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春天,木兔光太郎如期毕业。
在大学期间,不少职业球队的经理向他抛出橄榄枝,但他最终选择了MSBY黑狼。
一个是MSBY黑狼俱乐部在东京,第二是在这些俱乐部之中,MSBY的实力最强。
同年,望月佑子升上大四,学分已经修满,开始到处跟报社奔波实习,已经半只脚踏入社会。
即便是名校出来的学生,但在实习时,也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实习生。
同事不想干的工作她来,不想跑的报道她去。这么一圈逛下来,实习只是刚开始第一个月,望月佑子就变黑变瘦了不少。
而在另一边,站在职业排球赛场上的木兔光太郎依旧闪闪发光。
在高中时期就已经小有名气,等他站在职业赛场上时,人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毕竟,球技好、身材好、长相优越、性格讨喜,没有理由不会吸引目光,成为炙手可热的球场新星。
在木兔大四下学期黏黏糊糊的日子一闪而过,两个人又回到以往的相处模式。
甚至比以前见面的频率还要少,每周周日的见面都很难保证。
此时,东京国立竞技场,休息室内。
脚步与衣柜开合的声音不断响起,已经换好队服的木兔倚在墙边,抿嘴
低头看着手机。
仔细一看,黑色低调的手机上,挂着一个极其不相配的猫咪挂件,正在晃来晃去。
宫侑已经换完衣服,正在拿着发胶打理发型,坏心眼地打趣道:
“欸?没想到我们队的主攻手,居然会用这么可爱的挂件。”
木兔立马抬眼,神情真挚:“是吧?是吧?我也觉得超级可爱。”
宫侑:“……。”
有时候和傻子说话还挺累的。
顿时,旁边已经习惯两人相处模式的队友乐出声,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腰。
宫侑忍不住握拳,牙根直痒痒。
自从这个家伙来到MSBY之后,就不停抢自己风头,这口恶气怎么能咽的下去!
于是,坏心眼的黄毛狐狸继续嘲讽:“我是没想到,木兔君会变得这么可爱呢,赛场上会不会也受影响呢?”
“这个你就放心好了,”木兔没听懂弦外之音,语气依旧真诚,“挂件是我女朋友送我的,不是我自己挑的啦。”
“……”宫侑握拳,嘴角开始抽搐。
这家伙故意的吗?
刚入队没几个月的新人看到这个情景一脸茫然,被知道内情老人拉到旁边科普。
当时木兔刚入队,宫侑就知道两个人相性不合,单方面明争暗斗好几个月,并坚持认为自己处于上风。
结果,偶然发现木兔的手机壁纸是和望月佑子的合照。
高中曾经暗恋过的女生是死对头的女朋友,宫侑愤怒地在队内宿舍抱着枕头干嚎了好几天。
偏偏,木兔没有注意到这个陈年往事,有空的时候会在队里黏黏糊糊地打电话,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有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对了,小侑侑你一直问这个,是不是想要这个挂件啊?”
刚才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木兔突然抬起头,语气开朗真诚地发问。
“我让我女朋友也送个给你啊?”
宫侑:“……。”
这家伙,好欠揍!
“才不要!!!比赛前一直看手机干什么!!能不能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啊?!”他愤怒地选择攻击敌人其他地方。
“啊……哦,抱歉。”木兔关掉手机,有点委屈,“我是在发消息给我女朋友,她今天要来看我打比赛来着。”
宫侑的眼皮开始疯狂抽动。
“吵死了!!!显摆什么嘛!”
气急败坏的黄毛狐狸留下一个愤怒的背影,留大猫头鹰在原地一脸茫然。
“他是怎么了?”木兔眨眨豆豆眼,转头问其他队友们。
围观全程的队友们集体抬头望天,也一脸纯良地表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了防止木兔再三追问,有人故意岔开话题:“你女朋友到时候坐哪呀?”
“我有给她靠前排的票,但是她似乎还在外面实习,一直没有回我的消息。”
说到这里,木兔又有些委屈地撅起嘴。
“哎呀,人家也是有正事要忙,一会儿没回消息很正常啦。”
“作为一个男人,要学懂事,学会体贴,这样女人才会非你不可。”
队友连拍木兔的肩膀,开始循循善诱,生怕他们的主攻手在赛前又进入消极模式。
木兔光太郎点点头,若有所思。
比赛即将开始,球队成员跟在吉祥物身后,牵着球童们入场,一边向热络的球迷挥手打招呼。
木兔侧头,靠前的位置几乎坐满了人,但给望月佑子留的位置没有坐人。
很快,哨音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
………
“恭喜MSBY黑狼拿下本次胜利!!啊呀……这个赛季一口气拿下三连胜,还真是不容小觑啊。”
“不过,关东制药作为新晋的V1球队,也没必要太过灰心,失败的磨砺也是必要的。”
解说席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整个会场,比赛已经结束,两名解说开始一来一回总结起球场的局势。
“MSBY黑狼能如此势如破竹,还是离不开强力新人的加入啊。”
“毕竟是木兔嘛,大学联赛就开始活跃的王牌主攻手,也是现役奥林匹克赛事的候选队员,实力肯定不容小觑。他可是MSBY黑狼当之无愧的MVP。”
听着解说们的局末分析,球迷们在赛场上喊着木兔名字变得越来越大。
按照以往,听到别人夸奖自己、大声呼唤自己名字,木兔都会表现得无比开心雀跃。
可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安静了许多。
他侧目看向观众席,目光锁定在前排的VIP坐席。
直到比赛结束,特地预留好的位置依旧空空如也。那个位置是他特地求了经理好久,自掏腰包加价,再经过精心计算锁定的好位置。
嗯,毕竟看球也要讲角度,这是数学白痴燃尽自己所有脑细胞,计算出来不管在哪都能欣赏到自己英姿的好位置。
但是一场比赛下来,喜欢的女孩却似乎没有来光临。
金黄色瞳孔中的光芒暗淡下来,他背过身去,拿起马克笔开始逐个给排队的球迷签名。
但还是有点心不在焉。
望月说今天才结束实习,工作地点有点偏僻,但赶来看比赛应该没有问题。
可能是工作上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吧?虽然没来看比赛有点失落……但是要懂事!!要体贴!!这样望月才能喜欢自己一辈子!
木兔光太郎很快哄好了自己,捏着马克笔的手更加有劲,签名速度越来越快。
突然,身侧传来异样的响动,淡淡的鱼腥味在鼻尖萦绕。
“什么味道啊?好臭!”
在前排观众席里,有人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出声抱怨,周边目光纷纷锁在站着的女孩身上。
那个女孩穿着打扮朴素,低低地束了一个马尾,身上却脏兮兮的,周身散发着刺鼻的鱼腥味。
望月佑子面露难色,只能低声道歉。
这几天跟着报社里的前辈去调查海鲜市场,虽然拿到了资料,但也正好在撤退的时候被逮个正着。
结果就被鱼贩们结结实实问候了一下,闹到警察来才结束,所以比赛已经结束才姗姗来迟。
“能不能好好收拾一下,再来公共场合啊!”
望月佑子向着其他人躬身道歉,听到有人在低声抱怨。
这时,场地的保安也赶了过来,要求她出示门票。
一般入场都不会查票,更别提比赛都已经结束,这个情况只能是怀疑她逃票。
远远地,最开始出声抱怨的球迷正捏着鼻子,嫌弃地放下手机。
望月佑子有些尴尬地摸向口袋,脑中突然一白,无措地停下手中的动作。
票不见了。
这个口袋很浅,检完票后就随便一塞,急匆匆往场地里赶。
估计是那个时候跑动时弄掉的吧?但现在这个情况可真是有口说不出……
“那个……我的票好像弄丢了。”
手缓缓从口袋缩出,望月佑子面露尴尬,向着对面解释。
“果然是逃票进来的!”保
安原本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那你跟我们来一趟。”
二话不说,就要带着她往赛场外走。
望月佑子刚想解释,突然,一道安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她是我爱人,是我请她过来看比赛的,票也是我给她的,你们后台查应该会有验票记录。”
木兔扒开人群,笔直牵起那双沾满奇怪气味,看起来有点脏兮兮的手。
赛场上的明星选手没有一点犹豫和嫌弃,坚定地站在看起来邋里邋遢,像是逃票进来的女孩面前,没有一丝犹豫牵起她的手。
“我有点事先跑了!签名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木兔单手翻过栏板,向着一脸茫然的签名的球迷挥手,“回去发邮件给我,或者和经理说,我会签好了寄给你们的!”
“我会寄特快专递的!!”他特地补充。
“诶?”望月佑子刚想问为什么不先签完名。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要飞了起来。
耀眼夺目的球场大明星,牵着一个浑身鱼腥味的女孩,当着全场人的面头也不回地冲出体育馆。
“队长!!经理!!教练!!”宫侑在后面咆哮,“木兔那个傻子跑了啊啊啊!!”
等待签名的球迷和其他队员,都一脸茫然地凝视着远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
额头青筋直跳,教练立马掏出手机,想要用夺命连环call召回已经飞走的猫头鹰。
但一直默不作声的明暗修吾却摁下了教练的手。
“木兔虽然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但大事上从来都没有犯过什么错。”
“所以就原谅他一次吧。这可能是他未来人生几十年最重要的事了。”
在赛场上打磨数年的队长周身散发着稳重的气息,却出乎意料地包庇了后辈过于孩子气的行为。
“啊?什么事?”在场所有人一愣。
“你们没看到他把戒指带到了更衣室吗?”
明暗修吾微笑,看着教练的脸色慢慢转变,随后转身面向等待签名的球迷们。
他本来想向他们讨论补偿方案,却没想到已经有人提前站在那里。
宫侑一支马克笔签名签到飞起,以一己之力签了两队人,经理在旁边登记没拿到签名球迷的信息。
“我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似乎是察觉到明暗修吾的眼神,宫侑直接用关西腔回答,声音坦坦荡荡,仿佛是百年前穿着草鞋行侠仗义的浪人。
……
………
木兔拉着望月佑子,在东京的街道上狂奔,周围路人纷纷侧目。
现在正是樱花开的季节,鲜艳的花瓣打着旋儿飘落,落在沥青路上、落在路人的头上、落进少年少女的心里。
“木兔学长,为什么不忙完了再走啊?”
望月佑子一直被他牵着跑,好不容易缓一口气,才说出心中的疑问。
当时还有人在等着要签名呢。
“说起来,挺对不起过来找我的球迷的……只能加倍补偿和道歉了。”木兔说,突然下定决心。
“如果他们不原谅我的话,我就只能录下跪视频再道歉了!”
说到这里,木兔很有朝气的朝天发又软趴趴地塌下来,表情心虚。
万一下跪还不原谅怎么办?!那要切腹吗?
望月佑子觉得这倒是不会。
在网络上也有偷偷围观过木兔的粉丝,和他们推的人一样,都是一群很好很阳光的人。
好好解释一下原因,对面应该是会理解的。
“不过,木兔学长为什么非要着急走啊?”望月佑子又把话题绕了回去。
说到这里,木兔原本心虚的表情缓缓变得正经,伸手将她鬓边的发丝别到耳后。
“就是……不太想让你一个人留在那里。”
“因为望月是一个很爱漂亮的人,每天都希望自己是最漂亮的样子出现在别人眼里。”
要以往弄得这么狼狈,她肯定不会出现在公共场合,爱干净的小猫肯定是要把自己舔干净了才能出去见人。
但是因为之前的约定,她还是来了。
金黄色瞳孔闪烁着认真又坚定的眼神,宽厚炙热的大掌缓缓抚上她的脸庞。
“所以,我想得赶紧带你走。”
盯着眼前人真挚的神情,望月佑子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低下头捧着他的手,带着一点点鼻音。
“那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一阵微风吹过,淡粉色的樱花香气驱散酸涩难闻的味道,无数樱花花瓣从天而降。
“你看那里!”木兔向上一指。
望月佑子顺着指尖仰头,茂密的樱花团簇在一起,其中有一颗树长得最高最壮,树干上带着浅浅的十字疤痕。
“编号10529路灯后面左数的第三棵樱花树已经长成大树啦,你现在能考虑和我结婚了吗?”
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也有了答案,但是望月佑子还是没想到当年一句忽悠人的话,能被他记到现在。
她顿时有点慌张。
“现在结婚会不会太早了?我也才刚满22岁欸。”
微风再起,铺在地面的樱花花瓣在扫过脚踝,木兔认真地摇摇头。
“一点都不早了!我十七岁就决定和你结婚了,可是等了整整六年。”
为了让这颗树赶紧长大,还天天骚扰佐久早和饭纲帮忙浇水施肥。
嗯……总而言之,十七岁就认定的妻子,到现在也没有想要改变的意思!甚至这个想法还变得无比坚定。
说完,木兔从口袋里变出一枚戒指,像脑中无数次预演一样,缓缓单膝下跪。
“所以,可以答应我的求婚吗?”
金黄色瞳孔向上看去,仿佛世界存在第二个太阳,炙热又耀眼,犹如不灭的日轮。
……
……
2032年,奥林匹克选手、一直效力于MSBY黑狼职业选手木兔光太郎正式退役。
他在役期间,一度被后人称为“妖怪的世代”,被誉为日本排球的黄金时代。
在这期间,诸多优秀的选手打破排球被欧美垄断的格局,让亚洲人不再被排球这个力量与体格的王国抛下。
退役之后,面对数家职业俱乐部抛出的橄榄枝,最终选择回到母校执教。
原因无他,经过诸多对比,觉得回去母校执教的空闲时间会多一些。
因为女儿马上要成为一名小学生,为了不让又乖又可爱的女儿被拐走,老父亲决定要好好带着女儿。
有时上课,还会不顾学生嫌弃,特地显摆自己可爱的女儿。
但是,只要说起他的妻子,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表示想继续听下去了。
毕竟有一部分人也是看着他的比赛长大,对于当年23岁就英年早婚的木兔选手的对象,十分好奇。
等他半推半就,实际得意洋洋地说完之后,学生们大喊“老师你应该入赘”。
对此,木兔笑笑,不置可否。
在今年的4月20日,他和曾经的枭谷排球部成员久违地聚了聚。
现在这个时候,大家也有了各自的生活,能完完整整地聚一次实属不易。
结果到聚会中间,喝得正畅快的木兔突然咳嗽两声,打断欢乐的氛围。
“我的妻子的报道马上就要来了,请大家和我一起收看。”
木叶低声骂了句“臭显摆”,枭谷其他的大家愣了愣,不约而同说你还真是没变。
“大家不也没变嘛,还是一如既往地纵容我。”木兔笑着说。
所以,他自觉自己只有两个身份。
曾经赛场上普通的王牌已经退场,现在只是十七岁的春天许诺过,要认真地当一辈子她的丈夫。
以及,枭谷学院永远的Ace。
第172章 黑尾线1防火防盗防学长!
“黑尾,你退排球部了吗?”
天空一片碧蓝,多摩川河岸草坡荡起一片绿波,清濑灰二将一瓶水递给黑尾。
“嗯。”黑尾接过水,“所以才过来看灰二哥训练嘛。”
“欸——”清濑拉长音调,在他的身边坐下。
黑尾铁朗,筑波大学二年级生,就读于社会学院。目前因为退
部无所事事,前来给准备箱根驿传的清濑灰二帮忙。
“我是觉得怪意外的。”清濑灰二望天,“你毕竟之前那么喜欢排球。”
“喜欢吗……是过去的事了。”黑尾自嘲笑笑,“高中毕业后没有大学邀请,现在对它已经快没什么感觉了。”
“为什么?排球部里发生什么事了?”清濑直切重点。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灰二哥的眼睛。”黑尾装作不在意地耸耸肩,“也没发生什么吧,就是感觉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大学里的排球部不像是高中,严格意义上只能说是爱好者聚集地。爱好者聚集地并没有什么,只要有个能继续打球的地方就好。
可是最近,黑尾才发现整个部里似乎只有他是为了继续打球而来的。
大学的排球部说是排球部,实际上没有高中严格的界限,只要是爱好者男女都可以加入,部里的练习也是男女混合。
新部里有个和他一起入部的男生,他也打过春高,球技一等一的棒,不同于过来玩耍心态的部员,每天都和黑尾练习得认真。
可直到有一天,黑尾再邀请他一起练习的时候,对方却断然拒绝。
“不好意思啊,晚上要陪学妹。”那个男孩笑得和平常一样,但黑尾却感觉有东西已经开始变质。
“可是今天是部里的例行练习时间啊。”黑尾茫然地说。
“除了黑尾,部里这个没人在意的。而且我的目标已经完成啦。”
“什么目标?”
“黑尾你加部里不也是为了这个么?努力练习出帅气的样子,好泡泡漂亮学妹。”对方露出困惑的神情,把脚边的排球一踹。
排球骨碌碌滚出白线,慢悠悠撞到黑尾脚边,门口传来女孩娇憨的呼唤声。
“你要好好加油哦,我听说部里有好几个妹子对你芳心暗许呢。”男生轻浮地调笑着,转头应了一声门外的呼唤。
这时,新入部的女孩娇羞地扑进他的怀里,两个人甜蜜地依偎着,不再理会呆在原地的黑尾,一起走出体育馆。
那个时候,黑尾感觉自己手里的排球有千斤重,沉沉落地,在自己的心脏上砸出一个巨坑。
哔哔——!突如其来的哨音吸引了他们俩人的注意力。
“最后一圈啦!”望月佑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在他们的头顶响起。
“胜田妹妹没时间天天过来,有望月在可是帮大忙了。”
路边吹哨子的高马尾少女高高举起手,接二连三的跑者与她击掌,清濑灰二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将双手拢成喇叭,向后面喊:“研磨!要好好跑起来!”
在跑步行军的末尾,研磨扭曲地迈着小碎步前进,再仔细一瞧,有个和他相同跑姿的奇行种跟在后面。
两个人对跑步滔天的怨力,似乎马上就要化身成特级咒灵。
“孤爪阿姨真的那么放心把研磨交给我们吗?”清濑轻笑出声。
“这是为了研磨的健康着想。”黑尾看到幼驯染受难,也换上一幅幸灾乐祸的表情。
高考结束,孤爪研磨升入宽政大学,就读于金融学院。孤爪阿姨因为过于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加之又有个擅长跑步的学长,便也把他塞进田径队力当编外人员。
两个奇行种悠悠从他们身边飘过,蝉鸣嗡嗡,仿佛把这个夏天拉得无限长。
“羡慕吗?羡慕那些能继续打球的人。”清濑突然问。
黑尾铁朗愣在原地。
木兔、山本、夜久、佐久早……他们继续站在排球的舞台上,未来也会继续打球,向着最高的舞台进发。
但是他呢?似乎排球之旅困在最后的春高,那场垃圾场的决战。
不羡慕肯定是假的。可是黑尾很好地掩饰住眼中的落寞,装作不在意地耸肩。
“不羡慕啊。我现在对排球都没什么兴趣了。”
“是么?”清濑抬头仰天,“如果是真的那就好,不过,我想提醒你……”
“田径也好,排球也好,都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运动哦。”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好像有一根箭矢射进黑尾铁朗的心脏,周边的蝉鸣声消失,仿佛时间在此刻停止。
黑尾愣了好一会儿:“灰二哥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排球是个灰头土脸的运动吗?”
“黑尾,路在你的脚下,你要跑起来才知道。”清濑灰二微笑着,不置可否。
“你们在说什么呀?”
这时,望月佑子蹦蹦跳跳跑下来,高马尾随着步伐一晃一晃,她蹲在两个人的面前。
天气炎热,女孩子只穿了一条牛仔短裤,露出两条又白又直的长腿。跑过来时,黑尾异常僵硬地别过头去。
“黑尾君有点青春期的小烦恼,善良的学长正在帮忙答疑呢。”清濑看到忍不住笑,“是不是啊,黑尾君?”
“青春期的烦恼?什么什么?”望月佑子好奇地眨眨眼,表示自己也可以帮忙。
“哎呀,我们黑尾君也老大不小了,肯定想谈谈恋爱,拉拉小手啊。”清濑憋得肩膀直抖。
“黑尾学长有喜欢的人了?是谁是谁?”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望月佑子变成星星眼,好奇地凑到黑尾身边。
黑尾看到她凑过来,脸烧得更红更烫,被盯得受不了才大喊一声。
“我没有喜欢的人啊!”
“哦……”
望月佑子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刚才竖起来不存在的小猫尾巴也耷拉下去。
“对了灰二哥,暑假我不能来帮忙了,我得去做田野调查了。”她直接换了个话题。
“田野调查?去哪里?”
“去兵库,我已经和之前认识的一个学长联系好了,要在他们的村子里呆半个月。”望月佑子老老实实回答。
“到时候你住哪?”黑尾对莫名其妙的地方特别关心。
“住那个学长家,他说家里有空房间的。”望月佑子老老实实回答。
“那怎么行?!”黑尾突然跳起来,“你一个人去太不安全了,我也要去!”
“那个学长人很好的,不会有什么事的啊。”
望月佑子一脸茫然,不知道他在警惕什么。
“你听说过一句话没有?防火防盗防学长啊!”黑尾急得直龇牙。
“可黑尾学长你也是我学长啊……”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黑尾此刻却化身老妈子,态度无比强硬。
“我们黑尾君正苦恼着呢,你就当带着他出去玩吧。反正你们俩一个学校,假期一样长。”清濑看着两个人一来一回,脸上的笑意实在是憋不住。
望月佑子感觉莫名其妙:“那我等会儿问问那个学长,他家还有没有空房间。”
“不行,你现在就问!”黑尾莫名其妙地执着。
望月佑子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突发
恶疾,但拗不过对面,老老实实地掏出手机。
不过很快,对面就传来了回复的消息。
“黑尾学长,他说没问题。”
……
………。
七月份的兵库,烈日高悬,蝉鸣盛大,扑来的热浪几乎扭曲了空间。
一路奔波周转,还负责扛行李重任的黑尾汗如雨下,如果不是望月佑子在旁边,他几乎要蹲着像条哈巴狗一样吐舌头了。
这一路上,他们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都坐了个遍,最终停在已经废弃的公交站牌前。
“你的那个学长什么时候开车来接我们啊?”黑尾顿时酸不溜秋地发问。
“有田,有地,还有车,真是实力强大啊~”
面对酸气爆表的挪揄,望月佑子也不反驳,而是郑重点头。
“嗯,他确实很有实力。”
突然,远处传来刺耳的轰鸣声,一路尘土溅起,一个庞然大物飞速向他们冲来。
土黄色的尘雾将近有一人高,浓烟滚滚,黑尾忍不住咳嗽起来。
在旁边跟着咳嗽的望月佑子突然兴奋地大喊。
“北学长!”
这时,车轮卷起的尘雾缓缓散去,一辆炫酷的拖拉机停在他们面前,一个朴素农民打扮的年轻男人坐在驾驶室。
他缓缓摘下草帽,微笑着向望月佑子打招呼,随后淡声道。
“上来吧。”
第173章 黑尾线2兵库的夏天。
一辆炫酷的红色拖拉机停在路中间,发动机嗡嗡吐出灼热的黑烟。
北信介从驾驶室跳了下来。
“这位就是你说的高中时期的学长吧?”
他先和望月佑子寒暄了几句,目光才缓缓移向黑尾铁朗身上,一并伸出自己的手。
“你好,我叫北信介。”
此刻,黑尾铁朗热得像一条哈巴狗,黑色短袖湿漉漉贴在皮肤上,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北信介。
对方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恰好露出线条精壮的手臂,下半身又穿得合规合矩,神色平静淡然。
相较之下,衬得他倒像是只热的吐舌头的哈巴狗。
“黑尾铁朗。”
手直接拍向北信介的掌心,意味着一个简短的互相认识仪式完成。
“我们现在该怎么进村子……?”
黑尾铁朗接着问,在东京吹习惯空调的厚毛黑猫实在受不了兵库县又热又湿的夏天。
“大概坐拖拉机十五分钟就到我家了,你们可以先休息一下。”
北信介回答,帮着黑尾铁朗把行李放上拖拉机车斗,目光落在已经变得湿哒哒的黑色短袖。
“没办法,你们赶上最近最热的一天了。”
兵库的夏天潮湿闷热,麦田轻晃着波浪,骄傲的太阳不允许任何人仰头看它。
行李安置完毕,黑尾铁朗一抹头上渗出的汗珠,心说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虽然来之前有做好交通不便的预期,但没有想到这么不方便啊!
这时,驾驶室有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信介哥,他是谁啊?”
小孩子的关西腔黏黏糊糊,像是嘴里嚼着一团年糕,但看向黑尾铁朗的目光却充满着警惕和敌意。
“小铁,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北信介温声回复。
“我知道的!但是信介哥你当时不是说只有一个姐姐么?”
小孩子的爱憎非常明显,看向黑尾的眼神中的情绪无比直接,神情像是警惕的小狐狸。
黑尾铁朗被盯的莫名其妙,自觉没有惹到对方什么。
“这个哥哥也是一起过来的。”
摸摸小孩子的刺猬头,北信介转头露出微笑,向他们二人介绍。
“这孩子叫小铁,他最近因为腿出了一些问题,所以邻居阿姨托我照顾一段时间。”
黑尾铁朗凑近一看,驾驶室里果然放着一根拐杖。
眼睛倏地瞪大,小铁瞪他一眼,把拐杖直往自己的身后藏。
黑尾铁朗:“……”
不明白他踩到这小孩那根神经了。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驾驶室勉强可以容下三个人,有一个人得去车斗坐着。
北信介要开拖拉机,小朋友腿脚又不便,这两个人肯定不能到后面。说来说去,只能他们两个人出去一个。
望月佑子主动请缨:“让我坐后面吧!”
“多晒晒太阳,可以补钙。”她补充道,一副捡到好差事的得意表情。
可黑尾铁朗目光扫到望月佑子白皙修长的双腿,女孩子只顶了一顶草帽,出发前涂好的防晒霜估计早就被冲掉了。
然后,目光又落在北信介身上。
对方上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背心,线条精壮的双臂近乎接近古铜色,可背心下的皮肤却相对白皙。
黑尾铁朗立马联想了一下。
然后坚决地把望月佑子往驾驶室里塞。
“黑尾学长,为什么非要把我往里面塞啊?”
望月佑子想要挣扎,但却迫于体型差距,眼睁睁看着黑尾关上车门。
“你别管!”
黑尾单手翻进车斗坐下,随后敲敲驾驶室后座的玻璃,示意可以出发了。
嗡嗡一声,冷却下来的发动机开始重新运作,周边的景色开始移动起来。
白云下偶尔有几只鸟掠过,黑尾铁朗懒懒地倚在铁皮上,眼神逐渐放空。
嗯……其实他也蛮热的,不是很想再晒太阳了。
只是,他记得望月佑子好像很在意这方面的事情。
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很爱漂亮,之前高中时期夏天撵着他们到处跑的时候,无意间也晒黑了很多。
当时山本无意间一问,望月当场愣住,表明说着不在意,第二天顶着大太阳硬生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结果就是,当天因为她中暑,体能训练被迫中断。
更何况,研磨已经被晒得黑一块白一块了,再让望月佑子来个一模一样款式,别说是她本人,他自己也接受不了。
嗯!男人不怕黑也不怕晒太阳!
被太阳烤得游离眼神缓缓聚焦,黑尾铁朗在心中暗自握拳。
然后……一进房间后,他就趴在榻榻米上不愿意动弹。
冰凉的榻榻米缓缓被捂热,并有不断升温的趋势,他才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
白色纱帘反射着太阳的光泽,家具摆放的整整齐齐,房间恰好位于走廊的末尾,望月佑子的房间就在隔壁。
一个突兀的纸盒摆在书桌上。
纸盒是用来装牛奶的,上面还印制着牛奶公司名字的卡通体和吉祥物,外表看起来干干净净。
打开纸盒,里面铺满各种各样的小玩意,一张纸条盖在最上方,笔迹清秀有力:
——“有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黑尾拿着纸条呆了两秒,心底涌起复杂的情绪,突然出发前对北信介先入为主的印象感到愧疚。
这时,走廊外传来脚步声,望月佑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黑尾学长,我和小铁先去村子里逛逛,你好好休息一下。”
黑尾赶紧放下纸条:“我也跟着你们去。”
“不行啦,人太多不方便后面做调查。”望月佑子说完就跑,不给一点反应的机会,“今天搬东西辛苦啦,好好休息吧,黑尾学长。”
她三两下跳下楼梯,动作轻巧像只猫咪,刺猬头小男孩正在玄关等她。
刚来村子第一天,望月佑子计划熟悉一下周围环境,得知此事的小铁同学义无反顾要当导游。
虽然这样,望月佑子很担心他的腿。
可小朋友却无所谓地拍拍胸脯:“要多走动才有利于腿脚的恢复!没关系的!”
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脸上露出笑容,望月佑子俯下身摸摸他的脑袋。
可下一秒,小朋友语出惊人,让她剧烈咳嗽起来。
“姐姐,和你一起来的那个黑色鸡冠头喜欢你,你要小心他。”
望月佑子咳了好一阵儿,才勉强说出一句流畅的话:“你想多啦……”
可小朋友却坚定地摇摇头,一副信誓旦旦的口吻。
“他都不舍得让你晒太阳,自己跑后面挨太阳晒欸!兵库夏天的太阳超级毒的——!”
“所以一定要
小心他!防火防盗防男人啊!”
说完,他拿拐杖用力地点地,向前迈出雄纠纠气昂昂的步伐。
望月佑子无奈地笑笑,小跑几步,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然后,手掌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口,细细地咂摸那几句话。
喜欢吗……?
*
与此同时,黑尾再一次躺在榻榻米上,额头上压着冰袋,一滴水珠缓缓落在皮肤上。
说起来有点丢人,但这次他是真中暑了。
望月佑子先跑一步他没跟上,正好碰到过来叮嘱冰箱里有雪糕的北信介。
北信介相较刚才随性的装扮,现在变得全副武装,还有一把锄头躺在玄关。
见到黑尾铁朗探究的眼神,他笑笑:“我现在要去田里干活,黑尾君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看电视。”
为人热忱的黑尾铁朗当场就怒了。
“我也要跟着去。”
为什么一个二个都要把他丢家里,他是那么脆弱的纸片娃娃么?!他好歹曾经也是体育社团的主将欸!!
他也要下田帮忙干活!!
北信介顿时露出为难的表情:“下田可能对黑尾君有点难度,还是在家里先休息一下吧?”
黑尾铁朗当场拍拍胸脯,说自己好歹也是十九岁青壮少年,不可能受不了挥挥锄头的体力活。
结果,就是来自东京的Cityboy在田里挥铲子的时候两眼一黑,结结实实啃了一口泥巴,不知天地为何物。
当时把周围干活的老伯大姨们吓得不轻,隐约听到说这东京小伙真不耐造。
最后,还不得不麻烦北信介把他扛回来,估计耽误了他不少进度。
风扇在他身侧嗡嗡转动,黑尾感觉头上的冰袋化得差不多了,爬起来打算从冰箱里再取一只。
可突然,黑尾的脚步顿住,目光被墙壁上的东西深深吸引。
初来乍到没有仔细观察,现在他才注意到有一面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状。
即便是薄薄的纸片,但每一个都用相框精心装好,看得出来主人对它们很上心。其中,关于社团活动的奖状被端端正正地贴在墙壁正中央。
2012届稻荷崎排球部队长?不过怎么只有一届?难怪他看北信介第一面就觉得有点眼熟。
不过更令黑尾铁朗惊讶的是其他奖状。
有年段成绩优秀奖、有学科竞赛奖、更有略有耳闻的全国学科竞赛大奖。
这些可都是学业优等生才玩的玩意。
指尖拂过一张张奖状,挨过感知玻璃细腻的纹路,即便相隔一个相框,依旧能闻到它们散发的淡淡清香。
能拿到这些奖,别说是正常考大学,就算是大学特地抛来橄榄枝也不觉得奇怪。
而这样的人,现在居然窝在兵库县偏远的乡下,正孜孜不倦地……种地?
门口响起叮咚一声,倏然打断黑尾的思绪。
“打扰了——”
突然,玄关传来陌生男声,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银灰色脑袋就探了进来,两个人一起大眼瞪小眼。
黑尾铁朗和对方不约而同大喊出声:
“啊?你谁啊?”
第174章 黑尾线3我不喜欢排球。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陷入短暂的沉默。
随后,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手摸向最近的物件。
“你谁啊?!”
“哈?我还要问你呢!”
两个物件咻地向对方飞去,东京黑猫和土生土长的灰毛狐狸当场大打出手!
一个大骂“狗贼光天化日居然敢来别人家里偷东西”,另外一个大喊“这是我的台词,别在这里贼喊捉贼”,木质屋顶几乎要被掀开。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啊?!”
在战争进入白热化时,玄关门被推开,急匆匆的脚步声直奔向他们。
“望月?”
已经混战成一团的两个人勉强抬起头,一个钳着一个的手,彼此被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快去报警,这家伙是小偷……!”
话还没说完,望月佑子重重给黑尾铁朗的脑袋一个脑瓜崩,然后迅速把两个人分开。
“痛痛痛……你要谋害你的亲学长吗?”
嘶了一声,黑尾捂着额头,强忍着眼泪不从眼眶中溢出。
“黑尾学长,你不记得他了吗?那年稻荷的接应欸。”望月佑子将他扶起来,“就是很有名双胞胎的其一。”
黑尾铁朗看着对方的脸,对方的脸后知后觉地与当年的记忆重合。
刚才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仔细对号入座,两个人就已经开始亲密的肢体接触了。
望月佑子也拽起宫治,向他介绍被打得可怜兮兮的黑猫同学。
嗯,毕竟宫治同学拥有十几年的丰富格斗经验,这是每天温声细语哄发小的黑尾未曾涉及的领域。
“这是我在音驹排球部以及现在大学的学长,黑尾铁朗。”
“是他陪我从东京过来的,多亏了他帮忙,不然那么多行李我一个人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东京来到这里,需要换乘三种交通工具,即便是同在兵库的宫治也整整开了两个小时的车。
“一个人过来确实不太好办。”
扫了两个人一眼,宫治拍拍裤子,语调恢复了往日平静冷淡的样子。
“赶过来辛苦了吧?我来泡茶。”望月佑子笑眯眯的,“刚才路过田里碰到北前辈,他喊我先过来招待一下。”
“……。顺便再看看某个不争气中暑晕倒的人好点没有。”
她目光偏移,看到被突然cue到的黑尾瞬间打直身体,笑呵呵地走向厨房。
“你不要再说了!”
下意识捂住脸,黑尾感觉用冰袋降温成功的脸,又开始变得滚烫起来。
可还没等他冷静两秒,望月佑子又从厨房探出头来。
“黑尾,帮忙拿一下茶叶罐。”
“喂喂喂,你对学长的敬称呢?望月同学,我看你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黑尾一边不情不愿地抱怨着,但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跟着走向厨房。
两个人在厨房的身影映入灰色瞳孔,宫治沉沉吐出一口气,仰头看向天花板。
嗯……总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不过很快,能和他作伴的人就回来了。
“喔!阿治哥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因为拄着拐杖走路的原因,小铁现在才慢悠悠地回来,很自来熟地坐在宫治的旁边。
“喔!好久不见!你的腿怎么还没好啊?”
宫治揉揉小朋友发质坚硬的刺猬头,后知后觉看向他的腿,错愕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
他记得和这孩子上一次见面可是半年前了……怎么腿伤还没有好?
可对方却不太在意,小身体向后一仰,露出缺了一颗的大门牙。
“医生说很快就好了,不用担心啦。”
“这不?俺爸妈前几天还特地去东京咨询医生,现在还没回来嘞。所以这几天我才赖在信介哥家里。”
听到客厅的响动,望月佑子又从厨房探出半个脑袋来。
“小铁,小朋友最好不要乱喝茶,给你来杯牛奶吧?”
“才不要喝牛奶。”小朋友吐吐舌头,跳下沙发,“我家里有可乐,等我拿过来。”
“喔!可乐万岁!”
黑尾表示双手赞成,然后又被望月佑子赏了一个脑瓜崩,于是非常不服气地扯宽她的脸。
这时,宫治轻轻地咳嗽两声。
顶着太阳暴晒、怒开两个小时车的灰毛狐狸急需补水!
刚才险些打成一团的两个人立马松开,彼此装作不熟的样子,把麦茶端到宫治的面前。
几杯茶水入肚,口腔中的涩意逐渐缓解,宫治开始和对面两个人聊起天。
三个人高中都是排球部的,彼此都有共同话题,很快就聊的热火朝天。
例如哪个球员毕业去干了什么,亦或是谁高中毕业就英年早婚,八卦聊起来就开始收不住嘴。
八卦情报网开始共享,三个人止不住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这时,时针、分针和秒针重叠,在身后壁钟发出咔哒咔哒响声的同时,北信介也回来了。
将草帽挂在玄关处的帽架上,他环顾一圈室内,发问道:“小铁呢?”
八卦一聊起来就忘记别的事了,不久前说要回家拿可乐的小朋友一直没有回来。
“可能躲家里喝可乐了吧?我去喊他。”
望月佑子抬头看眼壁钟,起身给北信介让位子,匆匆跑出房门。
北信介盯着房门合上,整理一下衣摆后才坐下,目光缓缓移向对面的宫治。
“阿治,不是说一个星期后再来吗?为什么现在突然过来?”
“啊……突然很想念北前辈,所以就提前过来了。”
被问及问题的关键点,宫治心虚地看向窗外,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攥紧。
“真的吗?”
北信介淡淡地扫他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重重放在茶几上。
铛地一声,声音清脆,吓得宫治狐躯一震。
“就是、就是,那家伙实在是太烦了啊!受不了我才来北前辈家里躲躲!”
宫治本来还想抵抗一会儿,但是在北信介的眼神凝视下,不到0.01秒就全部交代。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不会再去打球了,但那个家伙还是不死心要让我继续打球!”
“北前辈,你也去说说蠢侑那家伙啊!”
北信介沉沉叹了口气,低声开口回应。
本来还龇牙乐,准备看前辈训话后辈的黑尾,缓缓收回表情,琥珀色瞳孔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旁边两个人的对话,仿佛沙沙的风声,飞速从耳边掠过。他什么都没有听到,思绪只定格在那一瞬——
“那家伙想逼我继续去打球,但是我拒绝了。”
黑尾原本无比放松的手掌,缓缓攥紧,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原来有人可以轻易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啊,还可以无比轻松地放弃。
不甘、懊恼、自卑,多种情绪在胸口中央交杂,缓缓地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他沉沉地束缚在阴暗潮湿地地底。
那些在自己眼中,即便已经拼尽全力、奋不顾身也得不到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放弃的选项。
——有天赋的人真好啊。
倏地,北信介突然响起的声音,将他的思绪骤然拽回现实。
“黑尾君?怎么了?”
“没事……只是发了会儿呆!”黑尾赶紧摆摆手,竭力装成没事的样子,“你们聊,不用管我,哈哈。”
“对了……望月好一会儿都没回来,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那小子的家就在隔壁吧?”
黑尾嘴角扯起一个僵硬的弧度,忙不迭起身。
可北信介没有回应意思,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真的没事吗?”
“嗯?没事啊。”黑尾摆摆手,赶紧迈出步子,想要离开让自己感到滞涩的空间。
可下一秒,北信介的话像是一枚钉子,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黑尾君,你喜欢排球吗?”
黑尾愣在原地,脑海中闪过无数张碎片,指尖嵌入掌心越来越深,疼痛从心脏蔓延开来。
喜欢排球吗?他想没上大学之前是喜欢的。
他喜欢的排球是纯粹的、炙热的、永远向上的,为此不惜忽悠家里蹲研磨也要一起打。
而不是用来展现自己魅力,为了吸引一个漂亮异性和自己去酒店的工具。
那一天站在社团活动室里望着远去男女的背影,强打着精神的粘补好的心脏轰然碎成粉末。
山本和夜久有向他分享过职业排球的事情,大家似乎还是和高中时期那样,每天琢磨战术、提升技术,将注意力纯粹地放在输赢身上。
职业排球似乎和高中时期没有区别,但他渴望继续下去的排球,用一道叫天赋的门槛将他革除门外。
所以,有时候黑尾其实蛮羡慕研磨,对于排球的爱少那么一分,将它送给别的事物,完全可以无痛地放下。
只有他固执地拿不起、放不下,依旧停留在高中的排球场上,借着失意在深夜一遍又一遍地缅怀。
想到这里,黑尾轻叹一口气,用轻浮的语调回答:
“这个问题无所谓的吧?都大学了,哪有时间搞社团活动啊。”
“黑尾君。”
北信介腾地一下站起来,语气重了几分,似乎不给个答案就别想走。
“哈……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啊?既然北同学坚持要问,那我就回答好了。”
于是,黑尾铁朗露出如往常吊儿郎当的笑容,不在意地耸耸肩。
“不喜欢啊,高中闲的无聊打着玩的。”
“好啦,你们继续聊,我去找望月。”
话音落下,黑尾铁朗三下五除二将脚塞进球鞋里,刚打开玄关门却迎面撞上另外一个陌生女人。
这撞人的力度不轻,却对于撞到人却没有一丝愧疚,而是神色焦急地向屋内喊。
“信介,小铁突然不见了!”
“还有……刚才从你的房子出来的女孩已经去找他了!”
第175章 黑尾线4我喜欢你。
“阿姨,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北信介一愣,记得对方之前约定好的是一个星期才回兵库。
“今天提前从大阪回来了。”女人面色焦急,“因为问遍了医生,那个孩子的腿实在是没办法了。”
“可能是他听到什么,一时间想不开赌气跑走了。”
北信介摸着下巴思索,随后站起身,目光落向坐在沙发上的两位客人。
“能麻烦你们一起过来找人吗?”
现在是下午六点,天色逐渐昏暗,一轮硕大的红日缓缓向下西沉。
他们几个人很快出去找人,不少路过的村民也加入寻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整个村子的角落都不放过。
可依然一无所获。
不仅是赌气跑走的小铁,就连最先去找人的望月佑子,整个村子都没有找到两个人的影子。
人群止不住地叹息,雪白的灯光照亮乡间小路,黑尾铁朗打着手电站在最后。
一颗纤细的流星从夜幕中划过,琥珀色瞳孔无意间向左瞥去,即将和深蓝融为一体红紫色的远天之下,一座漆黑的山峦静静伫立。
顿时,他握紧手电,声音不再平稳。
“山上……你们有去找过吗?”
丝丝缕缕夜风驱散白日的燥热,周边树叶摩擦发出沙沙声,象征着夏天的蝉鸣吵得他心慌。
毕竟,夏天的山林可是黑熊出没的高发时期。
……。
………
“抱歉,望月姐姐,都怪我……”
夜黑风高的山林内,风声穿过林间,发出恐怖的呜咽声。啪地一声,一根断枝被踩断,在湿漉漉的泥地上留下脚印。
“现在先不要想这么多,找到下山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忍心责备在背上哭得抽抽嗒嗒的小朋友,望月佑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他又往背上托了托。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说起来也不复杂。
号称回家拿可乐的小朋友迟迟未归,望月佑子去隔壁摁了门铃,发现出来的却是小朋友的父母。
再往下一问,对方压根没有回过家。
现在正值夏季,野兽出没的旺盛期,又有社会新闻报道这附近有人贩子活动。于是,她二话不说,就先跑着去找人了。
因为运气比较不错,在粗略绕了一圈村子没发现踪迹后,果断跟着直觉上山,在半山腰发现了哭得抽抽嗒嗒的小朋友。
嗯……不得不说,有人拄着拐杖都能一口气爬到半山腰,某个跑几步就喊累的游戏宅应该好好反省一下。
当时已经是日落,望月佑子二话不说背上他想要原路返回,却在必经之路上看到了熊的脚印。
结果为了避开熊的活动轨迹,加上天色越来越暗,两个人一来二去就被绕迷路了。
夜里的山风凉丝丝的,趴在望月佑子背上的小朋友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小铁……都到现在这个份上啦,我们俩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要往山上跑吗?”
七八岁的男孩体重不算轻,望月佑子额头已经开始渗出汗,但还是故意装出轻松的语气。
找到他的时候,他缩在一个小小的岩洞底下捂着眼睛哭,看起来很可怜,可怎么问都不肯说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在背上的小身体颤抖一下,沉默了好久之后才抽抽嗒嗒地开口:
“我听我爸妈说……我的腿再也恢复不到正常的样子了。”
这个腿伤本来是他一年前在山上玩耍,不小心摔倒弄出来的伤。当时他和家人都没太在意,以为过几天身体就会慢慢恢复。
可没想到,随着时间推移,腿伤不仅慢慢恢复,反而还有逐渐加重的趋势。
那个时候,他们才想到去医院看医生,医生为他处理了一下后,就让他回家养伤。
当时,所有人都和他说等一年后腿就可以好,却没想到真相是如此地让人难以接受。
“我还想要蹦蹦跳跳,想要和朋友一起奔跑。更重要的是……”
一直安静听着的望月佑子:“更重要的是?”
身后的人陷入沉默,她能感觉到背上的小身体在颤抖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周边不知名的虫子发出诡异的鸣叫声,
望月佑子没有继续追问,背着他继续向前走去。
“我想要打排球,像信介哥或者阿治哥那样,可以和很多不认识的人一起打球。”
“可是现在这个样子,我连跳都跳不起来。”
说完,背上涌现湿漉漉的热意,丝丝缕缕夜风带走努力克制、微弱的抽噎声。
望月佑子脸上露出哀伤的神色,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在排球这个崇拜高度和力量的国度里,无法起跳几乎就是被完全拒之门外。
无法起跳,就意味着在面对高度达2.43米的球网前,根本无计可施。
“先不要想这些,当前最重要的是平平安安的回到村子里去。我们可不能大晚上和熊先生一起握手。”
说着,望月佑子从口袋里掏出锋利的石头,在路过的树上划一道痕迹。
“但是,我们现在迷路了,天又那么黑,完全不知道下山的路。”
小朋友压抑着哽咽的声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可说着说着,又有爆发的趋势。
“都是我的错…”
望月佑子赶紧打住他:“小铁,你抬头看看天上是什么?”
循着她伸出的指尖看去,头顶上的树冠沙沙晃动,在它们的间隙之中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星星缀在夜空之上。
这里远离城市,几乎没有光污染,可以用肉眼很清晰地看到星空。
而在这星罗密布的天空之中,一组异常闪耀的星星极为显眼。
“北斗星?”
“对,我们先跟着它们走就好了,今天下午你陪我逛村子的时候,不是有一条小溪从山上下来吗?”
“当时还是你和我说这条小溪就在北边,你忘记啦?”
“只要沿着那条小溪,我们就可以安全下山了……”小铁讷讷地接话,“可是要找不到怎么办?”
“那也没关系,山体北方会有很多岩石,我们就算找不到也可以找个岩洞休息。”
“放心吧,我可是靠谱的即将成年的未成年人哦。”
嘴角微微上扬,望月佑子回过头,向他俏皮地吐吐舌头。
因为这个笑容,内心原本充斥着不安与愧疚顿时烟消云散,一道光在小铁的眼睛中流转。
然后,他紧紧握住小手,重重地点头。
“嗯!”
见到背上的小朋友恢复精神,望月佑子笑笑,转过头去继续向前赶路。
虽然表面装得胸有成竹,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托住两条腿的手臂肌肉已经麻木发酸,掌心早已渗出汗液。
在夜黑风高的山林里,她其实非常害怕。
不知道哪里会突然踩空、不知道哪里会突然冒出来奇奇怪怪的东西,又或者是走到绝路。
但是……连自己都要露出害怕的样子的话,背上的小朋友肯定会崩溃的。
裸露的白皙小腿布满蚊虫叮咬的痕迹,走过长满草木的小路,皮肤被肆意生长的植物划出细细密密血痕。
……。自己得坚强起来才行。
想到这里,刚才涌出的怯懦从望月佑子眼中一扫而空,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所幸,他们还算幸运,再往前走了不到十分钟后,溪水潮湿的气息悉数涌入鼻腔。
溪流就在附近!顺着它往下走就能下山了!
可就在这时,一道极为异常的窸窸窣窣声刺破黑暗,让望月佑子呆楞在原地。
这道声音并不小,趴在背上的小铁也听得清清楚楚,露出紧张兮兮的神情。
是野兽吗?还是什么东西?但毫无疑问的是,对方是无视地形,强行以直线距离向他们而来。
刷啦——!
一道黑影强行扒开灌木,瞬间,雪白的灯光照亮黑夜,一并刺破处于黑暗之中弥漫的不安与恐惧。
“哟,终于让我找到你们了。”
高大灌木的后方,熟悉的黑色鸡冠头缓缓探出来,依旧是往常吊儿郎当的语气。
望月佑子愣愣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野生鸡冠头。
他手上拿着手电筒,身后一段距离还跟着一队人,因为打头的缘故,他的脸上和手臂也被树枝划了不少伤口。
看到她的目光看过来,琥珀色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嘴唇微微翕动。
“真不愧是大小姐啊,出门也不带手机,让我好找。”
明明是很欠揍的语气,但莫名其妙让望月佑子有了想哭的冲动。
可先嚎出来的是身后的小朋友。
竭力忍耐恐惧、努力不添乱的小铁,终于放声大哭,扑到跟来的亲生父母怀里。
“我差点以为我们俩要被熊吃了呢。”
“还真没想到,让你这个从东京来的小子说对了。”
黑尾身后的大部队跟来,都是山脚下的村民们,有人扛着猎枪,有人打着手电,看到他们平安无事发出感叹。
“哦对了,打个电话给信介他们,人已经找到了。”
有人掏出手机拨号,小铁的父母连连向望月佑子鞠躬道谢,黑尾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
简单的寒暄过后,鉴于附近还有可能遇到别的野兽,一行人决定火速下山。
黑尾和望月佑子在队伍的最后面。
前面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一直插科打诨的黑尾突然咳嗽两声,好像要发表什么重要讲话一样。
然后,他便直接蹲在望月佑子的身前。
“来吧,我背你下山。”
望月佑子果断摇头拒绝:“才不要黑尾学长背。”
“什么嘛!难得大发慈悲想让你驾驶一下高达的!”
黑尾立马气鼓鼓抱怨,一脸“不识好人心”的伤心表情,但又很快变了一副表情。
“那……这条路还有点难走,我牵着你吧?”
望着伸过来的大掌,望月佑子犹豫着,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上面。
下一秒,宽厚大掌紧紧圈住她的手,掌心热乎乎的,上面有很多茧子,蹭得她有些痒痒的。
黑尾拉着她下山,这是一条临时开出来的道,比起刚才的山路还要难走许多。
但好在,前面有个人形高达不离不弃地拉着她。
突然,望月佑子停下脚步,轻声开口:“黑尾学长,你为什么能一下找过来?”
“欸?”
黑尾一愣,琥珀色眼珠转了几圈,选择开始说烂话。
“呃……因为鄙人天赋异禀,聪明才智远超常人,所以掐指一算就找到了你的精确方位?”
望月佑子:“……”
然后默默抬起手,发出弹脑瓜崩警告。
黑尾光速立马光速滑跪,沉吟片刻,用轻快的语气开口回应。
“其实就是我想啊,我们家望月那么聪明,如果在山上肯定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又或者在原地等死。”
“你肯定会想办法找到下山的路,但是你手上什么工具都没有,肯定只能靠看星星往北走。”
所有推理过
程交代完毕,黑尾耸耸肩,用神情表示“女王殿下您现在听得满意了吧”?
可望月佑子却低下了头,柔软额发垂下,看不清具体的神情。
她牵住黑尾的手微微用力,手腕和声音都有些颤抖。
“三年前在新宿的地铁站,还有现在,为什么黑尾学长愿意费那么大劲来找我呢?”
“明明我们俩交情也不像你和研磨那样。”
这句话问出来,黑尾的眼中很明显地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往常平静的神色。
“不为什么啊。就是鄙人一向待人热忱,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说完,他还干笑两声,颇有撇清嫌疑的感觉。
可望月佑子紧紧蜷缩的手指缓缓松开,然后毫不留情地甩开黑尾的手。
“谢谢黑尾铁朗前辈,后面的路我自己能走,就不用你操心了。”
说完,望月佑子二话不说拔腿就走,明明是陡峭的山路,走路速度却比在平坦的水泥地还快。
她的表情冷得也快要结冰。
什么嘛……这个人自说自话的过来,然后又用一个鬼扯的理由把自己打发走。
那既然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要一直在自己面前晃悠。
可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猝不及防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黑尾从身后抱住她,手臂上的青筋微微鼓起,将她紧紧圈在怀中。
头顶上的银河璀璨,两颗流星一前一后划过夜空,穿林风卷起少女乌黑浓密的头发。
随后,少年的脊背微微颤抖,索性将整张脸埋进她的颈窝,闷闷地开口。
“刚才是骗你的。”
“其实是因为我喜欢你。”
第176章 黑尾线5我来帮你啊。
总而言之是莫名其妙地开始交往了。
黑尾刚刚洗完澡,随手用毛巾擦擦头发,便直接枕着双臂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三个小时,但脑海中还不断浮现着当时的场景。
其实关于喜欢望月佑子这件事,可以追溯到第一次见面那次要迟到的乌龙。
那个时候自己睡过头也要迟到,叼着面包一路在大马路上狂奔的时候,猝不及防被人行道另一层吸引目光。
一个光着脚、穿着一样制服、提着制服鞋的高个子女孩在人行道奔跑。
明明马路上也有很多专业的跑者,跑步的姿势要比她更加标准,速度要比她还快,但黑尾的目光就是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乌黑的长发随着步伐甩动,跑起来的样子像风一样自由轻盈。
所以,从研磨口中得知她对排球也感兴趣,他就费劲心机把她拉进了排球部。
再然后,就是两个天选倒霉蛋一起在晨会念检讨,当着全校的面一起丢脸。
那个时候确实是糗大了,但在周边同学调侃那个和望月佑子有关的外号时,向来爱面子的黑尾都会偷偷弯弯唇角。
所以,在刚才望月佑子得到一个胡说八道的答案,转头就走的时候,黑尾铁朗毫不犹豫地把她拉入怀中。
之前刻意掩饰的云淡风轻消失殆尽,一直压抑、瑟缩在心脏最角落的心意喷薄而出。
因为他有这种感觉,如果这个时候再不说实话的话,可能以后一辈子都别想再和她好好说话了。
所以,自己得把一切毫无保留地都说出来,哪怕以后连朋友都当不成。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刚才背影决绝的少女突然回过头,表情依旧冷冰冰的板着,但突然伸出双手抱住了他。
她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安安静静地听着下面心脏有力却慌乱的跳动声。
然后轻声说:“那我们来交往试试看吧。”
想到这里,黑尾铁朗的头顶又开始莫名其妙喷出蒸汽,脸比下午中暑的时候还要红。
突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谁啊?”黑尾喊了一声,门后却没人应答。
北信介这个时候已经睡下,黑尾脑袋一懵,从床上跳起来,打开了门。
扭动把手,房间内橘黄色的暖光投射到漆黑走廊上,照亮站在门后到那个人。
望月佑子抱着枕头站在门外。
她穿着很简单的白色吊带睡裙,应该也是刚洗完澡,因为两个人头发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一个人睡觉有点害怕,所以来你这边借住一晚上。”
虽然语气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但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架势,一把拉开房门,径直走向床边。
她把黑尾的枕头移到在最外边,把自己的枕头放在最里面,然后掀开被子准备躺进去。
“你、你、你,知道现在在干什么吗?”
这个展开实在是太生猛,反而让黑尾局促地站在门口,一动不敢动。
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反而弄得他自己像是客人一样。
“我当然知道啊。”
望月佑子无辜地眨眨眼睛,裸露的肩膀在橘黄色暖光灯下,反射出暧昧的光泽。
“今天在山里很可怕,一个人胡思乱想睡不着,所以过来找你。”
看着黑尾迟迟不敢动弹,她用一半开玩笑一半认真的口吻说道:“那我下楼去找北学长?”
“那还是让我来承担这个责任吧!”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用激将法,但黑尾还是赶紧打住。
他转身打开衣柜,想找找有没有被褥可以让他在榻榻米上打个地铺。
可望月佑子却问:“黑尾学长,你不在床上睡觉吗?”
“啊?”
黑尾想要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纯良模样,但脸很不争气地烧得通红。
偏偏说这个话的人还一脸纯良,蓝色眼睛圆圆的,无辜地眨两下,像一只什么都不懂猫咪用圆溜溜的眼睛无辜地打量人类。
到现在,黑尾铁朗也搞不懂她到底懂不懂大晚上和异性睡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了。
这可是和还没有五岁时和爸爸一起睡觉,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
“嗯……啊,还是我睡地铺吧。晚上我睡觉会用枕头夹头来着,到时候害你睡不着。”
黑尾说了一个极有说服力的理由,可在想拿走自己的枕头的时候,手腕被望月佑子轻轻扯住。
“就不能陪我吗?”她轻轻地问,“一个人躺在床上总会想到熊的样子,害怕得睡不着。”
说这话的时候,望月佑子清秀的细眉微微蹙起,漂亮的蓝色眼睛附上一层水光,过于白皙的脸庞显得她整个人像易碎的陶瓷玩偶,莫名激发别人的保护欲。
喉结滚动,让黑尾“公主实在不行我今天晚上去看大门,保证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的话,噎在喉中。
这是美人计啊,黑尾将军你自己要明察秋毫,天下还等着你去拯救!
然后他就很没骨气地躺了回去。
“晚安,黑尾学长。”
望月佑子抬手关灯,整个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黑尾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整个人僵硬无比,又开始盯着天花板发呆。
好消息:望月佑子果然不懂和一个异性睡在一起意味什么。
坏消息:……。可是他懂。
这和相信全天下的动物都吃草的小绵羊,主动往大灰狼面前凑,还邀请对方一起吃草有什么区别?!
黑尾铁朗痛苦地翻了个身,感觉浑身燥热,胸口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此刻,大脑中已经分裂出两个小人,天使和恶魔开始左右互搏,为此问题开始大打出手。
在漫长的打斗之后,黑尾铁朗无奈地闭上眼睛,默默把距离拉开。
嗯……虽然自己是什么都懂,但基本道德操守还是要坚持。
绝对不能乘人之危!
可这样子的确睡不着觉。
胸口躁动的情绪让他忍不住翻身看身旁的人,女孩安安静静地平躺着,侧脸姣好漂亮,乌黑浓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
无奈之下,黑尾铁朗挠挠还没有变成鸡冠头的头发,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然后开始播放小视频。
蓝色荧光点亮瞳孔,漆黑的室内只有一小块暗淡的荧光,屏幕上人物的动作刻印在瞳孔之中。
突然,身后幽幽响起一道温和的女声。
“黑尾学长,你在干什么啊?”
“看视频啊!”
这一声吓得本来做贼心虚的黑尾一激灵,手机脱手滑出掌心,在榻榻米上翻了好几个滚,屏幕朝上。
“为什么要看视频?在看什么?”
用手臂撑起上半身,望月佑子抬眼看向掉落地面的手机屏幕。
黑尾铁朗想要出手阻拦,可惜已经为时已晚,只能绝望地捂住眼睛。
“哆啦A梦?黑尾学长这么晚看这个干什么?”
“突然想追忆一下自己的童年来着……”
黑尾讪讪笑着,扯了一个烂到爆的理由。
那、那、那当然是看哆啦A梦抑制邪念啊……黑尾铁朗没好意思说出口,开始在心里哼哆啦A梦的主题曲。
“对了,是不是吵到你睡不着觉了?”黑尾铁朗说,“吵到你我就……”
我就先去楼下看看哆啦A梦,等冷静下来再回来。
可望月佑子完全预判了他的预判。
“没有吵到我。”望月佑子摇摇头,“我也很想看哆啦A梦呢,我们两个一起看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黑尾铁朗再也不好意思找借口开溜,打开灯把手机屏幕举到两个人中间。
望月佑子像一只粘人的猫咪,紧紧贴着他的手臂,聚精会神看着手机屏幕。
反而是负责担任手机支架的黑尾铁朗心猿意马。
他随手点的是哆啦A梦最老、也是最经典的一部剧场版——《大雄的恐龙》。
一直爱吹牛的大雄为了不倒立用鼻孔吃卷心面,哀求哆啦A梦给他变出一只活的恐龙。哆啦A梦如愿给他变出一只小恐龙,两个人开始养育小恐龙,中间闹出了不少笑话。
可是恐龙无法在人类世界生活,所以,大雄宁可倒立用鼻孔吃卷心面,也要把自己心爱的小恐龙送回原来的世界。
可又在知道把小恐龙送错地方,义无反顾地涉身前往恐龙遍地的白垩纪。
他想,这大概不是勇气,而是爱吧。
这部剧场版被他盘得包浆,黑尾铁朗没有心情仔细看内容,目光不着痕迹地移到靠着自己肩膀的发顶上。
其实,新宿地铁站的地铁口很多、杂乱无章得像盘根错节的树根。如果是非必要,他都不想踏足这个稍有
不慎就会迷路的地方。
还有,兵库的山可真陡啊,一直在东京长大的自己哪见过这种大世面,看到过的植被和动物都是早就被人修建成无害的样子。
如果可以的话,这两个地方他哪都不想去。是游戏不好玩?还是空调不好吹?
毕竟嫌麻烦是人类天性,可是一想到她可能在那里担惊受怕,身体就忍不住动了起来。
哪怕被戏弄、扑了个空都无所谓,只要她没有出事就好。
突然,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相遇了,漂亮的蓝色眼睛专注地注视着他。
“黑尾学长,谢谢你愿意在每次我最无助的时候来找我。”
话音轻飘飘落下的同时,手机骤然落到床上,屏幕上正在播放哆啦A梦用竹蜻蜓在天空中飞来飞去。
刚才所做的心理建设骤然崩塌,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像大坝泄洪一般,汹涌澎湃地席卷一切。
宽厚的大掌扣住望月佑子的后脑勺,温热的舌头撬开她的唇齿,带着难以忽视的进攻性,疯狂地在她的口腔中搅弄。
黑尾铁朗不再像刚才一样装傻充愣,周身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成熟的、属于成年雄性的气息,紧紧地包裹着望月佑子的身体。
房间里开始响起暧昧的水声和吞咽声。
这个吻缠绵而绵长,等黑尾铁朗的唇离开时,望月佑子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漆黑的发丝因为刚才的动作弄得凌乱,几根碎发贴在白皙的脸颊,唇边还沾着暧昧不明的水渍。
黑尾铁朗下意识觉得自己弄得太过分了,赶紧低声道歉,准备起身离开。
“黑尾学长,不要走。”望月佑子轻声开口。
随后,纤细白皙的手臂抬起,紧紧抱住他宽厚结实的背肌,主动送上一个吻。
她接吻的方式和他截然不同,只是柔软的唇瓣相贴,看得出来没有任何经验,但依旧很笨拙地模仿着刚才的动作。
黑尾铁朗其实也是初吻,但好歹有纸上经验,加上本人似乎在这个领域又有天赋得紧。
很快,他就不满足她笨拙的接吻,再一次把她压在身下,唇齿触碰,夺回自己的主导权。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似乎不是一个吻能结束的了。
还想要更多,想要继续看她在自己身下的样子。
想要看自己把她弄得凌乱不堪,眼睛红通通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在翻来覆去指尖,白色吊带已经滑到小臂,睡裙也被推到腰部。
而黑尾铁朗的T恤也不知道何时飞到了地上,皱巴巴的躺在房间角落。
他再一次俯下身,啃咬她纤细清晰的锁骨,好像一只宣示主权的猫咪,要让她的身上全是自己的味道。
指尖插///入她的指缝,紧密地扣在一起,每根手指紧握。
“黑尾,你好像变坏了。”
望月佑子被咬得酥痒难耐,脸朝向另外一侧,但却用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扣住黑尾的后脑勺,黑色头发从指缝中溢出。
“这不怪我。”
黑尾起身,用手抹去唇边的水迹,目光再一次聚焦在她的身上,凭借本能伸出手。
突然,脑中闪过一道电流,已经被本能裹挟的思绪清明了一瞬。
再往下他要干什么……?
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这个却是难以启齿的答案。
其实他本人对于这方面并不算抗拒,可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所以最起码,不能是现在。
于是,黑尾铁朗强行调转手的方向,最后揉了揉望月佑子的脸颊。
望月佑子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停下,但依旧配合地捧住他的手,用脸颊蹭蹭掌心。
“好啦,今天就到这儿吧,你先睡觉。”
黑尾铁朗翻下床,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踢到床下的白毛巾,嗓音低沉嘶哑。
“呃……我去洗个澡再回来。”
顶着疑惑的眼神,黑尾铁朗面露尴尬,磕磕绊绊解释。
望月佑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刚才洗过澡还要再洗一遍。
但很快,她的视线下移,瞬间秒懂。
细细的眉毛拧成一团,望月佑子的蓝色眼睛骨碌碌转两下,好像在思考什么世纪难题,但很快眉毛又舒展开来。
她站起身,拽住黑尾铁朗的手腕,把他往床上摁。
然后,用无比平静、正气的表情,说出无比炸裂的话。
“黑尾学长,你别去洗澡了,我来帮你吧。”
黑尾铁朗:“……?”
为什么能以一种平静得像公共澡堂热心秃头大爷,主动帮怕生外来小伙搓澡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虎狼之词的?
你上大学后到底学了些什么?
第177章 黑尾线6降低球网的高度。
“你突然在说些什么啊?!”
肩头的白色毛巾花落,黑尾双手捂住**,面露惊恐连连后退。
高中时期就养在身边可爱的蓝眼小黑猫,怎么突然基因突变成通体金黄的橘猫了!
反而倒是坐在床上的望月佑子一脸淡定。
“放心吧,绝对能让你**。”
黑尾大为震撼:“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这些的?!”
“没有人教我,但是之前我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相信我吧,黑尾学长。我的技术已经很娴熟了。”
望月佑子语出惊人,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向他伸出手。
“而且,黑尾学长你就不想要么?”
听到这句话,黑尾心脏猛地一颤,刚才通红的脸开始降温。
意思是……她之前有过这样的经历么?
高中和大学时期他知道她没有和谁交往过,那可能是初中时期的事情。
想到这里,黑尾的鼻尖微微泛酸,指骨发白。
……但他确实想要。
因为喜欢,因为爱,所以也能接受她的过去。
琥珀色眸子缓缓合上,黑尾沉沉吐出一口气,做出自己的选择。
结果,下一秒,像杀猪一样的惨叫就响彻整个屋内。
刚洗完澡的顺毛几乎要因为疼痛,炸成平时的黑色鸡冠头。
“我的手法不好么?”望月佑子一脸无辜,又薅了两把。
黑尾被弄得疼得受不了:“停停停!请问你对手法好的定义是什么啊!”
面对质疑,觉得好心没好报的望月佑子气鼓鼓地回应。
“当时一群人给我鼓掌,夸我手法好,这还不够?”
黑尾呆住:“一群人……?几个?”
望月佑子一巴掌抽上去:“你在想什么?”
虽然对方没说明,但绝对不是在想什么好东西。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忘记啦?上个月,社团农学院的朋友邀请我去参观他们实验室。”
“当时她师兄在做猪的人工受精课题,我正好去参观,他们养的实验公猪膘肥体壮的,一群人薅半天都薅不动那只猪,还差点被踹飞出去。”
“然后我寻思要不自己去试试,结果三下五除二就弄出来了,一群人鼓掌夸我手法好。”
“哦对了,他们说下次有这事还找我来,有时间再教我阉猪。”
说完,她忍不住得意地哼哼两声,沉浸在新闻系天降猛女拯救弱小农学生的快乐之中。
黑尾铁朗呆住:“那只猪多少斤?”
望月佑子回想了一下:“呃……。大概四百多斤?”
“那我多重?”黑尾指着自己继续问。
望月佑子上下扫视他:“呃……大概一百五十斤?”
“你知道就好。”黑尾看着她呵呵直笑,“不过说起来,你确实蛮有天赋的,刚才说得一下子就做到一半了。”
他指的是刚才望月佑子打包票,“绝对会让你**”这句话。
望月佑子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真的吗?其实当时那只猪嗷嗷叫,我还以为用的劲有点大……刚才其实还蛮心虚。”
“真的。”
黑尾干笑了一声,继续说:“我现在欲死。”
望月佑子:“……”
于是,默默举起自己的手,有点不高兴地
反问。
“那我手上的是什么?”
黑尾铁朗:“……”
然后无比嘴硬地给自己找补:“这叫痛并快乐着。”
随后,红着脸开门观察北信介是否睡着,蹑手蹑脚带望月佑子去洗手间把手洗干净。
一切草草的结束,望月佑子伸了个懒腰,准备往床上一扑,即刻入眠。
可下一秒,周边的光亮骤然一暗,和自己差距甚大的身体突然压了上来。
望月佑子尝试着挣了挣,神情不虞:“你要干什么啊?刚才不是说我弄得你疼到想死么?”
可面对抗议,压在上面的人却没有一丝介意的意思。
“没事的。”
随后,线条紧实的手臂撑在身侧,黑尾声音低哑醇厚,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
“我来教你。”
……
………
黑尾当天晚上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精神抖擞。
反而被折腾一晚上的望月佑子,勉强从被子里冒个头,还是睡眼朦胧的状态。
清晨被强制开机,还处于说什么问什么,都是无意识哼两声的状态。
黑尾看着她的样子,没忍住又把她的脸当橡皮泥揉捏起来。
嗯……反正刚开机的时候意识不清,干什么都不会遭到反抗。
捏到心满意足后,黑尾换好衣服下楼,意外地发现北信介坐在客厅。
按照正常的时间安排,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田里了。
虽然北信介说过房间是免费借给他们,也不需要给自己帮忙,但黑尾还是打算洗漱完就去田里。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他都没去,像是在等他的样子。
“早啊。”黑尾率先打个招呼,快步下楼。
“我马上就洗漱好,你稍等我一下。”
黑尾三两步跨下楼梯,快步向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打算去帮忙。
可等他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时候,北信介依旧坐在沙发没动,甚至茶几上摆上两杯热茶。
一杯茶摆在他自己面前,一杯放在等人落座的沙发前。
黑尾犹豫着在他的对面坐下。
“你今天不去田里么?”
北信介轻轻摇摇头,捧起茶杯,蒸腾的白色雾气盖住他的眼睛。
“昨天的问题,黑尾君是真心的吗?是真的不喜欢排球吗?”
他抿了一口茶,说话声色平淡,但却似乎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这个问题我昨天已经回答过了,你问多少遍也是一个答案。”黑尾说,“不喜欢。之前打球也是无聊玩玩而已。”
“那为什么昨天阿治说话的时候,你露出那样的表情?”
铛地一声,北信介将瓷制茶杯放在木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黑尾铁朗不明白自己碰到对方哪片逆鳞了。
“那很正常吧?打过球的人知道能成为职业多么艰难,毕竟排球的王国只对属于有天赋的人开放。”
说着说着,原本一直死死压抑在心中的复杂情绪涌出,越说越激动,黑尾站了起来。
“只有特别的人,才有资格继续留在球场上!”
是啊,进入职业的人们还在打着最为纯粹的排球,而只有被拒之门外的他,却要忍受这份不甘,看着不入流的人垫起那颗球。
“确实。”北信介没有反驳,“我们或许都只是窥见这场妖怪盛宴的凡人。”
他抬起眼睛,仰起头看着黑尾,神色依然平静。
“但非要是职业选手才可以吗?只有职业选手打得排球,才是排球么?”
“我可不这么认为。”
“在乡下,在比这里还偏远的乡下,也有人爱着排球。他们可能是在电视机里看到某场赛事,被某个人吸引,义无反顾爱上了这项运动。”
“所以,即便没有排球场、没有伙伴,甚至连一颗像样的排球都没有,但依旧因为自己的热爱,哪怕是拿一颗漏气的排球也要对着墙练习。”
“你要否认这不是排球,否认这份对排球的执着与爱吗?”
北信介缓缓地说着,眼神像是在回忆一个悠长的故事,将所有的情绪浓缩成一句话。
“只有被选中的人才配打排球吗?对于你来说,排球是这样的运动吗?”
黑尾被这样的眼神盯得无处可逃,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两年的窘迫被一眼看穿。
看向职业赛场、大学赛场时,那份无比沉重黯淡的心情,被一个刚认识两天的人看穿了。
“那你呢?北。你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他指向挂了满墙的荣誉证明。
能有这样的成绩,不该在偏远的当一个每天劳作的农民。他应该去更好的大学,拥有更好的生活。
可北信介却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日复一日的努力和浇灌,然后见证它们的结果,这种感觉踏实又安心。”
“可你这样,岂不是太屈才了?!”
黑尾质问,这是他前所未有的失态。
他不明白,明明都是同龄人,对方却有着超乎这个年纪的淡然与通透。
“为什么要觉得惋惜呢?”北信介回答,“是农民用自己的手填饱了所有人的肚子,不应该感到自豪吗?”
“是劳动者搭建了这个世界,所以,劳动从来不是可耻卑微的代言词。可耻的是与劳动者付出劳动不匹配的待遇。”
“黑尾,你要知道——”
风声沙沙,北信介低声喊着他的名字,窗外斑驳树影落在面上,像是不断变化的幻灯片。
“不是只有高高在上的东西才是正确的 ,请回头看看身后的风景吧。”
话音落下,室内回归沉静。
黑尾愣愣地站在原地,刚才的那一句话似乎是一根铁丝,探进自己心脏的锁孔,开始让生锈的齿轮缓缓转动。
他嘴唇翕动,正想要说什么时,突然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
是一直都没有出现的宫治,他以为对方还在睡懒觉,没想到早就醒来了。
宫治匆匆坐下,捏起本来给黑尾的茶水,一饮而尽。
“小铁他怎么样了?”北信介问。
“那小子的情况不算糟糕,但情况确实有点麻烦。”宫治一抹唇边的水渍,急匆匆地开口,“那小子虽然接受了现实,但说他还想打球。”
这句话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昨天帮忙去搜山的时候,小铁父母如实告知情况,对方的腿因为没有及时得到处理,即便恢复得很好,大概率也是一生微跛的状态。
可那孩子的执念,却是排球。
但在2.41米的球网面前,一对无法起跳的双腿,将永恒被困在网的一侧,高大球网将永远是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一声尖细的猫叫响起,趴在外墙上的白色猫咪懒洋洋地晃晃尾巴尖。
突然,黑尾琥珀色的瞳孔颤动,尘封在脑中多年前的记忆开始翻涌,一点点变得清晰。
树影晃动,他无意识地呢喃出十多年前,前辈弯下腰、和蔼微笑向稚嫩孩童的话语——
“那直接降低球网的高度就好了。”
*
在20摄氏度正常气压的环境下,声音只需要32小时就能环绕地球一周。
可当年在排球教室的话,清晰传进黑尾铁朗的耳中却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
猫又老师、灰二哥,这就是属于我的路吗?
第178章 黑尾线7昨日的失意者。
“……降低球网的高度?那打得还是排球么?”宫治发问。
虽然明白是好意,但如果连正式排球的规则都无法遵守的排球,估计会给对方的打击更大。
可黑尾却固执己见,目光看向北信介。
“村子里有没有比较光滑的空地?最好能立杆子。”
北信介回想了一下,“村子外面有一块水泥的空地,但是也只是相对沥青地面的光滑。”
“那有那种防水布吗?我需要一块大概10米长的。”黑尾语气急促地发问。
“这个倒是有。”北信介说,“你想要……?”
“那就好办了。”黑尾蹙紧眉头舒展开来,“还能再借你家的渔网,哦不对,买下你家的渔网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要……”
北信介看着黑尾,想要问下去的话滞在口中,并缓缓吞回去。
原本迷茫、犹豫的眼神已经褪去,瞳孔中透出无法拒绝又坚定的光芒。
能看得出来,黑尾铁朗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并且笃定,这能拯救一个遭遇意外的孩子变得支离破碎的心。
旋即,他对一脸茫然的宫治笑笑,温声开口:“那我们就听黑尾做的吧。”
“现在,所有的指挥权交给黑尾。”
……
………
当小铁被望月佑子一路扯到村尾的时候,还是一脸茫然。
此刻,他的眼睛哭得像一颗核桃,平时透亮的眼白布满了血丝。
可望月佑子却坚称那里有能让开心他的东西。
但是他记得,村子外只有一片水泥空地,旁边立着一尊不知年代的地藏菩萨像,除了老人摆放的贡品什么都没有。
踏出村子,骤然一道裹挟着热风起,让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
随后,等到恢复视野时,便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呆在原地。
原本空空如也的水泥地上,不知道何时地面上铺上一层防水网,地面树了两根杆子,渔网被粗糙裁剪成矩形,系在上面成了一张球网。
更令人奇怪的是,那张网的高度还没有自己站起来高。
“这个是……?”
“坐式排球,你知道不?”
黑尾铁朗用砖头压上铺在地上防水布的最后一角,大大咧咧一抹额头上的汗。
“不知道是吧?那我正好一起说规则了。”
黑尾铁朗扫了一眼,立马抬手揪起在地上已经累成液体狐狸的宫治。
坐式排球,残奥会排球项目,要求选手在比赛时臀部除了扑救时短暂离地外,需要全程与地面接触。
这项运动是针对上下肢无法正常运动的选手设立,所以球网的高度只有一米出头。
——既然有人无法起跳,但又如此热爱排球的话,那就为他们降低球网的高度吧。
规则讲解完毕,黑尾铁朗面色严肃,周身却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魔力。
“那让我们来打球吧!打一场不用起跳也可以进行下去的排球大战!”
看着那样认真坚定的神色,小铁声线带着兴奋又苦涩的颤抖,亦是无比严肃仰起头。
“……好。”
……
………
夏天结束的时候,孤爪研磨终于被自己的幼驯染接走了。
经过一个暑假跟随长跑队队训练,他整个人的体能向着妈妈的期望发展,但整个人也被晒成黑炭。
当然,跑步依然是队伍里的最后一名。
研磨这一个假期被魔鬼拉练出淡淡死意,可看到黑尾的样子时,还是像活人一样瞪大眼睛。
“小黑……你怎么也变得这么黑了?”
“兵库的太阳也很毒的啊。”黑尾举起自己的手,掌心布满密密麻麻的茧子,“你以为我去玩的啊?住别人家里肯定要帮忙。”
嗯……这个夏天除了陪小朋友打坐式排球外,就是跟着北在地里除草施肥。
明明一口蛋白粉没有吃,结果肌肉比来之前还要练得好。
说着,他露出埋怨的神情:“都怪你啦灰二哥,你当时把研磨放给我,我们就多一个人来干活了。”
想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三花猫顿时惊恐地疯狂摇头。
清濑灰二看他担惊受怕的样子直笑,突然,把目光投向黑尾身上。
嗯,这个夏天过去,整个人晒黑了,但神情却不像刚开始迷惘,反而透出坚定的光芒。
可还没等他开口,黑尾就直接说道:“灰二哥,我找到我的路了。”
“果然啊,排球和田径一样,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运动。”
“哦?说来听听。”清濑灰二挑眉。
“和田径一样的嘛,有人可能在体育场里的国标塑胶跑道奔跑,也有人穿着开胶的帆布鞋在土路上跑动。但是他们都是在跑步啊。”
排球也是一样的道理。
有身形高大、天赋俱佳的选手接受着闪光灯的洗礼,站在设施最先进的场馆与世界各地的选手们切磋。但也有某个深受鼓舞的少年少女,突发奇想拉起伙伴,在社区、学校公共水泥球场打球。
奥林匹克选手在赛场上挥洒汗水的同时,或许有个缺颗门牙的小孩,正在一边收听赛况,一边对着墙壁无数次重复枯燥的垫球。
赛场上的排球或许需要天才,但排球这项运动并不需要。那些天才至上论者,践踏了所有人对于排球的热爱。
因为在那颗球旋转着升起时,不同地域、肤色、民族、阶级的人们,都会因为这颗热爱的心连接在一起。
所以,排球从来不是精英与天才彰显魅力的工具,它是泥泞、朴素、却又如此充满生命力和魅力。
“因此,没有进校队、职业的执念我都放下了。”
黑尾语气轻松,目光望向更远的天边。
“大学毕业,我会努力进入排球协会工作,并为排球事业推广不断努力。”
一直没有插话的望月佑子突然开口。
“那黑尾学长这么说的话,我感觉更喜欢你了。”
刚才还很深沉的黑尾一秒破防:“什么叫‘更喜欢’我了?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肯定喜欢的啊。”望月佑子努力地打着手势,“只是刚才黑尾学长说的话很有魅力,所以更喜欢了。”
“大概是从百分之九十的喜欢,变成百
分之九十九的喜欢了。”
“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呢?!”
望月佑子向他吐吐舌头,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听到黑尾学长的想法和我很像,还是很震惊。”
“不过,更多的是开心。”
毕竟,在选择这所大学和专业的时候,望月佑子就决定当一名走南闯北的记者。
身为别人故事里的路人甲,她的故事已经走完,但还有很多像她的人故事没有挖掘。
精英和主角的故事有的是人来记录和歌颂,还是由她来观察和记录更多普通人的生活吧。
漂亮的眸子弯出弧度,望月佑子仰头,缓缓向黑尾举起自己的拳头。
“志同。”
盯着伸向眼前的拳头,黑尾停顿片刻,缓缓伸出自己的手。
两只拳头相碰发出闷响,仿佛是什么信念的交接仪式。
“道合。”
……
………。
大学毕业后三年,加入排球协会竞技推广事业部的黑尾铁朗,终于接触到部门的核心工作。
不同于之前的幕后工作,这次是要实打实与幕前的选手们进行接触。
虽然里面有很多老熟人,但候场时还是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
想到望月佑子的采访正好在这个点,他打开手机,翘着二郎腿开始观看。
熟悉漂亮的面孔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嗯……这几天往别的县跑,天天晚上吐槽吃不惯那边的食物,感觉瘦了一些。
指腹摩挲着望月佑子的脸,虽然传来得是屏幕冰凉的触感。
“黑尾好变///态,光天化日对女记者欲行不轨诶。”同事凑了过来,一脸贼笑。
“我都说了好几遍这是我未婚妻!!”黑尾愤怒地反驳。
“啊是是是,那下次能不能请你的未婚妻参加排协的活动呢?”
“她平时很忙的,我怎么能这么开后门?”
“啊对对对。”同事对此说辞见怪不怪,“其实我的未婚妻是斋藤飞鸟。”
之前黑尾在办公室加班,疲惫到极点的时候都会摸出有关她的视频充电。
这一小习惯被其他同事发现,并调侃黑尾是不是去当“梦男”了?
这时,黑尾就会愤怒地辩解说对方是自己的女朋友。
但称呼从“女朋友”变成未婚妻,大家还是把这个当成一句玩笑话。
毕竟,对方可是东电旗下最炙手可热的记者,新闻节目露脸的常客,谁都不会觉得这样的人会和办公室社畜产生交集。
这时,布场的工作人员急匆匆地向他们跑来,选手们已经准备好,他们可以进场了。
黑尾随手整理一下领带,急匆匆跑步进场,连手机落在原地都没发现。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望月佑子的采访上。
屏幕里的女孩手拿着麦克风,笑容阳光明媚,无名指上一枚戒指反射着银光。
刚才出言调侃的同事一愣,发现已经跑出去的黑尾无名指上套着相同款式的戒指,一样地闪烁着低调的光芒。
“喂……黑尾你……!”同事踉踉跄跄起身,向着他的背影喊道。
可黑尾却没有回应。
他再一次整理领带,随后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炫目的灯光投下,大厅内聚集着V联盟的选手们,放眼扫过去,大多都是妖怪世代的老熟人。
排球鞋毫不犹豫踏进厅内,刚才眼中紧张的情绪荡然无存,转而变成游刃有余的笑容。
“初次见面,我是排球协会派来组织本次项目的负责人,黑尾铁朗。”
“希望大家能与我们合作愉快。”
是的。
妖怪世代的失意者回来了,并以自己的方式,向着这群顶级选手发起冲击。
*
十几年后。
2032年,奥运会于澳大利亚布里斯班顺利闭幕。
全球的目光聚集在此地,而热潮褪去,时隔两周后,残奥会于同场馆正式开幕。
相较于奥运会的盛大热度,残奥会相对冷清了许多,驻地记者都少了好几倍。
但还是有可喜的消息传来。
时隔十几年,日本男子坐式排球战胜了捷克斯洛伐克的“巨人”选手,打破不败的巨人神话,拿下铜牌的好成绩。
其中,备受瞩目的是MVP球员,出身兵库县的主将朝田铁矢。
这是日本队伍首次在坐式排球拿下奖牌,即便是关注度大打折扣的残奥会,朝田铁矢也收到了记者们的热烈关注。
面对来回闪烁的闪光灯,这个出身兵库乡下的小伙子在采访中不自觉带上关西腔。
可回答到底是得体简练的。
直到有个记者突然将麦克风举到他的唇边:“请问朝田选手是怎么接触到坐式排球的呢?据我所知,兵库县的坐式排球资源并不多,甚至有很多人不甚了解这项运动。”
他愣了愣,思绪骤然回到那个夏天。
两根现砍的钢管、一张剪裁成矩形的渔网,搭起了世界上最简陋的排球场。
同时,也是世界上最棒的排球场。
于是,他回答道:“是因为在小学三年级的暑假,有一个打排球的前辈告诉我一切都还有希望,带领我走进坐式排球的世界。”
“那你一定要把这场采访给那位前辈看,他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的。”
朝田铁矢笑着摇摇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毕竟,现在身为排球协会副主席的黑尾铁朗,现在一定在电视机前观看这场采访。
这时,突然有一个稚嫩的声音插//进对话。
“那像我这样的,也可以打球吗?”
目光扫过去,在挡板之后有个亚裔男孩坐在轮椅上。对方穿着长长的牛仔裤,却有一条裤腿是空空荡荡的。
反倒是那眼神,和多年前兵库县某个小孩面对从东京远道而来的大学生时一模一样。
于是,他弯下腰,温柔地抚摸孩童柔软的发顶,就像许多年前那个人做的那样。
“当然可以。”
“只要降低球网的高度就好了。”
恍惚间,多年前的一句话成为维系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纽带。作家和诗人把它称为宿命,唯心主义者会称其为因果,而只有创造奇迹的人将它叫做信念。
——足以燃烧余生的信念。
第179章 牛岛线1简单来说,我想做你的家人。……
“请您稍等一下,夫人马上就到。”
一支陶瓷茶杯放上桌面,茶梗缓缓竖起,青褐色茶液倒映出望月佑子的面容。
对面还放了两杯茶。
望月佑子向端茶过来的老妇人点头致谢。
缓缓地,纸门拉开又合上,和室内再次回归平静,庭院外的竹影在墙壁上轻轻摇晃。
那天突发暴雨,家里长辈突然出事,一直找不到救护车的望月佑子没办法打给牛岛若利。
对方冒着暴雨过来帮忙,然后又在医院里陪了她一夜。但也被家人发现夜不归宿的事情。
随后,牛岛若利的母亲提出想要见她一面。
所以,在等家人回来有人在医院照顾后,她第一时间上门拜访。
也就是现在。
她仔细打量着和室内的装潢,开始觉刚才送的上门礼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很快,一缕光线射入室内,纸门再一次被拉开,两道身影出现在门后。
是牛岛若利和牛岛夫人过来了。
望月佑子赶紧起身致意。
牛岛夫人是个身形清瘦长相贵气的女人,一身打扮却显得相当低调,看到她时轻轻点头。
这算是打过招呼了。
可这个态度,说不上好也不算坏,望月佑子的心情有些忐忑。
毕竟昨天是她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喊牛岛学长大晚上一个人出来的……
牛岛夫人落座,坐在望月佑子的对面,她的旁边还放了另外一杯茶。
这应该是特地给牛岛若利留着的位置。
可走在最后的牛岛若利却迟迟未动。
顶着室内疑惑的神情,他垂下眼睛,把目光落在望月佑子的面上。
茶棕色瞳孔中映照出少女茫然的神情。
然后,他忽视放在自己母亲旁边的那杯热茶,径直坐在了望月佑子身边。
“欸?”
望月佑子一愣,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挪开一些位置。
这样一来,反而倒像是他们俩个都是拜访者,前来拜访身为主人的牛岛夫人。
“若利?”牛岛夫人出声,目光来回审讯对面两个年轻孩子。
对此,牛岛若利格外平静地把属于自己的那杯茶拽了身前。
“母亲,我觉得我坐在这里比较合适。”
“就像昨天你在电话里和我说的那样?”
“就是那样。”
窗外竹影颤动,声音沉稳坚定,又掷地有声,在平静的和室内回响。
牛岛夫人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目光缓缓地移到望月佑子脸上。
虽然不明白这母子俩的加密通话,但望月佑子还是赶紧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并表达谢意。
但牛岛夫人关心的点却似乎不是这个。
她连续问了望月佑子很多问题,例如学习成绩如何?父母是什么工作?未来有什么规划?
问题一个接一个飞来,望月佑子更加搞不懂对面的意图,但都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嗯,总感觉是在加入某个严格的组织,需要对她的背景进行充分的调查。
一连串的问题问完,牛岛夫人抿了一口茶水,淡声开口。
“那你和若利是怎么认识的呢?”
“……高一的时候我在白鸟泽做经理,然后就认识了牛岛学长。”
“我听说你学校的球队好像打赢了若利?”
“是这样没错,当时牛岛学长没有上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胜负并不好说。但是我觉得……”
望月佑子不太明白对方问这些的意图是什么,她似乎只是来登门道谢和道歉。
但是,既然是长辈提问,那就应该好好回答。
目光一扫刚才面对长辈时的谦卑与顺从,变得坚定和锐利,不卑不亢地回答。
“就算牛岛学长上场,我们的球队也不会输掉。”
牛岛夫人没有太大的表情,继续抿了一口茶。
“我记得……乌野的正式训练资源应该没多少吧?”
“事实确实如此。但是我对我们球队有这份自信,我也相信自己和他们的能力。”望月佑子斩钉截铁地回答。
“虽然现在这么说可能有点苍白……但全国大赛的成绩会给出最真实的答案。”
话音落下,牛岛夫人没有再问任何问题,而是不紧不慢地开始抿
茶。
室内又开始陷入沉默,院落内的惊鹿声清脆,仿佛滴答滴答的倒计时。
铛——!木竹击打在岩石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清脆,与放下茶杯的脆响一并响起。
牛岛夫人抬眼,悠悠开口。
“那你知道那天晚上喊若利出去,而他又没有任何犹豫过来,意味着什么吗?”
“这……”
抿紧嘴唇,望月佑子低下头,额发遮住双眼,谈论排球时的锋芒与自信缓缓消失。
这件事确实她麻烦别人在先,更何况那天的天气确实很危险。
而这样的情况下,牛岛若利居然过来了。
“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会尽可能地补偿和感谢……”
“你有点答非所问了,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回答我的问题。”
牛岛夫人斩钉截铁打断她的话,几乎是逼迫的语气,可下一秒——
温热的大掌覆在望月佑子的手背上,骤然驱散皮肤的冰凉,随后紧紧握住她的五指。
是很安心、安全的感觉。
“母亲,我过去是自愿的。”
一直沉默的牛岛若利开口,抬起眼睛,神情真挚又诚恳。
“不管是什么外面,只要我知道她需要我,我都会过去的。”
室内再一次陷入沉默。
温暖的手掌在不断地传递温度,连带着心房也莫名其妙泛起暖流。望月佑子不禁地转头看着他的侧颜,透出的眼神好像在做一个绝不让步的谈判。
牛岛若利握住她的手,执着沉默地盯着自己母亲,看她一言不发、看她再次抿茶。
良久,牛岛夫人轻轻地放下茶杯,室外的竹影在她的面上晃动。
“你都这样了,那我还能说什么。”
她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但却听不出一点不满的意味。
“若利,好好招待你的朋友吧,和我们大人说话总弄得你紧张兮兮的。”
望月佑子一脸茫然地观察牛岛的神情。
他现在和平常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表情…和平时一样不苟言笑,实际上算是紧张吗?
……可能是身为母子,所以能发现一些她也不知道的细节吧?
“谢谢你,妈妈。”向来有话直说的牛岛没有否认。
望月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刚匆匆忙忙向牛岛夫人鞠躬致意,便被牛岛若利牵住手腕,往外走去。
刷啦——纸门被推开,大片大片的阳光迎面扑来。
“望月。”牛岛夫人在后面喊她。
回头望去,她已经安安静静地端坐在榻榻米上,可似乎是阳光射进来的缘故,莫名感觉表情柔和了很多。
“你以后有空的时候记得过来玩。”
“是…!”
望月佑子语气无比认真严肃,然后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是她看错了?还是突如其来的阳光太晃眼了吗?似乎刚才看到牛岛夫人在笑?
可还没来得及再次确认,她便被牛岛若利直接牵走了。
脚步声在走廊回响,两个人的剪影被拉得无限长,平直光滑木质地板仿佛是投影的幕布。
牛岛若利直接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的摆设和上一次来没有太多变化,就是角落里多了几个哑铃。
嗯……感觉抡起来能砸死一个人的那种。
如果要给队里某几个力量差等生,第二天罢工的肌肉绝对要让他们哭爹喊娘。
牛岛若利在捣鼓东西,望月佑子蹲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突然——
“你在担心什么事吗?”向来不会读空气的牛岛若利冷不丁问。
“其实有点担心伯母讨厌我什么的。”
先是惊讶居然能被看出来,随后,望月佑子有点尴尬地挠挠脸。
不愧是让大家族的掌舵人……向来会看脸色的她一时间也看不出太多情绪。
“那你不用担心这个。”牛岛若利继续翻翻找找,“我妈妈她很喜欢你。”
“嗯?”望月佑子发出疑惑的声音,心想这对母子还真是一样地让人猜不透想法。
这时,望月佑子瞥到角落里放着蒙上一张黑布的东西,恰好风吹进室内,露出一角。
“那个是棋盘吗?”望月佑子问。
“这个是外公送给我的。”牛岛若利瞥了一眼,“小时候被要求什么都要学一点,所以也跟着学了一段时间的围棋。”
“那太巧了吧!我也会下一点围棋。”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看过《棋魂》,为此特地学了一段时间的围棋!”
望月佑子兴奋地比划起来,好像童年还在眼前。
“当时看动画的时候,很羡慕小光有一个看不到朋友,所以也想要学围棋拥有这样的朋友。”
“然后呢?”
“然后就是啊……学了围棋之后缠着爸爸给我买一个同款的棋盘,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后面他们又要换工作地,棋盘又太重,就没有带走,我的围棋生涯也就结束了。”
“啊不过可惜……如果坚持下的话,说不定你就要叫我望月棋士了。”
说完,她还特地摆出提子的手势,嘿咻嘿咻地模仿“神之一手”的气势。
牛岛若利看着她自娱自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弧度,掀开尘封已久的黑布。
“那我们俩现在下一盘吧。”他把棋盘抱了过来。
“这棋盘还真好……”
棋盘被摆到面前,发出温润的琥珀色光泽,望月佑子忍不住感叹。
“你喜欢的话,我等一会儿让人送到你家。”牛岛若利开始慷慨的大款行为。
“不用,这太贵重了!”望月佑子赶紧摆手拒绝。
就看这个质地和成色,这玩意少说也得值个几十万日元。
她是过来上门道谢的,不是来别人家里顺走贵重物品的!
好吧……虽然这个可能在牛岛若利的眼里算不上特别贵重的东西。
“现在我们下棋吧!”望月佑子赶紧阻止对方的大款行为,“牛岛学长请不要嫌弃我是臭棋篓子。”
望月佑子说,眼睛骨碌碌转起来,突然有了奇奇怪怪的盘算。
“单纯下棋有点无聊了!感觉牛岛学长你一定会偷偷让我。不如来打个赌吧?赢的人可以提一个要求。”
牛岛若利没有犹豫:“好。”
随后,他打开棋盒,抓子、定黑白一气呵成。
棋子交替落下的清脆响声开始在室内响起。
一开始,落子的脆响间隙短暂,但渐渐地就变成长时间的思考。
望月佑子又落下一子,成功让牛岛若利皱起眉头,摸着下巴开始思考。
窗外树影晃动,白色纱帘轻飘飘地飘动,望月佑子双手撑地仰头看着窗外发呆。
某个初夏的下午,坐在高中前辈的家里下棋,旁边有送过来特别好吃的甜点,她可以一边欣赏对方绞尽脑汁的样子,一边悠哉地往嘴里塞一枚和果子。
感觉这么平平无奇的日子,还挺不错的……
这一次长考的时间格外的长,牛岛若利的眼睛盯着棋盘很久,在她即将吃完最后一枚和果子的时候,终于落子。
望月佑子刚想凑过去看,无情的声音响起。
“你输了。”
“欸?”望月佑子瞪圆眼睛,不愿意承认输棋的事实。
结果,在思考了半天后都没想出活路,最终无奈地软趴趴投降。
真是的…明明一开始是随便下下的趋势,怎么突然一下子变得那么认真?
“愿赌服输,牛岛学长你说吧,只要没超出我的能力都OK。”
望月佑子乖乖举手投降,倒也觉得对方不会太为难自己。
果不其然,对方的要求非常普通。
“那我想让你听我说一件事。”
“什么事?”
望月佑子不甘心地嚼起来最后一枚和果子,腮帮子鼓鼓的,像是一只囤粮的仓鼠。
突然,刚才还是以相对轻松氛围相处的牛岛严肃起来,他正襟危坐着,望过来的眼神无比认真。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当朋友了。”
“那…那我们?”望月佑子茫然地抬眼,感觉心脏骤然一缩。
“不
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想法。“牛岛若利抽出面巾纸,一点点帮她把嘴角的糖渍擦干净。
“借着朋友的名义,却怀着别样的心思,这种事情我思考了很久还是觉得不妥。”
他一字一顿说着,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望月佑子的身上。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我想做的是你遇到任何情况,我都有足够立场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
“简单来说,我想做你的家人。”
第180章 牛岛线2约会就是要打UNO。
……。做家人?
望月佑子大脑原地宕机,呆愣愣地和牛岛互相对视,等他眨眼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牛岛学长……你是指哪种的家人?”望月佑子试探地问。
虽然她表面稳如老狗,内心已经开始尖叫咆哮了。
毕竟这这这……!突然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实在是太犯规了!
不过,以牛岛学长的性格来看,说得也不一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结果,牛岛若利下一秒的话,让她的大脑瞬间死机。
“是新的家人,未来会一起组建新的家庭。”
牛岛若利一本正经地回答,仿佛在阐述一项既定的事实,完全看不出太多情绪的波动。
但他也接着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只是在表明我的心意,你无需接受。”
望月佑子听得脑袋直冒烟,像是支烧红的水壶。
为了掩饰表情微妙的变化,她胡乱拿起抱枕挡住脸,下意识地躲到角落。
这个人……一本正经、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说这个实在是太犯规了。
耳朵越来越烫,心脏的鼓点越来越密集,望月佑子紧紧抱住抱枕,不敢露出自己此刻的神情。
但突然,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微妙的不对劲之处。
——对方好像太安静了。
望月佑子小心翼翼地从抱枕后面露出一只眼睛。
没有催促、没有不耐,而是平静地跪坐在原地,耐心地等她反应过来,让她说出心中真实答案。
刚才胸口中的羞怯、慌张,缓缓地沉淀下去,望月佑子轻轻将抱枕放在膝上,慢慢抬起眼。
“我当然……也是愿意的。”
说完,她又立马抿嘴低头,双手紧紧攥住裙角,把布料捏得皱皱巴巴。
“不过,我之前没有谈过恋爱……不太懂啦。交往后要干些什么呢?”
牛岛若利沉思:“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我们可以看看别人怎么做的,比如说一起去吃拉面?”
望月佑子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又立马疯狂摇头。
“不行不行!一起吃拉面之前还是朋友的阶段就干过了!”
当时牛岛若利还特别淳朴地给自己剥俩蒜,仿佛是一起搓澡大叔间的深刻交情。
谈恋爱肯定要干点不同的事!
这个问题似乎难倒了牛岛若利,他抿紧薄唇,思考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
最后,憋出浓墨重彩的几个字:“那我明天去问问天童。”
“那我也问问我的学妹。”望月佑子跟着点头。
一缕清风拂过,撩起望月佑子鬓边的碎发,她伸手将发丝别到耳后,无意间看到眼前人的神情。
在旁人看来,放眼全国都极有统治力,不怒自威、难以接近的超级王牌,此刻居然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
就连望月佑子也愣在原地。
毕竟,和牛岛若利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但仔细想想,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
对此,他只是平静地回答,棕绿色眼睛里装的全是她的样子。
“因为喜欢的人答应我的请求了。”
望月佑子捉起他的手腕,然后十指交握,眼睛慢慢弯出好看的弧度。
“不止是你,我也很开心。”
……。
………。
关于谈恋爱到底要干什么这个问题,牛岛若利还是没有思考明白。
翻阅谷歌、维基,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大多数个人模糊的经验之谈。
虽然,他确实做好了未来结婚的打算,但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他们还是很早。
未来,他要去职业队打球,望月佑子也要去上大学,结婚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一个过于遥远的名词。
不过,家里并没有反对他和望月佑子交往,那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抱着这样的疑问,他在第二天的部活时间时,将全部的心事倾诉给好友。
得知事情前因后果的天童觉表情精彩纷呈,最后演变成捧腹大声嘲笑。
牛岛若利说:“天童,这并不好笑。”
“可是两个怪咖能凑成一对真的很有趣啊。”天童觉笑得出眼泪,“再多说点,让我乐乐。”
牛岛若利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这就是全部了。”
话音落下,天童觉才勉强收起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说呢…谈恋爱确实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事。但是我觉得,恋爱只是用来确定彼此是否是能相伴一生的人。”
“怎么确定对方是不是正确的人,这个需要你们自己去探索,我教不了。但是……”
“但是?”
天童觉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故意压顶了音量,开始循循善诱。
“我知道能让感情升温的方法哦。”
“……”
牛岛若利没有直接说话,但微微舒展开来的眉毛,表示已经起了兴趣。
“什么什么?若利要约会吗?”濑见英太恰好路过,“要我推荐几件衣服吗?”
天童觉把他调转个方向推走:“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濑见英太:“……。”
啧,好心当作驴肝肺。
……
…………
在三天后的休息日,牛岛若利按照大师传授的方法,严格地安排约会流程。
早晨出来,先去逛逛商场拍拍大头贴,然后中午选好的餐厅再去吃饭。
吃完饭之后,可以去离市区不远的风景区逛逛,随便拍拍照片吃点小吃后,再去抓抓娃娃。
然后,是最至关重要的最后一站!
这是给出计划前,天童觉千叮咛万嘱咐的重要一环,如果稍有失误就前功尽弃了!
牛岛若利按照攻略严格地执行了前面的流程,就像天童觉说的那样“只要照做是块石头都能被捂热”,一路上两个人玩得都很愉快。
然后,两个人盯着目的地的最后一站,陷入沉思。
暧昧旖旎的花灯在头顶闪烁,位于墙体上的“Lovehotel”标志异常瞩目。
望月佑子头顶问号:“牛岛学长,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的牛岛若利:“……”
最终,在望月佑子疑惑的眼神注视下,他憋出浓墨重彩的一句话:
“我们或许可以在里面打牌。”
望月佑子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称是。
刚才抓娃娃的时候,碰运气赢了一套UNO牌,能预判和物尽其用到这个地步,不愧是牛岛学长!
两个人对视一眼,极具信念感地迈进酒店大门。
与此同时,天童觉趁着休息日在外面玩耍,突然,手机不合时宜地开始震了震。
“若利,怎么样?现在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我现在已经到最后一站了。”牛岛若利的声音一如既往。
“那、那、那,现在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天童觉一愣,下一秒,听筒对面传来炸裂之音,惊得他下巴差点脱臼。
“只有我们俩个玩有点无聊,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要不要过来一起玩?”
濑见英太端着咖啡走来,看到队友这个样子,用无奈的口吻开始训斥。
“天童,就算有天大震撼的事情,一直不回复别人也是很失礼的。”
“欸?濑见学长也在吗?我和牛岛学长现在在酒店,要不要和天童学长一起过来玩?”望月佑子的声音恰好从听筒传出。
濑见英太:“……。”
然后被惊到下巴脱臼的人变成两个。
由于信息量过大,等濑见英太听完这句话,他才意识到对方到底说
了什么。
“伤风败俗!世风日下!道德沦丧!风气败坏!”他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连串。
天童觉紧急掐灭电话听筒:“……这件事会不会有蹊跷?”
虽然这个对话乍三听都挺炸裂的,但以平常对这两个人的了解,应该是做不出这样的事。
濑见英太却摆摆手:“虽然这两个人凑到一起会变成一对奇葩,但是真的有人奇葩到不知道孤男寡女去酒店是什么意思么?”
“天童,你要好好想想,没有哪个情侣去酒店是为了打UNO的!”
“所以,这两个人已经走上了歧途了!”濑见英太满脸痛心疾首。
天童觉蹙眉,点开通话麦克风,打算再多问问试探一下。
这时,一位前文会随时随地刷新的妹妹头小子高调登场:
“好巧啊,两位前辈,你们也在这里。”
听筒那边也听到五色工的声音:“五色,你也在吗?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玩?”
“啊……?是望月学姐吗?”五色工当场懵逼。
毕竟他也知道今天是牛岛学长出去约会的日子。
牛岛若利铁树开花这件事,不仅震撼了整个排球部,就连三个年级都有所耳闻。
情侣好好约会,喊他过去玩干什么?
“望月学姐,我就不过去打扰了,你和牛岛前辈好好相处。”
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做出一副乖巧讨喜的后辈模样。
可下一秒,听筒传来的话让他愣在原地。
“只有我们俩有点无聊,人多越热闹越好玩,你们三个一起过来玩呗?”
由于理解速度过于快,加上对面两个前辈挤眉弄眼,五色工才缓缓明白了事件的前因后果。
“就这么说好了!记得来!”
见他沉默不语,望月佑子以为默认同意,语气轻快地挂断电话。
“我、我、我,我不去趟这趟浑水!”
事情过于炸裂,五色工拔腿就跑,却被后面两个前辈一人拽住一只手臂。
“不行啊,工,现在能让他们回归正途的就只有我们了!”
“你们只是想拖一个人下水而已!我才不要去!”
五色工惊恐地扭动,眼中飙出两行海带泪,但这样的挣扎无异于蚍蜉撼树。
“可是工啊!你可是我们未来的王牌,身为未来的王牌,连拯救现任王牌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吗?!”
见硬来不行,天童觉开始循循善诱。
“都说王牌要看的可是综合能力,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以后肯定是难当大任吧?”
王牌、王牌。这几个字疯狂在五色工内心最深处摩擦。
良久,他做出艰难的抉择:“为了前辈们,我拼了!”
于是,三个人在酒店前台指指点点的眼神中,毅然决然杀到酒店房间门前。
走廊弥漫着甜腻的香水味,轻轻地敲门后,房内应了一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三个人集体吞咽一口唾液,房门缓缓打开,牛岛若利站在门后。
表情正气、穿戴整齐,正得发邪,和整个酒店的氛围格格不入。
三个人集体呆在原地。
望月佑子坐在床上洗牌:“愣着干嘛?快进来玩啊。”
“你们不知道,牛岛学长玩这个的时候实在是太无趣了,规则还老记错。”
牛岛若利不服输地反驳:“我是第一次接触,很快就会熟悉规则的。”
濑见英太、天童觉、五色工:……不对。
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奇葩蹲在酒店里打UNO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