

    胤禩笑笑,没回答胤禵,而是恭喜胤祥道:“恭喜十三弟,温恪遇喜了,皇上很高兴。”

    胤祥知道胤禛就在里面的,自然想到是胤禛替温恪报的喜,心下高兴感激,面上就带了笑容,道:“能让皇上高兴就好。”

    胤禩道:“皇上何止是高兴,他还特地赐下御医即刻前往翁牛特部,替公主安胎。还说等胎坐稳了,就让翁牛特额驸送其去热河行宫养胎,到时候,皇上人已经在热河行宫了。有皇上坐镇,公主定能安然生产,后顾无忧矣。”

    胤禩说这话,本意是向胤祥卖个好儿,毕竟是他将这等恩宠的好消息说给胤祥听的。

    胤祥听了,的确很感动,但他感动的对象不是胤禩,而是胤禛。

    想也知道,是胤禛替妹妹求了情,温恪才得了这等皇恩。

    胤祥道:“多谢八哥告知,胤祥感激不尽。”

    然后,就没话了。

    胤禩看看胤祥,没等来多余的话,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皇上如此感念公主,你好日子也不远了。”

    胤祥心下一激灵,直觉这话听着不对,但又没觉着有哪里不对,就说了一句万金油的话,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弟弟并无二话。”

    胤禩点头,道:“你能这样想,就很好。”

    胤禩和胤祥说的本就是客气话,说完就走了。

    胤禵跟胤祥随口说了句“我去送送八哥”,就跟着胤禩屁股后头离开了。

    胤禛从銮驾内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胤禩和胤禵远去的背影,问胤祥道:“我刚才听到你们在外头说话,都说什么了?”

    胤祥压下看到胤禛后激动的心情,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胤禛听的直皱眉,道:“他那句‘皇上如此感念公主,你好日子也不远了’说的很有问题。”

    胤祥心下一跳,紧张道:“我也听着不像话,只是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胤禛想跟胤祥仔细解释一番,但銮驾前,到处都是人,只好捏了捏胤祥的手,然后疾言厉色训道:“你是你,公主是公主,你带累了公主,本就是不该,怎么还能想着让公主替你搏取荣宠呢?”

    胤祥愣了一下,眼角看到銮车门帘掀起,立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康熙帝叩首道:“儿子实无此心,儿子能不拖累妹妹已经是皇父偏爱,如何又要以公主搏宠,若是如此,真的是猪狗不如了”

    胤祥说了很多剖白的话,胤禛也在旁说情道:“汗阿玛,十三阿哥不似是在说谎,刚才的原委,儿子都已知晓,实在是他人乱语,十三阿哥回的也很得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是真的这样想的。”

    康熙帝面色上看不出什么来,道:“起来吧,你们的话朕都听到了,谁是谁非,朕自有判断。只是,胤祥,若是温恪和敦恪被你带累,皆是你行事不谨之故,你好自为之。”

    胤祥泣泪叩首:“儿子谨遵皇父教诲。”

    等銮驾再次启程,胤祥跟胤禛道谢道:“四哥,谢谢你,你今日的恩情,弟弟都铭记在心。”

    胤禛拍拍他的肩膀,叹气道:“你却是谢错人了,是德亨跟我提了,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胤祥喃喃:“德亨”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

    第 206 章

    康熙帝一回到畅春园, 就看到了罗列在案头尺高的奏折,全部是朝中大臣们保奏胤禩为皇太子的。

    似是看康熙帝复立胤礽为太子的念头彻底打消了,朝中大臣越发蠢蠢欲动起来。

    国朝不可无储君, 尤其是在康熙帝身体状况时好时坏的情况下,更加要在老皇帝神志还清醒的时候,确定下储君之位,才是国祚永长之法。

    这是满洲八旗王公以及满洲著姓勋贵们的普遍想法, 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汉臣也不是没有发言权,但只有头部的几位阁老有发言权。

    若是在最开始废太子的时候,他们当中还有些人心痒难耐的话,等见到左副都御史劳之辨,因为康熙帝露出复立胤礽的意愿,就上疏保奏废皇太子,被康熙帝说:“劳之辨将朕之意作为己功,行事甚为奸诡, 着革职, 交刑部责四十板,逐回原籍。”时, 便再无发声。

    就连附议保奏胤禩为皇太子的王鸿绪,都寒心不已,由有所言,变作沉默寡言。

    以至于康熙帝下谕旨责令汉大臣,说:乃九卿会议时,但一二人发言, 众俱唯唯。其汉大臣、则必有涉于彼之事, 方有所言。若不涉于彼之事, 即默无一语生人杀人, 乃朕之权,彼焉得操之平时读书,至临大事,竟归无用,则所读何书,所学何事耶。王鸿绪、李振裕蔡升元杨瑄俱著原品休致。

    这下好了,户部尚书王鸿绪,礼部尚书李振裕,内阁学士蔡升元、杨瑄都修致回家了。

    康熙帝口口声声说什么“朕向待大臣,不分满汉,体恤包容”,等到了说话的时候,咱们附庸你的意思,你打人板子,革职,发回原籍,好吧,咱们闭嘴,你又嫌咱们当摆件

    那你到底要我们如何呢?

    都说伴君如伴虎,汉家臣子伴这胡人的皇帝,当真是里外不是人。

    估计,这也是像是李光地、张玉书、陈廷敬这些臣子们,平时行事谨慎小心,只知唯唯之故。

    这回,连唯唯都有错了,他们站在这个朝堂上,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了。

    要德亨说,纯粹是这些汉臣们的偏见,觉着他们站的地方不是汉家的朝廷,心里有疙瘩所致。

    他们只看到了一个劳之辨此人就是之前因为江浙两广地区有百姓向海外走私粮食,就建议康熙帝干脆关闭海关,这样就不会有海上走私的那个因为一道菜做坏了就要掀桌子的短视迂腐无知的家伙却没看到,有多少八旗王公、高官子弟因此被削爵、罢职、打入辛者库为奴。

    怎么着,皇帝打杀这些八旗子弟就是处理自己的家事,打一个不知所谓的朝廷蛀虫就是打了你们的脸了?

    道理呢?!

    劳之辨是掀桌子,你们就是干脆饭都不吃了,是不是?

    也难怪乎康熙帝会生气了。

    汉家臣子们集体默声,但满清的这帮臣子们,则是拿起了汉家“无后为大”这一套,开始逼迫皇帝立皇太子了。

    以佟国维为首的八爷党们,开始再次上书康熙帝,立胤禩为皇太子。

    康熙帝的做法是,将佟国维当朝大骂一顿,骂的佟国维要以死明志。

    康熙帝当然不会让人死,他道:“朕若诛尔,似类沽名。朕今断不诛尔,其坦怀勿惧。但不可卸责于朕躬。观尔迷妄之状,其亦被人镇魇欤。”

    你个老家伙,朕看你是被镇魇了,才这么冥顽不灵。

    然后,康熙帝将额驸舜安颜革了额驸爵位,让他和他祖父佟国维回家一齐养老去了。

    这事儿还没完,紧接着,康熙帝揪着一次国宴时,排座位的事情,借题发挥。

    说五旗诸王,不念他这个做皇帝的好,只知道结交匪类,“于朕诸子间,肆行谗谮,机谋百出,凡事端之生,皆由五旗而起。”

    皇子们人品贵重,并不与你们计较,你们却越发肆无忌惮,任性妄为,“人情若此,朕深为愤懑”。

    还有,列席而坐,为什么朕的皇子们座位反倒在你们的下面。

    以前朕最高只给皇子们封贝勒爵,是因为朕“良恐幼年显贵,或至骄侈恣意而行,故封爵不踰贝勒。”这是朕在激励他们用心向上,不是说他们位低,不如你们,才列席在你们之后。

    而且,朕的儿子文武相继,品行也好,反倒是你们“承袭诸王、贝勒、贝子等,日耽宴乐,不事文学,不善骑射,一切不及朕之诸子”

    现,封胤祉、胤禛、胤祺为亲王,封胤祐、胤礻我为郡王,胤禟、胤祹、胤禵为贝子。

    封和硕荣宪公主为固伦公主,授吴尔衮为固伦额驸。

    因为去年年底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多且重,康熙帝的身体时好时不好,总没个消停,加之女儿娜依嘎即将生产,荣宪公主和端敏公主及其额驸,都随驾回京。

    冬月里,就是德亨和胤祄等从热河行宫回京,去胤祥府上看望的前后,康熙帝病重一次,荣宪公主在皇父前亲自侍奉汤药,日夜守护,让康熙帝大为感动。

    那个时候,儿子端来的汤药康熙帝是不敢喝的,但女儿守护就不一样了。

    老爹,总比兄弟更疼女儿的。

    所以,这次皇子晋封,荣宪公主是所以公主当中,唯一受封固伦公主的。

    圣旨已下,礼部和宗人府可以准备起来了,待择吉日,俱行册封礼。

    年长皇子们都晋升了,原先的光头阿哥们也有爵位了,唯独胤禩和胤祥,康熙帝没做提及。

    现在代替雅尔江阿管着宗人府的鄂飞不敢发言,谁都知道,这是康熙帝在敲打,以及分化胤禩和宗室铁帽子王们的势力。

    而且,康熙帝还是在胤禩不在京的时候分封诸子,很有打脸不留情面的意思,也是打定了一锤子将事情做成的主意。

    不容反驳,不容置疑。

    朕给,你就受着,朕不给,你也要不去。

    这就是君命。

    直接晋封为亲王和郡王的,不只是爵位晋升了,随着爵位提升的,还有所辖的八旗兵丁人属。

    比如说,按例,贝勒所辖佐领人属为6个,晋封亲王后,所辖佐领人数变作20个,晋封郡王的,所辖佐领则是变作12个。

    贝子的要少,但现在康熙帝是有意加恩于皇子,所以,贝子成例与贝勒同,仍旧是6个,然后给贝勒加庄园和内府户丁数目,将贝勒的分拨给提了上去。

    这些佐领,全部从下五旗中分拨,皇帝所领的上三旗,除了某个特殊的之外,其他一个都没动。

    现在,要从下五旗中一下子分拨出138个佐领,可近些年滋生的人丁佐领,并没有这么多,那怎么办呢?

    好办,前些日子不是削爵了好些个王公吗,他们的爵位没有了,手下的佐领自然也要交出来,若是还不够,还有许多“招致匪类”的铁帽子王呢,现在,都给朕吐出来吧。

    这还只是五旗旗分佐领,除了将五旗子弟分拨给诸王,还有包衣佐领的增加,这些按说要从上三旗分,这回除了上三旗,还要从下五旗的包衣佐领分。

    除此以外,新封诸王还有内府庄园和户丁的增加,不仅仅是增加的钱财,更重要的,是人才等人力资源。

    而这些,大大增加了诸位成年皇子的实力。他们不仅可以分割下五旗势力,还拥有了与胤禩一争的实力。

    八旗势力,因为康熙帝的分封诸子,重新洗牌了。

    除了加封诸皇子外,康熙帝还做了两个举动,让诸王、宗室及满朝文武尤其是著姓勋贵们躁动不已。

    一个是康熙帝从自己所领的正白旗中分拨了两个佐领给德亨,第二个是革了雅尔江阿的宗人令职,立嫡三子永谦为世子。

    对雅尔江阿,众人都很好理解。

    康熙帝就是在对雅尔江阿不满,革他的职,分他的权,从而起到打击胤禩的目的。

    看来,康熙帝的确是对雅尔江阿这个侄子很不满了。

    雅尔江阿也确实很受打击,他没想这么早就立世子的,永谦很好,但他嘱意的世子一直都是德隆,他原本的打算,是等德隆立下功勋,或者等他立下功勋,再求康熙帝立德隆为世子的。

    现在,事已至此,给雅尔江阿唯一的选择,就是接受。

    雅尔江阿在承德,给康熙帝上了谢恩折子,折子里,他并没有提革职的事情,现在,宗人令这个职位,对他可有可无。

    在折子里,雅尔江阿先浓墨重彩的谢皇父册封永谦为世子,然后涕泪请命,将自己所领的镶蓝旗1佐领1包衣佐领2庄园100户丁分给德隆,好让他以后能有安身立命之基。

    康熙帝看着雅尔江阿的谢恩折子满意不已,然后将雅尔江阿给德隆所请翻倍,下旨让德隆分府,另过。

    德隆,这个简王府嫡长子,从此就是个拥有2佐领2包衣佐领5庄园500户丁的闲散宗室子,不属于简王府了。

    但他从简王府分出了大笔的人属和资产、金银,简王府势力,收缩了。

    之外,像是点衍潢的庶兄成信为新的銮仪卫使在托合齐伏诛之后,隆科多成了新的步兵统领这样的小事就无人在意了。

    但衍潢闻弦歌知雅意,按照辅国公之例,从显王府所属中,分拨出佐领和田庄、金银给成信,让他立府另过去了。

    这对成信来说大受打击,他、他虽然是哥哥,但他真的,很想留在王府吃弟弟的,真的,他不想立府单过。

    他还没有嫡福晋呢啊啊啊啊!

    以及,康熙帝特封卓克陀达为和硕郡主。她与荣宪公主一样,在此次晋封中,皇孙女当中的独一份儿。

    但无人在意成信、卓克陀达他们,让大家侧目的是德亨。

    你个小宗室子,凭什么啊!

    德亨也觉着这样太另类,太招人眼了。

    德亨去问以心眼子见长的胤禛,结果,胤禛比他还懵,问德亨是不是为皇上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立下了功劳,康熙帝才借机封赏他的。

    德亨当然说没有,而且,他也确实真的没有做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更别提立下什么功劳了,这两个佐领他得的莫名其妙的。

    德亨唯恐康熙帝是在给他挖坑,所以,他找了个机会去找康熙帝谈心,想将这两个佐领给拒了。

    康熙帝听了大为无语,道:“别人都嫌朕封的少了,你倒好,嫌朕给的多了。”

    德亨讷讷:“臣并非皇子,只是一宗室国公,而且,臣并无功可赏,皇上您若是因偏爱就无功硬赏,臣小子怕承受不起,夜里睡觉都不安稳。”

    康熙帝:“朕既给你,你就承受的起,你夜里尽管安睡。”

    德亨抓耳挠腮:“可是,为什么啊?”

    康熙帝欣赏了他一会子为难的样儿,抽出一张折子给德亨看。

    是卓克陀达给康熙帝的奏折。

    上面的内容德亨很熟悉,基本上都是德亨的手笔。

    在织造局的这半年,卓克陀达和月兰、敏珠尔喇布坦重新梳理、分层、分工承德织造局,清出了很多乱账、错账,借此赶走了不少人,如今将近一年过去了,织造局上下焕然一新。

    在去年五六月份的时候,德亨随驾北巡,去织造局参观,小伙伴们在一起,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做,德亨提出了织造局很多问题,大家在一起集思广益,给织造局内部管理构造画下蓝图。

    后来,太子一废,八爷党甚嚣尘上,竟然将雅尔江阿卷入其中,德亨就暗中授意卓克陀达、月兰和敏珠尔喇布坦,给雅尔江阿制造麻烦,意图保护雅尔江阿,让他不要陷的太深。

    当时月兰还没有去准噶尔,也是为了先打个样板,月兰当即和卓克陀达联合,以采用新型“复式记账法”为突破口,重新塑造织造局管理层。

    不用说,期间,会计人才都是德亨提供的,这是他去年趁着组建俄罗斯学馆的契机,从自家三个半佐领内采选出来的人才,着力培养的,除了他这里,其他地方都没有。

    复式记账法,在大清,的确还是前所未有。

    一些商贾大拿估计都看不懂这些账目,更别提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宗室爷们了。

    期间,月兰她们遇到的问题,德亨也都有参与出招解决,以及,若是可以,德亨还唆使胤禛从中出力,在江浙生丝、棉麻等原材料生意上,遏制胤禩的钱袋子。

    可以说,看似德亨人在京城,但他暗中做的事情,着实不少。

    甚至可以说,如今的承德织造局,已经成为了他的一言堂。

    现如今执掌承德织造局的,已经不是雅尔江阿和衍潢,而是变成了卓克陀达和敏珠尔喇布坦。

    卓克陀达为主,敏珠儿代表蒙古诸王势力为辅,共同参股经营。

    他们和远在吐鲁番的月兰,合成互为掎角之势,开始营建属于她们自己的羊毛织造王国。

    现在,唯一可以和她们相抗衡的,可能只有老牌江南织造局了。

    织造局内部如此大动干戈,其中还夹杂了皇储之争,德亨以为会很难,甚至打上了两败俱伤、不破不立的主意。

    因为雅尔江阿可不是德隆,也不是衍潢,他是老江湖了,三个新瓜蛋子顶多给他挠挠痒痒。

    但结果让德亨很是意外,月兰走了以后,卓克陀达和敏珠尔喇布坦反而成功掣肘了雅尔江阿,将织造局内部管理积弊之处顺利革新,并且向外扩张完成。

    就像德隆说的:“阿玛也太没用了”

    革新和扩张之后的织造局显然让康熙帝很满意,因为这意味着,胤禩断了一条臂膀同时,他还损失了一条揽财的通道。

    这可是金瓜蛋子聚宝盆啊。

    与之相反的,即将有大笔的钱财流入了康熙帝的口袋里。

    怎么能不让康熙帝高兴呢?

    德亨先道:“一来,这都是庄敏郡主、卓尔姐姐和敏珠儿的功劳;二来,这是简王相让,且暗中帮助,他是站在皇上这边的,才让三个小辈得了手;三来”德亨挠挠后脑勺,有些赧然道,“若是皇上有赏,也该是赏给三人,做什么要赏我呢?”

    现在几乎可以明了了,雅尔江阿划水了,他主动做了卓克陀达的磨刀石。

    以及,满打满算,织造局从康熙四十三年初开始组建,到康熙四十八年,才六年时间,有牵扯,但牵扯并不算多,也不算复杂,革新积弊,为时未晚,相较起来,也比较容易。

    这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卓克陀达给最终做成。

    康熙帝笑眯眯:“简王有一句话,朕以为,他说的很中肯,言:若无辅国公德亨,则无今日羊毛织造之盛事矣。除此以外,你敏学慎行,揭露河工贪腐有功;独具慧眼,促成使团出使俄罗斯,组办俄罗斯学馆有功;温厚友爱,相助十八阿哥胤祄养病有功”

    “而且,朕已经封卓尔为郡主了,无需再赏。”

    康熙帝一条条数下来,德亨听的脸蛋都羞红了,那啥,他做的时候,可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作为功劳被人记上功劳簿。

    康熙帝笑道:“都说有功当赏,你说,朕该不该赏你,朕赏你这2佐领,是不是在偏私。”

    德亨搓搓手,雀跃道:“那臣就领了?”

    魏珠和李玉被他这模样儿逗的笑个不停,康熙帝亦是笑道:“你尽管领了,朕倒是看看,谁有异言。”

    德亨这才正式叩头谢恩:“臣辅国公德亨,谢皇上隆恩。”

    一路迎着异样的目光,德亨回到了畅春园内阁班房,徐潮跟德亨道喜,恭喜他的封属增多了,德亨也都笑眯眯的接下来。

    没错,相比于那些尸位素餐,只知道享祖宗功劳簿的人,他德亨,的确是做了很多为人好的事情啊。

    他拿两佐领怎么了,他拿着不亏心。

    徐潮笑问道:“如此大喜之事,德公爷什么时候请酒啊?”

    德亨好奇:“我若是请酒,你会去吗?”

    徐潮立即避之不及道:“吁噫,您就当没看到老夫,若是请酒,可别给老夫下帖子啊。”

    这个节骨眼上去宗室那里吃酒,他是嫌日子过的太舒坦了,还是嫌自己命太长,官儿做的不耐烦了?

    德亨嗤笑:“那你还问。”他就算请酒,不会请徐潮这样的朝廷大员的,给自己找不自在不是?

    徐潮:“就是客气问一下嘛,这叫寒暄。”

    德亨笑着讽刺道:“大人的虚伪。”

    徐潮也笑应道:“没错,大人之间,就是这么虚伪,德公爷,您以后也跑不了,老夫现在先帮你练习一下。”

    噫!

    徐潮你这小老头,可真有够无聊的。

    和徐潮相互打趣一番,德隆来找德亨下值,德亨就和徐潮告辞离开了。

    路上,德亨小心看德隆的神情面色,德隆郁闷道:“我没事儿。”

    德亨:“你没事儿就好。”

    德隆:“阿玛已经派了管事来,将我们家原来的岚园砌墙,分了一半给我。”说着说着,就噼里啪啦的掉起眼泪来。

    他嘴上说着没事,其实心里难受极了。

    岚园,是简王府在畅春园附近修的园子,功能就和圆明园一样,无需赘述。

    现在,岚园一分为二,一半给德隆,还要砌上墙,光听着,就让人很难受。

    更别提,德隆还是当事人了。

    德亨也是唏嘘不已,只能安慰道:“只是砌了堵墙而已,留个月亮门,还是一家人。”

    德隆抹脸摇头,哽咽道:“不是了,以后,就不是一家人了。”

    德亨皱眉:“你怎么能说这么说,父母就是父母,不管你是不是分出去了,不管你住在哪里,这些都改变不了。只要你想,就还是一家人。”

    德隆哭道:“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德亨,从今天开始,就不一样了,以后都会变的,都会变的”

    德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德隆长了这些心眼的,他看的,未免太过通透了些。

    而且,康熙帝这一招,直接从根上撅了简王府的根基,给这一家子,埋下了父子相远,兄弟相疑的祸根。

    估计从康熙帝让德隆留在京中,让雅尔江阿携妻儿去承德那一刻,就做了如此打算了。

    也难怪德隆会这样难受了。

    德隆从王府嫡长,瞬间变成了没人要的小可怜,德亨看着,都替他揪心。

    德亨不放心德隆,一路都陪着他去见雅尔江阿派来的岚园的管事,又见了雅尔江阿分给他的佐领和管事,弘晖听说之后,也快马赶过来,两人一起陪着他处理所有零零总总的琐事,不让他落单。

    但终究,这一切,都需要他自己接受,然后承担起来。

    谁都帮不了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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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07 章

    康熙五十年正月十五, 上元节。

    瓮山脚下昆明湖畔,坐落着一片以三层石楼为中心的小小园林,名为小园。

    小园中心建筑被这里的百姓叫做石府, 不是因为这里的主人姓石,而是这是一座用砖石建造而成的建筑。

    除了建材,石府的外形还特别的

    与众不同。

    百姓们不愿称之为怪异,因为住在这里的主人很慷慨大方, 也很仁和,他们都很喜欢。

    石府与其说是住人的屋子,倒更像是一座城堡,它屋顶上有不只一个尖角,屋前有宽阔幽深的门洞和高高的台阶,左右转角不是直角,而是圆弧形状的柱子,抬头望去, 是一个又一个黑洞洞的窗户, 没有前院,没有后院, 和百姓们日常所见的四合院完全不同。

    但这里的百姓们仍旧变着法子的夸赞这座面貌迥异的府邸。

    围着这座府邸,建了联排屋舍,也是形态各异,与一些花花草草,组成了一座园林。

    据说这里的主人想了一晚上,给这座风格异类的园林起了一个名字, 就叫做“小园”。

    小园虽然名字叫小园, 面积着实不小, 东西面宽超过二十丈, 南北纵长超过三十丈,引瓮山泉水蜿蜒穿园而过,直入昆明湖。

    小园的主人并不忌讳周遭屯、村的百姓靠近,正南靠东的一片空地,就被百姓随意占了,开辟出来一个小小集市。

    一个是大家伙儿做买卖,一个是跟建造小园的工匠和劳役们做买卖。

    毕竟,做活,是要吃饭的。

    现在小园早就建好了,这个集市规模倒是越发大了,不仅附近百姓来交易买卖,还吸引了京城的公子哥儿们过来打野趣儿。

    这里虽然没有庙,但今儿十五上元节,集市上比赶庙会还热闹。

    因为这里的主人特地让人搭了高高的戏台子,请了荣喜班来此连唱三天大戏,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过灯节。

    小园内也是张灯结彩的,屋檐、树上、花枝上,凡是能挂灯的地方,都挂上了灯笼,等到夜里时,这些灯齐齐点燃起来,一定是灯火辉煌的气象。

    但这园子的主人却是不在主屋这边,而是在离主屋有一段距离的西北角偏僻处。

    这里栽植有一片竹林,傍着竹林而建,是一联排的砖瓦房。

    砖瓦房外有身着盔甲手持火枪和腰刀的守卫站岗,这些守卫面上不见肃穆,倒是面露好奇,眼睛时不时的就向屋门紧闭的房间内瞟一下。

    房间内,一个全身包裹,头戴玻璃护目镜的少年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玻璃罩内硫化反应,他身边还站着几个高矮不一的人,也都全身包裹的严实,如临大敌的看着眼前的玻璃罩子。

    在靠墙角的一张桌案上,摆着一个座钟,嗒、嗒、嗒的响动走针,过了一会儿,“咚”的一声,一只布谷鸟从座钟腹部跳了出来,开始整点报时:“布谷”、“布谷”、“布谷”

    布谷鸟报时完毕,众人都去看当中那个少年,少年打了一个手势,大家都开始行动起来,抬玻璃罩的抬玻璃罩,放冰水的放冰水,记数据的记数据

    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玻璃罩打开,一双带着橡胶手套的手将里面经过硫化处理的皮子拿出来,这些皮子形状、厚度、硬度不一,有平面的,也有管状的。

    将这些皮子清洗、擦干,众人带着这些东西出了这间屋子,在守卫们惊奇的视线中来到隔壁,开始脱解护具。

    少年先摘下玻璃镜,拉下面罩,露出一张皎洁如玉的脸和一双灿若寒星的眸子,即便眸子之下有不可忽视的黑眼圈,也不掩他夺目神采。

    少年长长舒出一口气,捏了捏鼻梁,瓮声道:“这次要是再不成功,我可就没余粮了。”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快速将自己给收拾出来,过来帮他脱最外层的防护大褂,听了这话,随口道:“主子调配了多少次了,这次一定能成的,就算不成,那就等明年好了。”

    少年咳声叹气道:“牛牛啊,我着急啊,这一年又一年的,我还得等个几年啊。”

    “德亨大公,我不得不说,咱们的进度已经很快了,这算是我做过的最顺利的实验了,按照你们的话说,好似有神助。”

    另外一个人也脱下了玻璃防护镜和面罩、大褂,露出他红色的头发和高鼻深目的面孔。

    这是一个洋人。

    “约翰,我明白你的意思,唉不说这个了,走咱们去看看效果如何。”德亨可不会告诉他,这橡胶得来不易,他在海南栽种的橡胶树还没长大,想要橡胶,必须得依靠葡萄牙船给他从南美运来才行。

    在康熙四十八年那年秋天,大舅福顺写信告知德亨,葡萄牙船除了运了橡胶树苗来,还运了一些压制而成的橡胶片给他。德亨如获至宝,从此就跟这些橡胶片杠上了。

    葡萄牙船运输而来的橡胶片,最大的也就一米见方,小的也有一尺见方,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可以直接使用。

    比如打磨了做鞋底子,耐磨防滑,好不好穿,穿过的都知道。

    比如裁剪了做水井垫子用,由此,德亨“发明”出了压水井,好不好用,力弱的妇女和几岁的小孩子最知道。

    比如片的薄薄的,铺在地上做防水防潮的垫子,这一点,被康熙帝赏赐的随扈侍卫们最有发言权

    但是,没有经过处理的天然橡胶有各种缺点,比如,御寒发脆,遇热发软,甚至是变形。

    这大大削减了橡胶制品的实用性。

    做鞋底子、做活塞、做防雨防潮布这些,是打动不了康熙帝的,德亨想让康熙帝下旨,以国家的力量,在海南,甚至去南海上占据岛屿大力种植橡胶树,就必须拿出打动他的巨大利益和好处来。

    对一个皇帝来说,巨大的“利益”和“好处”可未必是钱财和国家的未来发展。

    对一个上了年纪的皇帝来说,什么才能最打动他呢?

    德亨想到了轮胎。

    这两年,除了去热河行宫,或者坐船的行程,康熙帝已经不大出门了。

    是他不想吗?

    不,是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陆地马车的颠簸了,所以,他除了坐船的行程,其他都不去了。

    就是再平整的道路,木头车轮走在上面,也是晃晃悠悠的颠簸的。

    这种颠簸,有些人能承受,有些人就不耐承受。

    比如,出门在外,德亨是能骑马,都不愿意坐车的。

    但若是有了充气轮胎就不一样了。

    充气轮胎会将大幅度的缓解马车的震动,若是行使在平地上,会让坐在车里的人,几乎感受不到震动。

    所以,德亨的目标是用橡胶做一个充气轮胎出来。

    而如何将橡胶变的更稳定更适用,德亨是知道的,就是硫化。

    非常可惜,德亨只在中学化学课上学过硫化原理,硫化方程式他都还隐约记得,但是,实际操作呢?

    化学老师没带领他们上实践课啊啊啊啊啊!

    所以,橡胶硫化技术,全靠他自己摸索。

    中国是有化学基础的,比如道家炼丹术中,硫磺的使用就是重中之重。

    但是,德亨找来的会炼丹的道士都是骗子,不仅没有达成研究的目的,还被康熙帝和胤禛分别叫去问话,康熙帝是告诫他小小年纪不要学歪了,胤禛则是问他有没有胡乱吃丹药。

    德亨:

    德亨只好和他们解释,他找道士有其他用处,不是炼丹。

    胤禛对德亨折腾着弄什么橡胶很是不以为然,每次见他都要考教他的功课,若是稍有不让他满意的,就是一顿责罚,试图用读书消耗他的精力,这样他就不会天马行空的瞎想了。

    倒是康熙帝对德亨的设想很感兴趣,然后提醒他,让去他找在京的传教士和外国人。

    说真的,在京的传教士和外国人,德亨差不多都见过也了解过他们的本领了,这些人在天文、物理、数学、绘画、音乐上或许有建树,在化学方面就没什么认知了。

    好在,从俄罗斯回归的使团救了大命。

    康熙帝组建的这一支出使俄罗斯的使团,从康熙四十七年五月出发,到康熙帝四十八年八月回归,不仅带回来了彼得大帝和罗马教皇的亲笔书信,他们还带回来了包括俄罗斯、普鲁士、法兰西、英格兰、荷兰、意大利、葡萄牙、西班牙等十七个大小国家的国书。

    康熙帝知道欧洲有很多国家,但他不知道,居然有十七个之多。

    而且,有可能更多。

    除了国书,随使团而来的,还有很多其他国家的各色人等,比如,擅长化学研究的普鲁士人约翰。

    以及,特地带来一台显微镜做礼物的英国外交官。

    因为这台显微镜,康熙帝对这个英国“使臣”极尽礼遇,然后让他带走了大量的丝帛金玉首饰茶叶等做礼物送给他们的安妮女王。

    德亨对显微镜只稀奇了一会子就失去了兴趣,他心心念念的都是怎么处理好橡胶,所以,他很快和约翰建立了友谊,并且相谈甚欢。

    这些外国人在东方宫廷里待了两个月,很快就要离开,为了能留下约翰,德亨说服了康熙帝,给他一个男爵爵位。

    册封的金册和官服很快做好了,但德亨只拿给约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

    笑话,轮胎还没做出来呢,做啥子白日梦呢。

    但显然,男爵这个爵位很吸引约翰,他不仅留了下来,还组织建设了现在的化学实验室,带着德亨和其他人进行化学研究。

    包括他那座巴洛克风格的小型宫殿,都有他的中途参与,这让德格里很不爽,因为这座宫殿是他的杰作,约翰中途插进来算什么。

    最后,还是德亨将德格里介绍给康熙帝,让他去去热河行宫给康熙帝建造一座西式园林,才哄好了他。

    有了那十七封国书和显微镜打底,康熙帝很痛快的同意了德格里给他建造西方国王居住的宫殿,并且罕见的,没有将工程“承包”出去,大方的从自己内库里出了银子。

    但私下里,德格里来找德亨诉说,他很痛苦。

    因为,对建造图纸,康熙帝全程参与,德格里需要详细讲述西方建筑学知识之外,他还要根据康熙帝的要求一遍一遍的更改图纸,直到改的他满意为止。

    这对擅长以及追究自由创作的意大利人来说,的确有够痛苦的。

    不过,德亨安慰他道:“你想一想,这可是为一个皇帝建造宫殿,而这座宫殿,会镌刻上你的名字,那你是不是就好受多了?”

    德格里痛苦咬牙道:“为了名利,拼了!”

    在德格里去跟康熙帝拼宫殿的日子里,德亨就和约翰一次次的实验橡胶硫化反应,为此,德亨和康熙帝请了长假,康熙帝有事情就叫人来宣旨召见他,平时,他就扎根小园了。

    约翰曾多次试探这种材质的来历,都被德亨直接拒绝了。

    “这是皇室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好吧,只要涉及皇室,不讲道理是常态,约翰很轻易的就接受了。

    约翰将德亨的小园称之为皇家化学学院,因为来小园参观的,不是皇子就是公主,不然就是亲王、郡王、郡主和皇孙。

    德亨自己就是掌握实权有钱有人的大公,这样的地方,完全可以称之为皇家化学学院。

    对于自己能为东方大国打造一所皇家化学学院,约翰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一点小秘密,他就完全可以忍受了。

    除了日常做硫化实验之外,约翰还研究化学元素学说,照他自己跟德亨所说,这让他很痛苦。

    因为,他没有可以交流的学术对象。

    德亨不能跟他背元素周期表,因为他无法解释这是从哪里来的。

    在普鲁士,约翰可以抬脚就走,去英国皇家学院,去法国皇家学院,去荷兰,去波兰等地方,去找同好交流切磋学术猜想,再不济,他可以写信给他们,并且很快就能收到回信。

    但在东方,在大清,在这里,化学是一块完全没有开发的贫瘠土地,他在这里,就有如置身于沙漠当中,干渴的让他无法忍受。

    德亨知道,约翰在大清是待不了多少时间的,名利是羁绊不了一位科学家的,所以,德亨发动了几乎能发动的所有人,来听约翰讲课。

    能学多少是多少吧。

    但德亨希望,大清能建立自己的化学理论体系和实践应用方法,这几乎是平地起高楼,很难。

    但德亨告诉自己,只要做了,种子早晚会发芽。

    德亨手里的橡胶并不多,康熙四十八年那一次,只有少量的几十张样品,德亨收到货后,立即写信给福顺,然后就在去年秋天,德亨得到了半船差不多有500斤的橡胶。

    但运来的再多,都不够德亨一次次实验消耗的,如今德亨手里可供消耗的橡胶皮子不多了,如果再不成功,就只能等今年秋冬,看会不会有更多的船只靠岸,给他运来更多的天然橡胶了。

    但等船靠岸是十分不可靠的行为,大舅福顺已经在研究栽种橡胶树苗了,但等成活、等到顺利割胶,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呢。

    唉,路漫漫其修远兮

    现在,德亨要实验他的充气轮胎到底有没有成功。

    成功与否,就是看经过硫化后的橡胶,遇热会不会化,会不会变形,预冷会不会变脆,变硬。

    将之拿去开水中煮,拿去蒸,拿去烤拿去冷库里冰冻,拿锤子锤

    很好,几乎没有受损,就算有受损,受损也不大,不耽误使用。

    都实验过后,德亨将薄的管状橡胶皮子接口,然后凿开一个小孔,接上充气气芯如何黏结,如何制造气芯,制造打气筒这些细节配件,这两年德亨早跑造办处弄出来了。

    甚至最外层的包裹内胎的橡胶外胎都有了,现在就差能充气的内胎了。

    陶牛牛等几个学生一起打下手,按部就班的,除了等粘合的时候花费了点时间,剩下的大家都已经做的很熟练了。

    等给内胎就充好气了,将之放到清水里,见没有丁点气泡生成,众人都松了口气,这意味着,已经成功的大半了。

    剩下的,就看这次造的轮胎,能用多长时间了。

    上一个,只用了半天,就漏气了。

    希望这一次,能用的时间久一些。

    车的转向轮难题也已经攻克了,德亨实验轮胎用的是两个轮子的黄包车,因为这是要献给康熙帝的,若论简单便捷,想来想去,还是黄包车更适合。

    其实德亨更想造一个自行车,但算了,等他能自由用橡胶了,自行车还不是手到擒来。

    等给用钢铁打造的黄包车装好轮胎,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小福已经亲自来催了好几回了,德亨每次都说好了,好了,也是直到现在,才是真正的好了。

    看着眼前这台还算华丽的黄包车,陶牛牛道:“主子,您上去,我拉着您跑一圈?”

    德亨道:“好吧,你试试手感怎么样。约翰,你和我们一起去过灯节吧?”

    约翰道:“我跟雷蒙、德格里他们约了在外头集市上见面,很抱歉,不能和你的家人一起过节了。”

    德亨:“好吧,祝你玩的愉快。”

    约翰笑道:“谢谢,祝你好运,智慧超群的大公。”

    德亨坐上了黄包车坐椅,感受了一下入夜的寒气,心道,该装个篷子挡风才行,陶牛牛提醒道:“主子,我这就起了。”

    德亨:“嗯。”

    陶牛牛握着车把起身,颠了颠手里的重量,然后缓缓向前走动。

    陶牛牛问道:“主子,感觉怎么样?”

    德亨:“很稳。”

    陶牛牛慢慢小跑起来,跑了一会,觉着手里的车比以往都稳许多,就问道:“主子,现在感觉颠簸了吗?”

    德亨:

    陶牛牛又问了一遍,德亨仍旧没有回答,陶牛牛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德亨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陶牛牛脱下大氅给他盖上,然后抬起车把,将他的主子拉到了石楼前。

    石楼这边,丫鬟仆妇们进进出出的点灯挂灯,见到陶牛牛拉着德亨回来,先是惊喜,欲要行礼,被陶牛牛“嘘”声示意,她们就立即安静了下来,去楼里叫了小福出来。

    小福出来,见到德亨居然在车上睡着了,立即吩咐道:“快,牛牛,将主子背去楼上安歇。”

    陶牛牛摇头,小声道:“换个人来背,我得将主子的车放好。”

    小福知道德亨忙了这小两年,就是为了这台车,只好另叫了一个侍卫来,将人背起来,送去楼上安置,自己紧跟其后去伺候。

    陶牛牛自己叫了人,将这台黄包车给抬进了楼里大厅。

    进门中空大厅,金砖铺地,红木、紫檀、金丝楠木家居,沙发包棉,地毯铺盖,玻璃灯罩,多宝阁和案几上的瓷器、金器交相辉映,装点着主人的奢华和精致。

    大厅烧了地暖,丫鬟和仆妇们都穿着软底鞋,走路悄无声息的,陶牛牛看着侍卫将黄包车抬进一个空屋子里,检查了门窗,然后上锁,自己袖了钥匙,问下楼的小福道:“姑姑,主子怎么样了?”

    小福叹道:“累狠了,都别扰了,让他睡吧。”

    陶牛牛点头,道:“圆明园那边,需有个人去回话。”

    今晚,康熙帝在畅春园大宴诸王、贝勒、贝子等王公、侍卫、大臣,德亨可以不去,他之前就跟康熙帝请过假了。

    但圆明园那边,四福晋和弘晖他们都在呢,德亨必须去请安。

    他自己不去,须得派个心腹去替他请安。

    这是礼数。

    小福道:“你守着主子,我去找芳冰,让他去圆明园给福晋、大阿哥请安。他带人巡视集市,应该快回来了”

    许是终于有了结果,德亨一觉睡到大天亮才醒来,神清气爽,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

    洗漱过后,德亨再次检查了车辆,见没有问题,也没有违禁处后,德亨让人抬着这辆车,和约翰一起去了畅春园。

    畅春园里,昨夜酣饮,今日无朝无会,康熙帝就起的随意了些,德亨请见的时候,康熙帝去了澹泊为德行宫给皇太后问安。

    皇太后近日有些不舒坦,康熙帝日日到跟前问候,听说德亨请见,立即将人叫过来,陪皇太后说话。

    于是,德亨就自己拉着黄包车去了皇太后安居的澹泊为德行宫,见到皇太后,就笑呵呵道:“太后妈妈,德亨拉着您溜两圈如何?”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这一章写的好艰难。

    第 208 章

    瑞雪堆积的畅春园里, 清理干净的青石板道上,年近六旬的康熙帝,脚蹬防滑橡胶底皮靴, 身体微微前倾,拉着一辆充气轮胎铁质两轮车,脚步轻快的在平缓的青石板道上小跑。

    侍卫太监宫女们张着手围着两轮车跟着小跑,被他们试图保护着的车上坐着一位银发斑白的老太太, 她双手紧紧交握,神情紧张的盯着前面背对她的人,不住问道:“行不行,行不行皇帝,累不累”

    声音里带着小小的颤抖,足见她是真的十分紧张。

    康熙帝小跑的呼哧呼哧喘气,呼出的白气笼罩了他弯起的笑眼,老太太每说一句, 他就耐心的回一句:“行行额娘, 儿子不累,儿子还能拉着您再跑两公里呵呵”

    德亨一会快走一会小跑的跟在康熙帝身边, 见缝插针道:“都说了是我来拉太后妈妈,您做什么要跟我抢。”

    康熙帝驱赶他:“去,去,你小子一边儿玩儿去,知不知道儿子孝顺母亲乃天道”

    德亨大大的无语,他觉着康熙帝纯粹就是觉着好玩儿, 才不愿意撒手的。

    德亨问另一边的李玉道:“李谙达, 画师怎么还没来, 腿脚也太不灵便了。”

    当康熙帝提出要自己拉太后溜两圈时, 德亨就立即提议快去叫宫廷画师来,将这皇帝老头儿拉车难得、有可能是绝版的画面给画下来。

    德亨以为康熙帝只是亲自上手试一试这车的手感,走两步就放下了,谁知道,他竟是做起了骡马,拉起来没完没了了。

    澹泊为德宫里铺了青石板路,如今才是正月十六,尚是隆冬,冬日的青石板路上落了冰霜,虽然清理干净了,也已经是正午了,但路上面仍旧有积雪洇的水渍,踩在上面,还是很滑脚的。

    但康熙帝脚上穿的靴子底上贴了经过特殊处理和雕刻了吉祥花纹的防滑橡胶皮子,小跑在原本应该很滑的青石板道上,那叫一个稳当。

    试着跑了一会,竟是跑上瘾了。

    李玉道:“画师从园子另一边赶来,至少得三刻钟。”皇帝根本跑不了三刻钟,所以,你别想了。

    康熙帝身体微微后仰,缓缓停下了的脚步,德亨忙上前帮他扶住车把手,侍卫赵昌扶住另一边,李玉则是赶快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站直身体的康熙帝。

    康熙帝道:“等画师来了,朕再拉一回就是了。”

    很好的母慈子孝图,康熙帝也觉着很有入画的意义。

    身后座位上的太后一动不敢动,见康熙帝停了下来,忙问道:“好了吧,好了吧,快,快将老婆子扶下去”

    康熙帝两脚站定,张开手臂大大抻了一下筋骨,长长舒出胸中之气,喟叹道:“当真爽快。”

    德亨:您老这是窝了一个冬天,活动一下,气血通畅,当然会觉着爽快了。

    太后被宫女们扶下车,来到康熙帝身前,拿帕子给他擦额头和脖颈后的汗,康熙帝见状,忙低头好给她擦。

    太后嗔道:“你说你,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调皮,一点没有做皇帝的稳重。”

    康熙帝嘿嘿笑:“额娘教训的是,儿子下次不敢了。”

    太后拍一下他的手臂,笑呵呵道:“净哄我,你啊,下次还敢。”

    康熙帝“任打任罚”,一面赔不是,一面扶着老太太慢悠悠走回澹泊为德宫。

    身后,侍卫们争着去拉那车,看的德亨嘴角直抽抽,这是什么,这是争着做牛马啊。

    一行人回了太后宫中。

    太后的澹泊为德宫中,弥漫着一股子藏香和咖啡香味混合的浓烈味道,并不刺鼻,若要是形容,这是一种温暖醇厚的浓香,并不难闻。

    但也许两种独特的香味相互交缠,在地龙的烘熏下产生了化学反应,这种温暖的味道闻久了,就给人一种熏熏然的微醺感,让人感到神志清醒下的放松。

    就挺神奇的。

    早就有洋人给康熙帝进上咖啡豆和可可豆了,但因为不是药品,且这两种豆能让人亢奋,引起失眠,且味道不好,尝起来发苦,康熙帝就认为这是不好的东西。因此,这两样,并不如洋酒和洋药、钟表一样进入宫廷。

    以前因为年纪小,且这两样在北京城真不多见,德亨也不在意,但前年使团从北欧带来了大量的咖啡豆和可可豆,因为这两样东西,在欧洲算是奢侈品中的一种,他们就作为贡品给带回来了。

    康熙帝炫耀博学似的对朝臣们说了这两种豆子的功效,且仍旧不看好,这让使团正使略受打击。他带来的贡品不让皇帝喜欢,有种拍马屁没拍到正点的挫败感。

    但带来的这些欧洲“奢侈品”总不能浪费了吧,在随团而来的洋人帮助下,德亨让造办处造了一台手磨咖啡机出来。

    然后,这种浓香征服了满清贵族。

    不喝的话,光闻香,现磨出来的咖啡是真的很香啊。

    德亨有四处送东西的习惯,他手里但凡有了可以分享的好东西,各家都会送一些,尤其是以太后的宁寿宫和德妃的永和宫。

    人家喜不喜欢不打紧,但德亨是一定会孝敬的。

    德妃很矜持,一切向康熙帝看齐,但太后可就随心所欲多了,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康熙帝:你小子还是你小子。

    康熙帝都说了,自己不喜欢,那就一定不会再喜欢,就算很香也不喜欢。

    但是,太后很喜欢啊。

    老娘喜欢,作为儿子,就算是康熙帝,那也半点没有办法,只好允许这种洋豆子在宁寿宫里“大行其道”。

    但也仅限于宁寿宫,其他宫里,康熙帝严禁。

    老太太到现在都不知道咖啡豆是用来喝的,她纯粹当做一种新式香料来用了。你看,为了使用这种香料,皇帝还特地让造办处造了一台研磨香料的机子出来给她德亨将咖啡机“功劳”全往康熙帝身上推。

    哎呀,皇帝真是太孝顺了。

    行吧,又不是用不起,别说是闻香了,老太太就是磨着玩儿,那也玩的起。

    但在太后宫中下人之间暗中流行起了一种新饮子,就是将太后的“香料”汁子兑上牛乳奶/子,喝上一杯,夜里值夜可是精神极了,想睡都睡不着,呵呵。

    德亨心下暗笑不已,都说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康熙帝已经给粤海关下旨,让两广总督和巡抚进上洋豆了,目前京中还没有兴起喝咖啡豆,毕竟这东西不大符合国人的肠胃。

    但在宫里,已经兴盛起来了。

    尤其在值班的宫人和侍卫之间。

    这又不是什么违禁品,康熙帝严禁,那是一点都禁不了的。

    弄到最后,康熙帝也默认了,但皇帝要是想找你茬儿,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不尊圣命,大不敬啊。

    你看,有需求,就会有市场,古今相同。

    几人落座,康熙帝才太监的伺候下擦洗了手脸,然后捧着一杯珐琅彩盖碗热茶呷一口。

    宫女给太后和德亨上了一个带盖玻璃杯,这是这两年京中时兴的玻璃杯,深受老人和小孩子喜欢。

    给太后上的玻璃杯子是球形平底,粉红色的,合抱在手心里既能暖手又能喝。给德亨上的是三面立方体,宝蓝色的,有棱有角,当然,抱在手里,同样能暖手,低头就能喝上一口。

    杯盖是配套纯金打造的,盖表面上有一个指节长的小嘴,连接着杯盖背后的一体式吸管。

    杯盖外宽内窄,可以严丝合缝的嵌进玻璃杯敞口里,玻璃杯口外圈套有一劝环扣,盖上杯盖之后,向上扣上环扣,可以压紧杯和盖,防止里面的饮子洒或者溅出来。

    里面装的是热奶茶,太后和德亨,一老一小抱着杯子吸了一口,纷纷满足的舒了一口气。

    这奶茶喝着微微的烫口,入口正正好。

    喝盖碗碧螺春的康熙帝: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祖孙呢,瞧这默契的。

    康熙帝对德亨笑道:“你这车子做的很有意趣。”

    德亨也笑道:“皇上,车子就随便做的,关键在轮胎,怎么样,您亲自上手了,车子拉着感觉如何?”

    康熙帝:“甚是轻巧,拉起来似是车子在推着你跑一般。”

    德亨:“这是平地拉车的惯性,若是上坡,还是要用力的。”又问太后道:“太后妈妈,您坐在车上,可有感觉颠簸?”

    太后坐车时光记着紧张了,哪里还有什么其他感受,现在她仔细想想,惊讶道:“似乎没有多少颠簸?”

    德亨笑道:“不错,这种充气轮胎的好处,就是减震,配上新车轴,在平地上行驶,可以说,几乎没有颠簸。”

    康熙帝点头。

    车轴和轮胎减震原理,德亨早就不知道跟他说了多少遍了,此时德亨终于做成了,也在他意料当中。

    方向对了,成功不过早或晚的问题。

    德亨继续道:“可惜我那里橡胶不多了,不知道能不能给皇上的銮车换上这种轮子。”

    康熙帝的御驾銮车就跟一座移动的小房子一般,需要的轮子和轮胎自然要与之相配。

    康熙帝也有些心痒难耐的,他刚才拉了车,还没坐过呢,休息了这会子,就起身道:“走,朕试试这车坐着感觉如何。”

    德亨立即道:“我给皇上拉车。”

    康熙帝:“不用你,朕有的是大力侍卫。”

    德亨:

    太后也起身,德亨忙上前,伸出手腕给她扶住,太后拍拍德亨的手臂,慈爱哄他道:“拉车那是骡子干的活儿,累的慌,你看着就行了。”她以为康熙帝不让德亨拉车,他不高兴了。

    才做了一回骡子的康熙帝:

    德亨和康熙帝对视一眼,笑对太后道:“太后妈妈,若是拉您的话,孙儿情愿做拉车的骡马呢。”

    太后开怀笑道:“好,好,你跟皇帝一样孝顺。”

    康熙帝瞪了一眼讨好卖乖的小子,坐上车,让侍卫拉着他在宫前院子里转了几圈,坐着感觉确实没有多少颠簸,比他的銮车平稳多了。

    彼时画师终于到了,康熙帝又让太后坐上去,自己拉着太后跑了一圈,给这宫廷西洋画师打了个样儿,让他回去将皇帝拉车图、啊不是将孝母图给画出来。

    西洋画师:

    我刚才没看清楚,您能不能再跑一圈儿?

    康熙帝找来造办处管事,让他配合德亨改造銮车,又下旨给海南岛官员,让他们极力栽培、种植橡胶树苗。

    不管这橡胶有什么大用,但目前来看,都是前人未曾享有的好处。

    他是皇帝,有好处,自然要享受,只是占据山地种植几棵树而已,又不是占据良田,何乐而不为。

    德亨获得朝廷支持广种橡胶树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了,和受到康熙帝重赏的约翰一起出畅春园,朝隔壁的圆明园而去。

    约翰笑道:“德大公,我的男爵金册和宝印,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爵袍就算了,对这种服饰,他不做评价,但那册封金册和宝印,可是纯金打造的,上面刻了满、汉、蒙、拉丁文四种文字,还有东方丝帛书写的四种文字的,每一件都有如艺术品一般,光看着就迷人的很。

    他想这几样本属于他的东西很久了,现在轮胎实验已经做成,德亨总没有理由扣押了吧?

    德亨大笑道:“你放心,我都给你好好保存着,等回小园就拿给你,对了,你可有要请的朋友没有,我预备给你办一个宴会,庆贺你获得男爵爵位。”

    约翰心动了一瞬,又遗憾道:“可惜,没有舞会,这场宴会必将失色不少。”

    德亨道:“我给你请戏班子和杂耍团,保证让你和你的朋友尽兴。”

    中国的戏曲和杂技表演也很有意思,约翰笑道:“那就都拜托你了。会有公主参加吗?”

    这是属于他的荣誉,约翰礼貌接受,并且毫不客气。

    德亨:“我给八公主和十公主下帖子,看她们有没有空来吧。”

    约翰高兴不已:“哦,德大公,您真的慷慨又平易近人,我相信,只要您诚心下帖,她们一定会来的。”

    已经到圆明园门口了,德亨告诫道:“等会见到雍亲王殿下,你可要恭敬着些,最好健谈些,让他认识到你的博学最好。”

    雍亲王是德亨的教父约翰按照欧洲的礼仪比对出来的还是一位亲王,说实话,每次见这位亲王殿下,约翰都很紧张。

    因为他感觉的出来,这位殿下无所谓喜欢他与否,只是将他当做德亨身边可有可无的寻常朋友,用中国的一句话来说,就是:亲王殿下眼里没有他。

    亲王殿下能允许他站在德亨身边,没有将他赶出来,约翰已经感觉很荣幸了,但让他健谈、主动搏取他的好感,约翰觉着自己做不到。

    约翰停住脚,犹犹豫豫道:“要不,我就不去了,我去找德格里说话,他的建筑图纸似乎遇到了困难。”

    德亨笑道:“你在他面前多露几次脸,他会记住你的”

    约翰垮脸:“算了,我害怕他。”

    德亨好悬没笑出来,想要再劝两句,就听身后一少年声音道:“德亨,你站这里做什么呢?”

    德亨转头,笑道:“弘晖,我要和约翰一起去见王爷呢。”

    约翰跟弘晖弯腰见礼:“大公子。”

    弘晖用拉丁语和他打招呼:“约翰,我父亲不在园中,你可以去拜见我的母亲。”

    谁知,约翰还是摇头道:“算了算了,我不打扰了,这就告辞了。”

    弘晖看着约翰离开,奇怪问德亨道:“他怎么这么怕阿玛,阿玛又没怎么他。”

    德亨:“谁知道呢。你还不知道吧,我的车子做成了。”

    “我的车子做成了”这句话,弘晖已经不知道听德亨说了多少遍了,但每次,都没一两天,车子就会出各种问题,但每次,弘晖都会由衷的祝愿他:“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不会再出什么问题的。”

    谁知,德亨听到这话,嘴角笑容僵住,他揉了揉脸颊,丧气道:“弘晖,每次我听你说这话,都会有下一次,所以,这次你能不能换个说法?”

    弘晖忍笑道:“好吧,那就换个说法,嗯你这次撑的时间,一定比上次久。怎么样?”

    德亨:“还行吧,比上次更好,也算是个好兆头。不过,就算这次失败了,也没法子了,我没橡胶了。”

    弘晖无所谓道:“没有就没有了呗,反正等到冬天,葡萄牙商船来了,你就又重新有了。”

    说到葡萄牙商船,德亨不由笑道:“跟你说,皇上已经下旨给海南官员,让其极力栽培、种植橡胶树苗了,等这些树苗长成大树,咱们就不愁橡胶用了。”

    弘晖高兴道:“那感情好,你的目的算是达成了。话说,这次你怎么想着将车子献给皇上呢?就不怕如上次一般,只用了半天,那个轮胎就漏气了?”

    德亨:“这次硫化过的橡胶比上次更好,而且,我也是不得已,我手里橡胶不多了,要是错过了这次,那就是错过了一年呢,而且,我应该拿出一些成果来给皇上,说不定皇上就允了呢。果然,他允了。”

    橡胶树少长一年,那就是耽搁一年,德亨要是手里还有更多的橡胶可供他实验,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将成果拿给康熙帝的。

    毕竟,实验出稳定成果,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索性,只是轮胎而已,不涉利益与其他,只相关皇帝的喜好,好与坏,快与慢,只要皇帝能承受即可。

    德亨问道:“德隆昨天回圆明园了没?我昨天只想着实验了,没顾的上其他。”

    弘晖摇头,道:“这几天他轮休,他应该在京和学生们一起过的节吧。”

    这两年,德隆变的十分好学,不当值的日子,他就泡在俄罗斯学馆里学习,不拘是语言还是其他,只要是学馆里教的,他都学。

    康熙四十八年使团回归那次,俄罗斯学馆在翻译方面出了大力,康熙帝十分满意,特地告谕八旗子弟,凡是有意愿者,都可以入学馆入学,凡入学者,每月可从学馆领二两银子做学资。

    都赶上一个宗室闲散子弟的月银了。

    这下好了,八旗当中,是个人都想入学馆,德亨冷笑,哪有那么容易,那是我培养人才的学校,岂能容尔等不知所谓的染指。

    当即奏报康熙帝,未免良莠不齐,败坏学馆风气,出现混拿银子的现象,凡入学者,必须参加入学考试,至于考什么,需由他这个名义上的管长出卷。

    当时因为这件事,德亨差点引起八旗众怒,还是康熙帝下旨,让马奇起复,负责俄罗斯人商贸彼得大帝下了大笔订单和学馆之事,才将德亨脱开身来。

    虽然德亨最后脱身了,但入学考核的卷子,还是德亨出的,康熙帝批复的,马奇具体执行的。

    所以,虽然闹了这么一场,德亨丁点事儿没有,反倒是暴露了八旗子弟不学无术现状,这让康熙帝很不满,开始有了设办八旗宗学的打算。

    设办八旗宗学的差事,康熙帝交给了胤祹,带着宗室子弟去办,胤祹在宗室可谓毫无威望,这则差事吧,办的让康熙帝很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

    老三、老四各有差事,老五不学无术,老七心软良善,老十三

    不交给老十二去办,难道要交给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几个吗?

    想来想去,除了胤祹,康熙帝竟无人可用了。

    若是雅尔江阿没有胤禩那一出,他应是办宗学最好的人选,他原本就是宗人令。

    德亨对这个宗学无感,诚然,大浪淘沙,几万八旗子弟中,总能出一个良才,但这出良才的效率也太低了,指望宗学出良才,还不如他自己培养他想要的人才。

    自从分府之后,德隆就变的更加刻苦学习,和德亨一起听大儒读书,也没有那么不情愿了,当值的时候,也变的手不释卷起来。

    简直变得都不像是德隆了。

    与德隆不相上下的,是阿尔松阿。

    两兄弟就跟飚上劲儿一般,不是比学馆考试成绩,就是比武艺拳脚,总想着要压对方一头。

    让德亨感觉莫名其妙同时,又认为不是坏事,学习总是一件好事。

    德亨咳声道:“他是不是傻了,今年大选,皇上一定会给他指嫡福晋,他不来找额娘打听,他是不是傻?”

    康熙帝已经下旨,康熙五十年,采选八旗秀女,充任皇子、皇孙等嫡福晋。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

    第 209 章

    胤禛的确不在圆明园中。

    昨天, 康熙帝宴请诸王大臣,说起陈年旧事,突然感怀孝庄文皇太后, 便命四儿子次日出发,去盛京东陵暂安奉殿去祭拜祖母。

    孝庄皇太后薨逝已经二十三年了,死后并没有下葬,而是在皇太极帝陵之西建了一座宫殿, 名为暂安奉殿,临时停灵在此。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下葬。

    孝庄文太后的忌日是十二月二十五日,年年忌日,康熙帝不是自己去祭拜皇祖母,就是派遣内大臣去,可能十五这夜特别感怀,所以,才隔了二十来日, 康熙帝就又再派遣皇子去祭。

    所以, 今日一早,就在德亨在澹泊为德宫陪侍太后和康熙帝的时候, 胤禛就带人出发去盛京了。

    而四福晋这里,也在收拾行囊,回京城雍王府。

    因为,一早高无庸遣人来报,说是钮祜禄格格有孕了,府上只有李侧福晋支应, 四福晋不放心, 决定亲自回府照料。

    说起来, 论生母, 除了四福晋自己,竟只有钮祜禄格格怀的这一胎身份最尊贵,因为,钮祜禄是满洲大姓,而李侧福晋是汉军旗,其他宋氏、耿氏等,看姓氏就知道,也都是汉军旗。

    雍王府中,只有钮祜禄一个满洲大姓,容不得四福晋不重视。

    虽然李氏所出的弘昀、弘时四福晋都疼爱,去年弘昀病重,她也曾寸步不离的日夜照顾,对卓克陀达这个女儿,更是视若己出,当做她和胤禛的掌中宝,但对钮祜禄这一胎的重视,四福晋更要做到表面上来,绝对不能慢待了。

    话说,胤禛一向将钮祜禄格格当做隐形人,怎么她就突然受宠,怀孕了呢?

    这都要从去年那场时疫说起。

    去年,康熙帝点了胤禛随驾北巡,胤禛将弘晖留在府中坐镇,自己带着已经十一岁的弘昀随驾,然后在蒙古草原上,胤禛和弘昀染上了时疫。

    弘昀先发病,留在了一处行宫养病,胤禛后发病,留在了另外一处行宫养病。既然诊断出了时疫,两人就不能随便移动,以免扩散。

    卓克陀达得知消息后,想要亲自去照顾父亲,被还清醒的胤禛下令阻止,严禁她靠近自己和弟弟半步,否则就是大不孝。

    “大不孝”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卓克陀达只能含泪遵命,并向京中嫡母弟弟写信,自己也四处请医问药,力求能治好父亲和弟弟。

    四福晋收到消息后,立即派李侧福晋和钮祜禄格格出发,去到塞外,让李侧福晋去照顾亲子弘昀,钮祜禄格格则是被派去照顾胤禛。

    李侧福晋这里没什么好波折的,这是她的亲儿子,她不去照顾,打算让谁去照顾?让主子福晋去吗?

    四福晋绝对不能去,弘晖还小呢,若是若是万一,胤禛没挺过去,雍王府里,还需要四福晋为弘晖保驾护航。

    关乎一座亲王府生死存亡,没有人敢言让四福晋离府。

    所以,李侧福晋是做好了被儿子染上时疫同死的决心,将女儿卓克陀达和幼子弘时郑重托付给四福晋后,自己毅然决然踏上了去塞北的马车。

    当然,塞北有卓克陀达这个能干的女儿在,弘昀暂住的行宫不缺医药,更不缺照顾的仆从奴婢,他自己成功熬了过来,李侧福晋自然也没有感染时疫,母子两个都活的好好回京了。

    只是弘昀毕竟年幼,虽然消了时疫,体质却是受到了影响,回京就是入冬了,又大病小病了几场,四福晋都悉心照料,如今也好多了。

    关键是胤禛这里,府上格格就这么几位,除去李侧福晋,四福晋问几位格格,谁愿意去伺候王爷。

    结果,最后只有钮祜禄格格站了出来,表示自愿去照顾主子。

    四福晋将选人的经过都写在了信里,根胤禛说明情况外,又替钮祜禄格格表了忠心,提醒胤禛对人家好一点。

    毕竟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去的,“对王爷的忠心,可见一斑。”

    胤禛在战胜时疫后,的确对人家好了一点。

    然后,只一次,人钮祜禄格格就怀上了。

    胤禛:

    钮祜禄格格就不是胤禛喜欢的那一款女子,四福晋也不是,但至少四福晋长相端庄大气,有大妇的威严庄重。

    钮祜禄格格呢?

    她都桃李之年了,也有好好装扮,仍旧其貌不扬的,足可以想见,现在当下,就是她容貌最盛之时了,以后也不用多做幻想了。

    钮祜禄格格本质如此,要不然,胤禛也不会让人家进府七年,都快二十岁了,还独守空房。

    要不怎么说,这儿女缘分,都是命里带来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没时莫强求,凡是知道内情的,谁不说钮祜禄格格命好,命里就该有这样一份福气呢。

    话扯远了,虽然德亨知道钮祜禄格格这一胎是谁,但这还是个胚胎呢,还不到他上心的时候,只是可惜,德亨宴请约翰这些洋人,还想四福晋露个面儿,替他称场子呢。

    不过,四福晋回京不只是照顾钮祜禄格格,大选已经开始了,四福晋要回京打听打听,今年参选的都有哪家秀女,有没有好的,毕竟,弘晖和德隆都到年纪了。

    衍潢康熙三十年生人,十七岁的时候,儿子都有了,德隆康熙三十三年生人,如今都十八了,还没福晋呢。

    就算这次不给他选个嫡福晋出来,也要给他指个格格放府里,四福晋认为,德隆之所以不愿意回自己府邸,就是因为那座府邸里冷冰冰的,没个人气儿,他回去做什么?

    若是有个女人在府里等他,再生上个孩子,你看他回不回去。

    弘晖十五来岁的年纪,倒是不着急,但若是真有好的,可以先定下来,等上两三年、三四年再大婚也不迟。

    德亨比弘晖还小一岁,四福晋和纳喇氏商议过了,这次大选,不做考虑。

    总之,随着孩子长大,不知不觉间,四福晋这个做母亲的,已经进入下一个人生忙碌阶段了。

    等儿媳进府,她就升级做婆婆了呢。

    日子过的可真快啊,唉,卓尔

    卓尔封和硕格格已经三年了,皇上还没指婚的意思,她不会和月兰一样,一等,就是不知道几年吧?

    儿子不愁,四福晋真心愁女儿啊。

    德亨打算先和弘晖一起,护送四福晋回京,但被四福晋拒绝了,她心疼道:“去做你的事儿要紧,我又不是一个人,有弘晖呢。你回京,再回来,你不觉什么,我这个做额娘的,瞧着可是会心疼。”

    她已经知道,德亨要去八公主那里去替约翰下帖子去了,八公主就住在畅春园,德亨送她回京,再回来,岂不是来回折腾?

    她不想要德亨来回跑,就不让他护送了。

    弘晖也道:“京里除了选秀,就没什么大事了,等你忙完了这里,回京再聚也是一样的。”

    两人都这么说,德亨也不坚持,道:“那好吧,回京你空出手来了,去我府上走一趟,跟我额娘和妹妹说,我很快就回京的。”

    德亨自然有信给家里,但信和人亲自去说,还是不一样的。

    弘晖笑道:“你放心,纳喇夫人那里,我自会去的”

    送走四福晋和弘晖,德亨也没回圆明园,而是带着人,骑马向着畅春园八公主所住的行宫而去。

    八公主,就是温恪公主,康熙四十八年,在热河行宫产下一对双胞胎女儿,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但她产后身体虚弱,不能挪动,只能留在热河行宫修养。

    御医诊断,八公主以后都不能再生产了,否则,大概率会一尸两命。

    康熙帝只思考了一瞬,就为额驸仓津指了一个侧福晋。这不是他这个做皇帝的冷血,而是做父亲的,选择保女儿的命。

    毕竟,仓津没有儿子,他百年后,郡王爵位传给谁?

    康熙帝大力赏赐仓津,然后将八公主留在了热河行宫,待她身体稍有起色之后,就下旨接来京城,又赏赐了畅春园的宫苑,让她安心带着双胞胎女儿在此修养。

    至于何时回翁牛特部,康熙帝暂时还没有让女儿离开的意思,额驸仓津来京朝正,就让夫妻团聚,但若是带公主和女儿离开,康熙帝是不允许的。

    康熙帝大封皇子,没有哥哥胤祥的份儿,亲姐姐生产,差点丢了性命,这一切对十公主来说,都是煎熬。

    而且,她跟额驸多尔济大婚前本就没多少情分,大婚后还没来得及培养夫妻情分,胤祥就落难了。

    在胤祥受了挫败之后,多尔济和他的族人就对十公主不阴不阳的,这让十公主失望不已,回到亲人身边的心情更加迫切。

    十公主在康熙帝北巡期间,去给皇父请安,又主动要求照顾姐姐,八公主就知道,这个妹妹大婚后日子过的并不怎么样。

    她有心想替妹妹求情,让妹妹留在自己身边开导一二,但康熙帝不待她说出口,就让十公主随额驸多尔济回科尔沁部了。

    十公主无法,只能年年请旨回京探视亲人,恰好去年年末,额驸多尔济代替父王来京朝正,十公主随着来京,后就干脆住进了姐姐的宫苑,日夜陪伴姐姐和两个外甥女儿。

    这几个月,姐妹两个日子过的,真正是难得的逍遥自在。

    至于胤祥那里,八公主和十公主两个妹妹曾去探望,但胤祥每次都避而不见,也传话,让她们以后都不要去见他。

    他做哥哥的无能,只能用这样的方法,保全皇父对两个妹妹的宠爱。

    他只要知道妹妹们过的好就行了。

    八公主在京的日子,除了德亨和胤禛这里,其余的人,她都不见。

    一个是她没精力,身体状况在那里摆着。

    二来,胤祥因为什么落得如此下场,她已经心知肚明。她虽然是公主,但身系翁牛特部,说她自作多情也好,说她小心谨慎也罢,总之,不必要的人,她都是能不见就不见。

    而这必要的人都是谁,水与火力走了一遭,她也已经看的清楚了。

    但人是群居动物,八公主养病期间也是会寂寞的,德亨去看望她的时候,也觉着她这每天吃苦药汤子、看宫女嬷嬷养孩子的日子过的太过沉闷单调了。

    可巧康熙四十八年那一年,使团带回来大量的洋人,后来滞留在大清的一些洋人当中,不乏一些游历四方的贵族,纯粹为了撑场面,德亨将八公主介绍给他们认识。

    怎么说呢,西方贵族之间,或许会暗中鄙视某个国家的某个王子,但一定会吹捧公主。

    他们对“公主殿下”有特殊的情怀。

    也不需要八公主做什么,就是将自己打扮清爽了,拿着把扇子倚靠在德亨给她准备的各种华丽的椅子里,微笑听这些洋男人给她朗诵诗歌、弹琴、歌唱、绘画而已。

    简单的很。

    虽然这些洋人只待了不到一年就都走光了,但八公主仍旧记得跟这些洋人打交道愉悦放松的日子。

    因为,跟这些洋人交往,不涉其他,新奇的同时,又没有任何负担。

    真的是很有意思的消遣了。

    德亨没走多少距离,就在道路上遇到了胤禟。

    这里周围一片全是皇家园林,再向外,就是畅春园八旗护军,在这个范围内,真正可称得上是地广人稀。但凡能在这里面行走的,都是有身份的。

    胤禟身边跟着葡萄牙传教士,穆景远。

    德亨见到胤禟,先打招呼道:“九阿哥吉祥,穆先生。”

    穆景远很客气的跟德亨行礼问好,还恭喜道:“恭喜德公爷实验成功,得偿所愿。”

    胤禟也笑道:“听说你的轮胎实验成功了?是不是已经献给皇上了?”

    想也知道,定是昨天晚上约翰和洋人朋友们炫耀,然后今天在京洋人圈子就都知道了。

    只是,穆景远离的近,就随胤禟住在畅春园附近自己的兰园里,所以胤禟只隔了一个晚上,今天就知道了。

    德亨回道:“是,今儿一早,我就去畅春园,献给皇上了。”

    胤禟:“皇上怎么说?”

    德亨:“皇上很喜欢,已经下令让造办处给銮车安上轮胎了。”

    胤禟急问道:“那你那里的橡胶可还有剩?”

    德亨:“原本就剩的不多了,现在得全用在给銮车造轮胎上,还不知道够不够呢。”

    胤禟跌足失望道:“这可如何是好。”

    德亨疑惑:“怎么了吗?”

    胤禟道:“我已经跟人说好了,会出一千双鞋底子给他们。”

    德亨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淡声道:“这都是九阿哥的事情,跟我说做什么。我去畅春园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胤禟驱马拦在了德亨的马前,笑嘻嘻道:“别介嘛,我知道,你手里定还有存货的,不拘那里,让一抿子出来给我,也就有了。我要的也不多,就一千双,最薄的那种,你说个价儿,你要多少,我给多少。这还不行?”

    德亨深吸一口气,道:“九阿哥,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你明知道我手里的橡胶是做什么的,还这样行事,你就没想过,我会不给你吗?”

    胤禟笑道:“你不给我,我让八妹妹和十妹妹去跟你要,一定能要来的。”

    德亨“啪”的一声在空中甩了一个鞭响,怒道:“这也是你做哥哥的说的话!你你这样行事,宜妃娘娘知道吗?”

    胤禟并没觉着自己有哪里说错了,他见德亨这样生气,也板了脸,道:“咱们外头爷们说事儿,做什么要把我额娘扯进来。”

    德亨冷笑道:“行,我不去找宜妃娘娘,我去找恒亲王说理。”

    这又是老娘,又是亲哥哥的,胤禟也怒了,道:“你以为去找他就有用吗?他尚且管不着我呢!”

    德亨大吼道:“那我去找皇上总行了吧!”

    “你喊什么!我好好跟你说话,你做什么又是甩脸色又是喊人的,我有哪里得罪你了,你这样不给我好脸色看”胤禟委屈的不行,他觉着德亨对他有偏见,见着他,说不了两句话就要躲着他走,再不然,就是像现在这样给他脸色看。

    他九阿哥,可曾吃过谁的脸色!

    德亨想骂他“你枉为人兄”,八公主二话十公主只是在钟粹宫里被宜妃娘娘养过几年,现在却是轻飘飘的就被胤禟给作为要挟德亨的“工具”,他居然得意洋洋,压根没有觉着有哪里不对。

    胤禟行事,何其糊涂!

    就算德亨已经在心里将他骂的狗血喷头,但嘴上仍旧得忍着,这是皇阿哥,只有他的长辈和兄长能骂,还轮不得德亨来骂他。

    德亨和胤禟在这里马头对马头的一声比一声大的吵架,早就引起旁人的注意了,有机灵的,跑回去告知自家主子知道,于是,胤禩很快就闻讯赶来了。

    德亨对胤禟冷笑道:“管你的人来了。”

    胤禟扭头一看,也不跟德亨吵了,待得胤禩骑马靠近,当先告状道:“八哥,你来评评理,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咱们的德公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拿额娘、五哥和皇上来压我。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德亨冷笑。

    胤禩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头疼道:“德亨一向懂事,做事也稳妥,少有出错的时候,这些我都知道的。老九,一定是你哪里做错了。”

    胤禟:

    胤禟大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向着他,凭什么,凭什么啊,我不服!”

    德亨继续冷笑。

    胤禩不管吱哇乱叫的胤禟,问德亨道:“到底怎么回事?”

    德亨:“九阿哥不经我允许,就将我手里的橡胶给许出去了,一千双鞋底子呢,呵。可惜,我手里的东西向来都是有数的,今儿早上全都给皇上了,不管是谁来要,都是没有的。”

    胤禟:“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会没有。谁不是有八分说六分的,我不信你手里没有存货。”

    别说德亨手里确实没有存货了,就算是有,做什么要给胤禟?

    德亨冷声道:“我自己的东西,关你什么事儿。”

    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让胤禩听了,都不由微微变了面色。

    德亨拢了拢马缰,道:“八贝勒,如果您是来评理的,那我得说,男人做事,要有点担当,不要动不动的就拿自家姊妹威胁我。正经说起来,八公主和十公主你们兄弟的姊妹,而不是我的,也是好笑,九阿哥是怎么以为,让两位公主来向我讨要东西,就一定能讨要的走的?”

    胤禩大怒,拽住胤禟的胳膊问他:“你真这样说的?”

    胤禟: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对,德亨你阴我,明明我不是这个意思。”

    跟着的芳冰忍不住道:“那您刚才跟我们主子说的‘你不给我,我让八妹妹和十妹妹去跟你要,一定能要来的’可是原话?这么多人都听着呢,穆先生,你也来作证,刚才九阿哥是不是这样说的。”

    穆景远:

    他抱歉的看着胤禟,道:“基督徒是不说谎的,九阿哥,您刚才这话,说的确实有欠考虑。”

    这下好了,连胤禟自己带来的人都认为他话说的不对了。

    胤禩跟德亨道歉道:“老九他就这脾气,说话不过脑子,但他没有恶意,他只是”

    “他只是知道我跟两位公主交好,想用两位公主套套近乎罢了。”德亨讽刺道。

    胤禟:“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不是听的挺明白吗。”

    德亨忍的面容都扭曲了。

    胤禩扶额,斥道:“老九,你可快闭嘴吧。”

    又对德亨道:“这确实是他的不对,我替他跟你道歉。”

    德亨沉默了一瞬,道:“德亨不敢受八贝勒的歉意,您应该替他去道歉的,是两位公主那里。”

    胤禩:“一会,我亲去向两位妹妹道歉。”

    胤禟小声道:“八哥你去了也是白去,见不到人的。”

    可真是奇了怪了,亲兄弟都不见,这八公主是想做什么?

    胤禩闭了闭眼睛,不理胤禟,再对德亨道:“两位妹妹那里,我会去的。你这是要去哪里?去见皇上吗?”

    对胤禩,德亨是真的很难产生恶感,他叹道:“我就是要去八公主那里,结果被九阿哥阻了路。”

    胤禩道:“那正好,咱们一起吧。”

    又笑道:“如果是我自己去,可能只能送礼物进去,不一定能见的到人。跟着你,是一定能见到人的。”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

    第 210 章

    胤禩都提出来了, 德亨不能拒绝,只好和他、胤禟一起去了八公主的宫苑。

    但在八公主的宫苑,他们并没有见到八公主, 而是十公主接待的他们。

    十公主,在胤禩眼中,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妹妹,一眼就能望到底, 是以,他清楚的知道,八公主不是不能见他,而是不想见他。

    德亨说了他的来意,将两封帖子交给十公主,胤禩说明了来意,又说之后会送厚礼上门,然后就告辞了。

    出了八公主所住宫苑, 三人都沉默不语。

    在一个岔路口, 胤禩道:“德亨,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 弘旺已经能说会笑了,你见了一定喜欢。”

    德亨回绝道:“不了,我还有事儿,就不叨扰了。”

    胤禩:“也好,改日再单独请你。”

    德亨:“多谢,告辞。”

    看着德亨的背影离开, 胤禟有些失落道:“以前, 我们很能说到一起去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 就疏远了。”

    胤禩也叹道:“是啊,疏远了。”

    胤禟皱眉道:“八哥,你说,是不是四哥”

    胤禩轻声问道:“什么?”

    胤禟:“是不是四哥要他远着咱们的?”

    胤禩还以为他会说“四哥要争储位”这样类似的话,结果,听到的竟是这种撺掇的话。

    胤禩道:“不会,他并不是个听话的孩子。”

    胤禟好奇:“你这么了解他?”

    胤禩点头,不欲多说这些,只严肃脸道:“老九,今日你做的很不对,你知不知道。”

    胤禟不服:“我到底有哪里做的不对了”

    且不管胤禩、胤禟兄弟两个怎么掰扯,德亨快速回了小园,读书闲暇之余,按部就班的为约翰准备宴会。

    宴会结束后,留约翰继续在小园搞化学研究,德亨则是回京,于家人团聚。

    途径正福寺外的农田时,德亨勒停了马,站在阡陌小路上,看着在田里甩着牛鞭催促着黄牛耕地的农夫。

    农夫也发现了他,掀了掀草帽,露出疏阔深刻的眉眼和瘦削如刀裁的面容,笑打招呼道:“德亨,回京啊?”

    德亨下马,来到地头,也笑回应道:“是啊,十三叔,耕地呢,这大黄牛可真精神?”

    大黄牛冲德亨“哞”的长长叫了一声,胤祥拍拍它结实的牛屁股,满意笑道:“这是我亲手养的,还成吧。”

    经过康熙四十八年那年大封,胤祥大病一场,虽然后来缓过来了,但以德亨的眼光看,胤祥很有心如死灰之态。

    德亨直觉这不是好兆头,他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而这年头,充当心理医生角色的,是佛道喇嘛。

    如果胤祥一定要到雍正朝才能受到重用,那这十多年,他要怎么过呢?

    有时候,德亨想,胤祥要是和胤禛一样,痴迷于佛道梵经就好了,这样,他也有一个精神上的寄托。

    德亨就想到了正福寺。

    正福寺是胤祥供养的寺庙,此时不发挥作用,更待何时。

    德亨劝胤祥去寺庙里修养一段时间,胤祥也来了,但他没有痴迷佛法经书,也没有在大雄宝殿里静坐修行,而是痴迷上了做农夫。

    他亲手侍弄起了他以前为正福寺买下的供养田。

    胤禛也亲手下地耕田、播种,但他是带着儿子、侍卫、奴才等一起下地干活,别人干的多,他自己干的少,他是体会田间劳作的乐趣,而不是去吃苦的。

    胤祥就不一样了,正福寺这边,除了和尚,没人会替胤祥做活,就是有人帮,胤祥也不让。

    从耕地到收获,这一亩三分地,全部都是胤祥在亲手侍弄。

    德亨还记得,去年秋日,胤祥进上了一盆自己亲手种的花生,为太后贺寿,太后只当“十三阿哥亲手种的”是个噱头,只是笑呵呵的例常夸了孝顺,能干,就罢了。

    然后,德亨却是亲眼看到,整个寿宴过程,康熙帝面前始终都有一盘花生碟子,老爷子亲手剥了花生粒,一粒一粒慢悠悠笑呵呵的吃进嘴里,边吃边和大臣聊天说话,边吃边看百戏杂耍

    德亨找机会将他看见的和胤祥说了,想要安慰他,胤祥痛哭一顿后,种田却是更加勤勉了。

    过年时候德亨来正福寺拜访,见他亲手在挑选种子,现在才过了十五,他就亲自驱赶着黄牛耕地了。

    德亨道:“十三叔,还没到春分呢,还不到耕地的时候。”

    胤祥笑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只要这土地解了冻,就可以耕了,早耕出来,才有更充裕的时间去预备下种,方才不误了农时。”

    德亨笑道:“了不得,十三叔竟成了种田的大家了,要不您写本农书出来,说不定还能流传后世呢。”

    胤祥笑出了一口大白牙,道:“用的着你说,我早就开始动笔了。”

    德亨:

    德亨哈哈大笑,觉着胤祥这样也挺好的。

    回到京城,德亨先回自家府邸,结果,在车马门那边见到了一辆绣车。

    德亨奇怪问道:“家里来客人了?”再看绣车上的徽记,瓜尔佳氏?

    果然,伺候车马的门房回道:“回主子,是锦绣格格来访。”

    果然。

    既然有娇客在,德亨先让人去纳喇氏那里通报,自己去了东院自己院子里,洗漱过后,再去西院请安。

    都是打小儿就厮混在一起的熟人,锦绣并没有避让开来。

    德亨给纳喇氏请安,然后见礼笑问好道:“锦绣妹妹,你今儿怎么来了?”

    锦绣给德亨回礼,笑道:“这不是马上就要大选了,我费尽心思调配了几种新脂粉,拿来给夫人和妹妹试一试,看能不能大赚一笔。”

    德亨赞道:“锦绣妹妹好志向,吾辈不如。”

    听了这话,萨日格拿帕子捂嘴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滚到纳喇氏身上,纳喇氏直拍她:“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跟个野小子似的。”

    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锦绣也以绣扇半遮面,笑眯了眼睛,道:“我有志向,岂不是正好,左右我赚的有你一份儿。”

    萨日格笑的更厉害了,她就是笑大哥得了便宜还卖乖呢,京城最大的胭脂铺子大哥是大股东,不管锦绣姐姐赚再多,都是大哥拿大头。

    刚才那话,这要不是亲大哥,萨日格一定会以为德亨是在阴阳怪气。

    德亨挠挠脸颊,面对锦绣,有些不好意思道:“胭脂作坊和铺子都是妹妹在打理,如今能生兴隆,日进斗金,多亏了妹妹细心经营。”

    锦绣“嗐”了一声,道:“哥哥可别跟我说这些虚话,我能懂什么,都是哥哥纵着我,不嫌我痴笨,不嫌我捅娄子,给我机会练手,我才有了今日。正经说起来,我才要谢谢哥哥呢。”

    锦绣是康熙四十年二月的生日,现在才十一岁的年纪,你要说德亨的胭脂作坊和铺子她占功劳最大,那纯粹是拍马屁。

    只不过德亨并不小看她,她在研制胭脂上面也确实有天赋,加之没有条条框框的约束,想法更是天马行空,以至德亨这里每年都能有让人惊艳的新品可卖。

    这也是她小小年纪就能在京城胭脂行业站住脚的最大原因之一。

    萨日格揉了揉笑的酸痛的腮帮子,道:“你们可别相互瞎客气了,大哥,快来看看锦绣姐姐这回做的新胭脂,这粉,看着是白色的,扑到脸上,却是粉红色的,看着就跟桃花儿一般,你说神奇不神奇。”

    锦绣自信满满道:“我给今年定的妆造主题是‘桃花妆’,额贴桃花钿,两靥桃花粉,唇点桃花朱

    今年是大选之年,京中处处桃花朵朵,‘桃花’二字正应景儿。”

    “桃花”二字一语双关,德亨笑赞道:“还得是妹妹,紧跟实事,我敢肯定,今年这桃花粉妆点的桃花妆,一定会卖疯了。”

    萨日格在旁人来疯道:“我也肯定,我也肯定”

    纳喇氏见三人凑在一起玩弄那桃花粉,她跟一旁看小儿子的刘氏咬耳朵道:“现在先兴头着吧,等下一次大选,就轮到她了。”

    纳喇氏说的是锦绣。

    八旗秀女,十三岁以上参选,锦绣今年十一岁,下一次大选,至少要三年以后了,那时候她十四五岁,正是参选的最好年纪。

    刘氏看了眼锦绣,又看了眼德亨,也小声道:“夫人先别管人家了,您该想想咱们小主子了。”

    纳喇氏泄气道:“你们小主子的婚事,我恐是插不上手了。”

    德亨上面有康熙帝、雍亲王、雍亲王福晋三尊大佛,哪里有她这个额娘说话的份儿。

    刘氏笑道:“您这话可就不对了,不管是谁进了这门,您才是正经的婆婆,日日是要到您跟前请安的,但凡是个聪明的,都不会落了您这边。”

    纳喇氏就又高兴了,道:“还是你看的明白,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儿子毕竟是她生的,虽然上头有三尊大佛压着,但她这个正经额娘可是要第一个喝媳妇茶的。

    说到选秀,纳喇氏又问道:“哈宜呼快到京了吧?这老远的路,这孩子可遭罪了。”

    哈宜呼是福顺的长女,是德亨的表姐,纳喇氏的侄女儿,曾经在纳喇氏手下养过一段时间。

    福顺去雷州上任总兵,纳喇氏想将侄女儿留在京里,自己照看,但被哈宜呼自己拒绝了。

    她跟纳喇氏说,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出京的机会了,她想去看看外面什么样子,左右等选秀的时候,她就回京了。

    侄女儿这么想,纳喇氏总不能强人所难,只好放走了。

    福顺是从二品武官,他的女儿是一定要参加大选的,所以,哈宜呼从收到圣旨开始,就启程回京了。

    刘氏道:“雷州路远,千里迢迢的,宁愿走慢些,也不要遭了罪才好,咱们收到信已经十多天了,主子也派人去接了,想来应该快到了。”

    纳喇氏合掌祈祷道:“阿弥陀佛,一路顺风,阿弥陀佛,一路顺风”

    在自家府上试完不算,德亨要去雍王府去给四福晋请安,萨日格和锦绣也要去,她们要去找依尔哈玩儿。

    纳喇氏看看跑的跌跌撞撞的小三儿,叹气道:“你们去吧,我在家看家。”

    德亨道:“将三儿给二妈看着,您也出去走走,松散松散筋骨。”

    纳喇氏拍了小儿子屁股蛋子一巴掌,又揉了揉,道:“你们去吧,等过几天,这小子种了痘,就能随着我走动了,也不差这几天了。”

    德亨只好在小弟弟脑门上“叭”了一口,带着两个妹妹去雍亲王府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真的十分抱歉,发错章节了,这是今天的更新,今天只有这些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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