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牙等人在警署交涉完,去到停车场,进到他的进口商务面包车里,司机启动车子要往出口开,被叫停,停车场隐蔽,他要打几个电话。
警署不方便交流,金牙先打给律师。律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这件案子不难解决,不必担心。
放下电话,金牙又打给港城道上的朋友,寻找他那辆被开走的凯迪拉克。车子显眼,又有车牌号,应该不难找。
虽然他这一生刀口舔血,时常经历惊心动魄的时刻,但这两天尤甚,如过山车一般,整个人生天翻地覆,早已失控。追逐戴豫的目的是什么?早就被抛在脑后,只是为了追而追。
他想在今天天黑之前结束战斗,拜托的人比较多,电话打得比较久。
放下电话,眼角余光瞥见那个被追回来的电脑机箱,金牙突然心下一沉,喊身后的打手找工具把机箱撬开,他要检查。
没有人应声。
回身一看,除了他和司机,坐在后排的五个人都睡着了。
骂了一句没用的废物,就算昨晚一宿没睡,也不至于困成这样。
他也感觉浑身无力,没劲再骂人了,叫司机开箱子。
机箱盖打开后,金牙不妙的预感应验了,硬盘被一团毛巾取代,解开毛巾,里面裹着一粒钢球,钢球上还有字,“你算逑?”
“啊!”金牙大叫一声,没过一会儿就失去了气息。
司机位上的人是最后死的,他感觉不对,开车门想要逃,太迟了,人倒在车门旁。
金毛当然不是气死的,跟他的打手一样都是一氧化碳中毒死的。
汽车发动机一直处于启动状态,两个娃娃捅进排气管的小皮球堵得挺严实,让未燃烧充分的汽车尾气倒灌进车内。金牙打的电话又见不得人,车窗紧闭,进口车密封性太好,一氧化碳一点没浪费,全被这七个人吸了。
好家伙,没费一兵一卒,成功干掉七人。加上轮渡死的,不到二十四小时,赌城一个颇有实力的公关团队全军覆没。
俩小孩张着小嘴,“啊啊啊”个不停。
这扯不扯?
戴豫和小马两个大男人也愣神半天,他们这会儿待在某个大厦的地下二层停车场,头顶看不到天。如果在室外,高低得指着老天问一句,是不是你在作妖?
来到溽热潮湿的热带地区,这几天的经历仿佛像一场彩色的梦,对他们来说是彩色,对敌人来说则是黑白的噩梦。
用他们谭城人的话形容,这也太玄乎了。
单田芳大爷要是知道,必须来一句,“他们命里该有一劫啊。”
戴豫怕孩子们留下心理阴影,开口安慰:“看他们的藏枪数量,就知道这伙人手里有人命,这些年追赌债不知道毁了多少家庭,还有他们转移到海外的赃款,单位得按亿元起算,你们是在替天行道,不要有负担。”
没想到连对杀人有阴影的卷毛都不在意,摆摆小手,“逗逗跟我说啦,杀人要有主观故意,我们原本就没打算杀人,只是恶作剧,这个结果我们可没想到。”
逗逗满意点头,“你终于进步了。”
戴警官没想到,小破孩出息大发了,犯罪三要素已经融会贯通了。
小马接到的电话是警署打来的,让他们回去配合调查。
逗逗把铅笔盒里卷着的老郑签名纸和团拜会收集的指纹拓纸,全都递给爸爸,勉励道:“小戴,作假就不需要我教你了,不要辜负我的辛苦付出,你加把劲。”
“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戴豫跟闺女保证。
老郑的授权书可用这张签名纸用打印机打出来,签名是真实的,再扣上手印,就可以证明授权的有效性,正文是不是手写不重要。
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大宝贝怎么把提前量打这么久的?签名他有印象,是抓抢劫犯那回,第一次见老郑时存的。那么点小人儿竟学会取指纹了?
要下车的大宝贝接收到爸爸的心声,甩了甩乱七八糟的头发,肉肉脸满是自豪,“我从不打无准备之战!”
戴豫笑着摇头,送走二进宫的三人。把倒霉蛋郑淼继续留在新任死鬼的后备箱里,他要出去造假。
搞定后回到地下停车场,先把车里面擦拭干净。戴队长处理现场最专业,保准不留一点痕迹,凯迪拉克开进海里浪费,就让它留在这里吧。
第一次去银行谎称郑淼眼睛受真菌感染,角膜受伤,不能见光,这次还一样,不想让郑淼看到他长相,但耳机必须摘下来,听到声音无所谓,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人都脸盲,比脸盲更严重的认知误区是,绝大部分人对声音也不敏感,在他有意伪装变声的情况下,对上号更难。
他不想露出真面目,贴了胡子,带了粗边眼镜。刚才走前没把话说死,说是回去取授权书。
把材料全部上交之后,银行经理检查了多遍,一直没作表态。老牌银行的工作人员不是白给的,他要求郑淼把眼罩摘下。
戴豫服从了要求,绕到郑淼的正后方,把他眼睛的遮挡扯掉。悟了两天,连续三天没睡好觉,郑淼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确实像视网膜受损。
昨天他还试图反抗,被拽来拖去两天,又不给吃饱饭,还有耳机噪音干扰,人已经彻底颓了,尤其今早,给他听了轮渡惨案,郑淼真信了是两伙势力在抢地盘,拿郑家的事情做筏子。
一下就弄死九个,他何德何能能单枪匹马战胜恶徒?想要跟银行经理呼救的心思歇了,郑淼沉默地配合戴豫的摆弄。
戴豫早前离开后,银行经理往郑鑫留的座机打过电话,没人接听。这会儿他有些拿不定主意,来人跟身份证上的长相虽然很相似,也提供了开户时预留的印鉴,授权也补交了。
但这两人看起来还是有点违和。
开立保险箱所费不菲,他们这种以服务取胜的银行要求一对一服务,做为大客户经理,良好的记忆力是必备素质。他的前任调到英国了,就算他记忆力再好,这个客户不是他对接的,他自然没印象。
经理最后又尝试往谭城打长途电话,嘟、嘟、嘟的响铃声伴随戴豫用硬物敲击桌面声响,让经理感觉格外烦躁。
戴豫手指夹的是逗逗送他的好运弹珠,带着特殊节奏的敲击声有催促的意味。
响铃声被忙音取代,经理深呼一口气,拿过桌上的钥匙,对戴豫和郑淼彬彬有礼地道:“两位请稍等,鉴于郑先生的特殊情况,由我来为您取箱。”
成了。
港城的另一处,逗逗三人来的路上就已经商量好了,死不认账。
首先,陆可乐的橡胶小皮球沾不上指纹,其次,逗逗有信心,他们躲过了所有监控。
一次死亡七人,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重大案件。港城警察相当专业,已经发现了堵住排气管的小球。不排除他杀的嫌疑。
这次接待他们的办案人员级别好像上了一个层级,好些穿制服警察都喊一个很气派的人阿Sir。
那咱也不怕。
小马憨憨地表示,从警局出来他带着孩子打车走了,刚准备找个茶餐厅吃东西就接到了电话。
出租车发票随手丢了,“我老板有钱,不查那玩应,我留着干啥?”
两个小家伙眨着懵懂的大眼看大人们讲话。
终于问到他们头上了,港警问的所有问题都收获同一句反问,“你们想嘎哈?”
问烦了,收获会多两句。
“你们整啥里根楞?”
“别扯犊子了,我们都饿迷糊了。”
得,港普对上东北话,跟对上外语也没啥区别。
香港的“公安”也没招,开始翻包。主要是两个小朋友的书包,塞汽车排气管的小球看起来像玩具。
结果倒好,小姑娘书包搜出一堆假项链,小男孩书包搜出各种玩具枪。
可乐举起他最爱的粉红色打泡枪,给警局办公室来了一发,“哈哈哈哈,喜不喜欢我送给你们的礼物?来干仗啊?”
小姑娘张着胳膊满屋子追泡沫玩。“别卖呆了,快来玩。”
如果港城警察会说东北话,会送这俩熊孩仨字——
真闹挺。
结果可想而知,他们被请走了,但有要求,暂时不能离开,要配合调查。
“没问题。”三人痛快答应,这些人怎么知道他们想留下打麻将?太贴心了。
警察能轻易放走他们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机箱内的那颗钢球,在现场留下特殊物品,是某些恶趣味的谋杀犯最爱做的事情。
这一大两小,大的傻,小的淘气,就算有恶趣味,也不像能设计杀人的凶杀犯。
受“扯犊子”东北话提示,一个督查指着“你算逑?”提醒同僚,“‘算逑’是大陆川,陕,豫几省的方言。”
死者的身份已经通过系统了解到,是赌城的公关人员,因涉嫌洗钱,被港城廉政公署调查过,后来因为管辖权问题不了了之。
“会不会因为他们暴力催债,或者洗钱的争端,被仇家报复了?”
“可能性很大。”警督表示认可。
大逗逗灵机一动,成功把香港“公安”带沟里去了。
她得意地显摆,“小马叔叔,你要是写算球,就怀疑到我们头上啦,必须要写算逑。字不需要认识太多,认识关键字就够用啦。”
学渣借口就是多。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戴豫终于拿到了郑晨光的私人账本,保险箱里还有许多东西待核查,把逗逗偷来的硬盘也带走了,没做停留,戴警官带着郑淼回到关口另一头的特区。
他会想办法继续控制郑淼,不让他给大家带来威胁。
留在港城的三人,敌人都死光光了,可以尽情吃喝玩乐。
小孩不能喝丝袜奶茶,逗逗老祖吃菠萝包配冰红茶也很享受,这里的美食她唯爱菠萝包,刚烤出来,夹两片冰凉的黄油,奶香奶香的,不要太美味。
吃饱了菠萝包,该去麻将馆上工了。
港城禁堵,唯独两种赌博方式放宽限制。赌马,那是承继大不列颠贵族们的赌博传统,还有就是麻将馆,拿到官方许可就可以开馆纳客。
老祖来砸场子,当然会因为年龄被歧视,继续用豪横的东北话下战书,“别扯里根楞,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裤衩输没了,可不许找我哭。”
今天要来挑战,特地去理发店梳的头,两只龙角翘得高高的,跟小孩本人一样牛气冲天。
港城麻友也是人,当然也受不了激将法,更受不了被个子矮矮的幼童嘲笑,大骂一句,“叉烧!”
争先恐后上牌桌找虐。
结果显而易见,在大三/元的发源地,老祖用这种胡牌方式让港城麻友见识了神童的超能力。
麻友们输得双眼发直,还被小孩掐着小腰言语侮辱,“我不是叉烧,你们才是豆包。”
弱鸡!手下败将!
港城媒体业发达,麻将馆传奇一度盖过了中区警署地下停车场的离奇死亡案。中环这家被老祖宠幸的麻将馆被狗仔们围得水泄不通。
爱现的老祖给港城警察和市民留下了两个未解之谜,停车场死亡案是意外还是谋杀?神童一朝赢下二十万港币是真的吗?她难道没有抽老千?
1港币相当于1.8人民币,逗逗老祖彻底有钱了,她拥有36万巨款,“买两辆桑塔纳都行。”
小孩豪气地表示。
原本是能买两辆的,千不该万不该,她在离港前一天对马保镖和卷毛提建议:“还没去跑马场玩过呢?咱们去见识一下呗……”
“两辆就变一辆啦。”老祖哭唧唧地对谭城市局的叔叔大爷阿姨们诉苦。
大家齐声送她一个字,“该!”摸奖不中的人还妄图赌马,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在港城只待了一个星期,回到谭城老祖有种恍如隔世之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南方虽然有钱,繁华,但她还是最爱谭城,爱这里的大碴子味乡音,爱这里热情好客的市民,更爱这里的锅包肉。
爱谭城饱经沧桑,衰败落寞的大企业,也爱幽默乐观的产业工人,总是吵吵叭火的大姨,老爱骂她装相儿的小朋友。
可她从不装相儿,在爷爷冤案的平反上,她发挥了主力作用,连他的父亲都要退居二线。
甚至她还可以自豪称一句反腐败小英雄,她确实当之无愧。
戴豫直接把材料寄到了首都最高检,老郑的账本证明本地检查院确实被腐蚀,甚至还有更高级别的单位也被其染指,避开中间渠道,直接上达天听,才能最快让老郑伏法。
老家伙还是有些手段和城府,港城的较量郑家输得一败涂地,等逗逗回到谭城他也没有报复回去,一如往日地辛劳履职。
直到调查组来谭城的前一天,他在下乡考察途中消失了。最后他和三个儿子是在谭城通往加格达奇的火车上被找到的。老家伙想要远走大兴安岭,穿国境,再辗转去往欧洲。
可惜没走成。
随着老郑的落网,这起震惊全国的贪腐大案的调查彻底拉开序幕。
幕后英雄决战期间触犯了好多法条,可结果不错,他们谁都没告诉,自己把自己赦免了。
跟父亲一场红尘炼心,经历颇多,感触也颇多,坐着自己赢回来的桑塔纳,逗逗和爸爸去了谭城的最高峰,200米的乌兰山。
老祖望着山下的青绿,眯缝着大眼评价,“努尔哈赤的故乡挺好的。”
“龙兴之地,确实好。”
“旺我。”
“嗯,旺你。”
“爸爸,我悟了,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你说。”
“神爱世人,信神者得永生……哎哟,你老弹我脑瓜崩,我都被你弹笨了。”神龙捂着脑袋控诉。
“闺女,这个世界有神吗?”
“在这个冷酷世界,永远天真,永远有爱就是神。我是神,你也是神,妈妈,奶奶,爷爷都是神。”
“孙局是神,老严是神,市局所有敬业的警察都是神,永远执着,永远热爱就是神。”
“嗯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