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完外卖,边昼便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丢到一旁,窸窸窣窣一阵响动,钻进了被窝。沈校予觉得好笑,但自己这么光着腿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把被子扯回来。
明明知道马上要做什么、先前两个人也格外得亲密,可这会儿两个人平躺在床上谁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天花板上的灯好像比任何时候都有些刺眼,边昼手背搭在眼睛上,看起来整个人都很僵硬。
“你不会要睡觉了吧?”沈校予忍不住凑近看他,妄图往手背和脸颊的缝隙间好好看看他是不是眼皮都闭起来了。
边昼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解释自己现在的状况,又觉得她不说是学生物的,就是一般人也有常识,肯定知道他现在睡不着:“没有。”
边昼没敢看她,只觉得旁边的人发出一些细小的动静,随后他听见灯被关掉的声音,但接着又是几下灯控开关被按响的声音。
沈校予凑过去:“你是不是特别害羞啊?那我看不见你了,你胆子大点嘛,感觉像是我急不可耐似的。”
边昼这才放下手,房间里的大灯被关掉了,只留下镶嵌在天花板吊顶里面的一圈鹅黄色灯带发出微弱的光。
借着昏暗的灯光作掩护,边昼这才说:“但我还真是没有想到你居然……居然这么直白。高中的时候我每次都觉得自己给了你很多暗示,但是一概都是对牛弹琴。”
“那时候我又不知道你喜欢我,我现在这样是因为我知道你很喜欢我。”沈校予翻了个身滚到他怀里。
边昼看着她,五感所接收到的信息全部都是她,而集中处理这些信息的大脑频频对他发来刺激的警告。
“那你呢,你对我呢?”
即便房间里开了昏暗的灯,沈校予还是看不见边昼,整个房间于她而言就是一片漆黑。
“我也喜欢你,是比某些蛋白质还要具有更长期的稳定性。”沈校予说完,嘴巴便被堵住。
他几乎出于本能地翻身压在上面,胳膊撑在沈校予头边的枕头上,明明一切都在失控,可他仍存着半分理智,将她的头发拢到一边,避免被他的胳膊压到弄疼她。
他身上甘冽清新的茶香味似乎不复存在,那散发的气味信息似乎带着天然的诱导成分,让沈校予这个第一次和人如此亲昵没有经验身体也能做出反应。
他们相互掠夺,如同争夺着对方呼吸的最后一口气一般。
他的头慢慢往下,他如同一个小气吝啬的人一般收回了给沈校予当睡衣的那件短袖。
门铃被按响。
他去去就回了。
他们拥抱着,他把脑袋埋在沈校予的脖颈里,嗅着那股淡淡的说不上来是什么香味的独属于沈校予的味道。
那是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手擦过她细滑的皮肤,他甚至不敢在她四肢上用力,可他没法再忍耐。
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他们开始亲吻,他的动作很慢,但很重。
“沈校予,你把我关在你的房子里好不好,每天给我一颗药,你要求我每天都要说爱你,不然就不给我饭吃。可不可以永远只有我一个人?可不可以只爱我一个人?”
他像是迷情意乱时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才说出这样的话。
沈校予头脑昏涨,一些声音几乎没有意识地就从她的唇齿之间溢出,像是捣药杵在捣碎药物,可又有些不成章法。
她搂住他的脖子,手指插出他的发丝。
她看不清,所以不知道后面边昼换了几个。
“王八蛋。”沈校予踢他,“你这么饥渴,你前面装什么纯情啊?”
“你之前那么伶牙俐齿,我以为你嘴巴都硬。”他笑,刺激完她又压下身过去寻她的唇,“我其实心里想着被你折磨,我想你掐着我的脖子,强制我。不允许我拒绝,告诉我,我只能属于你。”
弃绝自由意志,这是莫拉维贾拉鲁丁鲁米所说的爱。
也是他的爱。
沈校予心头一颤,原来他玩这么大。
可在听见他这样的诉求,她兀得又有些心疼,大约他真的是病了。
想着,沈校予没有挪开自己轻踹他胸口的脚,这次她微微发力,让他倒回床上,她“翻身上马”。
如他说的,她纤细的手攀上他的脖子,她五指微微收紧,她听见他出于求生一般地加快呼吸。
那呼吸声变重变沉,她没有什么经验,很快就松开手,俯下身。
发丝有一些落在边昼的脸颊上:“你只能喜欢我,你如果喜欢上别人我就把你……”
第一次“放狠话”的沈校予显然不善此道,在脑子里想着要说的话,讲话磕磕绊绊的。
“我会把你的心挖出来,我会砍下你的头颅,用它插满玫瑰。”
她说着,感受到他的失控。
手臂桎梏住她的腰,他被这些话刺激,却甘愿要这狂热至极的折磨。
一波又一波的酥麻感冲击着四肢百骸。
注满水的气球被顽劣地孩童一脚踩爆,她像是害怕似的身体战栗。沈校予随即倒在他怀里,浑身都是汗:“喜欢吗?”
“嗯。”
他喘着气,迷恋着这一刻的温存。
但还是翻了个身,先离开。下床拿了包纸巾放在枕头边:“要重新冲个澡吗?”
“要。”沈校予缓了缓,慢慢支起身。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沈校予摇头,她没觉得浑身酸痛,只是有点无力,这种无力和平时劳累的感觉又不一样,她说不上来。
“但你真能装,那次在临湖交流会你在我房间睡着,我还以为你表里如一呢。”
说起那次,沈校予听见边昼的笑声:“那次我也是今天这么想的,我想勾引你,让你主动,可你……唉,柳下惠,不为所动。我只能自我安慰,你没有赶我走是对我有好感,但你没占我便宜可能又对我没意思,一边失望一边开心。”
沈校予捡起短袖穿上:“懂了,我知道以后和你怎么玩了。”
边昼气息稍微平稳了一些,他先去外面开灯,毕竟她有点盲。
趁着沈校予去洗澡,他把房间的四件套换了,又倒了杯水放在床头给沈校予喝。
沈校予冲完澡,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边昼什么时候在自己旁边躺下得也不知道,一觉睡到平时的闹钟响,房间里沉淀了一晚上的旖旎气氛减弱。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腿搭在边昼身上,他的生物钟似乎也难得失灵了,抱着她还睡得很沉。
沈校予想要起身寻找手机,可边昼抱得实在是有点紧了。
她喊他名字,他没回应。
她轻轻推他,他也没醒。
沈校予这下明白,他八成是装的。
于是她干脆伸手去摸他的腹肌,张嘴照着他脖子咬下去,身体的反应可比他这个人诚实多了。
“响一会儿就会停的。”边昼没法继续装睡了,刚睡醒的人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
他没有赖床的习惯,但今天是个例外。
“闹钟必须要按掉,不然五分钟响一次。”沈校予不放弃,继续推搡着他。
边昼这才不情愿地起身找手机,将闹钟关掉,沈校予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束手束脚地抱住。
“你好先生,请问我犯了什么罪,需要被如此监禁?我要找我的律师,谢谢。”沈校予感觉自己仅剩一个脑袋还能自由转动。
“我就是律师,你有什么诉求你说吧。”边昼没松手。
沈校予被逗笑了:“律师先生,我是兔女郎戴帽子,冤啊。我申请重判。”
边昼昧着良心说:“申诉失败。”
沈校予只好就这样闭眼,她反正感觉自己这样也能睡。
边昼笑:“请结算一下律师费。”
“没钱。”这下轮到沈校予学他了,闭眼装睡。
他的办法更可耻些,伸手去挠痒。
沈校予最怕痒,不出五秒钟就认输投降。一阵闹腾,擦出火花。
他伸长胳膊去够床头柜的外卖袋子,还有。
“天都亮了。”沈校予瞪他以示警告。
“对啊,天亮起来了所以便于行动啊。”边昼言之凿凿,“沈校予你是学生物的,你难道不知道人类不是夜行动物?”
沈校予闻言,突然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人类没有像老鼠和猫头鹰那么多的视杆细胞,褪黑激素的分泌也是在夜间增加,大脑的视交叉上核在调控时倾向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
大脑中收搜出来的知识刚整理出来就被打断了。
“唔——”
她抱住边昼,四肢环抱住他,虽然很舒服,但是她意识到自己被带跑偏了:“但是会迟到。”
“今天没课没组会。”
“但我这个月时长刷不满了。”沈校予坚守着那一点点理智。
“晚上我帮你打卡。”边昼脸埋进她发丝间,“别说话了,专心一点。”
……
原本今天就晚了,沈校予也不着急了,悠哉地洗澡洗头。
回实验室的路上她打了个电话给孟兰,让孟兰帮自己找一下单元楼下的门禁卡是不是落在医院里了。
孟兰果然很快就在沈校予放过包的地方找到了,沈校予原本以为这事结束了,结果孟兰疑惑。
“那你昨晚怎么上楼的?怎么回去睡觉的?”
第52章 二十一号实验情侣修炼手册(上)……
“有邻居啊,邻居正好上楼。”沈校予鲜少说谎,所以这会儿心虚得不行。
孟兰:“行,那如果外婆今天出院,等会儿我把钥匙给你送去实验室?”
沈校予:“你就放在门卫好了。”
比起对沈校予怎么上楼刨根究底,孟兰更愿意将口舌费在好好教育沈校予下次不能这样粗心大意上。
“你还是学生物的呢,粗心大意实验容易失败。”孟兰苦口婆心。
沈校予和边昼走进咖啡店,她指了指菜单上的燕麦拿铁,随后拿着手机继续和孟兰打马虎眼:“知道了知道了。”
“知错但屡教不改。”孟兰在电话那头叹气,“行了,等会儿医生要安排机器被你奶奶拍片了,先挂了。”
“行,结果出来你到时候发给我,我没回就是我在实验室。”沈校予这才挂了电话。
边昼已经点完单了:“阿姨说你了?”
边昼只知道她打电话去问钥匙在不在医院。
“就说我粗心大意呗。”沈校予放下手机,昨晚上有些没休息好,沈校予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身上累。
脑袋一歪,靠在边昼肩膀处。又踮起脚扬起下巴努力把脑袋搁在他肩上。
结果脚一软,沈校予差点体验到上吊是什么感觉。
肩膀上的重量出现又消失,边昼偏头看她:“是不舒服吗?”
“少黄鼠狼拜年。”沈校予说着打个哈欠,“就是有点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
说完,她发现边昼耳朵红了。
她还真是有些搞不懂他了,嘴上单纯纯情,做出来的行为却偏执变态。
这家店的咖啡出餐很快,他们的咖啡也好了。
穿过马路,对面就是朝海街的实验大楼了。
沈校予插上吸管,一口气喝了大半杯,人不知道是被咖啡刺激清醒的还是被咖啡里的冰块冰醒的。
今天关睿不在,担惊受怕但行动上却不慌不忙地迟到着的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两个人换了衣服进实验室。
艾青颖正跪在仪器前,嘴里念叨着“宝贝”“亲爱的”“快快长大”。
完全没注意到一起走进来的两人。
等她回过神来,沈校予和边昼已经在做实验了。
“你俩今天怎么都迟到了?”艾青颖好奇。
沈校予眼神天真,又带了点戏谑地看向边昼:“你居然也迟到了。”
边昼真想给她的反应和脑子鼓掌。沈校予自认为自己发挥得特别好,只是可惜边昼没接住戏,但好在艾青颖没怀疑,反正边昼在实验室里的人设就是话少内卷。
“来得晚也好,反正今天关睿没在。”艾青颖安慰她,顺道提了一句,“对了,关教授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和师姑那个研三学生在江景饭店见一面。”
沈校予真想用手捂住艾青颖的嘴,她下意识看向边昼,他也在看她,眼睛微微眯着,满是警告。
艾青颖还处在江景饭店的诱惑中:“其实我最近吃的还不错,要不等我们什么时候穷了没钱花了,要改善伙食的时候见一见?”
“师姑的学生都不怎么好看。”沈校予摇头拒绝。
艾青颖咋舌:“饭好吃不就好了。”
“我不爱吃江景饭店了。”沈校予说出违心的话。
艾青颖闻言拿起不远处的烧杯和搅拌棒,沾了点里面的蒸馏水,像是菩萨拿着玉净瓶施法似的:“退退退,我不管你是什么牛马蛇神快点从我师妹的身上下来。”
毕竟是开玩笑,艾青颖洒了一点水就准备收手了,否则玩笑开过头容易伤感情。
正准备收手,一条胳膊已经挡了过来,艾青颖顺着胳膊看过去,对上边昼那双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睛,又看了看沈校予,挑了挑眉,口罩下的表情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精彩。
将烧杯放到一旁,她撤退:“哎呀,我实验还没做完,溜了溜了。 ”
人在面对八卦的时候嗅觉都是格外灵敏的,沈校予知道艾青颖肯定是猜到了什么,但她也没有特意解释,视线落到刚刚伸手帮自己挡水的边昼身上。
不否认,也是给他的安全感。
沈校予朝他笑,口罩外的眼睛弯弯的:“赶紧做实验。”
外婆住院前他们刚改进了实验,可今天跑完数据,他们发现并不是先前猜测的那样。
“可能是父鼠精浆成分有问题。”边昼很淡定地接受了实验有一次失败的结果。
饥饿感迫使沈校予抬头去看时间,果然快六点了,她饿得不行。
做了一整天实验,实验数据还全部都偏离,心情低落,但食欲依旧振奋。虽然今天解剖了老鼠,看了大半天的器官切片,但是沈校予还是吃得下晚饭。
恶心反胃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两个人点了外卖,预备今天在实验室待久一些。
从实验室里出现沈校予看手机才知道外婆检查出来的结果很好,所以已经出院了,孟兰开车回家的时候顺道把她落下的要是放在了大楼楼下的门卫处,提醒沈校予尽快去拿回来。
实验大楼旁边的外卖送得很快,两个人吃完后把垃圾丢到楼梯间的垃圾桶里。
茶水间就在不远处,沈校予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水流声放空了沈校予的脑袋,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忘记让你下楼取外卖的时候顺便帮我把钥匙带上来了。”
“所以你今晚不去我那里了?”边昼站在旁边看她泡茶,他不太喜欢进实验室前喝太多水。
听起来是很简单的邀请,但是沈校予感觉这一切没有那么简单,脑袋里在响警铃:“网上不是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岁只能晚上盖着被子纯聊天吗?”
边昼明显不服,但脑子里分析着自己反驳和假意承认两者之中沈校予去自己那里更高的一种可能性选择:“那你晚上要和我聊天吗?你不是爱讲话吗?我可以陪你聊天。”
“手机上也可以聊天,你太会骗人了。”沈校予坚决不上当。
“那我们语音聊天睡觉可以吗?”他像是久等了一样提出这一条件。
沈校予后知后觉自己还是上当了,拆屋效应还是真是被这个人用的信手拈来。
有点不爽自己被算计了,沈校予菜菜的,但决定挑衅:“语音聊天多无聊啊,掐不了你脖子让你爽,要不我现在补上。”
颇有一种“大郎起来吃药的”阴谋在其中,边昼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双手抱臂看着沈校予,大脑习惯性地开始拆解沈校予的话。
看着她撸起袖子,暧昧气氛全然被打破,但他也不躲,反而笑盈盈地看着沈校予走过来,还偏了偏脑袋,露出一截脖颈。
虎口碰到他凸起的喉结,大动脉贴着她柔软的掌心在跳动,气管是那么脆弱地暴露在她眼前。他好似把生死都交到了她手里。
边昼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慢慢闭上眼:“用力,沈校予。”
“你和心理医生聊过吗?”沈校予还有点不敢下手,“这对吗?”
“没事的。”他伸手,将手心按在沈校予的手背上,借着她的手用力,语气满是恳求,“亲一下好吗?”
这段时间他一点点颠覆他在沈校予认知里那个强大冷面毒舌的形象,可他展露的脆弱却让人更加着迷。
望着他的眼睛,沈校予一时沉沦,就在自己要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茶水间的门咔哒一声打开-
柯拓习惯了在生物实验室里连轴转的感觉,明天是周末,他其实可以现在就回去,可如果再花一点时间跑完蛋白胶,他就能得到一张完美的图,在周一组会拿出来。
明天可以晚点起床,多睡一会儿,睡觉似乎成了他给自己放的假了。
遇上学术交流会那就是年假。
他准备去茶水间倒杯咖啡,再奋斗五个小时,一打开门,茶水间里真热闹,有人,还不止一个人。
画面也是精彩,一个人在掐着另一个人的脖子。
睡意一瞬间像是被炮轰了,柯拓清醒了。
“打架啊?”柯拓走过去,抬手想劝架,“不至于不至于,上一个打架的实验经费都被砍了,天天代课还债,你们也想是不是?”
他这命苦的兄弟啊,没出生时差点被打了,小时候父母感情出问题,长大后对他疼爱有加的哥哥捅伤了亲妈坐牢,而他直接得了心理疾病要吃药。
现在又被自己喜欢的女生掐脖子,这是什么品种的苦瓜?
沈校予松开手,果然不能在外面这么玩。
柯拓见沈校予松手了,松了一口气,挤到两个人中间,用自己的肉体凡胎挡住他们看似一触即发的战争:“对对对,冷静。多大点事情非要动手?和平,和平!现在我们手拉手,做好朋友。”
沈校予借坡下驴:“今天放你一马。”
目送着沈校予拿着茶杯走了,柯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你们两个实验失败所以大打出手?”
“谢谢你,不然我还真是差点就死了。”边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没让自己生气。差一点就爽到了,烦。
柯拓觉得这话阴阳怪气的,但还是接了句:“不客气。”
边昼见他没听出自己的意思,他忍不住透出来:“我和沈校予在一起了。”
“……”柯拓看着他,“你是被掐窒息临死前出幻觉了吗?”
第53章 二十二号实验情侣修炼手册(中)……
沈校予在听见边昼转述的柯拓的话时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哈,他真的这么说?”笑得她眼角都沁出一点点眼泪。
两个人出实验大楼,夜黑风高的,她的笑声如果被人听见多少有点瘆人。
边昼被她挽着,一边听着她的嘲笑一边留意着路面的不平,他总能先一步踢走有可能会绊住她的障碍物。
“对啊。”边昼晃了晃她的胳膊,怕她笑得喘不过气,他提醒,“别笑了,小心短暂性气管阻塞。”
沈校予收起笑容,但闭上嘴巴还是漏出几声笑声:“没关系,他会接受的。学生物的人心理承受能力都强,毕竟做实验会推到重来好几次,心态差点的早就疯掉了。”
边昼闻言轻哼了一声:“你倒是关心他,不应该关心关心我,然后再安慰两句?”
沈校予把手搭在耳朵边:“让我听听心碎的声音。”
说着沈校予松开挽住边昼的胳膊,手在黑暗里摩挲,指尖碰到他的卫衣,她熟门熟路地一阵乱摸,“没有听见心碎的声音,明明有某人得意的胜利的歌声。”
“是啊,和暗恋那么久的人在一起,怎么不算打了胜仗呢。我就是很得意,想和没人都炫耀。”边昼抓住沈校予的手,“但是我现在更想做的事情是把拎你回实验室,我要好好研究一下你长耳朵的手。”
可抓住沈校予的手,边昼发现很凉:“你手怎么这么冷?衣服穿少了?”
沈校予:“实验结束洗手消毒的。”
边昼做完实验也消毒洗手,但手远比她暖和多了。他抓紧沈校予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最
近天气越来越冷了,一入夜晚秋风瑟瑟,冷得人像是过冬。
沈校予另一条胳膊往旁边一伸,一把抱住边昼,借坡下驴:“哎呀,我是好冷的,所以我想吃个关东煮。”
“吃。”边昼笑,调转脚步方向,带着她朝还在营业的便利店走去。
沈校予脚步都轻盈了:“出发出发。”
便利店店门不大,店员正在清理烤肠机,钢丝球刷机器的声音,惹得听见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听见开门声,上岗培训时要求练成本能反应的“欢迎光临”在他们一只脚迈进便利店的瞬间同时响起。
“除了关东煮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边昼喜欢给沈校予花钱,那样的花费算**意的一种,可好像花光所有的钱都觉得不够。
“吃……”沈校予的视线在货架上逡巡,“布丁和薯片吧。”
他闻言便把货架上最后仅剩的三个布丁都买了,又拿了几袋薯片。
结账的时候,服务员告诉他们任意加十块钱可以换购,沈校予扫了两眼换购的物品没什么好吃的,正要回绝,她看见边昼从换购篮里拿走了一盒避孕/套。
沈校予戳了戳他,眼神警告。
店员经历多了,面不改色地给他们结账。
他也面不改色地付了钱,沈校予想自己不去他那里过夜的时间要从一星期变成一个月了。
回去路上他开车,沈校予坐在后座吃好喝好。
电瓶车从小门拐进小区,沈校予也吃完打了个饱嗝,边昼陪着她上楼,按下电梯。
和喜欢的人走一路,总会希望时间被无限拉长,边昼也不例外,从送到楼下,送进电梯,再到一起坐电梯上楼,送到家门口。
沈校予换了鞋进屋,正准备和站在门口的人说再见,可一回头就对上他含水一般的眼眸。
大事不好。
沈校予脑袋里有警铃作响,他不是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但那几乎从来都不是故意流露出来的,现在刻意极了。
脑袋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沈校予别上当,可心里又有点软,同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泛滥成灾。
边昼作势要关门:“我这就走,你先把门关上。”
“你先进电梯吧。”沈校予手扣着门板,让他留宿的话都快要在嘴巴边了。
他微微一笑,显得有些刻意的疲倦和寂寞:“好,我走了。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电梯门打开,鹅黄色的灯光从开合的门内漏出来。
沈校予最终还是叫住了他:“等一下。”
沈校予说着小跑回客厅,从抽屉里拿出楼下的门禁卡,这张卡是她备用的。
沈校予把门禁卡递给他:“拿着吧,如果哪次我下楼慢了你就开门上来。”
交托完,沈校予看见边昼脸上完全消失了的笑意就知道自己还是上当了。
他果然腹黑冷面依旧是边昼的底色。
沈校予有些羞赧有点生气:“你们玩战术的心都黑!”
他晃了晃门禁卡:“爱你,明天见。”
沈校予正要关门,倏地停了动作,表情意外:“这种话你居然也敢当面说了,之前海拉细胞都是发短信给我的。”
似乎是被沈校予勾起了什么害羞的回忆他立马走进电梯,想快点离开。
沈校予勾唇:“怎么说来着?我爱你像海拉细胞……哈哈哈哈”
电梯门关上了,边昼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电梯到了一楼,他感觉到手机一震,是沈校予发了语音消息过来。
边昼把语音点开,放到耳边听。伴着呼啸在自己耳边的风声边昼听见了听筒里传来的沈校予略带笑意的声音。
【沈校予】:我爱你像海拉细胞一样千载万岁穷宇尽宙永生不灭。
一点小小的报复,边昼拿着手机却笑了出来。
他抬头朝上看,一个脑袋正在厨房朝下看。
他挥了挥手,感觉她应该看不见自己,拿起手机打字。
【边昼】: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重新做实验。
发完消息,他又立马抬头。只见那脑袋还在,想了想,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拿着手机的晃了晃。
像是冲破黑色帷幕闪耀的一颗星星,而楼上朝下看的沈校予亲眼目睹了一颗星星的产生。
独属于她的星星。
【沈校予】:路上小心。
【沈校予】:明天见-
洗完澡回到房间,边昼正准备给沈校予打电话,这才收到边旭久违的消息。
房子已经找好了卖家,他想约个时间和边旭一起回去处理掉旧家具。
边昼想了想:“周日。”
“行。”
兄弟两个没再多说什么,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周日那天边昼一大早就到了曾经住的房子,院子里杂草丛生,这套房子还是边城当年买的,墙面看着老旧,边昼也没有过问卖了多少钱。
一段时间没见边旭,他看着却没有刚出狱那段时间精气神好,可能是作息有些不规律。
“在外面住的还习惯吗?”
边旭听着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只会喊哥哥的人如今也变成小大人的模样对他关心,有些忍俊不禁:“挺好的。”
边昼伸手捏了捏边旭的胳膊:“看着好像瘦了。”
“从头去学怎么开店,有点像是高考那时候废寝忘食了。”边旭笑了笑,妄图让边昼不再担心,“放心吧,我都三十岁了,能照顾好自己的。”
边昼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地面上铺着灰,因为中介带买家来看过房子,地面上被踩出一排脚印。
家里的布局没有任何变化,时间似乎在这个家里按下了暂停键,空气中已经闻不见当初的血腥味了,那块地毯已经被处理掉,嗅一嗅鼻子便泛痒。挡灰的白布上已经落满了厚厚的灰尘,边旭看着那一片白,忽得觉得这家里像是灵堂一般的布置。
不过,何尝不是他人生的灵堂呢,他人生不过走了三分之一,却已经办了葬礼。
楼上的卧室里一切如初,书架上的书早就泛黄了,空气中都是淡淡的霉味。边昼伸手拉开窗帘,窗台里蜷缩着一直飞蛾的尸体,不知道死了多久,没人知道。
这里很多东西边昼都不准备再要了,包括几年前的衣服、桌椅和床。
他简单收拾了一些照片和回忆物件后边昼走到边旭的房间门口,他正在翻看书架上的书,好几年没看过的文字,那些知识却还深深地烙印在边旭的脑袋里,他大学学的是金融,如果没有那场变故,边昼不敢想象边旭的未来会有多光明灿烂。
脚步声让专心看书的边旭收起看书的视线,他装作对书本没有兴趣的样子,随手丢回满是灰尘的书桌上:“你都整理完了?”
“嗯,没多少东西。”边昼假装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要帮忙吗?”
边旭摇头:“我也没有多少东西了,你下午如果还有事就先走吧,我来等回收的人。”
原本边昼没事,但看着被书本扬起的细小灰尘还在空气中上下飞舞,现下他有一个着急想要去联络的人。
从房子里出来,边昼第一时间就给应拭雪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通,他却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不喜欢和别人打电话,但回头望着那栋他离开的时间都快要超过居住时间的房子,想到边旭,他为自己唐突打电话来而道歉。
“你可以把你收集我哥资料之后编写的论文给我吗?”从小都是边旭在照顾他,而这次他想帮一把边旭,“他不应该被蒙尘,我想替他争取一下。”
如果说明缘由有比较权威的论文作为支撑,或许……他可以去公司求职不必从事宠物行业,或许可以回到他大学的专业上工作学习。
表明打电话的原因后,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应拭雪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好,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