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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1 章

    衍潢的私盐谋反案还没审理清楚, 胤禛和弘晖的盐政改革方案已经拿出来了,康熙帝召议政大臣和户部一起来参谋,看实施的可行性。

    对户部来说, 是不想改革什么盐政的,因为户部很有一些官员,就是被这些大盐商养起来的。

    现在打破这些大盐商的垄断行径,将盐引零售, 不管是大商贾还是平头百姓,只要交盐税就能领票贩卖盐,朝廷盐课是增加了,可他们这些人的财路怎么办?

    好好地,为什么要改革呢?

    这不没事儿找事儿吗!

    但对满清议政大臣来说,他们又不靠盐吃饭,盐政是一项难政,做成了, 就是以后的“祖宗家法”, 他们可凭此平步青云,积攒能够名留青史的政治资本。

    但也有些议政大臣家的府邸门槛, 已经悄悄被长芦等某些大盐商踏过了,他们送上厚礼,并许诺年年孝敬,想要他们在朝堂上为他们张目。

    但可惜,数量实在有限,因为, 真正有影响力的大盐商, 如今都在刑部大牢里关着呢。

    就算新盐政方案拿出来了, 那也没有那么快实施, 因为,洋人入京了。

    不仅仅是洋人入京,还有地方上的世家大族等也携族中弟子北上南下,参与此等盛会。

    城内热闹不消多说,就连城外郊区,也都开始有人借住了。

    不过,像是昆明湖附近这片皇家苑林区域,是无人敢造次的,但白日里来逛一逛这里的庙会还是可以的,比如说不限制人的小园集市,就是最佳去处。

    有钱不赚王八蛋,要引流,先修路。

    德亨从开春就派人组织百姓从小园向南、向东、向东南修了宽敞的大道,连通上官道,还在道路旁开了茶廖子、歇脚客栈、车马行等,就为了赚这一波的快钱。

    圈在屋子里读书有什么意思,刨除每天固定的练武时间,剩下的日子里,只要不是下瓢泼大雨,德亨就带着几个小的,背上琴、画框、书箱、草篓子、农具等去田野里采风。

    暮春时节,草木丰茂。

    桃花才刚开败,开始长叶育果,小湖里的荷叶田田,花苞亭亭,蓄势待发要盛放了,冬小麦已经抽穗,水肥要跟上,水渠里的水是否已经放下来了

    德亨粗衣麻鞋,带着斗笠,扛着锄头,带着一帮小的们行走在田野间,看见野草就锄一下,看见蚂蚱就捉一下,看到蜻蜓蝴蝶就指指点点,教他们认识这是什么品类的昆虫,遇到在田地里侍弄小麦庄稼的老农,就闲谈一番,问问今年农时如何。

    若是累了,就随便找一处地势高的地方,铺上席子,野炊休憩。

    这个时候,背琴的可以抚琴,爱好绘画的可以画上两笔,喜欢读书的,不妨对着这山野景色赋诗一首。

    坐在书房里抓耳挠腮的扣字眼儿有什么意思,随时随地即兴而发才是真本事。

    可惜,永华和永璋读书上没有一个随了弘晖,天生没有这样的真本事,后天也没有修炼出来。

    目前来说,他们最爱的,就是拿着网子跑来跑去的捕捉蜻蜓、呃、喂鸡,然后比一比,第二天谁养的母鸡下的蛋更大、蛋黄颜色更浓郁。

    德亨怕胤禛发现两人毫无长进再揪他耳朵,就教几人做弹弓,然后带着他们去麦地里打麻雀。

    麻雀是刚抽穗的麦穗的天敌。

    打到的麻雀自食,也可送去圆明园给祖父祖母加餐,总算将两人从养鸡爱好上给掰了过来。

    德亨用弹弓打麻雀那可是童子功,他被圈在还是贝勒府的雍王府里那几年,憋闷了,就趴在雍王府墙头,拿着弹弓打街对面孔庙伸出墙头长势茂密的槐树,槐花开了打槐花,没有槐花,就打在枝头蹦跶的麻雀。

    打下来了,就让人去给他捡了来,收拾收拾,当天就能进了他的肚子。

    所以,只是站在地头打麻雀,都不用特别瞄准头,一手一个是基操。

    永琏斜跨着收口的小篓子,全副武装的站在阿玛脚边,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在麦田半空中飞舞的麻雀。

    只听“嗖”的一声,有石子儿飞出,正中一只麻雀,这麻雀也乖巧,没有掉落在规整的麦田里,而是掉落在了田埂子上。

    永琏看到掉落在田埂上的麻雀,眼睛瞬间大亮,“啊”的一声,拔起小短腿儿就朝那落地麻雀一个飞扑,小手合拢,试图去扑住还在活蹦乱跳的麻雀。

    这翅膀受伤的麻雀顽强的在地上扑棱着,试图再次飞起,可惜没机会了,他被一双小手三两下“狠狠”按在地上,然后捉住,塞进收了口的小篓子里。

    刚收好一个,另一个又落下了,永琏顾不得高兴,人还趴在地上没起来,就顺着田埂,朝不远处另一个在地上扑棱的麻雀飞快爬过去,扑住,捉起,塞小篓篓

    德三、永华、永璋、赵知新、赵知仪几个在德亨身侧排排站开,一人一个弹弓对着麦田上空飞舞的麻雀射。

    他们可没有德亨这样的好准头,个个沉心定气,努力不为德亨一射一个的准头乱了心神,瞄准了再射出,射中了,自有小内侍等奴才去麦田里将之捡拾回来。

    一波过去,这片田里的麻雀都飞走了,只有永琏一人赚的盆满钵满,在田里滚了一身泥一身土的咧着嘴哈哈大笑着朝他英明神武的阿玛飞奔而来。

    “阿玛,阿玛,好多雀雀!”

    永华他们见到永琏在地里滚的跟个泥猴子似的,都被逗的放声大笑,赵知仪也打中了一个麻雀,拿着自己的麻雀迎上去,笑道:“琏哥儿,我也有一个,送给你好不好?”

    永琏看了看她手里的麻雀,送了送自己颠儿颠儿抱着的小篓子,里面有扑簌簌的翅膀扇动的声音,奶声奶气道:“宝宝有好多个呢,姐姐你只有一个,就不要给宝宝啦”

    说着,就绕开她,扑到了自家阿玛小腿上。

    德亨席地而坐,抽出帕子给儿子擦脸上的泥土,笑问道:“宝儿捡了几只?”

    永琏只紧张着扑棱的麻雀不要飞走了,哪里还记得数数呢?就将小篓子放在地上,伸手往里面捞,道:“宝宝数一数就知道了唉呀!”

    “怎么了怎么了?”德三听到永琏惊呼,忙过来询问道。

    永琏将小手从小篓子里拿出来,伸长了手指,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一会子,又去看篓口,跟阿玛告状道:“阿玛,雀雀叨宝宝!”

    德亨捏着他的小小手指一看,果然红红的,是被里面的麻雀给啄了一下。

    德三立即在小篓肚子上拍了一下,生气道:“你们怎么叨我大侄儿呢,该打!”

    篓子里的麻雀被拍的这一下受惊,更加用力扑棱起来,小篓子一阵晃动,永琏立即整个人都抱了上去,里面的麻雀顿时扑棱的更厉害了,有那幸运的,扑棱对了方向,就从篓口里跳了出来,一翅膀扇在了永琏雪白的小脸上。

    永琏惊恐喊道:“阿玛!”

    救命啊!!

    永琏的无良阿玛见儿子这大战麻雀的小模样儿,早就哈哈笑的东倒西歪了,哪里还想着救儿子呢?

    德三:!!!

    德三还在恼火这阿玛不要也罢,永华和永璋两个一左一右上前,一个用手掌盖住篓口,不让麻雀飞出来,一个护住他的小脸儿,将他往怀里带。

    永华欲将小篓子从他怀里拿走,永琏大喊道:“这是宝宝的,这是宝宝的”就算雀雀厉害,也是宝宝的!

    永璋忙哄道:“咱们不跟宝宝抢,二哥帮你数麻雀好不好?”

    永琏用小手抹了一下脸上被扇了一下的地方,看着两人,将信将疑道:“说好的,只是数一数哦。”

    永华放开手,从腰间取下自己装麻雀的布袋给他看,道:“大哥不跟宝宝抢。等会宝儿将数好的雀雀放在这里面,雀雀就飞不走了。你看?”

    永璋帮他扶住小篓子,还问他:“要不要二哥帮你?雀雀叨一下很疼的。”

    永琏很勇敢,摇头道:“宝宝不怕疼!”说完,就又将手伸进了小篓子,“哇啊”小手拿出来,手背上迅速晕起一片红,这回是被叨了手背。

    永琏气呼呼的看着篓口,德亨又是一阵大笑。

    永华正张着布袋等永琏捉麻雀往里面放呢,闻声无奈看了眼德亨,对永琏哄道:“你张着布袋,大哥给你捉了放布袋里,你来数好不好?”

    赵知新和赵知仪也凑上来,抢道:“我来我来,我来张布袋,我来数数,一、二”

    德三更是道:“你们都让开,让我来!”说着撸袖子就要上。

    大约有人抢的就是好的,永琏闻言,又见德三者跃跃欲试的阵仗,大声捍卫权威,道:“宝宝数数!”

    永华见状,立即将布袋塞他小手里,快速伸手往小篓里捉了一只麻雀出来,塞进布袋里,永琏还没反应过来呢,麻雀就出来了,忙数道:“一只!”

    “两只!”

    “三只!”

    “四只!”

    “五只!”

    永璋将小篓子倒过来晃了晃,道:“没有了。”

    永琏立即叉腰仰头,口齿清晰宣布道:“阿玛一共打下来五只雀雀!”

    一个年节过去,他小米牙该长的都长出来了,说话除了还会喷口水,咬字比年前清晰多了。

    赵知新和赵知仪立即拍手喝彩道:“好棒好棒!宝儿数的真清楚哦!”

    永琏宝宝可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宝宝有多么棒他们自然最清楚啦!

    永琏顿时得意笑的眼睛都没了。

    德亨正好心情看几个小的哄永琏玩儿呢,芳冰凑上来小声回禀道:“爷,八阿哥、九贝子、敦郡王和靖郡王带人过来了。”

    德亨转头一瞧,就瞧见胤禩、胤禟、胤礻我、胤禵四个带着一些人浩浩荡荡的站他身后,看着他,个个神色各异。

    也不知道他们看了多久了。

    第 312 章

    德亨一骨碌爬起身, 拍拍屁股上的泥土,跟几人见礼。

    胤禩惊异的上下打量德亨,迟疑问道:“你这是”

    德亨一身耐磨耐脏的青黑粗布短打, 背后背着斗笠,裤腿扎进袜口里,绑的牢牢的,一双浅口布鞋上沾着湿润的泥土, 要不是他这几个月养的恢复了唇红齿白的皮相,这身老农装扮,任谁都看不出这是大名鼎鼎的贵公子,往日的德公爷,今日的端平贝勒。

    永华和永璋见到几个叔爷,也忙你一手我一手的收拾好永琏,牵着过来见礼。

    看到比个泥猴子好不了多少的永琏,再看看野小子似的永华和永璋, 胤禵白眼都翻上天了, 胤禟更是好奇的上前走了几步,弯腰仔细看了看, 跟胤禩和胤礻我确认道:“这是四哥家的侄孙儿吧?永华和永璋?这个小的,是谁家的?还是从庄稼地里捡的?”

    胤禩扶额,忍笑道:“这个是德亨家的,不是从庄稼地里捡的,呵呵。”

    永华和永璋对视一眼,都不知该作何表情, 倒是德亨, 又是哈哈一阵笑。

    这是承认了。

    胤禟大惊失色, 痛心疾首道:“德亨啊, 你养孩子这么糙的吗?好好的孩子,怎么给脏成这样了?奶娘呢?怎么看孩子的?”又从永琏头顶扎的比手指头粗不了多少的小揪揪上摘下一根草屑,更加惊叹道,“这插个草标,就能上集市卖了。”

    胤礻我踹了他一脚,将他给踹开,骂道:“胡说什么呢,这是好卖的?”

    又跟德亨道:“给我抱抱。”

    说着,就一手抄起小崽儿永琏,毫不在意他一身的泥巴尘土草屑,颠了颠,跟众人评价道:“挺沉手,”又问道:“几岁了?”

    自从回京,总有不认识的人来抱,永琏已经习惯了,扭头看了眼阿玛,见阿玛对他笑呢,以为胤礻我是在问他,就搂着胤礻我的脖子,乖乖回答道:“宝宝叫永琏,今年两岁零一个月了。”

    永琏是二月的生日,二月二十四。

    胤禟顿时惊叹道:“好乖的孩儿,快给叔爷爷也抱抱。”

    胤礻我躲开他,不满对德亨道:“这是生日过了一个多月了?怎么没给个动静,怕咱们出不起生辰礼吗?”

    德亨道:“这不守孝呢吗,也不是什么大生日,就没办。”

    胤禩也不赞同道:“那也该说一声才是。”

    自从德亨回京,他不下帖子,他们这些“故人”,就知趣的没上门,所以,他们算是第一次见永琏。

    胤禩也不认识永琏,他刚才是猜的。

    被永华和永璋这样牵着,看年岁,除了德亨的儿子,还能是谁?

    德亨无所谓道:“等出了孝再说吧。”又寒暄:“你们也是来踏青的吗?”

    胤禩笑道:“听说小园这边热闹非凡,我们是慕名来赶庙会,瞧热闹的。”

    “这些人你都不认识吧,来,八叔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宁夏马家,这位是甘肃李家,这位是青海台吉,这位是喀尔喀蒙古札萨克图部的”

    德亨面上笑容不变,心下却开始哀嚎,胤禩介绍的这些,都是去年弘晖借债那些家族。

    看来,他们今日不是闲逛庙会来的,是专门来找他的。

    胤禩介绍完,胤禵似笑非笑接口道:“我们行至此处有些口渴,贝勒爷不介意我们讨口水喝吧?”

    德亨笑道:“自是不介意,这里离我那处不远,诸位随我去寒舍歇息片刻。”

    德亨从胤礻我怀里接过儿子,道:“回家喽”

    永琏还记得他的麻雀呢:“雀雀,雀雀”

    永华拎着布袋,给他展示了一下,道:“在大哥这里呢,大哥给你带着。”

    永璋挎着小篓子,拉了拉弹弓,也道:“路上再打两只,凑一盘子炸麻雀,给你当零嘴儿。”

    永琏拍手:“好哦。”

    胤禩在旁笑道:“我刚才远远见到你一手一个麻雀,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威名不减。”见永华和永璋两个都好奇的看着他,胤禩就说起当年德亨随驾南海子的事迹。

    “当年,你们小叔年纪也不比永华现在大多少,带着白鹰雪女纵横血战大水泡子”

    一通说下来,听的永华他们几个小的一愣一愣的,要德亨说,胤禩这口才,完全可以去天桥下面说书去了。

    德亨:“哪有这么夸张,也就寻常打猎而已。”

    胤禩:“寻常打猎,可别见谁能一箭穿眸,做了御前侍卫的。”

    永华仰头看着德亨,惊叹道:“小叔十岁上就做了皇上跟前的御前侍卫了吗?”

    永璋眼睛里都要闪小星星了,崇拜的看着德亨。

    胤禩笑道:“当年随驾南海子,你们阿玛和你们小叔一起的,他没跟你们讲过吗?”

    永华和永璋对视一样,永华道:“阿玛讲过,但只讲了小叔多么厉害,不如八叔爷讲的这样细致。”

    德亨拍着眼皮子开始打架的儿子后背,小声道:“你们八叔爷这是在讲志怪小说呢,频频使用了夸张手法,你们听听就算了,不能当真的。”

    又对胤禩道:“当年你可没随驾,也不知道你都从哪里听到的这些。”

    胤禩低头笑了一下,道:“我是没随驾,老十三可是随驾了,他回京后,到处说,我自也就知道了。”

    德亨诧异了一下,继而又笑道:“十三叔啊他还有这样有趣儿的时候呢。”

    胤禩感叹道:“是啊,老十三啊,谁还记得老十三当年的意气风发呢?”

    这话,德亨就不接了,他轻轻拍着永琏的背,他睡着了。

    胤禩回首觑了眼身后跟着的那许多人,对德亨稍作解释:“我和老九、老十是半路遇到的老十四他们,也好奇老十四带他们来做什么,就走一起了。”

    意思是,他可不是特意带他们来找德亨的。

    德亨还真以为是胤禩带来的,闻言,就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胤禩再道:“按说,他们应该去找弘晖去,找也找不到你头上,但老十四似乎是认定你了。”

    德亨:“无妨,就算他们去找弘晖,最后也会找到我这里来。”

    胤禩看了德亨一眼,笑叹道:“你们兄弟,还很是不分彼此。”

    德亨:“弘晖本就是用我的信誉做了担保,我既是做了担保人,他们来找我也是应该的。”

    胤禩:“那你想好要怎么应对了吗?”

    德亨:“欠债还钱。”

    胤禩皱眉:“你真的打算跟他们清账?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数目,但想也知道,那是一笔不小账目不下半个国库吧?”

    德亨失笑:“国库?国库可没有那么多。”

    胤禩更加担心了:“你哪来那么多钱还他们?刑部大牢里关着的盐商?你要是打他们的主意,我倒是可以帮帮忙,”看他一眼,意有所指道:“只要你开口。”

    德亨笑了,道:“不用,我已经有法子了,可以应付他们。”

    胤禩哑口,一会又道:“不介意我跟着看看吧?”

    他实在好奇,德亨要怎么还清弘晖在西北欠下的诸多军饷欠款。

    德亨笑道:“又不是什么机密,您自是可以看着的。”

    正说着,就见前方锦绣打马而来,下马,对德亨解释道:“我远远见到你们回来了,就过来看看。”说着,跟胤禩四人见礼。

    今日德亨带着几个小的去麦田打麻雀,她则去了昆明湖放船,检查鱼苗长势怎么样。

    都是男性长辈,胤禩他们应了礼,都矜持缄口。

    德亨道:“路上遇到的,我带他们回小楼做客。”

    锦绣忙道:“我先回去准备一下,好招待客人。永琏给我吧。”

    德亨笑道:“永琏睡着了,我抱着就行,你先骑马回去准备吧。”

    锦绣道:“也好。”说完,对着胤禩他们点头告别,飞身上马,打马带人先走了。

    胤禟捅了捅胤礻我,要他别看了,那是侄儿媳妇,不好使劲儿看的。

    胤礻我收回目光,对德亨闷声道:“我想卓尔了,你别介意。”

    要说这些叔叔当中,谁最舍不得卓克陀达远嫁,就属胤礻我了,他跟卓克陀达最投机,自认比父亲胤禛还要跟亲一些。

    以前,在卓克陀达身边,胤礻我也是见过锦绣的,如今再见已经嫁作他人妇的锦绣,他就忍不住畅想现在卓尔的模样,听说她已经生了一女,是不是也如锦绣这般雍容?

    她做了王后,听说还被欧洲人尊为女王,想来应该是比锦绣要更有威势一些的。

    说到卓克陀达,德亨也很想念,只得道:“我们之前通信,她在信里说,今年定会派使臣来替她朝拜皇上,庆贺万岁圣节的,想来应该快到了,到时候,您可以仔细问一问她现在的情况,应该会有画像送到。”

    胤礻我连连点头,道:“那可就太好了,我就盯着理藩院那边的消息了。”

    几人徒步而行,说着话也不无聊,很快就看到小园的影子了。

    胤禟眺望道:“我很久想入内瞧一瞧了,你这些年不在,这里不是在动土,就是在封着,我也只好望楼兴叹了。我说,你这里怎么也不围个院墙?这里面什么样,岂不是被路过的贱民一眼看光了?”

    德亨:“做什么要围起来?围了院墙,就是限定了范围,我不围院墙,就可以当昆明湖也是我的,清晨醒来,打开窗,一眼望去,烟波浩渺,疑似西湖,更似洞庭,恍然再看,原来是昆明。”

    胤禩笑道:“让你这么一说,这院墙果然还是不围的好。”

    胤禵就懒洋洋道:“你去跟皇上请旨,将昆明湖都围起来不就行了?围成自家园子,自然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德亨客气笑道:“郡王爷说笑了,昆明湖这么大,如何说要就能要来,说围就能围起来。”

    昆明湖不仅仅是个湖,他还是北京城金水河的水源,可不是某个人想围就能围起来的。

    胤禵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刚才他可不是说笑的,若他在此建园,他就将湖给围做私园,再将附近的贱民都赶走,那才是逍遥富贵。

    可惜了这片好地方,开垦成农田也就罢了,还允许贱民在此造房建舍,开铺开店做买卖,穿红着绿,坐车骑驴他们也配。

    小楼前面方圆一里是清静的,这里已经是德亨的私宅范围之内了,一里交界处设了哨岗警戒。

    小福已经带着车驾等候了,一个健仆拉着一辆带着遮阳棚的二轮车,德亨请客人上车,健仆就拉着他们朝小楼而去。

    小楼前视野开阔,育有名贵花草,树木也都是低矮的常青灌木,没有超过一米高的,路也四通八达,用青砖做底,水泥糊表,平坦又干净,二轮车跑在上面,轻快没有半点颠簸。

    只不到半刻钟就到了小楼大门前。

    下了车,胤禟啧啧称奇道:“这二轮皮车我只在畅春园坐过,但坐着没你这里的稳当。”

    胤禩忙开口道:“是路的原因,畅春园里铺的是青砖,裸露在外,有磕绊的,同样的车行在上面,自是有些颠簸,不如这里的,路面是光的,走在上面却不打滑,应是用了沙子和水泥。”

    德亨笑道:“是,我曾跟皇上建议,将畅春园里的路也铺上水泥,皇上嫌麻烦,说那里的路都好好的,他也走惯了,就不改了。”

    胤禟道:“我给我的兰园也都铺上你这样的路。”

    胤礻我就道:“想铺就铺呗,你又不是铺不起,拿了银子来,从德亨这里买料,雇上几个泥瓦匠,定给你修的比这里的还好。”

    胤礻我似无心之言。

    胤禟不说话了,胤禩笑而不语,胤禵似笑非笑,开口要说什么,胤禩开口,对换下利索骑马服,换上一身藕色衣裙、素银珍珠点缀发髻的锦绣笑道:“我们冒昧来访,有劳你多担待了。”

    锦绣忙客气行礼,道:“您折煞小辈了,有招待不周之处,您尽管开口,小辈定伺候您们周全了。”

    德亨对胤禩他们道:“我带着几个小的去更衣,几位叔叔先去客厅稍坐,让内子奉茶招待。”

    跟胤禵来的那些人,除了有爵位的国公和台吉可以随胤禩他们去客厅坐,其他人等自有芳冰他们招待。

    胤禩道:“你快去吧,我们这边自便即可。”

    胤禟也道:“咱们都不是外人,有你福晋奉茶就行了。”

    德亨将永琏交给小福带去安置,带着德三永华他们给胤禩行礼,告辞更衣去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

    第 313 章

    小楼待客处大厅装修的可谓是富丽堂皇。

    红木家具, 镶金嵌玉,空间大到可以称之为空旷。

    相比于传统带有防御功能的中西式房舍,这间客厅的窗都开的大且低, 镶的也是整块的透明玻璃,所以采光很好,这让厅内的摆设反射了足够的光线,让厅内更加的明亮辉煌。

    尤其是头顶的水晶吊灯, 吊顶高度直达二楼天花板。

    一朵占据了小半个空间的牡丹花水晶灯垂落半空,周围围了一圈四季十二种水晶花卉,窗外的阳光投射进来,被多边水晶折射出七彩虹光,从下往上望去,有如置身琉璃花海中,璀璨又梦幻。

    水晶灯的灯心有竖针,用来插蜡烛, 让没有电灯的时代, 在夜晚也能将厅堂照的亮如白昼。

    胤禟脖子都要仰歪了,不住的说“好”, 还不住的问他怎么没在畅春园看到过,怎么没在紫禁城看到过,圆明园他就没去过,不知道有没有云云。

    胤禩就在旁耐心道:“畅春园你都去过?除了澹宁居和读书馆,你还去过什么地方?你怎么就知道畅春园没有呢宜妃娘娘那里也有一盏琉璃吊灯,你应该看到过圆明园里有没有,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胤禩如今可是小心谨慎多了, 德亨这里有的, 胤禟说康熙帝那里没有, 他就忍不住的多说两句。

    胤我懒的理胤禟这些个酸话,看完水晶灯,就去看各色摆件。

    大厅靠墙处顶天立地立着多宝阁,多宝阁上的摆件琳琅满目到眼花缭乱,细看之下才发现,多宝阁有分类,基本上一阁一个品目。

    有瓷器阁,上面陈列的全都是贡品官窑,外面难得一见的,还有两套很眼熟,似乎是康熙帝曾经用过。

    有文房四宝阁,上面摆放着宣纸、徽墨、湖笔等名品,还有羽毛笔、墨水瓶、羊皮纸、丝帛卷轴、竹简、刻刀等各色用来书写用品,形形色色,各不相同。

    有名家字画阁,只挂了两幅,一副是唐代仕女图,应该是真迹?还有一副是西洋油画,画的是玛利亚圣母和一群长翅膀的胖娃娃。

    有刺绣阁,摆放的都是一些中、小刺绣作品,其中一个双面刺绣旋转小屏风,绣的是一只绿眼睛小白猫扑蝴蝶,一共六面,每一面绣的花朵和蝴蝶都不同,旋转起来,视觉上,这只小白猫就上蹿下跳的在不同的花丛中扑不同的蝴蝶,非常有意思。

    还有一个钟表阁,靠下位置是一座座不同样式的座钟,中间位置则是一个个合捧大小的小巧闹钟,凑成十二生肖样式,靠上就是各种金银怀表,有镶嵌宝石的,有纯金的,打开盒盖的,上合盖有小镜子,中间有夹层,底层才是指针表盘,不由让看到的人惊叹,怀表还可以做成这样的。

    另外还有一个扇子阁,团扇、折扇、纸扇、盘丝扇、丝绣扇、玉骨扇、金竹扇、羽毛扇、圆的、方的、不规则边行的、垂珠的、挂流苏的、嵌七宝的光扇坠就挂了小一面墙,专门卖扇子的店铺都没这里的全。

    除此以外,还有铜器阁、玉器阁、茶叶阁、蝴蝶标本阁、胭脂阁,甚至还有痰盂阁?这一个个圆溜溜的、大小不同、材质不同、花纹不同的是痰盂吧?

    芳雪上前讲解,道:“这是笔洗。”真不是痰盂。

    胤我呵呵笑道:“跟我府上用的痰盂一模一样儿,你们这里怎么没鼻烟壶、烟管架?”

    芳雪:“主子不喜欢,就没摆。”

    胤我:“哦。”

    胤禵在一个灯阁前看,上面摆的是各色纸扎的花灯,有八角宫灯、螃蟹灯、虾子灯、兔子灯、莲花灯

    胤禵问道:“做什么摆这些个不中看也不中用的,摆上一些金的、玉的、琉璃的、水晶灯、玛瑙灯不好吗?”

    锦绣笑吟吟道:“金银玉宝的都流俗了,不如摆些活泛的有意趣。”

    这话,芳雪可不敢说,胤禵看了眼锦绣,讽刺道:“是你家爷有意趣吧”

    正说着,德亨带着焕然一新的德三、永华和永璋来了。

    德亨笑道:“诸位叔叔久等了。”

    胤禵:“还好,你这里真是与众不同,难为你从哪里弄来这许多玩意儿。”

    德亨就笑道:“这些个啊,都是我经营的铺子里卖的,摆给来访客人看看,说不得就能做成一笔大生意。”

    胤禟哈哈笑道:“怪不得都叫你财神爷,你这财神爷做的也不容易,要费这许多的心思。”

    德亨:“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财富?我不下功夫,谁理我?”

    不劳而获的财富自然是有的,胤禟做的大多都是不劳而获的买卖。

    锦绣对德亨笑道:“爷来招待叔叔们,我去给你们备些点心,再准备一桌席面,今儿一定要留叔叔们喝一杯素酒。”

    德亨笑道:“好,有劳夫人”。

    锦绣横他一眼,给胤禩他们行礼,告退了。

    锦绣一退下,胤禩就打趣道:“今儿见你这一身,总算有了些许以前的俊俏模样儿,你刚入京那会子,一点都不像咱们这样的人。”

    胤禟好奇:“他刚入京那会子什么样儿?”

    德亨一入京就被圈了,外人少有见到他短全发、健硕、凌厉如出鞘煞刀的样貌。

    半年过去,原本白皙的肤色养回来了,头发剃了,脑后扎起了小辫儿,虽然仍旧是短,还辫不上,但配上红绳珠玉,也是那么回事儿,脸颊上也养了些软肉,弱化了刀锋般的眉眼下颌线。

    虽然长大了,五官更立体了,但就像胤禩说的,的确恢复了些以前软糯小公子的俊美模样儿。

    如今再穿一身月白纱质长袍,扣上玉腰带,斜襟挂一串佛珠,手上拿一把水墨折扇,翩翩佳公子的味儿就更浓了。

    只是他身量颀长,比他们当中最高的胤禩还要高出半个头去,说他温润如玉便有些差头,太弱,说英俊潇洒也太过流俗,说器宇轩昂就太过普通。

    莫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二词,能兼备他过于俊美的长相和过于武夫的身高。

    胤禩笑道:“以前什么样儿无需在意,他现在这样儿就很好。”

    德亨刚入京那会子给他的印象太陌生了,胤禩直觉不要去太过在意,不如专注眼下。

    刚才是由锦绣招待胤禩他们,男女尊卑有别,不好让随胤禵一起来的西北大家族大商贾入此大厅,被请去偏厅等候。

    现在换了德亨来招待,他就打开了旁边一个小门,里面亦是一个待客小厅,只是相比于外厅的富丽,这个小厅就简单雅致多了,只三两件金玉如意等顽器遮丑,却也做到了点睛出彩。

    德亨请胤禩他们进去品茗,让德三带着永华和永璋去请那些西北来客入大厅参观品鉴,几位蒙古来客和胤禩、德亨他们说不到一起去,倒是对外面的展品十分感兴趣,也就不凑内厅这个局了。

    小厅和大厅之间以梅花大小的花窗格子做格挡,格子另一边是蝴蝶标本,透过一个一个的梅花小格子,可以清楚的看到大厅内一切,蝴蝶标本那边则是很难发现这些小小梅花格子对面另有乾坤。

    胤禩就站在格子墙边,眼睛对准一个小格子往外看,见到那些西北来客或惊叹或激动的看着一个个的物件儿,更有一群人站在大厅中央对着吊顶的水晶灯指指点点,甚至还有赋诗一首的,就对德亨笑道:“你的水晶灯或可卖个好价儿了。”

    德亨在给他们沏功夫茶,他手指上都是老茧,不怕烫,一只纸薄的青玉盖碗在他手里翻飞出花儿来,一遍关公巡边溜了五杯茶,再一遍韩信点兵将最后一点茶汤点尽,闻言笑道:

    “那可不是水晶材质的,是玻璃。”

    胤禟一惊一乍的:“什么?!是玻璃!”

    德亨请诸位品茶,吩咐芳冰去拿一套小的样品来给胤禟看,胤禟拎着一个足有婴儿拳头大小水滴形状的玻璃灯,左看右看,对着阳光再看,也不能相信,这样无暇全透明的水晶灯是玻璃材质的。

    德亨道:“就是品质再好的水晶,里面也有不同程度的瑕疵,有的细如发丝,有的微如雪花,有的形如松针,总不是无暇的。您看您手里的这个,全然透明无暇,这是经过高温锻造去色、去杂烧制出来的,有瑕疵的都回炉重造了。”

    胤我也拿一个细看,品道:“光看这一个个的切面,也不像是老师傅打磨出来的,这也是烧制的?”

    德亨:“是灌模灌出来的。”

    胤禵眼睛连连放光彩,惊叹道:“能将玻璃烧制到如此境地,此之一道,你算是做到登峰造极了。怪不得你无惧弘晖在外给你包揽债务,有此技艺,还怕那些债务?”

    德亨摇头笑道:“郡王爷说笑了,烧制这种玻璃可不轻松,百炉之中能出三五炉就是运道极好,烧了高香了。要我说,这玻璃灯功用和那纸灯笼、煤油灯一样,除了好看,无甚用处,劳民伤财。我已经禀报过皇上了,除了给南海子行宫大厅装上这么一盏,以后就不再烧制了。”

    “什么!以后不烧了?”胤禵大惊失色,竟拍案而起,一双眼睛带着怒意看着德亨,好似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做了什么祸国殃民的事。

    德亨笑道:“是啊,这种复杂的工艺玻璃不烧了,不过,像是这种简单的玻璃莲花灯还是可以烧一烧的,一炉能出好几百个,定一个平民价,寻常百姓也能买的起,摆在家里好看又实用。走量卖的话,也更有效益。”

    胤禵气的眼睛都红了,张嘴就要说不好听的话,被胤禩给按住了肩膀,沉声道:“你脾气压一压,别让外头的人看了笑话。”

    胤禵压低了声音,咬牙怒道:“你看看他做的叫什么事儿!有像他这么做事儿的吗?”

    胤禟看看德亨,看看胤禵,挠了挠后脑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坐下来喝茶,堵住自己跃跃欲试的嘴。

    他也想喷德亨来着。

    胤我倒是此间态度最淡定的人,无所谓道:“说到底这也是德亨自己的买卖,他愿不愿意赚这个钱,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老十四,要不是哥哥从头看到尾,还以为是德亨抢了你的买卖呢。”

    胤禵听到这话,面色微微一变,都被胤禩收在眼中。

    说真的,胤禩也为德亨不做这生意惋惜,但胤我说的也没错,说到底,这是德亨自己的事。

    他们不过是外人,瞎操心罢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有了

    第 314 章

    只在室内看这些死物有什么意思, 外面阳光明媚但不热烈,微风徐徐,暖意融融, 繁花似锦,富贵嫣然,不如坐上敞篷二轮车,让车夫拉着去周围看一看昆明湖的景色, 如果有兴趣,还可以自己骑自行车去。

    自行车并不难造,知道构造,炼钢质量过关,一台二八大杠组装出来轻轻松松。

    自行车早就造出来了,只是被列为玩具藏在畅春园内不为外人知。

    有时候德亨在脑海中恶意畅想,康熙帝自己骑自行车,掌握不好平衡, 摔个狗啃泥的情形出来。后来又想到, 更大的可能性是康熙帝不去骑,也不让别人骑, 只是放在豪华的收藏室内落灰。

    根本感受不到骑自行车的趣味,就更郁闷了。

    在自行车造出来之初,德亨是奔着量产推广到千家万户去的,结果呢,被康熙帝私藏了,德亨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得作罢。

    还是这次, 弘晖多次跟康熙帝哭诉请求, 他得“还军饷债”, 康熙帝总算认识到孙子养家不易,才允许这自行车问世。

    对弘晖跟他诉苦他是怎么在康熙帝面前哭、哭了多少次才拿到允许的事情,德亨自是心疼的不行,答应给他烧一对天鹅玻璃灯出来,才得让兄弟展颜。

    也不知道什么癖好,这么多可爱威猛的动物,弘晖偏偏对大鹅情有独钟。

    也没见他多么喜欢铁锅炖大鹅这道菜啊。

    西北来的这群大老爷们无不脑满肠肥,有那看着儒雅的,也是四体不勤,根本骑不了自行车。

    上车都费劲儿。

    还是德三亲自上去演示,然后让仆从等骑着在院子里转悠,永华和永璋兄弟两个给众人做解说员,说这自行车的特性和独到之处。

    因着兄弟两个的身份,这些大老爷们都认真听着,但明显的,他们对那可以被拉着的二轮敞篷车更感兴趣。

    德亨不解,他问胤禩等认为这自行车怎么样。

    胤禩笑眯眯告诉他,如果德亨愿意卖,他倒是想给弘旺买上一台,在府里骑着玩儿:

    “挺有意思的。”

    行吧,八爷跟康熙帝不愧是亲父子,都将这自行车当大玩具了是吧?

    德亨只好道:“我是想将这自行车卖给寻常百姓之家的,可以代替骡马驴牲畜,解决短距离出行问题,您看到那车后座没,可以载货。”

    就算飞机动车小轿车公交车普及的时代,群众仍旧困于最后一公里距离,自行车、电动车始终占有九成以上的代步工具市场。

    胤禩根本没朝民生这方面去想,现在德亨提及,胤禩转动他那比寻常人要聪明不少的脑瓜子,思考德亨到底想听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还是有生意经验的胤禟好奇问道:“寻常百姓之家,能负担的起这自行车吗?对了,你成本多少?最后定价多少?”

    德亨:

    胤禟再道:“这是铁造的吧?会不会招贼?”

    艹!

    这绝对是德亨决策上的重大失误。

    在这个盛行盗贼、草寇、谋反的时代,汉子们都是成群结队出门的,妇女成群结队都不敢出门,你推广自行车?

    这是加剧社会动荡不安!

    但二轮敞篷车(黄包车)就不一样了。买家可以成立车行,由车行出车、收车,组织卖劳力为生的汉子们拉车做工,这是社会活动。

    不像是自行车,是私人财产。

    难怪那些大老爷们更倾向于二轮敞篷车,因为他们在各自的家乡都是地头蛇,可以做这门生意。

    至于自行车,目前来说,果然就像康熙帝一开始做的,只能作为豪门贵公子、尤其是纨绔们的大型玩具了。

    也罢,做玩具就做玩具吧,就算批量生产,先期也不会生产太多,做玩具卖出一批去,回回本先。

    代言展示嘛,德亨吩咐芳冰道:“明儿就送五十辆去南海子给二格格,就说给她代步用的。”

    萨日格在南海子行宫准备国宴,行宫那么大,用自行车代步可比两条腿跑方便快速多了。

    芳冰恭敬应下,吩咐人去仓库提车去了。

    胤禟跃跃欲试:“侄儿,大侄儿,你看,九叔我”

    德亨只道:“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卖,等开始卖了,定第一个通知您府上。”

    胤禟:

    我是想听到这个吗?

    胤禵斜眼胤禟,冷笑连连。

    德亨就当看不到,听不到。

    吃喝玩乐,吃的当中,光点心就上了三十六种。

    不是没有更多的,而是只给上这么多。

    这些点心品类丰富,花样更是新奇,中西都有。

    民间常见的不上,专挑宫廷私藏的上,还有据说是洋点心的,估计洋人那边都不知道,他们国家还有这样的点心?

    要的就是新奇、好吃、博人眼球。

    德亨跟西北来客们笑道:“这些都是国宴上定的点心品类,诸位可以先品为快。”

    国宴光能上桌的点心,初步就备了一百零八品。

    诸位大老爷们都要受宠若惊了,他们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没有比他们自己更清楚了。

    结果,到现在,他们是提都不敢提一下。

    不仅不敢提,想都不敢想一下。

    就怕露出行迹来,让主人不快,结束这次大开眼界的机会。

    德亨给他们展示的物品,多数都只占一个“奇”字,复刻的话,并不难。

    难的是人家愿意给你看的机会。

    这是发财的机会。

    等回到他们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照着今天看到的仿照着做上一批出来,不得卖疯了?

    钱不就跟流水似的哗哗往自己口袋里淌?

    什么叫财神爷。

    这就叫财神爷!

    他们是真的服了。

    以他们的精明,他们也能意会的到,今天这一场,德亨给他们展现的,不过是开胃菜。

    真正的大餐,肯定还在后头。

    只是这场大餐要不要入门券,他们还不得而知。

    胤禵给几个人使眼色,结果人人都躲着他,更是让他心下郁闷,又在心里大骂一群上不得高台面的狗奴才!

    胤禩看的暗笑不已,到底是曾经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弟弟,找了个机会,胤禩提点胤禵一句,道:

    “如果德亨无心,根本就不会让这些人去那大厅,你还不满足,非得要从他手里拿走,惹他厌恶,你才甘心吗?”

    在胤禩看来,今天来的这些人,都是胤禵的奴才,这些奴才得了,不就是胤禵得了。非得去抢、去夺,做那个恶人吗?

    胤禵沉脸垂眸不语,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胤禩的话。

    胤禩见此,也只得在心中摇头,自己在德亨手上吃过闷亏,如今才学的“温厚”了。德亨从小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可怜胤禵如今是看不明白了。

    胤禩最后劝道:“你别真来硬的,四哥和弘晖可不是吃素的。国宴当前,如今内、外藩皆陆续入京,若是闹了笑话,会让皇上不高兴。”

    这回胤禵听进去了,道:“多谢八哥提醒,弟弟记下了。”

    心里却是已经想到对付德亨的办法了。

    还是刚才胤禩提醒了他,胤禛和弘晖不是吃素的,那宗室、八旗王公们,也是吃素的吗?蒙古王公们,也是吃素的吗?

    下晌,德亨在宴会厅宴请来客,言笑晏晏间,他透露了一个消息:

    八方来客已经齐聚北京,康熙帝会在南海子行宫设国宴,招待各方来宾。

    之后,朝廷会开展标会,向中外众宾展示各类商品,包括且不限于新品人力车、机械怀表、缝纫机、纺纱机、雨衣雨靴等雨具、水泥、罐头等等,届时,会将这些配方拿出来竞价出售,希望诸方毫客们能慷慨解囊,积极竞标。

    是配方!不单只是货品。

    西北来客们顿时哗然,然后意识到,戏肉来了!

    果然,德亨向芳冰点了点头,然后侍女们端着红漆托盘鱼贯而入,给每一个人送上一张描金请帖。

    在坐的都是地方豪强,但在北京这块地儿,或者在江南豪门世家面前,他们是不够看的。甚至有可能会被江浙人戏谑为西北“土包子”。

    一句话,他们是不够格参加这样的国宴的。

    但有这张请帖就不一样了,这是一张登高入门券啊。

    他们是靖郡王胤禵带来的不假,可是靖郡王,能让他门在国宴上有一席之地吗?能让他们入的了竞标场吗?

    能给他们掏钱的机会吗?

    呵呵,想也知道,人家只会认为他们不配,连站个奴才的位置都不配呢。

    西北来客们纷纷叩头行礼,脸堂都憋红了,努力压抑着激动,收下这份请帖。

    今天,真没白来。

    谁都没提一句债务,谁也不敢提一句债务。

    每一个人都非常满意。

    主家守孝,宴请无歌舞,无荤酒,宴席也只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基本上德亨坐下敬了一杯素酒,然后说了那么一席话,再赔罪一杯,然后离席,宴席就算是结束了。

    但没有谁挑理儿,西北来客们快速填饱肚子饭食很是美味,也很撑饱儿然后恭谨告辞。

    也没回京,就在附近小园赁了一处农舍院子,坐在一起,开会。

    今日的信息量,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可以影响他们的家业兴衰,子孙前程。

    他们要抢得先机,以及如何将今日这番利益最大化,他们是否要抱团取暖,是不是要组建一个联盟,对抗其他地方的商会,联盟的老大是谁,对外话事人是谁,都要考虑到,以应对接下来的盛会。

    容不得不谨慎对待。

    何为翻手为云,何为覆手为雨。

    今日,胤禩四人,算是亲眼见到了。

    以前只是听说,听在耳朵里,和亲眼看到,感受到的力量是不同的。

    收服这些西北来客,胤禩自认自己也能做到,也能让这些人心甘情愿。

    但感恩戴德到恨不能将祖宗身家都送上,他能吗?反正之前是还没有过。

    得人心者,可得天下。

    这一句话,胤禩才算是真正明白了。

    他心下黯然不已,复盘以前:他真的有得到过吗?那些拥护都是真心的吗?

    又思量,他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给过追随自己的人、像今天这般,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在利益。

    真正拿在手里的,才是真实的。

    嘴里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虚妄罢了。

    两个字:骗子。

    是不是因为没有在他这里真正得到过,那些往日追随者,才可以那么轻松的转投其他阵营。

    如果是德亨,有了如己一般今天的境遇,他身边投靠的这些人,会那么轻易的转身吗?

    不,若是在德亨这里,另投他主的行为,不能称之为转身,这叫背叛。

    就像一条狗,主人好吃好喝的将你养到这么大,主人落难了,你就另给自己找个主人,不说旧主如何,就说新主人,得了这样的狗,利用完,第一件会做什么?

    打死了事!

    能咬旧主的狗,自然会咬新主,这叫狗改不了吃屎,不打死,留着过年吗?

    所以,就算德亨被圈了,就算德亨守孝闭门不出,就算朝堂上有那么多人参他,他仍旧能做到稳而不乱,跟随他的人仍旧按部就班的围着他转。

    他和他的手下人如此的稳,外人就信服他。

    人心就是这样被聚拢的。

    这应该就是德亨说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了吧。

    对此,胤禩是羡慕的。

    非常的、十分的、一万分的羡慕。

    德亨亲自送胤禩他们离开,胤禩笑道:“虽然我知道可能多余,但还是要问一句,你给他们发那些帖子,皇上应该知道吧?”

    德亨笑道:“知道的。萨日格定了好几种帖子式样送去给皇上选,皇上特意挑了今天的这一种,专门用给西北之人。”

    也就是说,这个帖子,早就备好了,就等这些人什么时候出现了。

    胤禩叹息:“你早有打算就好。”

    德亨笑笑,不语。

    既然已经答应了弘晖帮他解决债务问题,德亨自然要早早安排起来,以免债主上门了,自乱阵脚。

    今日的会客厅之前是没有的,这是上个月趁着萨日格布置行宫展厅,顺手给自己也布置了一间,还好及时,今日就用上了。

    德亨从来没觉着这“看得见的”几千万两的债务是个压力,甚至在当下来说,良机当前,恰逢其会。

    看不见的无底洞才会让人心累。

    他已经是站在皇权顶端的高台上了,只要是能用银子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德亨给每个人都有表礼送上,给胤禩的,是一辆自行车,给胤我的,是一把小巧精□□箭,给胤禟的,是一把德亨亲自做的弹弓,他自己要的,给胤禵的,是一盏坠了二十七个水滴球的玻璃灯。

    就算得了自己喜欢的礼物,胤禵也始终臭着一张脸,头也不回的骑马离开了。

    第 315 章

    德亨这日所为, 没两日,就在京中传开了。

    传说京郊昆明湖畔的小楼里藏有珍宝,让西北来要债的见了之后, 惊为天人,然后连债都不敢再要,毕恭毕敬的走了。

    还有的传德亨对这些大债主使用了春风化雨之术,点拨了他们生财之道, 这些债主如闻纶音,如奉至宝的走了。

    还有传,说德亨卖了他们天大的人情,以至于让这些债主顾不得要债,连小楼酒都没喝一杯,就急忙忙走了

    这些传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关键是,细品之下, 竟将那天发生的都对上了, 更有物证为佐证:

    从南海子开始,盛行一种铁车, 叫什么自行车,骑上这铁家伙,从南海子到北京城,疏忽而至,比骑马还要快呢。

    那谁谁家的、那哪哪王府家的,就是骑着这铁车在牌楼大街上兜圈子, 但凡北京城长眼睛的人, 都看到了, 错不了的!

    小楼里真有宝贝!!

    隆科多再次上门。

    他一来, 两只眼睛就在小楼空旷处四扫,问德亨:“那什么自行车呢?先给我来一百台。”

    德亨:

    隆科多也不入楼内坐,花圃里空地处撑有大阳伞,伞下有桌椅,他就在桌旁坐下,先灌了一大口凉茶,直入主题,道:

    “那铁家伙我看过了,不难上手,还不用喂马料,更不用精心照看,是个汉子,有把子力气就能骑,速度还贼快,灵活度也高,这可比骡马好使多了。先给我来一百台,我训练一支铁骑兵出来,穿梭在胡同里巡逻、抓贼可就方便多了。”

    好家伙,自行车稽查队出来了。

    隆科多人品咋样另说,脑子是真好使,要不人在历史上出名呢。

    德亨:“没有那么多,你要是真要,拿银子来定做。”

    隆科多点点头,道:“那行,我先把南海子那五十台缴了,给那帮小子骑可惜了。”说完,仰头一口将凉茶干了,就要离开。

    德亨扶额,道:“那是我给萨日格使的,你作为舅爷,不好跟小辈抢吧?”

    胤禛管隆科多叫舅舅,弘晖叫舅爷,萨日格跟着叫没毛病。

    隆科多呲牙一笑,说德亨道:“少跟我讲什么仁义道德,我隆科多抢的东西还少了?只是五十台车而已,我都不用禀告皇上,我就抢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德亨真不能拿他怎么着,道:“你先把银子付了,一台一百两,我给你打八折,八十两,如何?”

    隆科多更加得意了,道:“行,你给我开张条子,我拿去找皇上销账。”

    德亨:

    真难得看到德亨这吃瘪的样子,他弯腰低头,俯视德亨,摆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压低声音,非常反派的跟德亨道:

    “老十四已经动手了,你就等着他带人来围剿你吧。”

    说完,转身大踏步离开,边走还边跟德亨吩咐道:“将条子和车一起送崇文门内步兵衙门处,我明天就要看到这批铁车,一百台,一台都不能少。”

    德亨皱眉,猜想胤禵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他,京中传言他已经知道了,难道就用这些传言吗?

    这也太小儿科了,这应该只是一个开始。

    德亨想错了,传言只是前奏,隆科多才是开始。

    或者说,隆科多是用这种方式来给德亨报信儿的。

    第二个上门的是保泰,保泰拿着银子,足足五千两,来找德亨打感情牌:

    “我额娘六十大寿要到了,我四处给她寻摸寿礼,总没个合心意的。

    我听说了,十四阿哥从你这里拿了盏水晶灯回府,他还特地开了一宴喊人赏灯,也给我送了帖子。

    我跟你什么关系,自然是没去的。

    不过,我听去过的人回来说,呵,那灯美的,天上有,地下无,他还到处跟人说,真正的天灯在你这里,那叫一个花海璀璨,花仙子来了都要拜服,他那个顶多就是块边角料,不值当什么。

    他这话我是信的。

    好侄儿,你放心,咱今儿是带足了银票来的,不白要你的,你开价,我也不要你屋顶挂着的那盏,就差不多的就行,只要比十四那个好。

    怎么样?够意思吧?”

    德亨:

    “那你有没有听说,这灯是不卖的,而且,我以后都不打算烧了?还有,这不是水晶灯,是玻璃灯。玻璃的,就那种沙子烧成的玻璃。”

    保泰嘿嘿笑了,先恭维道:“知道,是沙子烧的玻璃的,这不,沙子经了你的手,都能变成无价之宝,可见那灯被十四说成天灯,应是不虚的。”

    再央求道:“你以后烧不烧,我不管,但现在,你得先给我一盏,咱们可是二十年的交情了,这点面子,你得给吧?呶,这是定金,五千两,等灯有了,你再开价,我手里若是没现成的银子,你就让奴才去我们王府里去搬,看中什么就搬走什么,绝无二话。”

    这是要德亨随便开价的意思,不管开什么价都成,他只要灯。

    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架势,就是奔着德亨迎客厅里那满天花板的花海玻璃灯去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德亨还想和裕王府保持和煦的关系,这个忙,必须帮。

    但是,“我带你去看看吧,那不只是一盏灯,要想营造出那样的效果,光灯是不够的。”试图打消他的热情。

    保泰一入客厅,就觉眼睛不够使的,啧啧称奇道:“原来外头传你这里有宝贝是真的,我就说,十四不可能瞎造谣,造谣也得有三分真。”

    德亨提醒道:“灯,灯。”你不是来看灯的?

    保泰“哦哦”两声,抬头道:“灯呢,灯天爷祖宗,这真是灯?”

    德亨点头,强调道:“是灯,玻璃灯。”

    保泰根本听不到什么玻璃不玻璃的,只一个劲儿惊叹道:“十四嘴里还是有句实话的,说天灯真不白瞎,这真是天灯啊!”

    德亨无语,去窗边拉上窗帘,厅里顿时暗了下来,阳光被遮蔽,那满天花板的灯,也就恢复了玻璃的材质。

    只是,吊在半空中,晶莹剔透的,仍旧吸引的人移不开眼睛。

    保泰就这么呆呆看着,脖子都仰酸了,才一手扶着脖子,一手龇牙咧嘴的跟德亨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想要这灯,得先修个你这样的屋子是吧?你等着,我这就回去修,照着你这个样式修,等修好了,我就能来你这里请这灯了吧?”

    德亨:

    他忘了,这是康熙帝的侄子,是八旗纨绔中的大纨绔,为了一盏灯重新盖座房子算什么?

    对他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德亨只得答应他,卖他一套十二花卉的,现成的。也不用他新修座屋子,就改一下装灯屋子的门窗结构就行了。价钱,就收了他五千两。

    保泰欣喜若狂的走了,先带走了一盏梅花灯。说是老裕亲王侧福晋、就是保泰的生母最喜欢梅花,他先带这一盏回府尽孝。

    送走保泰,德亨似乎已经摸到胤禵的手段了。

    毫无意外的,德亨紧接着迎来了第三位来客,弘晖的老丈人,阿尔本阿。

    阿尔本阿本人客客气气的,跟德亨说话还会微微弯着腰表示恭敬,和德亨走在一起,也总是慢他半步,絮絮叨叨道:

    “听说您有意做人拉车的生意,像您这样尊贵的主儿,怎么能亲手料理铜臭生意是是,您是不缺奴才使唤的,这不是亲上加亲了吗?您跟世子爷处的如亲兄弟一般,王爷也将您当亲的养,我钮祜禄一族也是将您当主子侍奉的您若是不嫌弃,奴才愿为您稍效犬马之劳。”

    这是打着弘晖的旗子来跟德亨要黄包车生意做的。

    德亨直接将人半挟制半请的送去了胤禛那里,这是你家的人,你来处理吧。

    德亨跟阿尔本阿说了,只要胤禛同意,他就将这北京车行的生意交给钮祜禄一族做。

    送走阿尔本阿,宗室贝子苏努就来了。

    苏努原本是辅国公,此次西北大捷立下军功,爵位晋升贝子。

    苏努算是德亨的老相识了,曾经,他们在草原上合力斗废太子,推动了康熙帝废太子的决心。

    虽然那个时候苏努是站在胤禩阵营的,现在投效了胤禵,但曾经,他们是并肩战斗过的,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在西北狙击准噶尔时候,苏努也没少在弘晖麾下出力。

    所以,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德亨都不能将之拒之门外。

    苏努除了要买灯,他还想要从德亨这里大批量的进购棕榈油。苏努信佛,京中、京郊有好几家寺院都是受他布施,每日都要燃烧大量的芝麻油。

    听说德亨这里有优质棕榈油,想要进购一些,供佛。

    德亨跟他解释,棕榈油燃烧起来烟雾大,尤其是在狭窄的室内燃烧,烟熏火燎的,有名的徽墨就是用棕榈油燃烧的烟雾灰制成的。

    谁知,苏努听了更加热切了,还说,要是有了这棕榈油,说不得能分徽墨一杯羹呢。

    让德亨简直无语至极。

    好说歹说都不听,德亨最后拉下脸来,谁知苏努脸拉的更厉害,直接说德亨不要忘了本,端的是哪家的碗,吃的是谁赏的饭,有好东西不尽着宗室,总想着胳膊肘往外拐,这是什么道理!

    全然忘了,他如今还拿着承德织造局的股份,他吃德亨的饭,已经吃了十几年了。

    气的德亨当即给胤祄写信,让他将苏努在承德织造局的股份给强制暴力收回,没有回买和补贴的那种。

    送走苏努,来了曹如玉。

    自从曹寅病逝,江宁被李煦接手之后,曹如玉在平郡王府的生活看似照旧,但其实,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好在,她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五个孩子给了她倚靠,也给了她压力。

    生儿子容易,养儿子难,将儿子养成材更是难上加难!

    讷尔苏如今还在西北种地,曹如玉不管是性子还是能力上都不能和月兰、卓克陀达相比,她只是一个后宅妇人,所以,平郡王府,是长史把持。

    曹如玉自觉没有脸面见德亨,就和锦绣垂泪道:“我实在是没法子了,老大被十四爷蛊惑的昏了头了,非要我来找贝勒爷要生意做,他哪里是做生意的料子!他要是是这块材料,我父亲名下那么多生意,曹家如今虽然败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管是什么生意,他尽管做去,哪里还需要我来找贝勒爷要?”

    “我跟他说,讷尔苏以前和八爷走的近,后来和贝勒爷走的近,如今更是在瑞世子麾下效力,不管从哪里论,都跟十四爷论不上,你这样胡闹,小心等你父亲回府,要你好看。”

    “可他不听呢,非要跟着十四爷成大事。我怕他再闯出什么我不知道的祸来,我只能假装答应着,来走这一趟。”

    曹如玉这么哭诉一番,心里好受许多,忙擦干净眼泪,抱歉道:“让你见笑了,其实我就是来这里坐一坐,坐上小半个时辰,我就回去了,不用见贝勒爷的,你也不用应承我什么。”

    锦绣看着如今脸上已见皱纹的曹如玉感慨万千。

    她是见过曹如玉未嫁之时极盛时候的模样的,曹如玉、月兰、卓克陀达这一辈所有女孩中,曹如玉的容颜是公认的美丽无双。

    那个时候,她也就才五六岁的年纪,整日跟在这些姐姐们屁股身后跑,给她们护肤,给她们调胭脂,给她们配花样子,给她们送每一季的新衣画册。

    岁月催人老,岁月也不败美人。

    只是,曹如玉容颜虽仍美,日子却过的越发操劳,这容颜,也还不知道能保有多久了。

    “如玉姐姐,这事儿交给贝勒爷去解决,你回家,只管好生保养自己,等郡王爷回京就好了。”锦绣安慰道。

    曹如玉突然就用帕子捂住脸,忍声痛哭起来。

    锦绣无声安慰陪伴她。

    那年在草原上,德亨对上废太子,差点被废太子暴力以对,就是讷尔苏护住了德亨,挨了废太子的捶打。

    这份情谊,德亨一直记得,也曾经跟锦绣说过,要她在对平郡王府上多上些心。

    更何况曹如玉是他们夫妻共同的幼时好友。

    锦绣了解德亨,如今曹如玉亲自求到门上,德亨是一定会帮忙的。

    一墙之隔的德亨也是听的五内陈杂。

    曹如玉走的时候,德亨没有相送,但小福交给曹如玉一张罐头方子,让她拿回去应付胤禵。

    一张方子不算什么,就算将做罐头的材料、机器都摆在胤禵他们面前,他们就会做了吗?

    他们懂保鲜防腐的原理吗?

    至于后续,他会来解决。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没有了

    第 316 章

    宗室和八旗王公们来了一波又一波, 蒙古王公们也不甘落后。

    不过,人蒙古王公们多是来看稀奇、看热闹的,组团来, 吃喝玩乐一番就走,跟春游似的。

    而不是像苏努那样的,认为德亨欠了他们。

    罗布藏衮布也来了,他跟德亨话里话外的抱怨, 说他是从别人口中,才知道德亨小楼内原来是这样的,问他为什么不给他下帖子,他们还是不是好兄弟、还是不是乾清宫的好同僚云云。

    罗布藏滚布的意思很简单,他将德亨当做他们科尔沁一等一的客人,在他那里也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安答,结果呢,现在看来, 在德亨这里, 他也只是诸多蒙古王公中的一个,并不特殊。

    这让他心里十分的不得劲儿。

    德亨只好再次重申, 他现在是守孝期间,不只是他,连衍潢、雅尔江阿他们他也没下帖子请客。

    罗布藏滚布自是不会和弘晖比,弘晖来德亨这里是不需要帖子的,听德亨将他和衍潢、雅尔江阿做比,就算是排在他们后头, 也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既然来了, 德亨自不会赶客, 让人去问问衍潢和敏珠尔喇布坦有没有空, 来小楼作陪。

    衍潢没空。

    他就跟不认识德亨似的,对德亨这里发生的一切他都不闻不问,只一心的扑在谋反案子上和畅春园防务上。

    他是护军大统领,是禁军统领,负责康熙帝的生命安全。

    就算是在康熙帝给他放假的日子,他也是回紫禁城和南海子查看防务,操练八旗驻军,不能因为皇帝不在这两处就疏于管理,酿成虫蚁蛀塌堤岸这样的祸事。

    如此十年如一日的操练下来,可以想见,康熙帝的禁卫军都是什么样的精锐,眼红的隆科多时不时的就要去找康熙帝说说话,顺便问问护军大统领衍潢,手下可有淘汰的八旗健锐没有,若是有,放回家吃例饷多可惜,不如来他的步兵衙门,多领一份俸禄。

    两位肱骨之臣如此“互帮互助”“惺惺相惜”,让康熙帝满意之余,对衍潢更加器重了。

    敏珠尔喇布坦也不得闲,实际上,他才入京没两天,算是蒙古四盟中入京最晚的。得到信儿时候,他已经跟康熙帝请了旨意,去紫禁城阿哥所弘皙的住处接妹妹乌苏苏归宁。

    就算弘皙随康熙帝住畅春园,但弘皙是弘皙,福晋是福晋,弘皙福晋乌苏苏是一直住在紫禁城阿哥所的。

    如今的敏珠尔喇布坦不仅是喀喇沁部扎萨克,他还是卓索图盟刚上任的盟主。

    如此年轻的盟主,卓索图盟两部(喀喇沁部、土默特部)六旗中的王公台吉们自有不服他的。

    此次入京是一个机会,眼看已经快五月份了,康熙帝还在畅春园,南海子行宫这边也在如火如荼的准备国宴盛会,今年北巡计划肉眼可见的要推迟了,或者今年不北巡了也说不定。

    那么,选谁、或者让谁跟着入京,就是一个很微妙的问题了。

    谁不知道,入京,就是去领赏去的?

    敏珠尔喇布坦就是被这事儿给耽误了。

    毫无疑问的,他带来北京城的,都是心腹之人。

    让永华、永璋两个给罗布藏衮布把盏,将人好好送走,第二日敏珠尔喇布坦就上门了。

    敏珠尔喇布坦一身杀伐之气,见到德亨就道:“你的事儿我听说了,我只把子力气,你说话,我带着两部六旗的弟兄们,赴汤蹈火给你办了。”

    那几年织造局不是白待的,敏珠尔喇布坦一入京就觉察到了京城氛围不对之处,稍作打听,就意会到了这里面的猫腻。

    呵,这是有人贪得无厌,虎口夺食呢。

    对敏珠尔喇布坦的仗义执言,德亨非常感动,但是:“不用了,这件事不好动刀动枪的,我已经想到解决之法了。”

    敏珠尔喇布坦担忧问道:“是什么样的法子,方便告知一二吗?宗室和八旗王公同气连枝,槃根错节,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得罪了一个,就是得罪了一窝,你有把握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将一窝子小人都解决了吗?”

    “十四阿哥这一招驱虎吞狼看似不伤你分毫,却是陷你于众矢之的,他这是在用这些贪得无厌的人逼你妥协。”

    “还有,他怎么会调动的了这么多宗室王公?他如今已经如此势大了吗?”

    德亨笑道:“你也说了都是些贪得无厌之人,只是用饵食扇动一些人的野心而已,算什么势大。”

    敏珠尔喇布坦看他并不以为意,且似是成竹在胸的样子,就放下心来,道:“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德亨笑道:“还真有一个,等时机成熟,我想请端静公主出面为表率,将从户部借的银两,以织造局股份抵债的方式还上。”

    敏珠尔喇布坦光从字面意思理解,迟疑道;“你是说,让我额娘给你做回托儿?”

    德亨笑道:“可以这么理解,不过,端静公主府在织造局的股份却是实实在在的失去了的。不过你放心,你若是能帮我此忙,我会以其他方式做补偿,不会亏待了你和公主。”

    敏珠儿喇布坦连连摆手,道:“说这些就生分了,你什么时候亏待过我?至于户部欠款,有我在织造局,我额娘根本不缺银子使,当时是为了随大溜,其他公主府都借了,我额娘不好不合群儿,才跟着借了,你说要还,不用知会我额娘,我立马就能给还上。”

    说到这里,他心下一动,问道:“你是不是要动织造局的股份了?”

    德亨笑而不语。

    敏珠尔喇布坦痛心疾首,又幸灾乐祸道:“从户部借银子的,多的是八旗王公,四王爷早就上门催还了,结果他们就抱团儿,说好了,谁都不还,这叫法不责众,连皇上都办法。”

    “这下好了,他们不还就不还吧,以他们在织造局的股份做抵债,哈哈,他们没了这生财的母鸡窝,让他们后悔去吧。这算不算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德亨也道:“宗室把持织造局快二十年了,该赚够了。既然腐水已成,也该换换新水活源了。”

    宗室们似乎忘了,他们能从他这里捧饭碗,他就能将这饭碗给砸了,不是谁都能从他这里讨便宜占的,这些日子来的这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既然已经站了位,那就一站到底吧。

    希望他们的主子胤禵能护得住他们。

    又过了几天,等该来的都来了一遍,似乎要成群结队来他这里开启第二轮拜访时候,德亨请胤祹和雅尔江阿来一趟,说了自己的打算,然后请两人代他上折。

    面对德亨,胤祹都有些抬不起脸来。

    如今是他掌宗人府,在发现苗头时候,他就警告过宗室,少掺和裹乱。

    结果,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胤祹怀疑自己在宗室里毫无威望,那些个王府公府的,拿他的话当放屁,根本就不听他的。

    雅尔江阿本要重新出山的。他一直在喊退,喊了得有十多年了,也退了十几年,他都躲在承德多少年不回京、不问事儿了,但京里这些人,好像没有谁真他当退了?

    算了,退不退的,皇上一句话,他还不得老实出来当差。

    不过,德亨给他传了个信儿,让他静观其变。既如此,他也就暂且不管了。

    现在看来,这是要有眉目了?

    可是,雅尔江阿看着手里的折子疑惑道:“既然事关户部欠款,为何不请雍亲王代上折本?”

    雍亲王胤禛始终奋斗在催户部欠款第一线,虽然没甚效果,但锲而不舍,很是有不得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儿。

    德亨道:“清户部欠款只是目的,根源却是在宗室和织造局。您才是承德织造局的生身父母,当年宗室的股份也是您做主分配出去的,如今再由您来主持收回,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对德亨说他是承德织造局的“生身父母”这个比喻,雅尔江阿非常受用。

    想他简亲王此生,最拿的出手、最叫好、也是让他最自豪的一项成就,就是组建承德织造局,并培养出了一届又一届的当代风云人物。

    显亲王衍潢,护军统领,简在帝心,如今八大铁帽子王府中,他为翘楚,谁敢居其右?

    月兰,庄敏郡主,准噶尔消亡,有一半是她的功劳,瑞世子在她面前,都要乖乖叫一声姐姐,西北立三省,新疆、西藏、青海,她为无冕之王,谁敢置疑?

    卓克陀达,嘉仪郡主,土尔扈特汗国王后,欧洲诸国尊为女王,比她的父亲雍亲王还要尊贵上半分,真论起来,也只比皇上矮半个头?

    敏珠尔喇布坦成就要小一些,但也坐了一盟之主,如今收服两部六旗,也很不错了。

    最无存在感的是德隆,但身为父亲,雅尔江阿要说一声,如今德亨还能在织造局一呼百应,对那些宗室元老股东,想裁撤就裁撤,想处理就处理,多亏了这些年德隆给他牢牢守住了。

    贪婪是洪水猛兽,不是谁都能从容应对这些洪水猛兽的,德隆做到了。

    现在的织造总管胤祄,才接手,还看不出什么来,但等德亨将腐肉剔除,引入活水,他就是新织造局的缔造者,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了。

    雅尔江阿笑道:“行,给皇上递个折子简单。你回京也有小一年了,也该让那些人醒醒神,想想谁才是真佛了。”

    胤祹也道:“你给我个名单,我也好有数。”

    至于有什么数,为了什么有数,他没说。

    但想也知道,胤祹身为宗正,宗室们却都不听他的,不恼火才怪。

    正当以苏努为首这些人再造访小楼时,赫然发现,门锁了,人去楼空。

    一打听,说是主家全家都搬去圆明园去了。

    呵,搬去圆明园守孝,估计也就只德亨能做的出来了。

    他们以为德亨这是怕了,逃了,还没得意两天,晴天霹雳。

    在这个普天同庆的节骨眼上,皇四子雍亲王胤禛居然又开始大张旗鼓的催户部欠款了,相比于以前几次无人问津的看他笑话,这次端静公主首先响应,说是公主府过的拮据,还不上欠款,但她在承德织造局有股份,问雍亲王能不能用这股份抵债。

    雍亲王答应了。

    端静公主府开了这个头,犹如打开了泄洪闸,给了雍亲王胤禛一个新思路。

    他去找了简亲王雅尔江阿,拿了一份织造局股份名单,将有欠款的府邸股份给勾了,然后让户部折算成银两,抵了他们在户部的借款。

    若是仍旧抵不够的,他再去催剩下的。

    那有没有抵了欠款股份还有剩余的?

    有吗?

    有没有的,反正目前是只听到有抵不够的,没听到有抵足了还有剩余的。

    最近,京中最稀奇的热闹,就是看到简亲王府长史,带着人敲锣打鼓的去到某某府上,然后大声宣告:

    某某阖府阖族在承德织造局的股份收回,第二季度的分红,也不再如期发放。

    另外送上户部剩余欠款条目,希望他们能尽快补足剩下的欠款。

    这一手釜底抽薪,毫无防备,让某些人连求情说理的机会都没给。

    没的说的,这些人找哥哥拉弟弟的,纷纷走进宗人府,要一起去找皇上说理去。

    结果,他们前脚入了宗人府,后脚宗人府大门就关了。

    胤祹大马金刀坐在奴才搬来的椅子上,现场审案。

    你,强抢民女混淆宗室血脉,你,纵马践踏家人至死,你,孝期聚众淫乐,你,殴打兄弟,□□寡嫂

    一条一条的审,宗人府小黑屋早清理出来了,当堂审完,当堂关押,一条龙服务,保证天黑之前都给你们找个归宿过夜。

    月上中天,胤祹抚摸着手下厚厚的案卷,长长舒出胸中憋闷的郁气,只觉畅快无比。

    就是嘛,你给我面子,我也给你方便,你当我是坨狗屎,我只能将这狗屎塞你嘴里了。

    老十四啊老十四,哥哥是老实,不是好欺负,你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

    胤禛心中也觉畅快。

    虽然没有见到真金白银,虽然是以户部的名义收缴上来的,但承德织造局的股份确确实实到了他的手中。

    按照织造局定下的条文规定,他已经是承德织造局的唯一大股东,也就是新主人了。

    真好哇。

    他还以为,如今弘晖出息了,德亨眼里心里就没他这个阿玛了,原来,这小子心中还是想着老父亲,有了好东西,不总是偏心兄弟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有啦小伙伴们五一劳动节快乐哟

    第 317 章

    澹宁居内, 袅袅檀香不绝于缕,康熙帝一手握书本,一手握念珠这是喀尔喀活佛新贡的, 倚靠着软椅,沐浴着阳光,垂目不语。

    要不是香烟在动态缭绕,远远看着就跟一副画一样, 静止、静谧

    也不是静谧,还有一个人跪在地上喋喋不休的说话。

    胤禵:“汗阿玛,小半个宗室都被关了,十二哥到底在做什么?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是皇阿哥,是汗阿玛的奴才,听别人的话如听圣旨,他可还记得自己是宗正,是宗室表率, 现在倒好, 不说带着宗室为汗阿玛尽忠,倒是窝里反起来了, 儿臣知道,这不是十二哥的错,是有人从中挑唆,让十二哥失心疯了”

    “承德织造局能有今天,都是宗室子们在张罗,那是操了心出了力的, 哦, 这忙碌了好一年了, 眼看地里庄稼熟了, 可算要收割了,结果,给圈起来了,不让割了,说这长的好好的庄稼不是他们的了,他们没资格收粮食了。这是什么道理!恶霸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四哥也是的,户部什么时候不能追缴欠款,偏偏这个时候追,这是什么?这是裹乱!还用人家的金饭碗抵债,亏他能想的出来这馊主意,现在好了,多少王府都揭不开锅了,他这是犯了众怒了!”

    “儿臣知道,这不是四哥的错,四哥这是被蛊惑了,一时失察,做下这等让人笑话的事情”

    “还有端静公主,她不好好做她的公主,乱出什么头,汗阿玛该把她叫来,好好问问,是不是谁给她好处了”

    “啊”

    “碦!咕噜噜”

    魑龙盘绕的铜香炉砸到胤禵身上,滚烫的香灰撒在手背上,烫的他一个哆嗦,惊叫出声,被他反射挥开的香炉摔在地上,香炉和金砖撞击一声脆响后,咕噜噜滚远了。

    康熙帝合眼运了运气,套着数珠的手捶了捶胸口,声音带着嘶哑,道:“你数落你的兄弟也就罢了,做什么要言你姐妹的不是!你到底还有没有孝悌之心!”

    这个罪名不敢担下来,胤禵连忙以头触地,带着哭腔道:“汗阿玛,儿臣绝无对姐妹不敬不爱之意,只是情急,说了不该说的话,请汗阿玛恕罪。儿臣愿意去给端静姐姐赔不是。”

    康熙帝嗤声道:“你愿意?你是谁啊,你愿意去,人家就得见你?你好大的脸呐,胤禵,你是不是觉着自己能号令宗室,一言出,万人呼啊?!朕这个皇帝,是不是也要听你的?大将军王,啊?!!”

    “儿臣不敢!”

    火才发到一半,情绪波动过大,康熙帝忍不住轻咳起来,李玉奉上茶,轻声劝道:“皇上,保重龙体要紧,您万万不可动怒啊。”

    康熙帝呷口茶,压了压喉间的痒意,慢慢吸气,缓缓呼气,调和自己的气息。

    李玉给头磕在地上眼睛偷偷向上瞄的胤禵使了个眼色,让他赶快告退。

    胤禵趴在地上缓缓向后噌,想悄不棱的不引康熙帝注意的离开,等下次,找个皇父心情好的时候再来。

    康熙帝心下更觉失望,他只是侧身背对着儿子,他耳朵又不是聋了。布料在金砖上摩擦的声音,在蝉鸣都没有一声的澹宁居内,尤其响亮。

    “你说你十二哥不该关押那些闹事的宗室,你可有去找你十二哥问问,他们都犯了什么罪?”康熙帝语气恢复平静,问胤禵道。

    胤禵只好重新跪好,道;“儿臣还没来得及去,十二哥也未必会见我。”

    康熙帝:

    “那你可有去找你四哥问问,是不是所有宗室织造股份都收上来了?”

    胤禵张了张嘴,道:“四哥一向不待见弟弟”

    康熙帝:

    “你可有去给你母妃请安,看她那里是不是缺供奉用度?”

    胤禵:“儿子”

    他想说他之前有去永和宫请安,但那已经是快一个月以前了,他就是再混,也说不出近日去过永和宫给母妃请安的话来。

    康熙帝握了握活佛念珠,示意李玉再燃一炉静心香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敢来朕面前告状的?在你心里,朕是不是老糊涂了?”

    “儿臣不敢!”胤禵再磕一个头,认错先。

    康熙帝: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胤禵:“汗阿玛,那些宗室,毕竟无辜”

    康熙帝:“他们不无辜,此事,朕已经全权交给胤祹处置,你不要再过问了。”

    胤禵:“那织造局股份”

    康熙帝:“胤禛先来禀告过朕,朕同意了,他才去做的。”

    胤禵喃喃:“同意了?”又猛然反应过来,大声问康熙帝道:“汗阿玛是将织造局赏给四哥了吗?!”

    康熙帝“啪”的一手拍在案几上,一双眼睛沉沉看着跪在地上的胤禵,问道:“你这是在质疑朕吗!”

    “儿臣不敢!”胤禵再一个头磕在金砖上。

    微微起伏的脊背,显露了他内心极大的不平静。

    康熙帝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半晌,他才道:“端阳将至,你若是实在闲的无事,就去盛京祭陵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要他去祭陵,就是要发配他的意思了。

    胤禵伏在地上,语音颤抖道:“儿子不服,汗阿玛,儿子不服!”

    凭什么,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他去祭陵。

    康熙帝:“你有什么不服的?”

    按说胤祁、胤祕这样才六七岁的小阿哥才算是小儿子,但实际上,作为最后一个母亲是满洲著姓出身的皇阿哥,胤禵才是那个小儿子,从十五阿哥往后,都是汉女所出。

    对小儿子,且是立了军功的小儿子,康熙帝显然是宽容的,胤禵也知道自己在康熙帝这里的这份宽容,所以,他直接不满道:“儿子并未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去东陵?就算儿子有错,三哥都只是在府里读书,儿子就要受此罚,如今万国皆至,要外人怎么看儿子。”

    他这是拿自己和胤祉比了。

    康熙帝都忍不住笑了一下,问道:“你觉着,你三哥犯了什么错?”

    胤禵:

    康熙帝:“你三哥不过是遇人不淑,受了蒙蔽,朕让他在府上读书,是让他长记性,别让奴才蹦到头上指手画脚。你呢?你聚拢宗室也就罢了,还识人不明,什么香的臭的都收在麾下你看看你收拢的都是些什么货色,朕就不跟你数了,朕说出来都嫌脏!”

    说到底,在康熙帝眼中,什么盐商,什么反贼,都是蝼蚁,灭了一茬还有一茬,大清八旗立在这里,不足为惧。

    他不见胤祉,是认为没什么好见的,儿子犯错,回府思过就行了。

    胤禵这个不一样,他收的是宗室八旗王公,是大清的根基。

    你要是有本事,你去收衍潢,你去收马奇,你去收雅尔江阿,你去收阿灵阿这样的,你要是真能将这些人收拢在麾下,老子替你高兴,说明老子的儿子出息了。

    可看看胤禵都是收了些什么玩意儿,孝期饮酒举乐,强/奸寡嫂,混淆皇室血脉

    康熙帝想一想都觉着污秽不堪!

    你哪怕出去跑马圈地,去抢占民田,去欺男霸女,去奴役民人,去搜刮官员收受贿赂呢!

    你去抢德亨的生意,去夺他手里的东西,你抢到了吗?你夺到了吗?

    就这些乌合之众,你干成什么事情?

    朕又只望你们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胤禵却不是这么想,什么“脏”啊“香”的,那些府有旗人有田产有财货,这是现成的势力,收在手里就能用的。

    他倒是想对衍潢下手呢,那衍潢也得理他呀?

    “还有,你去撺掇平郡王嫡长子的事情,朕会提前赏赐讷尔苏军功,给你抹平。去骚扰妇孺,亏你做的出来?朕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以后再有这种不光彩的事情,你莫要再说是朕的儿子!”

    “你要知道厉害!德亨只拿了一张不知是真是假的方子,就让平郡王妃对他感恩戴德,就差将平郡王府拱手相让了。

    德亨是那么好惹的吗?你是不是忘了他以前什么脾气了?他连你二哥都不怕,他会怵你?

    今天的事情就是一个教训,朕看你是该受个教训了!

    朕现在要用他,万国来朝还要他出面,朕告诉你,你就是不甘,也将这不甘藏在心里!你坏了朕的好事,朕要你的脑袋!”

    “皇上,皇上,您消消气,您真的不能再动怒了。”

    康熙帝说着说着就又激动起来,李玉忙上前奉茶劝慰,再给胤禵打眼色,要他赶快走吧,在那位手里认输不寒碜。

    老爷子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眼看着就是不帮他的意思,胤禵只得告退,收拾收拾去盛京祭陵。

    希望能在国宴之前赶回来。

    胤禵憋闷了一肚子气,对康熙帝说德亨不好惹的话,他除了不服,还觉着屈辱,但这里是畅春园,他就是有火,也无处发泄,只能憋闷着。

    在畅春园门牌楼外,遇到了曹如玉带着儿女来谢恩。

    为了安抚平郡王府,康熙帝授爵曹如玉第三子为辅国公,在第一女已经册封县主情况下,再特封第二女为县主,另有人口金银布帛马匹等赏赐。

    儿女受封,曹如玉便按品大妆,带着受封的儿女来畅春园叩谢皇恩。

    见到胤禵,曹如玉微微一笑,上前见礼,道:“是靖郡王啊,妇人这厢有礼了。靖郡王,那罐头方子,真是个宝贝,是不是?”

    怎么着,后宅妇人就好欺负了是不是?

    老娘告诉你,后宅妇人、尤其是带崽儿护家的女人,泼出去脸面,也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胤禵蛊惑她儿子,逼迫她去求德亨的事情,不仅康熙帝知道了,全京城都知道了。

    我曹如玉就算让满京城的人看了笑话,也要啐你一脸,让你知道老娘不好惹!

    胤禵还真不能把曹如玉怎么样,但凡他还承认自己是个男人,他就不能把个别人家的娘们怎么样。

    狠狠瞪了眼那个才十来岁的小崽子,见他吓的朝额娘身后躲,自觉撒了一口气,甩袖走了。

    曹如玉将才封了辅国公的三儿子拽出来,故意大声道:“你怕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能以大欺小不成?”

    娘的,原来撒泼是这么痛快的一件事,光会哭顶个屁用!

    福彰忙拉拉额娘的袖子,提醒道:“额娘,皇宫面前不得喧哗,有人来了。”

    比弟弟长两岁的淑琴也忙道:“是个黄带子,看着像是个亲王。”

    曹如玉忙定睛去看,脸顿时红了,整了整仪容,带着儿女请安:“平郡王府妇人携子女请雍亲王安。”

    胤禛站在三步远之外,问道:“这是来谢恩的?”

    曹如玉:“是。”

    胤禛:“礼部参赞何在?”

    一直做鹌鹑的礼部官员忙上前见礼:“臣在。”

    胤禛:“引平郡王妃去谢恩,莫要疏忽了礼仪。”

    礼部官员忙应下:“是。”这是要让他全礼仪,照顾平郡王府的意思了。

    胤禛对曹如玉点点头,抬脚离开。

    曹如玉忙道:“亲王爷,谢恩之后,妇人欲去圆明园拜访福晋,不知可方便。”

    胤禛留下一句:“自便即可。”就入畅春园而去。

    曹如玉称心如意,对礼部官员笑道:“有劳了。”

    礼部官员腰更弯了三分,道:“您请随下官来”

    第 318 章

    曹如玉带着儿女, 只在澹宁居门外磕了头,去礼部领了册封金文等,就乘车马北行去圆明园。

    一路上经过诸多皇子、公主的私园, 有眼熟的就打个招呼,没见过的就当没看见通过。

    德亨搬来圆明园,就住在曲院风荷,因为此小院是傍着一个大水泡子, 也就是小湖而建,湖里面种了荷花,便取了曲院风荷这个名字。

    四福晋安排的德亨和锦绣带着儿子住在此,是因为这里毗邻梧桐院,方便永华和永璋去梧桐院上学。

    就算到了圆明园,兄弟两个也是跟着德亨住,而不是去他们自己在圆明园的院子。

    曲院风荷这个位置虽然是四福晋安排的,但也是德亨自己选的。

    因为这里在圆明园的东南角上, 再往南, 就是五阿哥胤祺的五爷园,再向东南, 就是九阿哥胤禟的兰园,也叫九爷园,兰园往北、圆明园东面,就是胤禩的八爷园,八爷园北面是十爷园。

    所以,四、五、八、九、十几位皇阿哥是邻居。

    而曲院风荷, 正好在几座园子的中心, 四通八达, 访友方便。

    曹如玉来的时候, 德亨正带着永华、永璋、弘历几个小的在后湖泅水,弘昀和弘时兄弟两个,不知道去哪里打猎去了。

    永琏已经游的很好了,德亨在他腰间栓了麻绳,另一头系在自己腰上,让他在一旁自己游着玩儿。

    永华、永璋和弘昼也学的很快,让赵知新和赵知仪两个会游的带着他们在荷叶荷花间游来游去,摸鱼,抓青蛙,也很快乐。

    出乎意料的,弘历学的最慢。

    他不是不敢下水,也不是不愿意学。他是不相信别人会保护他不让他溺水,所以,他手不敢放开浮板尝试自己游。

    德亨将浮板拿走,弘历忙双手抱着他的胳膊,不让自己沉下水去。

    后湖是大湖,水深超过了两米,至少德亨的脚是踩不到湖底的。

    德亨一只手掌托住他的腹部,道:“你身体放松,脚蹬水。”

    弘历听话的双脚蹬水,他身体平衡掌握的很好,两只脚丫子扑腾的角度都是对称的,跟青蛙一样。

    德亨暗笑:“你手松开我,双手平展,试着向前游。”

    弘历摇头。

    德亨:“我托着你,不会让你沉下去的。”

    弘历:“你一只手怎么托的住我。”根本不相信德亨能托住他。

    他可是很沉的,德亨怎么可能一只手就托的住他。

    德亨耐心解释:“这是水里,有浮力,很容易就能托住你。你深吸一口气,放松四肢,伸展开,看是不是能浮在水面上?”

    弘历仍旧紧张,试着按照德亨说的,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放开抱着德亨手臂的手,结果,整个人快速下沉,吓的他立即又抱紧了,瞪着眼睛大声道:“你骗人!”

    德亨忍无可忍,将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一手托着他的腹部丹田位置,将摆了一个趴在水面上的姿势,另一手抬起落下,落在他露出水面的屁股蛋子上。

    “啪”的一声脆响,弘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头顶德亨问他:“你游不游?”

    弘历要挣扎,又是一巴掌落下,“你不游,我放手了啊?”

    弘历:“你敢!”

    再一巴掌落下:“你看我敢不敢?”

    弘历:“你”

    “啪!”

    “你”

    “啪!”

    “你啊啊啊啊”

    “啪啪啪啪啪”

    弘历叫一声,德亨就“啪”一声,一时间“啪啪”之声不绝于耳,吸引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啊呀,四哥,你屁股痒了吗?是不是被蚊子咬了?”弘昼狗刨了过来,抹了把脸上的水,好奇问弘历。

    要是忽略他脸上努力忍着的幸灾乐祸的表情,或许会更有兄弟情一些。

    永华、永璋几个也都忍着笑,朝他围了过来,看他是怎么回事。

    弘历本来是忍着不哭的,结果,这么一来,他张嘴大哭起来。

    屁股上火辣辣的疼,被微凉的湖水一激,更疼了。

    德亨自认自己没用力,那是力道对比参照不同。他有一双经年练武的铁手,只轻轻一用力,就能对小孩子柔嫩的屁股蛋子产生相当大的伤害。

    人都哭了,这又不是自己儿子,德亨也不是非要保证他学会泅水,就对跟着弘历来的奴才吩咐道:“带你们阿哥上船,送他回去吧。”

    说着,就拎着他后腰上的衣服,两下到了小船边,单手将湿漉漉的弘历放在了船上。

    单手!

    一下子就上来了!

    弘历人是在哇哇哭着掉眼泪,但眼睛和耳朵可一直在留意外界呢,他见德亨在水里,一只手就将他从水里提上船,就像提一条鱼一般轻松简单,这才相信德亨刚才说的,在水里,他一只手就能保证自己不溺水的话,恐怕是真的。

    但这个时候,弘历是拉不下面子说想继续学泅水的,只得抽抽噎噎的被奴才用船载着上了岸。

    曹如玉就是这个时候路过后湖的,四福晋的院落五福堂在后湖北边上,此处是必经之地。

    曹如玉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是德亨,忙侧身躲开,将后脑勺对准后湖,微微福礼,在奴才的带领下,带着不住好奇往湖里看的福彰和淑琴匆匆向五福堂走。

    福彰一手牵着母亲,不住回头,羡慕的看着在湖水里扑腾的小小子小丫头们,对曹如玉央求道:“额娘,儿子也想玩水。”

    淑琴小小声:“女儿也想凫水。”又更加小声问道:“湖里那个男人真好看,是侍卫吗?”

    曹如玉见前头引路的似是没听到两个儿女的话,微微放心,就应承道:“等回了咱们府上,额娘找人教你们。”现在快闭嘴吧,他们这是在别人家的园子里。

    还有,淑慧你说的什么话!!

    见额娘答应了,福彰和淑琴都高兴起来,不总回头看了。

    四福晋带着锦绣在五福堂门口迎接曹如玉,曹如玉忙带着儿女行礼,受宠若惊道:“您太客气了,应该是小辈们去给您磕头。”

    又和锦绣握着手相互福了福,笑赞道:“妹妹今儿这一身真雅致,更加衬得妹妹清丽脱俗了。”

    锦绣也握着她的手福礼,笑道:“姐姐今日也是容光焕发,看着年轻了至少十岁呢。”

    姐妹两个心照不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对着笑了起来。

    姐妹两个虽然嫁的丈夫辈分不同,但她们可是从小的姐妹,姐姐妹妹叫习惯了,她们也懒得改,私下里这样叫着更亲密呢。

    待进了正堂,仆妇上了蒲团,福彰和淑慧两个给四福晋磕头,四福晋给两个孩子送上表礼,庆贺他们今日有了爵位。

    行礼闭,四福晋将淑慧叫到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问了一些话,然后和曹如玉寒暄:“府上都还好吧?要是缺人使唤,去我们王府找我那儿媳帮忙即可。”

    曹如玉笑道:“如今府上一切都好,奴才们都趁手,也听使唤,不缺人的。”

    四福晋点头,道:“那就好,如今万国进京,五湖四海的商贾也都来了,很是进上不少好东西,让锦绣带你去看看,回府时候带上一些。”

    曹如玉忙道:“这如何使得,留给锦绣妹妹用好了。”

    四福晋就笑道:“他们两口子如今守孝,用不到这些,白放着也是占仓库,不如分散开来,也是亲戚的情分。”

    曹如玉就答应下来,正说着话,四福晋眼尾扫到一个身影,问道:“外头是谁?”

    四冬来报,道:“是四阿哥,来给福晋请安的,看有客在,不敢打扰,要走呢。”

    四福晋:“让他进来吧,也见见客人。”

    弘历换了一身干衣裳,但头发还是湿的,呃、眼睛也是湿的。

    四福晋见了,问他:“你不是在湖里学泅水吗?怎么回来了?其他人呢?”

    弘历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道:“德亨小哥打我,我就回来了。”

    四福晋:

    淑慧拿帕子掩唇小小惊呼一声,见四福晋看过来,就害羞笑笑,然后天真问道:“原来在湖里那个教凫水的就是端平贝勒吗?”

    小哥不小哥的,德亨这个名字她可知道是谁。

    弘历直觉要坏,果然,听淑慧笑眯眯道:“我和额娘、弟弟从湖那边来,远远看到他在教你们凫水,教的可好了,其他人都凫的很好,都能自己浮在水面上摘荷叶,采莲花。你做了什么,居然让他打你?我看他对其他人脾气都挺好的,一直在笑,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呀”

    “咳咳。”曹如玉轻咳两声,淑慧立即住嘴,摆出见客的淑女样儿,不说了。

    四福晋看着弘历,听他怎么说。

    弘历更加委屈了:“因为我学的慢,总也学不好”说着就自顾自的抹起泪来,他看着也就和福彰差不多的年纪,这样一抽噎着抹泪,让人看着快不忍心的。

    四福晋对曹如玉笑道:“让你见笑了,外头风光正好,让锦绣陪你走走,看看这园子的风景,我安慰安慰这孩子。”

    锦绣也拉着她的手,笑眯眯道:“牡丹台的牡丹花开的正艳丽,我带你去看看。来,淑慧、福彰,跟嫂子一起走。”

    淑慧和福彰两个跟四福晋行礼告退,淑慧走到弘历身边时候,突地对他做个鬼脸,吓了弘历一大跳。

    淑慧见吓到了人,忍笑,欢快的追上母亲。

    曹如玉见到女儿如此不怕生,扶额不已,对笑的不行的锦绣道:“怪我将她生错了,该是个男孩儿的,怎么就生成女孩儿了呢?”

    锦绣倒是觉着淑慧性子很好,笑道:“女孩儿怎么了?要是像月兰姐姐和卓尔姐姐那样,才好呢。”

    听到锦绣将女儿和月兰、卓克陀达做比,也舒心笑了起来,若果真如此,那当真是好。

    【作者有话说】

    断更那几天的补更完了,开始继续元宵赛诗会加更,一首诗一章加更

    网友:伦熙 发表时间:2025-02-10 23:28:06[设置浏览进度]

    元宵赛诗会

    清穿岁月起微芒,德亨生来志满腔。

    幼展才情兴产业,家凭谋略换新光。

    谋差得入镶黄旗,领众同奔锦绣乡。

    一路攀登成摄政,朝堂青史韵悠长 。

    第 319 章

    随着胤禵离京, 紧接着就是某些府邸削爵的削爵、罢职的罢职、罚奉的罚俸,整个京城都为之一肃。

    就像康熙帝说的,并不是所有的宗室和八旗王公都被收缴了织造股份, 那些安安静静不裹乱的,不管你是中立,还是偏帮谁,只要你没出头, 胤禛就当看不到你。

    不过,随着承德织造局落入胤禛手中,似乎是某一个信号,之前从户部借款借口不还的人家,也开始主动还银了。

    阿灵阿坐在轮椅上,亲自盯着奴才从长子房中搬东西,有银子最好,没银子, 将家具摆件拉出去换成银子, 抵债。

    有阿尔松阿在,钮祜禄府自然是不缺银子使的, 就算是其他府邸去户部借银,阿灵阿都没跟风,也勒令其他族人不许跟风。

    但自从他大病一场,对族人的管理就松懈了,其他族人有没有去户部借银阿灵阿不知道,但长子阿尔本阿去户部借了银子的事情, 他现在是知道了。

    阿灵阿自己就是幼子承爵, 知道被上面哥哥压着的滋味儿, 等他一成年, 他就将上面的哥哥搞的丢爵罢官,好几个命都没了。

    正因为他自己是这样上来的,所以,他是绝对不会让嫡子阿尔松阿走自己的老路的。

    就算阿尔松阿不在京,他也没动公中去给阿尔本阿还债,而是跟抄家似的,将长房搜刮一通,折成现银送去户部清账。

    阿尔本阿腿给打折了,阿尔本阿福晋立在一旁嘤嘤哭泣,阿灵阿冷笑道:

    “莫说你们夫妻罪有应得,就算你们有苦衷,也不该去找大姑娘。那是已经出嫁的女孩儿,还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去找她要官职,要买卖,那是在给她招祸!你看看四福晋,乌拉那拉家已经落败了多少年了,你们可见到四福晋有去拉扯娘家?”

    “那是主子!尊卑有别,你们到底明不明白这个道理?!”

    阿尔本阿夫人明白不明白不知道,但弘晖在试图让妻子明白这个道理。

    雍亲王府后殿正堂前广场上,正在执行一场家法。

    执行者是弘晖手下亲兵护卫,被执行者,是从钮祜禄家回来给采采通风报信、让采采回娘家救命的嬷嬷们。

    弘晖坐在阶上椅子上,椅子旁安放了一张小桌,小桌上是一杯茶、一方砚台和一摞折子,他正一手笔一手折子的批阅。

    采采也有一把椅子,坐在一侧,整个人都紧绷着,手指紧紧绞着帕子,小脸煞白,看着随时都要晕厥过去。她身侧站着拿着鼻烟壶的丫鬟,不会让她晕厥过去。

    阶下,采采院中所有奴才分跪两列,沉默的、亲眼看着中间的杖刑。

    手腕粗的棍棒一下一下打在两个嬷嬷的肉/体上,传出闷闷的声响,打一下,就有人问一句:“你们是谁的奴才?”

    “你们是谁的奴才?”

    “你们是谁的奴才?”

    “你们是谁的奴才?”

    两个嬷嬷嘴里塞着麻核,就算没有这麻核,她们也叫不出一声来了,更何况回答。

    弘晖本也没要她们的答案,他只是要采采院子里的奴才们知道,既入了雍王府,那就是王府的奴才,他们不再姓钮祜禄了。

    四十八杖刑,二十杖时候,侍卫报道:“主子,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

    弘晖道:“灌参汤。剩下的让她们的男人代受。”

    “是。”

    参汤是用上好的长白山老参熬制而成,吊命的良药,早就准备好了。两人上前,一人捏腮,一人灌汤,一碗救命的参汤下去,这两个嬷嬷,想死都难。

    宗人府胤祹那边刚审理了一桩主子打死家人的案子,弘晖不会在这个时候撞关口,所以,这两个嬷嬷不会死。

    他们的男人被拖上来,继续她们未完成的刑罚。

    满院、不,满府寂静,这四方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这一声一声的棍棒打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响,弘晖就伴着这声响,批完了今天的折子。

    轻轻松了口气,拿起茶杯呷了口茶,笑对采采道:“岳祖父差府上奴才去户部还银,说是分三次还清,半个月内定然还完。我怎么会收岳家的银子,让人将银子又抬回钮祜禄府,告诉岳祖父,银子我替他们还了,五万两而已,不算多。我五千万两都还的起,区区五万两,不足挂齿,呵呵。”

    采采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弘晖等了一会,轻声问她:“你不高兴吗?”

    采采眼睛里噙着眼泪,颤声道:“谢谢爷体恤”

    “主子,又不行了。”侍卫再来报。

    采采剧烈颤抖一下,身子就要往一边歪。

    弘晖忙倾身伸手扶住她,皱眉问道:“还差多少?”

    侍卫:“一个差十二棒,一个差十棒。”

    弘晖:“让他们的儿子接上。儿子不满十岁的,让他们的兄弟上。”

    “是。”

    看着已经无知觉的采采,弘晖叹口气,无奈吩咐道:“送你们主子回房,好生照看着,但有差池,爷要你们好看。”

    奶嬷嬷和大丫鬟哆哆嗦嗦答应着,点了两个大力奴才,连着椅子一起将采采抬回了后院。

    十来棒,很快就打完,后续留给管家收拾,弘晖去东院书斋消磨剩下的时间。

    苏小柳觑着主子的神色,决定说个高兴的事儿让主子开心开心,道:“主子,贝勒爷给您烧的天鹅水晶灯送到了。”

    弘晖是三月二十六的生日,早过了,端阳礼自有其他礼物,这一盏天鹅灯烧好了,德亨就没挑日子,看过之后,让人送弘晖这里了。

    弘晖听了,果然高兴,催促道:“还不快拿上来。”

    苏小柳见主子不作假的笑容,心下大大松了口气,活佛可是嘱咐过了,要让主子宽心、静心修养,可这府里府外一大摊子事儿等着主子做主,哪里能宽心、静心呢?

    “早就送三到斋了,主子您一回去就能看到。”

    三到斋,是昔日弘晖和德亨一起居住的院落,纵然后来弘晖有了自己的大书房,也有了自己的新婚院落,这个只有一进的三到斋也原样保留着,作为弘晖在王府里独有的居住小院。

    三到斋东屋书桌上,摆着一个宽四长六,一尺见方,水汪汪的透明玻璃天鹅灯。

    这座天鹅灯也不全然是透明的,底座是碧幽幽的荷叶绿,鹅的头部带有水头,细看这下,似是天空的蓝,又似是碧波的绿,两个扁扁的喙,则是些微的水粉。

    整座灯分三个部分,下面是水纹荷叶底座,底座上是一左一右两个一般大小的天鹅,两只天鹅尾巴微微展开,相互交接,交接处立着一根细针,是插蜡烛用的。

    天鹅椭圆形身子方向侧外,长长的脖子回旋,转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扁扁的两喙在半空中相触,吊下一个细金链子吊坠,吊坠形状是

    寿桃?

    两只天鹅的翅膀都是张开的,在半空中合拢搭成一个伞棚,翅膀上的羽毛根根分明,跟真的一样。伞棚下天鹅背上窝着一窝晶莹剔透的小鸭子、不,应该是小天鹅?

    小天鹅小小的身子围聚的中心有一根细针,用来插蜡烛。

    数一数小天鹅,左面是六个,右面是五个?

    弘晖再数一遍,没错,就是左六右五。

    弘晖奇怪了:“这怎么数着还不一样的?是有什么寓意吗?还有,我生日早过了,这不是生辰礼,这寿桃又是什么意思?”

    苏小柳转了转眼珠子,捂嘴笑了起来。

    弘晖没好气道:“知道就快说。”

    苏小柳笑道:“寿桃什么意思奴才还不得而知,但这数字嘛,主子您想,您有六个儿子,五个女儿,这数儿是不是就对上了?”

    弘晖:

    弘晖看了眼右边的天鹅,如果按照苏小柳刚才的猜测来算,那右边背上背着五只小天鹅的应该是他的妻子。

    弘晖陡然不悦起来,斥道:“胡说什么。”

    苏小柳缩了缩脖子,看他不快的脸色,不说话了。

    拉上窗帘,插上蜡烛,点亮,三支蜡烛的光亮让整个天鹅都放出光彩,光晕像雨后彩虹一般笼罩着两只天鹅,细看这光晕,似有星辰在闪烁。

    苏小柳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的惊呼声传出来,扰了主子的兴致。

    弘晖呆呆的看着这盏美轮美奂的天鹅灯,良久,他熄灭了蜡烛,吩咐苏小柳道:“仔细包好了。”

    苏小柳惊讶到惊慌,小心问道:“不摆吗?”这可是贝勒爷亲自为您一个人烧的灯,怎么能包起来放仓库呢?

    弘晖瞪他一眼:“包好,随我一起去圆明园。”

    “啊?哦哦,主子要去圆明园吗?现在就去?奴才这就去吩咐车马,您放心,这盏灯奴才亲自包,一定包仔细了主子,咱们去圆明园做什么?”

    弘晖倚着门框,懒洋洋看着院中绿竹,随口道:“去问问他寿桃什么意思。”

    苏小柳:

    主子,您真挺有闲心的,写封信问一问不就行了?咱们府上给您跑腿送信的奴才多的是。

    圆明园,曲院风荷。

    德亨看着这盏他亲手设计的天鹅灯,笑解释道:“这不是寿桃,这是爱心。”

    弘晖不解:“爱心?”

    德亨两只手展开,两个拇指在下,四指在上,接触,比了个心的形状给他看,道:“呶,就是这个,两颗心合并在一起,组成一个新的家庭,表示夫妻恩爱,家庭和睦。你看这天鹅尾巴组成的形状,两个长脖子组成的形状,还有不管从正面看,背面看,侧面看,整个灯的造型,还有插上的蜡烛组成的形状,都是一颗颗的心啊。”

    “还有这几只小天鹅,表现出了你有六个儿子,五个女儿,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弘晖:

    原来是这个意思。

    只是:“为什么不是兄弟心?你的心和我的心合在一起,不也是一颗新的心?”

    德亨:“哈?”

    弘晖理所当然道:“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当然是你送给我的心!意,这明明是兄弟心嘛。左面这只鹅是我,右面那只鹅是你,我们是两只鹅兄弟。”

    德亨:

    “不是,这上面有小鹅哎,我特意给你烧的”夫妻鹅。

    话未说完,就听弘晖不满道:“我还没说呢,光有我的孩子,你把永琏弄哪里去了?”

    德亨:“哈?!关永琏什么事儿?”

    弘晖:“我们兄弟两个背着我们的孩子,少了永琏怎么成?你重新烧一个,把右边这个再补一个小鹅,凑成两个六。”

    德亨:

    我感觉你不对劲儿。

    非常不对劲儿!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没有啦

    第 320 章

    反正自从这次回京, 自从弘晖从西北回来,兄弟间每次即将开始有争执,德亨都感觉自己有罪一般, 不应该。

    只是一点点小事而已,有什么好争的,争个锤子,他都这样了, 顺着他又怎么了。

    本来就是送给他的礼物,自然是要他开心最重要,所以,德亨答应再给弘晖烧个天鹅灯,就两只天鹅,不带小的,兄弟鹅,弘晖才勉强满意了。

    满意之后, 又觉索然无味。

    灯不灯的, 他要的只是德亨的心意,见德亨一如既往的对他好, 剩下的就没什么意思了。

    德亨问他怎么了,心情不好吗?是不是遇到难事了?谁欺负你了要不怎么无理取闹的。

    “无理取闹”是弘晖从德亨的眼神和神态中感觉出来的,德亨不会说出来,但会在心里腹诽他,然后依着他。打小儿就这样。

    但弘晖是不会将自己的男女之事说给兄弟听的。

    他和德亨之间亲密无间,无话不说, 也基本不存在秘密, 但唯独和妻妾之间的事情, 他从来不会主动提及。这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 不管德亨怎么旁敲侧击,弘晖都不说。

    他不应付,更不圆滑,他就是扭着头,不愿意说,德亨就拿他没办法。

    德亨只觉兄弟的心思越发讳莫如深了,可以用一句“海底针”来形容了!

    心思难搞,但很好取悦,德亨只用一碗番茄鸡蛋汤就搞定了。

    春夏之交,第一批瓜果已经成熟了,圆明园里有麦田、稻田,自然也有菜地。德亨带着一帮小子丫头们去胤禛的菜园子里摘了蔬果,亲手烧了一锅番茄鸡蛋汤给他们做晚餐。

    弘晖喝着这一碗鸡蛋汤,笑道:“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德亨也喝了一口,只觉寻常,问道:“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烧的汤什么味道?”明显只是将之当做玩笑话了。

    弘晖笑道:“你烧汤,只放一点油润锅底,然后放番茄大火炒香,小火熬炖,炖出底汤,再浇开水,打鸡蛋是磕在锅沿整只打入,打三只,再用筷子在锅里搅出蛋花,最后勾芡一勺面粉薄汤,撒上细盐、葱花、胡椒、米醋,出锅。”

    “这些食料少一点,多一点,错一个步骤,都烧不出你这味道。”

    德亨:

    这话似乎是有点道理在里面的,就问道:“那你说是什么味道?”

    弘晖:“少油少盐少腥呗,咱们两个大人,一屋子小子,你就磕三个鸡蛋,都不够我一个人吃的。”

    德亨无语:“你就说是寡淡呗?”

    三个鸡蛋是磕习惯了,以前是他和弘晖、卓克陀达三个人,现在是他和锦绣、永琏三个人,但凡他亲手做汤,就磕三个鸡蛋,一人一个。

    弘晖一口闷了,让永华再给他来一碗,用实际行动跟兄弟证明:“好喝!”

    永琏也捧着小碗自己干饭,闻言也跟着响亮来一句:“好喝!”

    他从出生起喝过的汤都是阿玛烧的,其他人只会给他吃蛋奶和米粥,汤的味道一如一既往的没有变化,对他崭新的小舌头来说,滋味儿浓浓的,是真的很好喝哇。

    永华和永璋兄弟两个埋头苦吃,不敢应和这话。

    总之,这是叔叔亲手烧的,和御厨做的味道自然不一样。他们是在吃饭吗?他们是在吃叔叔的疼爱呜呜。

    弘晖得意了,眉毛都飞上天了,道:“看吧,侄儿跟我一个舌头。”

    永琏大力点头:“和柏柏一个舌头!!”

    他已经明白一个舌头是什么意思了,就是说吃饭的口味相同的意思。

    永琏和柏柏口味相同哦

    德亨:

    弘晖哈哈大笑,从传出老远的笑声中,可以窥见他此刻的心情是有多么愉悦。

    弘历暗暗撇嘴,有什么好喝的,难喝死了,一点滋味都没有,哼!

    不管是内外藩蒙古,还是朝鲜、暹罗等外邦国家,入京之后,都不可随意走动,更何况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洋人。

    最开始,选洋人驻地以及朝见宫殿时,朝廷是有争议的,光理藩院尚书隆科多、总理胤禟、礼部就提供了三个地点。

    隆科多主张就将人引入朝阳门内安置,那里有很多鄂罗斯人,还有洋人的教堂和店铺,都是洋人,没必要分开。

    至于朝见地方,当然是紫禁城。

    紫禁城是皇朝的中心,万国来朝是多么重大且光彩的事情,是要史书留名,流传千古的,规矩礼仪方便自然要做到极致,太和殿本来就是接见外国使臣的地方,皇帝就应该在这里接见代表自己国家的国王来朝见大清皇帝的使臣。

    隆科多的提议中规中矩,当日参加大朝会的官员都点头附议。

    但胤禟作为经常和洋人打交道的皇子,对洋人了解颇多,他认为,若是在紫禁城接待洋人使臣,最好要洋人接受他们朝见皇帝的礼仪。

    在中原大地上,还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说法,更何况是跨越半个地球而来的洋人,他们的礼仪和中国的礼仪完全不同。

    不如在畅春园,地方宽敞,不算正式,礼仪上面,就可宽松一些。

    礼部

    礼部听康熙帝的。

    康熙帝也犹豫不定,他是想在太和殿接受万国三跪九叩之礼。

    但是,胤禟所说乃是现在大清和外洋人的现状。就说现在和大清交往最深最密切的鄂罗斯国家,好几年过去了,关于见皇帝的礼仪问题,鄂罗斯传教士和外交官至今都未向理藩院妥协。

    他们入紫禁城,只愿意代表他们的国王向大清皇帝行单膝跪拜礼,而不是行双膝叩头跪拜礼。

    这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尊严和国统上的坚持,一个不小心就会将自己的国家弄成别人的附属国,绝对不能妥协。

    这让康熙帝不悦同时,也无可奈何。

    他现在已经不认为鄂罗斯是个偏远小国了,更不是像朝鲜一样,是大清的附属国,朝鲜的李姓国王在他面前是要称臣的。

    和鄂罗斯通信久了,对鄂罗斯的彼得皇帝不给他行三跪九叩之礼,康熙帝也能接受了。

    同样的,对远来洋人诸国使臣,他们若是和鄂罗斯一样,坚持不行三跪九叩之礼,那在太和殿接见他们,就不合适了。

    入太和殿者,皆臣属,这是康熙帝作为帝王的坚持。

    那就在畅春园?

    萨日格适时提出了一个问题:“洋人和中国人生活习性不同,也没有种痘一说,说不定他们会随身携带传染病入京,让他们入畅春园,真的合适吗?”

    康熙帝:!!!

    此言一出,当时参与大朝会的人,包括守乾清门的侍卫们,全都面色大变,继而哗然。

    未种痘的外藩蒙古王公,是不允许入京朝见皇帝的,这是多少年延续下来的规矩,从未例外。

    只不过是近二十年来,牛痘作为一项福利推广于蒙古草原,京城乃至京畿之地,更是普及完成,类似于疟疾、鼠疫等防疫问题也抓的紧,北京城已经记不得多少年没有发生瘟疫了。

    如果因为洋人入京引起京畿瘟疫,那这庆典,岂不是变丧钟了?

    所以,萨日格提出:“凡登岸之洋人,除了在登岸关口换衣、沐浴、修发、除疫、隔离观察至少十日之外,所有外邦人,就算到了通州,也最好不被允许入京城。”

    这可真是老成之见,在大朝会上,此题议少有的全员通过并严格执行。

    礼部官员问道:“以格格之见,该将洋人安顿在何处为妥?”

    萨日格:“南海子行宫不是已经修建完了?那里为皇家行围之所,空旷少人烟,宫室、典礼台、八旗健锐营房、民房等一应俱全,足够接待诸国使臣了。北上的洋人,可在通州下船,直接引去南海子。”

    这个礼部官员差点就脱口问一句“是不是你哥的主张”?

    满京城谁不知道,南海子行宫,一直是原宗室辅国公、现端平贝勒德亨承包修建的。

    从围墙开始修起,一直到内里南大红门内中轴主宫殿,再到周围配殿宫室,在不影响皇上行围居住的情况下,零零总总,已经修建了三年之久。

    据说已经开始往里面填家具了?

    这是大体已经修建完成了?

    南海子在北京南城二十里之外,行宫更是在三十里之外,属于京畿范围。

    如果南海子行宫真的可以投入使用了,那在南海子接见这些洋人使臣,就再好不过了。

    此大朝议议定朝见地点和规格,同时,也让满朝廷的人见识到,萨日格这个理藩院顾问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人家可不只是靠哥哥靠皇帝,人家自己也有自己的能耐。

    而且,落落大方,豪不怯场,这已经胜过大多数的男人女人了。

    将盛会交给她筹办,朝廷诸阁老们,暂且可以放一放心了。

    所以,陆陆续续北上的东、南、远洋洋人,都在南海子住脚,而不是在京城。

    自从那一日大朝会,萨日格就带着鸣晓一起入住南海子行宫,为朝见和国宴做准备。

    德亨听周达龙他们说,已经到来的洋人,都将南海子当做紫禁城了,以为已经到了东方的皇宫了。

    不过也没错就是了,南海子行宫,本来就是以紫禁城为底稿建造的,或者说,北京城所有的大小府邸,都是仿照紫禁城建造的。

    所有来宾都在南海子落脚,但德亨的熟人、友人们,是可以入小园一观的。

    琉球国尚廉、安南国黎炳、吕宋岛李望、巨港的梁茂林,鄂罗斯大公伊凡、瑞典大使安德森收到了德亨的请帖,请随随侍人员去小园做客。

    另外,伊凡还带了一位娇客,俄罗斯女伯爵凯瑟琳,一位非常美丽、拥有普鲁士王国王室血统的贵族小姐。

    【作者有话说】

    网友:长安发表时间:2025-02-01 21:54:53[设置浏览进度]

    元宵赛诗会

    清穿绮梦韵悠长,德亨年少绽锋芒。

    从微崛起雄心纵,逐梦前行意气昂。

    苦等更新夜难眠,故事牵心梦亦悬。

    情节正酣情未了,盼君速续妙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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