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菁出去比赛了。
沈校予回到宿舍,只能忿忿地和魏盼控诉:“真是再怎么说都说不过他那张嘴。”
魏盼笑:“好啦,我们不和他一般见识。你要不要先去洗澡?不然熄灯你眼睛不方便。”
沈校予端着盆进了卫生间,等两个人都洗漱完还没到熄灯的时间,魏盼找出手电筒,坐在床上看书。
沈校予从上铺探头下来:“对了,盼盼你要跑八百米啊。”
魏盼点头:“嗯,别的我也不擅长。”
魏盼看着文静柔弱,但很擅长长跑,她家在乡下,初中念的是镇上唯一的初中,那所初中没有住宿也没有校车,她每天都需要坐最早的一班公交车,甚至在公交车站台下车后还要背着书包跑六百多米才能勉强不迟到。
长久以往,魏盼的长跑就锻炼出来了。
初中时候折磨人的八百米,她轻轻松松就能跑进三分钟,这成绩放在学校的体侧里绰绰有余。
正聊着,宿舍的门被打开,黄佳萱现在才回来。黄佳萱收拾换洗衣服,顺道问她们对方阵有没有什么服装要求。
沈校予摇头,她生怕自己提了个意见后被追着问细节,脑细胞是万分浪费不了了。
等黄佳萱洗漱完,宿舍的灯也熄了,大家自觉保持安静。昏暗里,黄佳萱轻声喊沈校予的名字。
沈校予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一片黑暗中又一次传来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她才确认。
“怎么了?”
黄佳萱:“你能不能帮我说服边昼参加方阵?”
这就像是《西游记》里让奔波儿灞去除掉唐僧师徒。黄佳萱敢说她都不敢听,沈校予又确认了一遍:“我?”
“嗯,可以吗?”
沈校予在昏暗中猛摇头:“我不行,我说服不了他。”
“哼。”昏暗中传来另一道声音,是室友袁媛,“你隔三岔五就回来炫耀他给你讲题目,要帮忙了你倒是说关系不好了。”
“炫耀?”沈校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我过得那么苦,你当我在炫耀?”
沈校予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值班老师的脚步声:“2202,再吵就出来罚站。”
大家赶忙噤声,连呼吸都放缓了。
沈校予气不过,盯着天花板有点委屈,她这叫炫耀?以为她这就是炫耀的人,还真是一个大笨蛋。
沈校予带着一股气睡着了,结果晚上做梦就梦见了边昼。
梦里的他们在午休时趴在桌上睡觉,沈校予的脸半埋在臂弯里,睁眼便看见和自己挨得很近的边昼,他正在笑盈盈地看着她,因为挨得近,沈校予都能在他琥珀色的眼眸里看见自己。
他抬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眼睛,他很温柔地在问她:“为什么哭?”
梦里沈校予想要开口说话,但力不从心,怎么都张不开嘴。
他像是心疼一般,然后凑近。即便是做梦沈
校予也感觉到自己心跳得非常快。
一吻几乎马上就要落在她脸颊上,她感觉到他凑得极近,梦里闻不见他身上常有的清冽茶香味到。
梦境里传来他的声音,十分缥缈:“哭也没有用,全班就你生物作业没有交。十分钟之内写不完作业,老师说要罚你做十张卷子。”
下一秒,沈校予猛地惊醒,躺在宿舍床上大口喘气,窗外隐隐透出些许天光,沈校予将手背搭在眼睛上,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果然,梦见边昼肯定是一个噩梦。
好可怕的十张卷子,好可怕的边昼。
做完噩梦,沈校予难睡着了,从枕头下面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也要到起床的时间了。
这半个小时就这么浪费了睡不着了,让沈校予心痛不已。
今天沈校予难得一见早到了。最近是秋老虎的季节,昼夜温差大,早上想穿棉袄,到了中午又恨不得换上短袖短裤。
一早就提着早饭去了教室,结果边昼比她还早。
沈校予往嘴里塞了一口包子:“你起这么早,不开拓帮别人带早饭的副业,真是暴殄天物。”
边昼翻页:“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来这么早?”
沈校予口是心非,强行找了一个好理由让自己不难过,不再缅怀那半个小时:“从今天开始我也要好好学习了,是时候让你们这些学神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实力了。”
边昼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有一天时效的奋斗精神确实值得人好好见识一下。”
“真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这样的事情很多人都干过。”沈校予面对这样的边昼,短短一个月她都快要生出毒素抗体了,“你有所不知,在音乐上,我的退堂鼓造诣可是远胜过我的钢琴。”
“我没有关注过别人。”边昼接话。
沈校予啃包子的动作一顿,反应过来边昼只是在回答自己前半句话。
“那是你眼睛都看我了。”
边昼扫过文字的目光停了,眼前排列整齐的文字像是突然崩塌的泰山一样,瞳孔轻颤,他连呼吸一时间都忘记了。
沈校予咀嚼:“你天天就知道记我名字,专门盯我了。”
虚惊一场。
边昼重新集中注意力在课本上,重重深呼吸:“吃包子别讲话。”
沈校予下意识捂了捂嘴,没再说话。
啃完包子还有四分钟就要上早自习了,沈校予想到了昨天晚上临睡前宿舍爆发的争执。
她和黄佳萱关系算不上多要好,帮不帮忙沈校予心里都没有什么负担。
但嘴巴闲下来了,话不自觉地就飘出了唇齿间:“边昼你愿不愿意参加班级的运动会方阵?”
“你又不负责,问这种问题做什么?”边昼看了眼时间,将先前看的书合上,从课桌兜里抽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
听他这话说的,沈校予反问:“怎么?我负责你就会参加吗?”
这脑子反应怎么这么快?平时给她讲题目怎么没有见她思维这么灵活。
边昼:“假设不成立,因为你没有负责。”
沈校予眨了眨眼,他说得没问题,一时间大脑有点宕机,竟然觉得自己像是多管闲事了。
学校每次运动会都会评选出一个最佳方阵,对学生没有什么奖励,但对班主任就不知道了。
总之陈芳还挺关注的,一天连着询问黄佳萱好几次是否想好方阵主题。
边昼没太关注,平时学习忙,寒假的竞赛也迫在眉睫。
今天晚自习他泡在生物教室,一直到快熄灯前才和柯拓一起离开。
他花了两个小时做了三套数据出来,柯拓花了两个小时研究出了四个男生显发量多的发型。回到宿舍,也没多安静。边昼洗完漱从卫生间出来时灯正好灭了,他摸黑上了床。郑奕航和张明焕他们嘴巴还没停。
张明焕:“你们尺码报给黄佳萱了吗?”
郑奕航立马找手机:“哇靠,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
张明焕:“女生这裙子不错。”
蒋钊插了一句:“裙子得配好看的腿,要不然索然无味啊。我们班女生身材都一般。”
郑奕航翻白眼:“鸟挺小脸倒是大,人家穿裙子又不是给你看的,好不好看管你什么事情?嫌索然无味我把老张袜子挂你床头,让你闻够味。”
“郑奕航你跳出来干嘛?我们班上有你喜欢的女生啊?”蒋钊嗤笑,“谁啊?我们班能看的就那几个,魏盼一般,勉强算是文静耐看,家里还穷得叮当响。还是你喜欢黄佳萱?搓衣板一样的身材,就脸看得过去。我们班女生还有谁?还有沈校予,她看着蛮可爱的……啊——谁拿东西砸我?”
宿舍里的响声很快就引来了值班老师-
边昼居然还没来?
沈校予吃着早饭看着旁边的空位置,突然有一种在成绩上超过了他的错觉,她今天是值日生,值日表是先前按照座位排的,虽然沈校予和郑奕航换了座位,但他们做值日的时间没换。
沈校予快速吃了早饭,便和魏盼一起去做值日。扫完地处理完粉笔槽里的粉笔灰,两个人去洗手。
正好在楼梯口遇见陈博扬,他打着哈欠,头发大概没梳,看着稍稍有些乱似乎差点睡过头,看见魏盼和沈校予,他立马抓了抓发型,站直了一些身体:“早上好啊。”
沈校予:“早上坏。”
魏盼:“早。”
陈博扬目光在魏盼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才离开:“对了,你们班男生昨天被惩罚站天桥了。”
罚站天桥是男女生宿舍的老传统了,大部分都是惩罚熄灯后还说话不安静的宿舍。
“真的?”沈校予还真不知道,想到比自己还晚来的边昼,难道他也在其中。
好一个看起来浓眉大眼的“正人君子”,天天盯着自己不让上课说小话传纸条开小差,他却在要保持安静的晚上被抓到说话。
监管者犯错,沈校予哼着小曲儿回了教室,心情很好。
过了一会儿边昼也来了。
他刚交完作业。
沈校予坐下后,微微凑向边昼,表情看着有点嘚瑟:“听说你昨天晚上罚站天桥了?”
边昼闻声看她,看清她的表情后,视线在她身上逡巡,开口就是胡诌:“欣赏夜景。”
“好能说会道的一张嘴。”沈校予正说着看见蒋钊从教室后门走进来,他额头有一块乌青,目光和边昼对视上后,他狠狠剜了边昼一眼便走开了。
沈校予看热闹不嫌事大:“他额头怎么了?”
边昼语气淡淡:“他看夜景的时候没注意,摔了一跤。”
沈校予本来就不信,听边昼一本正经胡说倒也觉得这么正经的一个人瞎三话四还挺有趣的:“你也挺幽默的。”
随口一说的话,边昼却一愣,想到她之前喜欢的那个男明星,网上对那个人的评价就是风趣幽默。
而她现在说自己挺幽默的,欣喜的神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强压下去,可欣喜的余温还残留在唇角眉梢。
他轻咳一声,正了正色:“快上课了,别说话。”
周四的晚自习前,方阵所需的服装被几个男生搬回了教室,沈校予和魏盼回宿舍排队打热水,还有五分钟上晚自习了才回到教室。
男生的衣服已经发了,张明焕拆了外面包装的塑料自黏袋,取出红色的衣服:“好看吗?”
他拎着衣服肩膀位置,将衣服放在身前比划。
边昼在写作业,早点写完早点去生物教室,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忙,百忙中抽空看了一眼:“挺好的,周末知道的是运动会不知道的以为是校长结婚,衣服留着家里谁大寿谁结婚就租给他,没有比这更喜庆的衣服了。”
张明焕觉得单单就说一个“丑”都没有比他这长篇一段话更伤人的。
“等你寒假去参加竞赛我借你穿。”张明焕反击。
“也可以,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赛场不让视觉精神攻击这条规定。”边昼面对张明焕那点程度
的反击全然没放在眼里,张口就是翻倍的攻击力。
沈校予一到教室就听见两个人在拌嘴,她也看见了张明焕手里的衣服:“衣服到了?”
张明焕:“对,去找黄佳萱拿。”
女生的衣服是红上衣白裙子。
沈校予拆开后,学着张明焕一样比划了一下:“怎么样?”
因为张明焕正在看自己,沈校予这话也是问的张明焕。可张明焕还没有回答,旁边的边昼倒是回应了。
“嗯。”
张明焕以为自己幻听了,一脸不可思议地表情看着边昼:“嗯?”
怎么一样的红色,沈校予就不喜庆了?
运动会那天天气特别好,金老师让边昼和柯拓早上八点在生物教室集合,边昼出宿舍的时候,柯拓刚起床,他说金老师说的八点,最早也要八点半。
他还真没有猜错。
操场上乌泱泱的挤满了人,边昼站在天桥上朝着操场看过去,很快就锁定了一片红色,再仔细个人他就有些看不清了。
可就算看不清人的脸,要找到沈校予对他来说好像也不是一件难事。
今天看着温度高,但早晨的风里带着些凉意,桂花在国庆绽放,现在已经彻底败了,偶尔能捕捉到夹杂在风里的一丝丝微弱香味,或许是被小卖部老板收集后,晾晒的桂花干的余香。
柯拓打着哈欠走过来,得意:“我就说老金不会来这么早的吧,走吧,我刚看见他车拐进学校了,估计这下是真要来了。”
红色的方阵走了过去,被建筑挡住,边昼这才收回视线:“走吧。”-
学校说开校运会,但晚自习还是照旧。
张明焕问她借作业抄,顺便随口一问:“你今天比赛怎么样?”
沈校予一个上午就比完了自己的两个项目:“颗粒无收。”
张明焕安慰:“没事,都一样。就跟我上课似得,不管哪个老师讲得五谷丰登,我都听得颗粒无收。”
沈校予被逗笑了,一整天没看见边昼,沈校予估摸着他晚自习也不会回来,正想邀请魏盼坐过来,结果他就出现了。
边昼看见她表情有点怨念,他迷茫:“生什么气?”
“你晚自习怎么来了?生物竞赛不用忙了吗?天呐,你不可以这么没有上进心,你要努力,为我们学校争光,快去学习。”沈校予手握拳,像是在给他加油打气。
边昼敢打赌,她今天在操场上给班上其他比赛的人加油都没有这么激昂:“听着像是你迫不及待想赶我走。”
说着,边昼拿出他的“死亡笔记”。
“刚进教室我好像看见你在讲话。”边昼作势就翻开了草稿本,拿起了笔。
沈校予伸手按住他的本子:“其实你知道吗?我刚看见你我就想说一句话,但是我怕冯巩说我抄袭他。”
第16章 15FEET做同桌——从入门到熟……
她狡辩的样子很可爱,拙劣的狡黠。
边昼想笑:“挺能屈能伸。”
沈校予抽回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英雄本色。”
糊弄过去后,沈校予起身去上厕所。
不和魏盼当同桌后,她现在都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去上厕所。
大概是因为运动会期间,一路走到卫生间路过的班级都有些喧闹。
上完厕所,沈校予提上裤子起身,眼前一黑。
她呆立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自己起身太快低血压所以两眼一黑,而是四周就是黑的。
她小心翼翼摩挲着走出来,凭借着记忆顺利找到洗手池,厕所洗手池往后旋转一百八十度就是门口。她不慌不忙地洗了个手,转过身,伸脚试探,一步一步走得都很小心。
毕竟这里是容易踩“雷”的厕所。
但沈校予想得太天真了,她意识到自己好像从女厕所走了出来,可四周还是一片漆黑,仿佛是眼睛被一块黑布蒙住了。
沈校予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断电了。
早知道就喊魏盼一起来了。
伸脚伸手往前试探,沈校予闻见袭来的夜风里夹杂的一丝清冽茶香味。
被风吹得鼓起的上衣布料率先被她的指尖触及到。
沈校予立马缩回手,心有疑虑地开口试探:“边昼?”
对面的人没有否认,他给她解释:“学校断电了,手。”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校予莫名就感觉到一阵心安。
沈校予伸手,抓住他的手。心里却还有一丝疑惑,他怎么突然变成好人了?牵手是不是不太好,但自己现在也和一个盲人没有区别,助人为乐的事情不好想得太不正经,她自我反思了一下。
刚三省吾身,她听见昏暗中传来边昼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他声音里带着隐忍克制,像是极其厌恶后的咬牙切齿:“让你伸手扶栏杆,不是牵我的手。”
沈校予讪讪然松了手,将手往旁边一搭,扶上走廊栏杆,然后道歉:“对不起。”
她的手掌心没有茧子,很软,还有些凉,大概是因为才洗过手。
被她突然抓住手的那一刻,边昼感觉自己脑子像是强行运行3A大作的老旧电脑。猛吸一口气,大量的氧气进入心肺,他的身体却因为这一牵手而宕机,连呼气都忘记了。
触碰到火焰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收回手,他也一样。幸福或许和火焰是同一原理,边昼第一反应就是躲。
见她收回手,边昼心里懊恼,但又做不出主动牵她手的举动。
但学习灵光的脑子,在这种时候多得是阴谋诡计。
“小心手。”
“手?”沈校予像是触电一样把手从走廊扶手上移开,“怎么了?”
“有虫子。”边昼说得心虚。
“虫子?”沈校予后怕地朝着旁边挪了一步,远离了一些走廊扶手。
“还是把手给我吧。”边昼循循善诱。
想到他一开始的反应,沈校予没有伸手:“我其实可以自己走。”
“但你看不见。”边昼提醒。
没给沈校予拒绝的机会,旁边班级有人跑了出来,大概是没注意撞到了她,沈校予反倒是先开口道了歉,那人没说什么,跑开了。
边昼又重复了一遍:“手。”
从厕所到班级的距离其实不远,但领路的边昼走得并不快。
她嘴巴闲不住,又或许觉得两个人这样不讲话更是尴尬:“你也是去上厕所的吗?”
边昼没想到她问这个,当时在教室里断电的那一刻,他就想到了她夜盲,在厕所门口等了一会儿,借着月色看见她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在夜色里往前走,明知道她不是真的看不见,心里却有些难过。
还好她自己走出来了,否则他还要去找魏盼。
“嗯。”
沈校予听见他回答,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是夜盲啊?之前新生排练的时候你好像对我夜盲也不是很意外。”
话音刚落,沈校予感觉到拉着自己的手突然用力了。
沈校予能明显感觉到黑暗中那个看不见的边昼似乎因为自己说的话有些不一样了。
她好想看见这时候的他,等待边昼回答的这一会儿,沈校予想起了高一那个晚上。
学校不让带手机,但总有像沈校予这样铤而走险的。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手机的电量自然是不够用的,要么是带充电宝,要么就是麻烦走读生帮忙充电。沈校予那时候买的充电宝只够充一次电的,完全不够用。在麻烦了两次走读生后,沈校予知道对方有了怨言,她便没让人帮忙再带回家充电。
一次生物老师带着他们去生物教室上课,沈校予发现生物教室后面的插座可以充电,而且教室有一扇窗户的锁是坏的,平时这里几乎没有人。
可以在晚自习前把手机放在这里充电,等下晚自习的时候过来拿手机。
这个计划沈校予觉得天衣无缝,结果第一天她就差点被抓。
下晚自习,她打着手电筒
过来拿手机,结果正要走得时候她听见外面有声音,是教导主任。等安静下来,她要翻窗离开的时候,门却被打开了。
她急忙关掉手电筒的光,可她还是被开门的人发现了。
沈校予听见他似乎是被吓到的声音问:“是谁?”
“人,是人。”沈校予第一反应不是报上自己的名字,后来想起来她自己都觉得滑稽。
她刚回答完,先前去而复返的教导主任又回来了,站在教室外关心:“怎么了?”
沈校予闻声猛地又蹲下,可教室里没开灯,她也没开手电筒,一阵慌乱,头还磕到了桌子。
就在沈校予觉得自己逃不掉被叫家长的命运时,门被关上,一道好听的男声回答:“没事。”
“你怎么还没走?”
“我还有一点竞赛材料落在了教室里,刚回来拿。”
教导主任哦了一声,倒是很欣慰:“好好努力,靠你们给学校争光了。但还是要早点回宿舍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那人回答:“是。”
教导主任的脚步声彻底远去了,门被打开,沈校予躲在桌子下面,只能看见门口亮光里的一双腿。她意识到那人帮自己保了密,下一秒,教室里的灯被打开了,沈校予揉着头被撞到的地方起身,正准备道谢,门就被关上了。
那人已经走了。
灯却是帮她开的。
难道他发现自己是夜盲了?
高一国庆过来后没几天,生物竞赛队就忙了起来。晚自习做完作业后,边昼发现自己有一份资料落在了生物教室里,晚上回宿舍他还准备看的,所以下晚自习的时候他绕路过去拿了。
结果一开门,屋里有一束很快灭掉的光。
“是谁?”边昼说着便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她。
前几天边昼还在走廊上看见她打扫卫生。
脑子里很快就出现了她的名字——沈校予。
“人,是人。”
边昼听见想笑,这个回答还真是像会拿着打扫卫生的扫帚扮演哈利波特的人会说的回答。
可再仔细看她,边昼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的眼睛,没有焦距虚虚地看着前方,她难道是夜盲?这个想法在教导主任靠近她躲藏时被验证了。
看着她被桌角撞到头,边昼跟着一痛。
糊弄走了教导主任,边昼想了想伸手帮她打开教室灯,轻轻关上教室的门。
他把这件事一直藏在心里,他只当是一个与她有关的记忆,并不打算用它要挟些什么。
这么久过去了,这件事一直藏在边昼记忆的最深处,即便这件事里沈校予参与了,可她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自己,所以整件事慢慢地成为了他一个人的私密事。
现在,故事的另一个主角询问起,边昼有一种自己隐私被公开的羞赧。
撒谎。
还是承认?
思忖片刻后,边昼正了正色,即便知道沈校予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他还是把撒谎做全了:“朝着前面伸长手臂,不是僵尸就是夜盲。”
沈校予一哽,心里隐隐的期待落了空,虽然之前她就觉得这个人做事那么温柔仔细,想想就不像是边昼,但现在亲口听见边昼解释,她还是有点失落:“这样啊。”
走进教室的时候,灯突然亮了起来。
沈校予感觉到牵着自己的手松开了,她眯起眼睛,努力适应着强光。
正要说谢谢,只见边昼开始收拾书包,沈校予问:“怎么了?”
边昼:“去生物教室。”
断电对他们生物人来说是噩梦,他要去生物教室看看保温箱里培养皿里菌的情况。
从教室走去生物教室这条路,边昼已经快记不清自己走了多少遍了,但没有哪次像今天一样让他脚步匆匆,又轻飘飘的。
刚走过拐角就看见了柯拓的身影,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柯拓吹了个口哨:“牵手了,某人高兴坏了吧。”
边昼没回答,从口袋里拿出生物教室的钥匙,加快了一些脚步。
柯拓追上来:“我可是送了助攻的,看你想牵手,在那里忸怩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办,如果没有我撞她那一下,你能顺利牵上?谢谢就不用说了,替我做一周值日。”
话虽如此,但边昼鸡蛋里挑骨头:“撞得力气有点大了。”
“她豆腐做的?”柯拓嗤声,早知道不帮忙了-
虽然沈校予不爱运动,但是真等校运会结束她又舍不得。
昨天陈芳说都没有听见广播里他们班写的加油语录,于是第二天早上开晨会的时候,陈芳着重提了一下,要班上语文好的多写两条送到广播站去。
沈校予因此多了个任务。
不过有手机,这样的加油语随便在网上一搜就能搜出几百条。
交去广播站,结果一上午都没有被念到几条。学委秦洋来操场前碰见了班主任陈芳,陈芳让他问沈校予到底写没写加油语。
沈校予坐在操场边的草坪上喊冤:“写了,写了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
这块区域是他们班放水休息的区域,四周大多都是本班的。当时沈校予就在这里写的加油语,大家都看见了。
张明焕在等他的项目检录:“估计是广播站没有念。”
黄佳萱总参与组织学校活动,所以她比较清楚里面的情况:“可能是因为我们班在广播站没有熟人,所以没念。”
“这还要走后门?”沈校予不理解,但这件事被陈芳交给自己,想着如果自己表现好了未来就有可能会存在的换座位的可能,沈校予任劳任怨地起身去广播站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运动会广播间在看台下面,门开着,但沈校予进去前还是敲了敲门。
负责广播的是一男一女。
似乎都是文科班的,高一也没有同班过,所以看着有点面生。
沈校予先前给纸的男生正在和送加油纸条的一个女生讲话,两个人看着关系不错,那个男生面上带着笑嘴里讲着威胁人的话,但语气和动作却又不像在威胁。
他抓着那个给纸条的女生的胳膊,不让人走:“那我不给你念了,你求求我啊。”
女生脸上带着笑,用没被拉住的胳膊打那个男生,力道不大:“你念不念?不念我告老师。”
“我会怕?你上次不是给体委买饮料的吗?怎么对我就这么凶?”
两个人打打闹闹,沈校予敲了敲门打断那两人,那个女生见又有人来了,甩开男生的手:“快点念我的。”
春天都走了也不知道这两人在春心萌动些什么。
沈校予也不想打扰两个人暧昧,但架不住她要为换座位,取得陈芳的好感值努力:“你好,我早上给你递了一张大概这么大的纸,请问纸还在吗?我听了一上午好像都没有听见你念上面的加油语。”
沈校予说着比划了一下纸的大小。
“给了吗?”那个男生抓了抓头发,翻找起桌上的一堆纸。
沈校予过去帮忙找,没找到。
男生挥了挥手:“找不到了,你再写一点过来吧,我等会儿帮你念。”
也只能重写了。
沈校予气鼓鼓地预备走,房间里另一个女生倒是有办法,她把纸笔借给沈校予:“加油语都差不多,你把你们班上的人的名字写给我,我用之前念过的稿子帮你套用,反正别人都听不出来。”
还是好人多。
女生找了几张加油纸给沈校予,沈校予将上面原本的名字划掉改成自己班上的人的名字。她弓着腰弯着背站在桌边,突然腿弯处被东西碰了一下。
一个穿着黑色短袖上下是校裤的男生出现在她身后,他手里还搬着一把椅子,方才就是椅子碰到了沈校予的腿。
“坐吧。”
他看见沈校予在改名字,笑:“这么省事?”
那个女生帮沈校予解释:“还不是徐申东弄丢了人家写的加油纸。”
那个叫徐申东的男生听见女孩告状,直接上手捏那个女生的后颈,比起是动用暴力,更像是借着发生肢体接触,女生嫌弃地躲开。
后来的男生用文件夹拍了徐申东的脑袋:“停手。”
短短两个字,并不是很严厉的语气,声音也不大,不疾言厉色却也能说得很有力量。
那声音像是一块玉,他人也像。
徐申东收手时不情愿地扯了扯女生的马尾,然后起身跑路:“我去上厕所。”
女生理了理发尾,继续对后来的男生吐槽:“他真让人讨厌,但凡是个女生过来送纸条,长得好看他就要调戏两句,用不念加油纸条威胁人家,芝麻绿豆大的权利被他耍出了齐天大圣的威风。”
似乎是怕那个男生不信自己的话,女生转头看向沈校予:“你刚刚过来的时候有看见他那副讨人厌的样子吧。”
沈校予知道这个女生现在很生气,但她第一反应是:“我这怎么回答?长得好看他就要调戏,可他没调戏我……我一时间都不知道应不应该伤心。”
那女生涨红了脸,慌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旁的男生看这她们两个笑得很温柔,第一时间安抚女生的情绪:“之后这种工作就不安排他负责了,今天你也很辛苦了,下午我会一直在广播站帮你分担。”
“温洵,你就是因为太好说话了,所以他们才不怕你。”女生撇了撇嘴似乎是在为他打抱不平,“所以他们才把什么事情都推给你。”
“那你有没有什么活要推给我的?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下。”叫做温洵的男生在徐申东的位置上坐下来。
“这位美女同学的加油词你来念吧。”女生把沈校予改好的纸递过去,她又扭头对沈校予说,“温洵声音比我们都好听,让他给你们班级念,也算是补偿上午没念到你们班级了。”
温洵,很耳熟的名字。
沈校予一时间没有想起来,道谢后她才从广播站里出来。一出来她就听见广播里传来温洵的声音,劣质的广播在一定程度上削减了他声音的质感,和他本人的音色不太像,却也是好听的。
念了就好,管他声音好不好听了。
第17章 16FEET做同桌——从熟练到精……
回到班级所占据的草坪位置,广播里还在念加油词。
全是他们班级的。
沈校予没特意留意,但肯定念了有一首歌那么长的时间。
“可汗大点兵?”张明焕正在拆秦洋号码牌的回形针,之前发的时候每人四个,他昨天下午就只剩下两个了,到今天比赛,号码牌都不见了,自己用纸写了四位数黏在别人不用的号码布上,还能再打一场仗。
秦洋帮张明焕把号码簿别在身后:“你这是直接把我们班级的花名册给人家了吗?”
“碰见好人了。”沈校予听着广播心里高兴,这样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嘶——”张明焕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扎我肉了。”
女子八百米已经开始了,沈校予拿着水瓶去终点线等魏盼。
她前半程一直保持在前五,最后两百米开始冲刺,跑到了第二。
魏盼冲过线,按着侧腹,好像是岔气了,因为难受她半蹲在操场上,沈校予拉不起她。
郑奕航正好路过,一把将魏盼拉起来:“岔气了?”
魏盼点头。
郑奕航像是有办法:“深呼吸。”
他跟着吸气呼气,带着魏盼调整呼吸,拉着人从终点线走了几十米,见魏盼好受些了,才对沈校予说:“行了,给她喝水吧。”
“谢谢。”沈校予过去搀扶魏盼。
魏盼已经缓过来了:“没事了。”
陈博扬姗姗来迟,手里拿着一瓶兑了葡萄糖的水:“喝这个。”
看见郑奕航打了个招呼,对方朝他点了点头,又关心了魏盼两句才走。
今天最后一个项目是4X100米接力,陈芳让班长带口信过来,要在操场捡完每个班级区域的垃圾才能离开。
匡菁今天比赛完返校,她是队里这次比赛综合成绩最好的,虽然比赛的奖牌和奖状看着有些劣质,但匡菁宝贝地用两个垃圾袋裹好外面又包了几件脏短袖防震。
她还带了不少的当地特产回来。
因为匡菁这次成绩好,下个月她还有两场至关重要的比赛,如果能取得好成绩,或许可以进国家二队。
沈校予真心替她高兴。
运动会落下帷幕,操场的主角又重新回到了田径队身上。
沈校予原以为自己和温洵没什么交集了,可再碰见他的经历属实有些戏剧性,那时已经是十一月下旬了。
时间在学校时而很快,时而很慢。
高中像个封闭的世界,什么时下流行都和他们无关,社会新闻娱乐八卦到他们耳朵里时早就滞后了。
天气已经到了张嘴说话就仙气飘飘的时节。
一个月一次的月考,像是查漏补缺,也像是在提醒他们不过再五次月考,他们就要迎来高考了。
在教室注意力高度集中了一个白天后,放学铃声终于响了,沈校予和魏盼第一时间赶去食堂,吃过饭匡菁还在操场加练。
明明正在经历生理期,却休息不了,毕竟比赛可不会因为生理期来了就推迟开始。
让身体适应各种状况下的奔跑感觉是必要的,她隔着铁丝网叫住了要回宿舍打水的沈校予和魏盼,让她们等会儿上晚自习的时候顺路送个卫生棉条和止痛药。
排队打水的人不少,魏盼接过沈校予的热水瓶,让她先去给匡菁送止痛药。
来到操场,在田径队休息的人群里,沈校予没看见匡菁,她队友指着不远处的卫生间:“她去上厕所了。”
沈校予道谢后小跑去卫生间,朝着里面喊了一声,最靠里的隔间传出匡菁的声音,沈校予把东西从下面的缝隙递给她后才离开。
这附近就是运动会时广播的地方,白昼不知道在哪一天突然开始变短,这也是进入冬季的讯号。沈校予看着天边西沉的太阳准备加快脚步离开,不然她就要看不清了。
正要离开,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拐角走出,沈校予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人低着头脚步踉跄地朝着自己这里走过来,沈校予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慢慢抬头,看见了沈校予,他朝着她伸出手,苍白的脸和没有血色的唇让他显得死气沉沉。
忽得他倒在地上,沈校予还没有反应过来,地上的人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踝,颤抖的声音从他微启的唇飘出来:“……吃的,我要吃的。”
沈校予身上有专门带去晚自习吃的零食,她哆哆嗦嗦地拿出来,双手奉上:“有的有的,不要杀我饶我小命。”
“谢谢。”
说着脚踝上的手松开。
好客气。
沈校予听见“谢谢”后才缓过神来。
凑过去仔细看那人的长相,第一眼很眼熟,再细看发现是温洵。
沈校予费力地把人搀扶起来,把零食递到他手边。
温洵吃了一些后,人才看着有些精神,他细嚼慢咽:“对不起,我有些低血糖,所以很容易晕。”
“没吃晚饭吗?”沈校予又拆了一包甜味的巧克力饼干给他。
“有点忙,忙得忘记了,原以为自己可以坚持,但高估自己了。”温洵说着站起身,鞠躬道歉,“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鞠躬后他支起身,结果人又一晃,显然是动作幅度太大又要晕。
沈校予后怕地伸手扶了一下他:“没事,你好好坐着。”
温洵面露羞赧:“给你造成太多麻烦了。”
“麻烦不多,害怕比较多。”沈校予苦笑。
等温洵吃得差不多了,人看着也精神了不少后,沈校予打算回教室,视线一晃,这才发现他方才摔倒的时候磕破了手和下巴。
“不痛吗?”沈校予指了指他磕破的地方,“去医务室吧,简单消个毒也是好的。”
温洵不想再麻烦沈校予:“我自己去好了。”
沈校予有点不放心,送佛送到西,也不在乎再陪他去一下医务室了,毕竟运动会的时候他帮了自己不少的忙:“没事,算是感谢你运动会的时候帮我念了那么多加油词的回报,送你到医务室我再走。”
医务室在行政楼,校医没在,门口挂着暂时外出很快回来的告示牌。天色暗得很快,沈校予走到行政楼的时候已
经有些看不清了。
晚自习的铃声已经打了,温洵道谢:“我自己在这里等就好了,打铃了,你快回去上课吧。”
这回倒是沈校予面露难色了,看着黑漆漆的走廊,她挠了挠头:“其实……我夜盲。所以不是我想等你,是我不等你的话我一个人没法走回教室,我看不清路。”
温洵恍然大悟,脸上歉意更深了:“都怪我,真的对不起。”
“助人为乐,积德。”沈校予说着双手合十,做祈祷动作,“希望到时候月考生物可以不要那么拖后腿。”
她在祈祷,余光注意到旁边一直紧盯着自己的视线,沈校予不解地看向温洵,他知道沈校予发现自己在看他,他解释:“我只是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温洵:“我以为你会是安静内向的人。”
“为什么?”
温洵想了想:“可能因为你会弹钢琴。”
还真是刻板印象。
温洵说着又道歉:“对不起。”
沈校予挥手表示没事:“学的时候很痛苦,所以练出了讲相声的本事,自己逗自己开心。”
温洵被这话逗笑了,说说笑笑间等了约莫几分钟,校医才从卫生间出来,她戴上一次性手套检查了一下伤口,拿出双氧水和棉球。
“只是擦破了一点皮,不用换药。消毒的时候可能有点痛,忍着点。”
校医开始动手,沈校予不敢看,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肉都在发酸,可扭过头没听见温洵喊痛的声音,她又有点好奇,一回头就看见温洵咬着唇,整张脸涨得通红,看来憋得很辛苦。
处理完,校医在下巴处的伤口贴了个创口贴:“明天就可以撕下来了,主要是怕你洗脸的时候碰到水,不用换药,也不用忌口。”
温洵起身,似乎疼得脑子有点反应迟钝了,差点道谢的鞠躬的方向都弄错了:“谢谢校医。”
沈校予:“谢谢校医。”
从医务室里出来,温洵脚步有点飘,这次倒不是因为低血糖,而是疼的,好在痛感正在减弱。
温洵带路,他痛得神志不清还不忘提醒沈校予跟着他:“要不要扶着我的胳膊?”
“不用。”沈校予笑,“万一摔跤至少留个活口。”
温洵也笑,但因为下巴贴着创口贴,他笑得有点施展不开。
两个人走到行政楼和教学楼之间的天桥处,感觉只是在校医务室里待了没多久,但外面夜色正浓。月光不算太亮,借着天桥那头灯火通明的教室里的灯光,沈校予能隐隐看见有人正从天桥那头走过来,沈校予看不清楚,在心里保佑千万不要是老师。
但又想到自己可不是逃课,自己“救了人”,保不定老师知道经过在周一升国旗的时候在全校面前表扬她,想到这里,沈校予背挺直了,因为幻想脸上都洋溢笑容。
她在笑?
担心她因为夜盲所以没办法回教室而迟到的边昼看见她脸上的笑容时,虽然生气但心还是放下了,还好人没事。
可他很快又看见了她旁边的人,一个男生。
所以她笑是因为和他待在一起开心吗?
自己真像个小丑,因为担心她走不回教室所以借口去生物教室,怕老师看着,所以他特意绕路朝着生物教室的方向走,再从行政楼跑去宿舍想要沿途找她。
结果她给自己找好了护花使者了。
沈校予突然打了个哆嗦,大约是刚刚吹的那阵夜风,她吸了吸鼻子,感觉后背发毛。
人越走越近,温洵看对方没有要避闪的意思,他怕沈校予没看见,两个人会撞上,于是伸手去拉她。
沈校予被拉着往旁边走了两步,她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估计不是老师,否则看见温洵牵她的手肯定要当场发作。
与夜色里的人影擦肩而过,沈校予感觉另一侧的胳膊被人抓住。和温洵轻牵不同,那人仿佛要把她骨头捏碎。
“沈校予。”
那人开口叫出她的名字。
沈校予闻声朝着旁边看去,她还是看不清那人,但她听出了声音的主人:“边昼?”
旁边的人没有回答她,开口语气不善地说:“松手。”
沈校予接话:“不行,他得送我回教室。”
可温洵却在这时候松了手:“今天谢谢你,那再见了。”
“哎?别走啊。”沈校予朝着黑暗里自己以为的方向喊道,伸手也抓了个空。
四周黑暗笼罩着沈校予,因为夜盲,她应该庆幸自己看不见边昼此刻的表情所以不害怕。
“晚自习迟到。”
这五个字像是从他牙缝里被挤出来的,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沈校予听着觉得他语气奇怪,但不明所以,甚至有点期待他要记自己名字:“我碰见他低血糖昏倒了,然后陪他去医务室的。你这次是不是应该记我名字了?哎呀,这种好人好事写个一百多个字简单说明就够了,给周一国旗下讲话的教导主任一点台词。”
因为看不见,沈校予感觉自己的听觉变得更灵敏了,她听见边昼重重深呼吸的声音:“不要讲话了。”
“又不是在教室,没必要这么严格吧?”沈校予撇了撇嘴,“哎,对了,你往这个方向走是去生物教室?原本温洵送我回去的,你叫人走了,你现在必须把我安全送回教室。”
他没说话。拉着她朝着教室走过去,越靠近教室外面的走廊,沈校予能看清的环境也更多了,这里人多眼杂,虽然他这算关爱“半残”,但很多人都不知道沈校予是夜盲。
沈校予甩开边昼的手,小声解释:“我看得见了,你去生物教室吧。”
边昼:“我今天不去。”
“不去?”沈校予狐疑,“那你往生物教室走干嘛?”
沈校予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边昼,她看见这人黑着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心虚,她误会了:“好啊,你是不是总找这个当借口逃晚自习?长得浓眉大眼一表人才的,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一周之内不记我名字,我帮你保密啊,怎么样?”
他没回答,快步朝着教室走过去。
沈校予追上去:“五天也行啊。”
他还是不说话。
沈校予再退一步:“两天,不能再少了。”
边昼从教室后门走进去,沈校予看见教室里没老师,猫着腰快步走到自己位置上,第一时间拿出作业本当掩护。
“玉石俱焚。”边昼拿出那本“死亡笔记”。
她一咬牙凑过去,言语威胁:“对,我晚自习讲话还迟到了,我还喜欢你。你写啊,你写我对你表白,我早恋,你把这些都告诉芳妈吧。”
说完,沈校予看见他写字的手果然停了。
“呵。”沈校予扬起胜利的微笑,真没有想到边昼脸皮这么薄,被她轻轻松松就制服了。她就不信这么他敢把这种话记下来告诉老师,污染了他“高洁好学生”的形象。
正得意着,她看向边昼手下的本子,目光一滞。
白色的纸张上是黑色的数字、英文和各种数学符号组成的天文,他连草稿本上的字迹都是工整的,水笔笔尖长时间停在一个位置,在才列下的数学公式边留下了小小的黑色墨团。
原来他是在认真写题打草稿,不是在记自己的名字。
沈校予看着没有给任何反应的边昼,她眨了眨眼睛,尴尬地想要钻到桌子下面去,行动前她试探地问:“你相信吗?其实有医生在临床研究发现夜盲患者会在晚上出现短暂的胡言乱语的现象,原理大概是地球自转和公转的时候磁场会出现变化,我的大脑波幅因为磁场的变化,导致波幅出现了诡异的起伏,最终影响我的思维和语言表达。”
第18章 17FEET做同桌——从熟练到精……
可能因为戏弄的对象是边昼,所以沈校予后知后觉中的第一心情不是觉得尴尬,而是害怕。
真不知道这个冷面腹黑毒舌的人报复的手段会有多可怕。
沈校予都不知道晚自习是怎么结束的,回到宿舍她心烦意乱,一不小心还把热水瓶打破了。
但唯一的好消息是虽然忐忑,但沈校予还是睡了一个好觉,
没失眠。
当了同桌,所以怎么躲都是没有用的。沈校予刚在心里安慰完自己,又觉得能少见一会儿是一会儿。
明明时序进入小雪,可洵川的天只会飘雨。
北方初雪的热搜已经登顶,沈校予倒是希望哪怕是积雪都好,盖满操场,不用跑操。
南方在艳阳天里瑟瑟发抖,冬天虽然来了,但校服还要穿,还必须穿在外面,在臃肿的校服外面裹上一件校服外套别说有多滑稽了。
早上起床对沈校予来说愈加困难,总要哄自己许久才从被窝里爬起来,起晚了到食堂时排队的人总是比较多。
队伍前进速度不算快,教师窗口的早饭好像是粽子和玉米,沈校予看着咽了口口水,视线一晃,原本早就应该在班级里的边昼今天居然现在才来,他和柯拓去教师窗口打早饭,她自觉自己不是很显眼,结果视线收回不及时,被边昼抓住了。
猛地低头,沈校予将脑袋搭在前面的魏盼的肩上。
魏盼以为她是犯困,任由沈校予靠着自己。
很多时候,其实边昼对柯拓是佩服的。比如学习这么紧迫的情况下,他每天居然还能花时间出来弄他的头发,今天又是卷发,站在旁边不用凑近都能闻见柠檬味的定发喷雾味道。
柯拓打了个哈欠,举起手里的餐盘,妄图用不锈钢的餐盘来照镜子,最终失败。
刚放下餐盘他就看见边昼朝着旁边几米外的学生打饭队伍看,柯拓顺着边昼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一个熟人。
“我说你在看谁呢。”柯拓笑,“原来是沈校予。”
打完早饭,随便找了个位置,这位置正对着沈校予,沈校予埋头吃饭,避免着和他们的视线对视。
柯拓看见了沈校予明显僵硬的脖子,知道她这是在逃避,他问边昼:“你们怎么了?”
边昼在余光中能看见沈校予的一举一动,他没抬头,想到昨天晚自习的沈校予,他心里莫名有点爽:“她在……害羞。”
柯拓抽了抽嘴角,再三看向沈校予确认,忍不住戳穿边昼的幻想:“那是害怕吧。”
边昼吃饭的动作一顿,害怕?
要弄清楚害怕还是害羞并不难。
不对视和说话,那两者都有可能。
但看着平时嘴巴不是吃东西就是讲话的人一到课间不是跑去上厕所就是埋头写作业,那害怕的可能性更大了。
一整天沈校予都在假装自己很忙很认真,这样别人就会不好意思打扰她。计划完美,但对一个爱讲话的人来说,像是在自我折磨。
白天太用功,导致晚自习才上没多久沈校予就把作业写完了。
但她还是随手抽了一本习题册,瞪大眼睛看着题目,用发呆来假装认真看题。
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边昼先违纪了:“还没写完?”
沈校予一整天都在躲他,本来他也是个冷面话少的人,沈校予以为自己不说话他就不会和自己说话,没想到他还有先憋不住的时候。
沈校予开口有一点结巴:“学……学无止境。”
边昼轻哼了一声,不了解他的人以为他在嘲讽:“那你学明白了吗?”
沈校予眨了眨眼,将专注力移到题目上,读了一遍题目,沈校予眉头都凑起来了。
注意到她被难到皱眉,边昼提醒:“下节课才讲到这个单元。”
沈校予不信邪地翻到前面一页,看见单元标题,还真是没有讲过呢。
“所以你在假认真些什么?”边昼问,说出口的不是心里话,他真实想问的是她到底在躲自己什么。
“什么叫假认真,我在预习。下次月考我一定会把生物成绩提上去的。”沈校予挣扎。
“预习成功了吗?”边昼直击要害。
沈校予叹气:“没有。”
这时候班上纪律委员回头警告:“沈校予别讲话。”
被点名的沈校予立马低头,幽怨地瞪了一眼边昼:“你影响我学习了,不要和我说话。”
一连过了好几天,边昼都没有翻旧账,沈校予也松了一口气,当做无事发生。今天晚自习更是好,边昼去了生物教室。
生物教室里,边昼在整理资料。
柯拓过来的时候,他二十多页的资料已经快整理完了。柯拓以为是竞赛的东西:“你也太认真了。”
放下书包,柯拓这才注意到边昼看的是教材。
柯拓更纳闷了:“你怎么在看这个?”
再看看他整理的资料,都是些考试重点和高一高二重点回顾。
“沈校予生物不太好。”边昼看过她这几次的月考或者以往的大考成绩,每次都是生物拖后腿,如果生物成绩提上去,之后上大学应该会有更好的选择。
“爱心资料啊。”柯拓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你能不能也暗恋我一下,我想要个语文资料,马上十一月的月考就要来了,你给点考试建议。”
边昼毫不留情:“建议去死。”-
月考完回家再返校,颇有一种上断头台的感觉。
下次回家就是十二月中旬了,她嫌冷,孟兰便给她多准备了一床褥子带去学校垫在下面,又给她准备了一个热水袋。
孟兰提议她走读,这样她吃得好,休息得也好。
可起更早对沈校予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折磨。
她还是多买了些饼干和保质期长的面包带去了学校。
上铺铺床不方便,魏盼想帮忙,但沈校予看她脸色不太好:“你怎么了?”
魏盼帮她抱着枕头:“没事,我生理期来了。”
沈校予从书包里翻找出自己买的拜耳的小蓝片:“吃这个,有热水吗?没有我给你去打一瓶。”
魏盼接过药:“我水杯里有。”
收拾完东西,距离上晚自习还有一会儿时间,沈校予想到教室里的抽纸用完了得带一包纸巾过去。
从柜里翻出纸巾丢进书包里,随意一瞥感觉少了点东西,再一看,笔袋没了。
“完蛋,我笔袋没带来。”
魏盼听见凑过去帮她翻书包:“再仔细找找。”
可把书包里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还是没看见笔袋。
“我借你两支。”魏盼正预备去拿自己的书包。
“算了,半个月呢,我估计不够用。”沈校予把东西都装进书包里,“还有时间,我去门口文具店买。”
魏盼:“那我陪你一起去。”
“你来大姨妈肚子痛,我自己去好了。”沈校予背上书包,不得不说自从换了座位后,自己都变得独立了,“你要不要买什么?我帮你带。”
魏盼:“不用。”
出了宿舍楼,沈校予才发现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毛毛雨,她拿出手机给魏盼发消息,让她别忘记带伞去上晚自习,自己则是冲进雨势,这点雨她懒得再折返上楼拿伞。
文具行业都快成为夕阳产业了,无纸化办公推广得力度加大,文具店也只能在各大学校门口发挥余热。
沈校予捋了捋微湿的头发,顺手从门口的收银台边拿了一个购物篮。
沈校予喜欢买笔,喜欢买本子。
子弹头的、针管头的,各种图案的笔芯,还有些带着香味的。
方格本、横线本、空白本,配上各种不同封皮,她每次一来文具店就走不动道。
货架上摆着新上的本子款式,外面是粉红色的壳,内页也是粉色。
沈校予见多了白色的纸,或者是粉色的便利贴,这还是第一次见内页都是粉色的本子,当即就拿下。
挑了自己喜欢的蓝色和粉色两款,又选了别的封皮好看的本子,沈校予知道自己用不完,但看见漂亮的笔和纸她就忍不住想买。
走到门口,隔着玻璃门沈校予这才发现原先的毛毛雨雨势竟然变大了,街道上一片灰白,雨雾弥漫。
她有些傻眼了:“老板有伞卖吗?”
老板算着账,将计算器按得噼里啪啦:“我们店
里没有,你去东面那几家小店里问问。”
东面过去十来米才有一家小卖部,那还不如一个冲刺冲进校门算了。
“好吧。”沈校予叹气,早知道当时就不应该图省事不返回去拿伞的。
付了钱,沈校予用袋子裹好文具,扭头看了眼店里,只有几个自己不认识的别的年级的女生在买东西,她也不好意思蹭完全不熟的人的伞,认命地准备淋雨回去,一道熟悉的身影撑着伞从雨势里走了过来。
他收起伞,侧身路过沈校予走进店里,在门口的水桶上抖了抖伞面上的水:“老板。”
老板见是他,转身去拿东西:“喏,打印好了。一共二十五张纸,我就算你十块钱吧。”
“谢谢。”边昼将钱放在桌上,拿过资料后走出店外撑开伞,没着急走。
沈校予心里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就你一个人打伞啊?”
“嗯。”边昼看她,见她两手空空就知道她肯定没带伞,于是故意问,“你还不走,是还有事吗?”
沈校予扯出一个笑容,朝着他眨巴眼睛,努力暗示:“等许仙呢。”
“那你怕是等不到了。”边昼从宿舍出来时张明焕说要去找隔壁班陈博扬他们一起开黑打游戏。
沈校予以为他听懂自己的暗示,这是在拒绝自己,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那你一路顺风。”
“一起走吧。”
自己和他的声音同时响起,沈校予方才还失落的表情瞬间又充满阳光,那脸上的笑容像是能连同此刻雨势不断的天气也改变。
“就在等你这句话呢。”沈校予往他的伞下挪了一步,抬头看了看漆黑的伞面,“谢谢。”
撑着伞走进雨中,豆大的雨珠砸向伞面,那声音笼罩在头顶,像是在这天地间独为他们劈开了一个世界。
沈校予的嘴巴自然不会停,她瞥见边昼手里拿的打印资料:“你找老板打印东西啊?”
“嗯,一点资料。”边昼没多想回答。
沈校予以为是他竞赛用的资料,随口一问:“你们老师不会帮你们打印吗?还要你自己在外面掏钱打印?”
“一点自己用的资料。”边昼下意识抱紧了一些资料像是要把它藏起来。
沈校予却感觉到欣慰:“看见学神学习也是这么努力,我就欣慰了。”
“我又不是天才。”边昼有时候也很好奇自己在她想象中是怎么样一个角色,“你太看得起我了,不需要努力就能成为学神的那种人都去比奥数了。”
两个人走进校门,学校只开了侧边,一个小门,过道不是很宽,两个人的胳膊碰到一起。沈校予微微侧身躲墙壁,一靠近边昼就能闻见他身上的清爽的茶香味。
直视前方,余光里是撑伞的手,青色的脉络衬得手背皮肤更是白皙。伞柄倾斜,她抬眸,看见微微倾斜的伞面,又看见撑伞的人,她突然觉得绮年玉貌这个词,大约也能用来说他。
边昼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冰冷地像是例行公事询问:“你回教室还是回宿舍?”
沈校予收回视线,还有片刻被他侧脸冲击的愣神:“回教室。”
边昼把她送到教学楼楼下,自己撑着伞走过天桥穿过雨雾去生物教室。
走远了,她看不见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摸了摸有点发烫的脸颊和耳朵,真是没出息啊。
第19章 18FEET做同桌——从熟练到精……
晨起的时候操场笼罩着白雾,地上还落了薄薄的霜,再时不时飘一场雨夹雪,便是南方的冬季了。
沈校予每天起床都是老大难,没有热度的面包和牛奶她已经不怎么想吃了,可有热腾腾包子的食堂又折磨起不了早的人。
打着哈欠站在买早饭的队伍里。
沈校予一点点往前走,缩小和前排的距离,后背突然被一只手戳了戳,沈校予回头只看见了两个很陌生的女生。沈校予还以为是自己早上起床把衣服穿反了,低头看了看发现不是。
“请问有什么事?”
两个女生相互之间推搡,最终还是扎马尾的圆脸女生开了口:“学姐,你周日的时候是不是在文具店买东西了?”
沈校予第一反应是自己在文具店里落了东西,或者是老板后面算错账但自己已经走了但不知道,她点了点头:“是的。”
圆脸女生又问:“你和那天给你撑伞的男生是不是很熟啊?是男女朋友吗?”
沈校予这下懂了:“不是,我们只是同桌。”
扎马尾的圆脸女生指了指自己身后低着头抠手指的短发女生:“我朋友喜欢他,你能不能帮忙把这封信给他啊?”
这年头大家都更倾向于在网络上坦白心意,沈校予只在电视剧或者小说里看见别人写情书,没有想到这么传统正式的方式居然还有人在用。
顺手的事情,或许两个人有缘分,沈校予爽快答应:“行啊。”
“谢谢学姐。”
吃着早饭回到教室,班上还有不少人没来。
沈校予随手打开自己新买的本子,周日才买的本子,她现在就用上了,粉红色的内页,用着学习都起劲了。
她瞄了眼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已经在认真刷题的边昼。
他无疑是吸引女生的,就算他毒舌,阴晴不定。
沈校予从口袋里拿出学妹给的信封,粉红色的信封夹在手指之间,她递过去:“喏。”
边昼写题的手一顿,不知道第一个将粉红色和爱情连接在一起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天才,但这样的颜色符号无疑是成功的,能让后世几代人一看见粉红色就联想到爱情。
不用打开,边昼也知道这是情书。
脑子好像在这一刻被炸成一片废墟,他看着她手指间的信封,边昼感觉自己都不是自己了,自己的手像是单独长出一个大脑,控制着它伸过去从她手指间拿走被夹着的信封。
打开信封,里面也是粉红色的信纸,像是从一本本子里撕下纸,一边的边缘还有些毛糙。
他瞥向沈校予手压着的那本摊开的本子,一模一样的粉红色。
她给自己递情书了?
情书?
核弹在脑袋中爆炸,边昼只看了眼开头就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急需切换状态比如刷一道数学题让自己冷静一下,以防止自己在沈校予面前失态。
就这样对自己表白了?
沈校予为什么会突然给自己情书呢?难道是那天下雨自己为她撑伞?还是因为某次讲题目?
哥哥就是因为给女朋友辅导功课,后来两个人在一起的。哥哥教的,果然是有用的。
她是什么时候喜欢的自己呢?好像之前她还问过柯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她还夸过自己幽默。
在竞赛时,灵活的脑子这一刻没用了,他想问她。
“沈校予……”
“沈校予。”
边昼感觉自己好像幻听了,他好像听见另一道声音也在呼唤沈校予这个名字。
窗外人影挡住了些许太阳,边昼扭头看向打断自己的人。
沈校予循声看过去,发现是温洵,虽然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但沈校予还是半信半疑地指着自己:“你找我?”
温洵站在窗外,他抬手,被墙壁挡住的袋子也出现在了沈校予眼前:“你上次给我吃的饼干我发现都是甜的,我就买了这个我很喜欢的巧克力饼干。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不用不用。”沈校予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呢,他只是低血糖,自己给饼干的行为称不上是救人。
“要的。”温洵把东西从窗户里递进去,“不送你这个,我总想着你,晚上都睡不好觉了。”
“那我不客气了,谢谢。”沈校予接过袋子。
温洵和她挥手:“快上课了,我先走了。”
沈校予挥手:“再见。”
等人走了,沈校予才拆开礼物。纸袋子外面印着卡通小熊,打开袋子,里面的饼干被雪梨纸包装成糖果的形状。
沈校予拆开雪梨纸 ,从里面拿出一块饼干,撕开包装丢进嘴里,浓郁的巧克力带着一点点苦味,配上饼干里黄油的甜香,两者味道被综合得很好。
“好吃。”沈校予又拿了两块出来,“边昼,你吃吗?”
边昼脸色铁青,每一个字都像是强行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你给我送这个算什么?”
他感觉手里的粉红色情书变成了笑话。还有那句“不送你这个,我总想着你,晚上都睡不好觉”,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什么话都往嘴巴外面说,把一句想报恩的话说得这么肉麻恶心。
沈校予没有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还以为他会好奇是谁送的情书,但一想里面应该写了名字,那也应该问问她送情书的人长得怎么样之类的吧,不过学神可能只看中人的内在,比如智商吧。
她咀嚼着饼干,想了想,说出口的时候觉得自己还有点厚脸皮:“算我是个好人吧?”
“那我呢?”
沈校予想了想,有人和他表白,那他也算好人。
沈校予:“你也算好人。”
他是好人,他不仅得到了好人卡,他还是个天大的笑话,整个一中最大的笑话。
边昼想把信封揉皱丢进垃圾桶,可理智告诉他这是沈校予送的,他在极度的醋意中找到了片刻理智。
这人在生气。
沈校予下意识往过道坐了坐,生怕被他的怒意波及到。这人怎么这么容易生气?身体肯定不好吧。
听着旁边沈校予吃饼干的声音,边昼深呼吸,陈博扬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这点他比不了,一个和她都没有同班过的温洵更不用怕了。
边昼从课桌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生物资料。
这份资料是他熬了好几个晚上做出来的,他把装订好的资料放到沈校予桌上。
突然被塞了一叠资料的沈校予有点不解,定睛仔细看上面的字,她倒吸了一口气:“生物资料?”
不仅是有知识点,还有很多经典题目。
但是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个?
他刚不是还在生气吗?
沈校予被他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见边昼点头说是,虽然不理解,但沈校予还是立马道谢。
“边昼,你真的是一个好人。”
“咳。”边昼一哽,他实在是不想拿好人卡-
回到宿舍沈校予把温洵给自己的饼干发给了室友。
匡菁是练体育的,对饮食要求很高,只拿了一块饼干过个嘴瘾:“哪来的?”
沈校予似乎等她这么问很久了,把饼干递给黄佳萱和魏盼后,她清了清嗓子,在过道中间摆了一个搞笑的poss:“前几天随手救了个人。”
轻飘飘地讲了句让人吃惊的话。
“嚯?”匡菁好奇,“谁啊?”
“文科班的温洵。”沈校予又拿了两块饼干放在袁媛的床上。
在床上的袁媛把饼干丢还给沈校予:“我不要。”
沈校予没接住,饼干掉在地上,她弯腰捡起饼干,匡菁看不下去:“好心给你,你什么态度啊,不能好好还是吧?”
沈校予拉住匡菁:“算了算了。”
“算了什么啊?”匡菁指着袁媛,“我看你也不爽很久了。”
黄佳萱坐在床上挑了挑眉,看来她是匡菁话里的“也”。
匡菁想要挣扎掉沈校予的桎梏:“笑笑,你松手。”
宿舍外已经传来了值班老师和宿管喊熄灯的声音,沈校予劝着匡菁:“别生气,人被讨厌很正常,袁媛讨厌温洵所以不想吃他的东西这是她个人的自由。”
沈校予说完,整个宿舍都安静了。
袁媛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沈校予,看她是真傻还是装傻:“我是讨厌你。”
“讨厌我?”沈校予瞪圆眼睛,像是第一次听见讨厌这个词一样,那三个字说得响,可转眼间她反应又变得淡淡的,像是听见了一件和她没有关系的事情,“那你品位真差。”
“不要脸。”袁媛吼道,“不是炫耀和这个男生关系好就是那个男生给你讲题目送零食。”
沈校予没生气,直勾勾地看着袁媛,心里有一点疑惑:“所以你喜欢的是陈博扬还是边昼,还是温洵?”
袁媛涨红了脸:“你瞎说什么呢?”
门外巡逻老师敲了敲门:“2202安静。”
争执没有得到一个结局就结束了-
在秦洋像唐僧一样的唠叨下,张明焕终于去洗袜子了。
前者鼻子遭罪所以将同等攻击用音波击向后者的耳朵,以此达到公平。
边昼将粉红色的情书拿出来,之前在教室的时候自己还没有好好看过。
情书不长,开头就写了喜欢。
最后一句看得人一头雾水:——见到你的那天,我知道了丘比特是怎样一只鸟。
明天似乎得去问问沈校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宿舍熄灯,张明焕摸黑晾晒完袜子上了床,床咿咿呀呀响了几声。
边昼把信封和那张照片一起夹进笔记本里,拿出手机找到柯拓的聊天框。
【边昼】:沈校予今天给我送了一封情书。
宿舍楼已经安静下来,下一秒,边昼在宿舍都清晰地听见隔壁柯拓宿舍传来一声巨响的脏话。
巡逻老师脚步匆匆,边昼在夜色里束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老师只是简单询问,并没有罚他们去站天桥。
听着巡逻老师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消息也发了过来。
【柯拓】:我已经有点不能理解你们了,你们怎么就发展到这个情况了?
边昼也有点不理解,明天他要问一问沈校予,或许她发现了高一那个人是自己?
可让自己珍藏的回忆,或许对她来说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边昼不敢确定-
早自习,沈校予差点迟到,结果爬楼梯冲刺的时候她碰见了边昼,他居然也才来,眼底还有些乌青,看上去像是失眠了。
边昼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扭头就看见沈校予像个小炮仗一样超过了他,马尾一晃一晃的。
早自习因为两个人都差点迟到,边昼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丘比特是鸟,也没有来得及回应情书。
一上午默写背书,每个课间都忙碌得不行。
中午在食堂柯拓带来了金老师找他们的消息,顺道问起边昼情书是怎么一回事,边昼上午没来得及和沈校予详细说这件事,今天上午也不知道是不是节奏太快,她太忙,她看起来也丝毫不像是想要得到回复的样子。
吃过饭,边昼和柯拓一起去找了金老师,结果临近午休开始才回到教室,沈校予的位置空着。他正想问张明焕,张明焕主动从前排转过身来,像是揣了个大秘密,一脸八卦地开口。
张明焕:“你同桌被老师叫过去了,好像是谈恋爱了。”
是那封信的原因吗?当时教室里人不算多,来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你去哪?”张明焕刚说完就看见边昼起身走到了教室外。
第20章 19FEET做同桌——从熟练到精……
教师办公室里,沈校予一直低着头。
今天中午食堂伙食不错,她原本还挺高兴的,结果回到教室就乐极生悲了。
班长带话说是让沈校予去办公室找陈芳。
中午的办公室人不少,陈芳黑着脸等来了沈校予,这种表情在陈芳脸上还是很少见的。沈校予在脑子里想了无数个自己被陈芳叫来办公室的理由。
难道是自己换了座位还偷偷讲话这件事被告诉了陈芳?还是自己偷藏在宿舍里的手机被宿管发现报告给了陈芳?
沈校予怯生生地走过去,喊了一声陈老师。
陈芳扫视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人,顾忌小姑娘的面子,她把沈校予叫到了办公室的专门开会的地方,这儿离得远。
陈芳这才开门见山:“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原来是莫须有的罪名,沈校予这才放心,她好奇反问:“我和谁啊?”
“和谁?”陈芳疑惑又有点生气,“难道还不止一个?”
“就是一个都没有,没有明确目标我这才好奇您以为我和谁。”沈校予解释。
陈芳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忧愁又浮上眉间:“你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学习,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容易浮躁头脑发热,但也是为了你自己好,如果不喜欢别人还是要主动保持距离,不要给别人留下话柄。像是礼物这种就不要收了,被别人看见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也容易带起不好的风气来。你上次月考不错,这么好的成绩应该保持住。你有机会再往上冲刺几名,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沈校予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她和温洵,又或许是陈博扬,因为他也给自己送过几次吃的。
对告密的人,她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但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点头沉默,等待着陈芳开口让自己回到教室。
陈芳知道大部分的小姑娘都比较省心,拍了拍沈校予的肩膀:“回教室上课吧。”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她发现四周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看,恐怕刚才站远了和陈芳说话,但还是被别人都听了去了。
好人好事被误会,沈校予有点不开心。
垂眸失落,她没看路,险些和要进办公室的人迎面撞上,距离很近,清冽茶香味先钻入鼻子,她抬头正对上一双担忧的眼眸。
沈校予侧身,想给他让位置,可他没动。
“没事吧?”
沈校予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关心自己。
没想到就聊天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这消息已经传播得这么远了。但是他为什么来关心自己?难道是怕她顶不住老师的恐吓顺势把他收情书的事情说出来?
沈校予挥手:“没事。放心吧,我没有供出你来。”
“你应该供出来的。”边昼关心,“老师叫家长了吗?”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的?”沈校予撇嘴,“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边昼蹙眉,隐隐觉得奇怪。
沈校予正要朝教室走,视线落在边昼身后鬼鬼祟祟的两道身影上,她一眼就认出这是之前让自己帮忙递情书的女生,她示意边昼转身。
随后憋笑轻咳了一声:“我先走了。”
边昼回头只看见两个眼生的女生,他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情,正打算跟着沈校予回教室,刚迈腿,就被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叫住了。
“学长你好。”
边昼不确定地驻足,冷面不语地看着走上前的两个人,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们有话快说。
“信你收到了吗?”一个圆脸扎马尾的女生问。
“什么信?”边昼狐疑。
圆脸扎马尾的女生指着跑开的沈校予:“我朋友拜托刚才那位学姐给你的信,粉红色的。”
说着她又比划了一下信封的大小。
闻言边昼感觉自己如遭雷劈,那封信是面前这个人写的?不是沈校予写给自己的?
他需要一个人安静地消化这件事,他还真是一中最大的笑话。
走到教室门口,沈校予把上完厕所回来的袁媛拦下,问是不是她对芳妈胡说八道。
袁媛倒是硬气:“你有证据吗?空口无凭,不要无赖人。”
她这样理直气壮反而让沈校予束手无措。
除非确凿证据,否则沈校予不能把她怎么样,可转念一想,就算是有确凿证据自己又能怎么样呢?想明白后她憋屈得难受,上课铃声打响,她才发现踩着铃声回来的边昼和她一样吊丧着脸。
“你也不开心啊。”沈校予举高了一些课本用于掩盖自己开小差说话这件事。
边昼闻声看她,但是没有接话。
自己和自己生闷气。这件事确实也不能怪沈校予,是他下意识认为情书是沈校予给的。
该死的,那封情书现在还和沈校予的照片一起夹在自己的笔记本里,回去得丢了。
他眼里有点幽怨有点不甘,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后,才转过头去。
“看得出是个公主。”沈校予小声嘀咕了一句,高举课本的手也酸了。
真是公主脾气-
今年过年早,寒假放假时间也早。十一月十二月没有假期,大家只好扳着手指期待元旦。
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厚,偏偏看不见天上落一片雪下来。
窗户上渐渐起白雾,一年一度的校园恐怖事件随机刷新,具体表现于班级里吵吵闹闹但一擦玻璃发现玻璃雾气后面露出班主任的脸。
晚自习边昼不在教室里的次数越来越多,大概是高中最后一次生物竞赛迫在眉睫。
沈校予在周日学校放电影的时候,偷偷和郑奕航换了座位。
上次月考魏盼名次降了一名,虽然对申请奖学金没有太大的影响,可她怕万一有什么闪失,下次月考还是得努力把成绩提上去。
两个人听着电影的声音,一边写题还能一边张嘴聊天。
“盼盼,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沈校予做着英语阅读理解,笔尖划出关键信息。
“还有一段时间呢。”魏盼也在写英文,第一篇阅读的最后一问她有些不确定,看了眼沈校予写下的答案,果然和她不一样,“笑笑,为什么这道选择B?”
“结合全文看,还有这里。”沈校予在魏盼考卷上用笔标记出来,“元旦前三个礼拜不放假,就元旦那天放一天半,学校真是做得出。”
魏盼安慰:“毕竟高三了。”
痛苦不想多说,沈校予突然想到:“31号上午放假,要不我们中午出去吃一顿?”
魏盼想了想:“不用了。”
见她有所顾虑,沈校予也不再强求。
关系要好的两个人一起做什么事情都觉得有趣,沈校予和魏盼说说笑笑作业写得也很快。两个人凑在一起琢磨数学题,解了半天还是没头绪,正巧旁边就是数学课代表,沈校予轻轻用手戳了戳那人的后背,卷子递过去问题目。
前面的人转身,一个没留神,撞上了沈校予的脑袋,沈校予感觉自己的脑袋里都有回声了。
对方也是捂着头,喊了一声痛,龇牙咧嘴问:“哪道题?”
魏盼用手给沈校予的脑袋上揉了揉:“最后一题。”
三个脑袋凑到一起,数学课代表看了看:“我也不会。”
正说着,沈校予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
郑奕航拿着他的东西站在她身后:“换回来吧,你同桌回来了,他嫌我烦。”
沈校予朝着自己座位那边看,果不其然看见了边昼,听见郑奕航的话,沈校予有点纳闷,难道郑奕航比自己话还多?但又有点遗憾,没有想到这么久过去了自己还没有让边昼脱敏。
为防止边昼去陈芳那里“参自己一本”,沈校予只好灰溜溜地换回自己的位置了。
沈校予猫着腰跑回去,注意到边昼视线跟随着自己,她开口满是谀词:“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天这么黑,一个人走路可要注意安全啊。”
“没有你刚从那么远的位置回来那么危险。”边昼翻开数学考卷。
沈校予临危不乱,表情依旧:“你晚自习不在教室,留我一个人坐在这里,我好害怕的。”
边昼审视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认真:“刚撞的一下把脑子撞坏了?”
“对啊,所以这道数学题写不出来,你教教我。”
大约是渐渐熟了起来,沈校予向他请教也变得愈发不客气。
边昼本来就打算给她讲题目,数学考卷已经拿出来了,他拿出草稿本和笔,自己写了一遍后理了理思路才给沈校予讲。
沈校予不笨,讲了一个大概她思绪就通了。
“会了会了。”沈校予恍然大悟原来她和魏盼是没转过弯来,难怪解不出来。
“看来脑子还没报废。”边昼欣慰地点了点头。
习惯了他这样说话,沈校予开始解题,也像是刚才和魏盼坐在一起写作业一样她随口一说:“你
最近好忙啊。”
边昼意外地接了话:“下学期就好了。”
沈校予:“那你大学也是会选择生物相关的专业吗?”
边昼回答简短:“嗯。”
沈校予:“洵川大学的生物系就非常厉害,你到时候选这所学校吗?”
“你呢?”边昼不答反问。
“我?”沈校予其实不知道,很多人建议她也学口腔医学,毕竟家里有牙医,父辈的资源能让她少走不少弯路,但她自己好像没有明确的目标和想法,“我也不知道,小时候过家家的时候我都没有想过自己要成为什么职业。”
边昼又问:“作文里也没写过?”
沈校予摇头:“小时候参加过专门辅导作文的培训班,那不是我的理想,那是分数。”
聊着聊着,沈校予的数学题也写完了。
等回到宿舍,沈校予也忘记了边昼没有回答自己先前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