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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41章双章合一

    没想到庆王世子会告诉她这些,舍娘不知道如何谢他,遂道:“世子且等一会儿。”

    李琚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等了一会儿见她亲自奉茶出来,忙不迭接了过来。掀开茶盖一看,原来正是一盏冰茶,茶底有些许碎冰,再有鲜嫩的茶叶,上面的水又清甜又解渴。

    “这是什么?冰茶吗?”他好奇道。

    舍娘点头:“这是宋人的法子,用西湖龙井和冰块一起放里面,但我已经把茶叶泡过三次,上面加些许茉莉花萃在一处,你若慢些喝,等冰块慢慢融化,更解渴。”

    “世子一路上无微不至,又告诉我这些眉角,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只能以茶代表我的心意了。”

    李琚摩挲了一下茶盏:“这也没什么。”

    舍娘笑道:“您这样豪爽大气的人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一路您的照料,我们一家都看在眼里。”

    李琚失笑:“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好再推脱了。”

    “那日后您若要吃这样的茶,派个人找我就是。”舍娘福了一身,才转身离去,她也不好一直和庆王世子待在一处。

    这样的茶她也泡了一杯给庾氏,但庾氏不肯吃冷茶,还不让舍娘吃:

    “姑娘家少吃些冰,要不然小日子来了,可就难受了。”

    舍娘却道:“这天气暑热,上火了就更不好了,我耳朵里长了一颗大的疖子,牙齿也疼,唯独吃些冰凉的人舒服一些。”

    庾氏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就是歪理多,你那个冷茶等会儿拿出去吧,别让你弟弟看着喝了,他人小脾胃弱呢。”

    “好。”舍娘使了个眼色,先让人拿了出去。

    从庆王府回家就急匆匆上了船,船上人多口杂,舍娘和庾氏还未正经说过话,现下天热,大家都懒得出来,舍娘趁着午睡,便和庾氏说起章程。

    “祖母信上虽然说只是让我们团聚一番,但我想她老人家绝对没有死心的,襄王府的水也深。祖母是真心疼爱我,就和哥哥一样,想让我地位尊崇。可是平心而论,那王府里有王太妃,襄王妃,她们恐怕也有举荐的人,除非我能够坐上世子妃之位,否则花太妃若是提及做侧妃,您可千万别答应。”舍娘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庾氏却道:“应该不会如此吧?”

    “若以咱们家心疼女儿而言,自然不希望女儿做侧妃,虽说有品级,但终究是侧室。可是身处其中的人,还会觉得这已然是无上荣光了。”舍娘道。

    庾氏点头:“你说的是,我和你爹商量过,等咱们回到杭州,再为你选一位乘龙快婿。”

    舍娘听到乘龙快婿脸一红,“娘,我能不能选一位既有家世又有相貌,又对我极好的人?就像爹爹对您一样,没有二心的那种。”

    原本她以为会从庾氏这里听到天下乌鸦一般黑的,没想到庾氏道:“想找还是能找到的,我和你爹也会尽力找。”

    “嘿嘿。”舍娘对未来充满期待。

    从杭州到襄阳,这已经算很快了,仍旧花了一个月。庾氏的生辰亦是在船上过的,却说花太妃算了日子,让下人在岸口等着,舍娘她们一到,就有人在接应。

    九月襄阳还是挺热的,襄王府派了轿子马车过来拉行李,舍娘就此上了轿子。襄王府坐落在绿影壁巷东端,红墙绿瓦,壁垒森严,正门不开,她们从东北角进去,先是一条宽巷子,舍娘又坐上另一辆马车,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到了一处名曰颐春院的地方。

    从大门进门,又过了仪门,方才到了正堂。

    外面几位丫头仆妇连忙上前笑道:“夫人和姑娘可算是来了,咱们太妃都盼着呢。”

    舍娘稍微打量了一下这座院子,门口挂着鹦鹉画眉等鸟儿,进去之后,果见花太妃端坐上方,见她们过来,忙从孔雀座下来,一把搂住舍娘,又对庾氏道:“总算是过来了,为着我的生辰,让你们这么大老远过来一趟。”

    庾氏让乳母抱着雱哥儿,又笑道:“原本也是应该的,儿媳妇没在您身边伺候,已经是大不孝。您六十大寿,怎么都要来的。”

    说罢又让人送了礼物过来,杭罗十匹、西湖龙井两匣、核桃两担、海货两担、檀木拐杖一根,八仙过海玉杯一套、时兴妆粉一匣、金丝飞凤纹衫两套,紫檀木镶大理石屏风一扇。

    花太妃虎着脸道:“六郎不过做个四品官,你们又刚嫁了女儿,哪来的这么些钱置办这些?别把家底掏空了。”

    “这也没什么,您千万别放心上。”庾氏并不是很伶俐的人,这般说起。

    舍娘笑道:“祖母,这些虽然搜罗起来辛苦,但爹娘都开心着呢。俗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您给我爹娘孝敬的机会,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花太妃见庾氏这个做母亲的笨嘴拙舌的,倒是舍娘聪明外露很会说话,脸上也笑开了:“你这么一说祖母也开心。”

    一语未了,见外面走进来两位年轻妇人,走在前头的那位身着湖蓝色方领竖襟上裳,底下着玉色暗纹折枝花裙,后头一位则着白银条衫子,豆青色比甲。

    舍娘料想她们便是花太妃的两位儿媳妇,果然,听花太妃介绍道:“这位是你三叔母,这位是你八叔母。”

    “民女裴氏给辅国公夫人,奉恩将军夫人请安。”舍娘心知肚明,虽说她们的丈夫和自己的爹是一母同胞的,但是身份不能相提并论,就不能真的这般喊。

    果然这两位脸上都舒展开来,嘴上说着:“姑娘何必客气。”

    看,自己不拿大是对的。

    花太妃对两位儿媳道:“你们且陪着她们母女去王妃那里见礼,怎么也要和主人家见面才是。”

    花太妃的长媳辅国公夫人娘家姓秦,次媳娘家姓许,二人都很客气的带着她们母女过去,雱哥儿便让乳母带着先安置。

    秦氏拉着舍娘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才笑道:“你别拘谨,来这里就当自己家一样的。”

    “太妃和两位夫人爱惜,我们真是受宠若惊。”舍娘笑道。

    秦氏夫人带着她们从颐春院后面上抄手游廊,又从另一垂花门出去,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到一座大院。

    “这里就是襄王妃的院子,我和你婶母带着你们母女过去,点个卯就回来。”秦夫人说完还眨眨眼睛。

    舍娘听她自称婶母,才从善如流道:“一切托赖两位婶母了。”

    听庾氏也道:“两位夫人可别让我们出丑。”

    事实上,襄王妃这里正在忙庆王世子过来宣旨的事情,他们现在住在驿馆,已经差人说明日过来宣旨,让她们准备。

    故而花太妃的侄孙女过来,襄王妃就没什么功夫见了。然而,她本是户部侍郎的女儿,出身极好,嫁的也极好,进门还生了个儿子,可谓一帆风顺,然也有所不及之处,便是和继婆婆关系不好,还好之前一直有花太妃在旁转圜。

    故而,她也给这个面子:“让她们进来吧。”

    原本只是以为是普通见上一面,不曾想等舍娘进来时,只觉得光明满室,这姑娘年不过十五六岁,云鬓双鬟,竟然生的十分姝丽,缓缓走过来时,只觉得绰约窈窕。

    秦夫人赶紧介绍道:“母妃特地让我带着裴家母女给王妃问安,这位是杭州知府之妻裴夫人,这是其小女儿,家中行五。”

    做母亲的,尤其是在儿子亲事未定之前,所有未婚的女郎都是考察范围之内。虽说现下有藩王二十五岁若无子方能娶次妃的规矩,但不遵守的也多,那些有权势的人家,只恨不得天下美女都尽其所有。

    这个家世正妃还差点,次妃还是可以的。

    所以,襄王妃也是热情起来:“快别多礼,既然是太妃的亲戚,那就是我们襄王府的亲戚。我记得海棠轩空着呢,等会子让她们去那里住下。”

    秦夫人和许夫人对视一样,都不知道她们这位大嫂什么意思,要知道,海棠轩可是原本叫轻云小筑的,那可是一等飘飘欲仙,极美的地方。

    但既然裴家母女安排好了,她们也就完成任务了,故而寒暄了一会儿,就把她们母女送到颐春院那里。

    花太妃对秦、许两个儿媳妇道:“天色已晚,马上王府就要下钥了,你们俩先回去吧,也让我们自在说话吃饭。”

    秦、许二人不敢造次,连忙告辞。

    在一旁的舍娘发现花太妃还是很有威严的,至少在两个儿媳妇面前便是如此。

    等她们一走,花太妃让人摆膳,又拉着舍娘道:“等会儿不必拘束,我本来就是小户女儿出身,也没那么些讲究。”

    很快桌上就满摆着金黄色的烤乳猪、薰羊排、牛肉汤、鸡丝面、粉蒸肉、糖醋鱼、白灼虾……

    舍娘看的咋舌不已,好家伙,全部是大肉大鱼,但她也真的饿了,连忙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但是她的饭量有限,再怎么吃,一两的面下肚都能吃饱,牛肉汤喝完都喝不下去了。

    但花太妃却不同,她的食量依旧不错,还跟舍娘道:“你看这肉光吃起来容易腻味,但是烤一烤,蘸上蘸碟,就是最好吃不过了。”

    “是,我给您也切点猪颈肉吧,我听说那里肉质紧实而不失嫩滑,肥瘦相间。”舍娘吃饱了,倒是一心一意帮花太妃布菜。

    庾氏倒是有心吃点,但她平日吃的都很素净,已然是不成了,况且还有个雱哥儿。花太妃体谅道:“你先去海棠轩吧,今儿让舍娘陪着我住下,明日再请你们过来。”

    “是。”庾氏不敢造次。

    等庾氏离开后,花太妃对舍娘一笑:“我听说你和庆王世子一处来的?”

    “祖母消息好灵通,襄王妃见到我,似乎都不知晓。”舍娘道。

    花太妃有些小得意道:“她那个人,你别看她很精明,其实是个花架子。”

    舍娘左右看了看,她还有些不适应,小声道:“祖母,您小心被听到。”

    花太妃摆摆手:“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但我这也是跟你说实话,王妃自己是个花架子,也追求花架子。好端端的,竟然想要世子娶端宁长公主的女儿,还真是中了继妃的计。”

    她不曾想到花太妃竟然说这些机密,有些不解道:“这端宁公主是圣上的姐姐,有什么问题么?”

    “继妃的靠山就是宫里的太后,端宁公主是太后的养女,关系很是亲近。这自然是贵胄不错,可你想襄王府还需要靠别人撑脸吗?都已然是世袭罔替的王爷了,还要贵到哪里去,更何况一不小心扯到夺嫡的事情里,那可就完蛋了。”花太妃少说也是六十的人了,对事情还是看的很透彻的。

    当今圣上表面看起来对晋王不错,但实际上二人争斗的厉害,偏偏圣上身体并不是很好。

    舍娘道:“您说中了继妃的计策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继妃故意说一个明面上的人,好让襄王妃拼命踩着,她自己娘家人身份又不够,这时候再寻一个中间人,无意中介绍起那位公主的女儿,襄王妃自以为得了宝,可不就一心指望着那个吗?”花太妃说完,又摇铃让人进来收拾。

    这边舍娘也暂时放下思绪,再等下人进来准备香茗漱口,梳洗了,她今晚和花太妃在一处歇息。

    别看花太妃这把年纪,嘴里也称老身,但实际上很是灵活,别人都是慢慢到床上去的,花太妃只恨不得飞到床上去。

    二人吃多了,都有些睡不着觉,舍娘就道:“祖母,其实您的意思我明白,您的好意我们也明白。但我们这次来,只想为你老人家祝寿,没想别的。”

    要么说花太妃特别,宫里包括上位者说话都喜欢说谜语,反正你怎么解释都行,甩锅不到上位者头上去,但花太妃却全然不是如此,她伸手阻止舍娘说下去,只道:“你这话就说错了,夫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我让你来不是让你过来讨好争宠,我既然让你来,肯定是我出力,你就正常游玩即可,若我力有不逮,那也是我的问题,这与你无关。”

    “祖母……”舍娘不曾想祖母如此为人,难怪她地位如此牢固,人家有事是真上,出事了自己背锅。

    花太妃:“你不知道你们家里那位老夫人还想把孙女嫁到襄王府来呢,谁搭理她。”

    原来裴老夫人想把舜娘嫁过来,舍娘想了想:“这么远的地方,她如何能把舜娘嫁过来?”

    大伯是广西参政,从三品的官,也算不得很低了,但是有个问题是,她人不在这里,襄王妃未必能够看得到她的好处。

    花太妃道:“她托付的人正好是我的人,虽然以前的恩怨我既往不咎,但不意味着我还真的能看着她心想事成。”

    “也是,说起来也是怪,老夫人也不知道怎么了,非要帮我四姐姐说亲,嫁到她娘家去。”舍娘摊手。

    提起这个花太妃更是受害者:“我和你祖父也是青梅竹马,谈婚论嫁了,她都要嫁给宗室的人,偏偏横插一杠子,屡次三番帮你祖父。你祖父当然也有问题,没有说清楚话。”

    舍娘心道除非和自己一样知道重生,才会这样无缘无故的行事,可都重生一回了,也不可能比之前还差吧。

    不过,她也听闻说裴老夫人原来的未婚夫英年早逝。

    相较之下,自己祖父还算是活的时间长的。

    这般胡思乱想着,舍娘很快竟然睡着了,花太妃也失笑,这孩子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没想到还挺心大的。

    舍娘睡着之时,舜娘却睡不着了,她从庵堂出来不久,晋王选了名不见经传的三姐姐做夫人,祖母也十分诧异,据说是五婶曹氏偷偷带着三姐姐见过晋王妃,晋王封了柳氏做侧妃后,便选了自家姐姐做夫人。

    又瞬间不小心看到晋王一眼,遂告诉裴老夫人其实是她救了人,祖母抚着她的手道:“你三姐姐难嫁出去,此番她有了归宿也好。”

    三丫头为人老实巴交,是个出家人的性子,人也恬淡,不争不抢,连个次妃都抢不到,只封了个夫人就那么抬进去了,她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况且如今分了家,曹氏那人嘴皮子尖酸,若是惹了她,不知道生出多少祸患来。

    既然是夫人,就没有任何婚礼,一顶小轿就进了门。

    这于别人而言很差,对于宜娘而言的确是好事,她对岁岁道:“看你这小脸皱的,如今好了,没事儿了吧。”

    岁岁笑道:“若是老太太帮您说几句,封个侧妃就好了,如此也有了品级。”

    “罢了,我年纪都二十岁了,已然是老姑娘了,相貌才学都不出众,怎么担当起侧妃来?还是好好地过日子吧。”宜娘已经很满足了。

    去晋王府的那一晚,晋王过来了,他是个颇为英俊,器宇轩昂的男子,对她很是温和,饶是铁树的她,那一瞬间也开了花。

    ……

    却说舍娘次日起床,花太妃又让人拿了一幅玉首饰给舍娘装扮,到底在孝期不好打扮得金灿灿的。

    舍娘哪里肯要:“祖母,我有首饰的,我娘每年也帮我和姐姐都打的。俗话说钱是哑巴女儿,你老人家还是留着吧,况且还有小叔叔呢。”

    “这些都不是你操心的事情,我的东西我爱给谁就给谁,他们刚分了家,又有爵位,什么没有。就是你小叔叔,到了年纪,一样要封爵位的。可我的这些儿子们中,就只有你爹是最有孝心的,我都没怎么照顾过他,他却还千里迢迢找我。若我真的身陷囹圄,大抵也只有她才能救我了。”

    花太妃就是这样的人,别人给她一份恩,她会记许多年。

    如此,舍娘倒也不好推辞了。

    因从庆王府出来时,庆王妃把芙蓉珊瑚直接拨给她用,故而,芙蓉巧手帮她梳头,先是前面梳了百合髻,后面的头发披着,再在髻上插嵌玉蝴蝶银簪首,两边各插和田玉的花苞簪,耳上追着玉仙人耳坠,手上戴两枚银嵌海蓝宝雕花戒指。

    上身着鹅黄如意绢衫,配着雪白银线绣菊纹裙子,领口上缀着玉领坠,显得清雅可人。

    饶是庾氏见了,都道:“你祖母可比我会打扮你多了。”

    舍娘笑而不语。

    今日李琚过来府上宣旨,襄阳王府的众人都早已摆好香案,恭候大驾。待李琚念完圣旨,授以金册,传用金宝,李玦站起来道:“好好好,我正盼着你来,家中备下好茶好饭,正好住几日再走,这说起来也是我的喜事。”

    “你的好日子我如何能转身就走,放心。”二人很是熟稔的说起话来。

    襄王府的下人见状,心道咱们世子平日也算得上一表人才了,但这位庆王世子更是俊俏不凡。但见他着翼善冠、衮龙袍,更是贵气逼人。

    他并没有上位者的高高在上,此时这位世子显得个性飞扬、意气风发。

    其实李琚原本也是这样的性情,但是后来也是没法子,如今他也渐渐恢复过来,又给襄王夫妇打躬。

    襄亲王连忙扶起他:“好侄儿,你这么千里迢迢过来,还真是受累你了。”

    “伯王何必多礼,我父王正说这如何为藩王还要多请教您呢。”李琚笑道。

    襄亲王待

    他很是亲热,又问她如何过来的,李琚笑道:“我和北镇抚司两位上差一处过来的,同路的还有裴知府的家眷。”

    说起裴知府的家眷,他和李玦对视一眼,当时二人还在人家家中住过。李玦则道:“裴知府上次还是同知呢?这么快就升任知府了。”

    “他运送粮草有功啊。”李琚忍了一下,没说是自家推荐的。

    李玦想起那日在裴家窥得的秀色,只待安顿好李琚,遂去打听一番,果然是裴家五姑娘为了花太妃寿辰过来的。

    正想着,又见园中有嬉笑声,定睛一看,不是裴五娘子又是哪个,他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前走去。

    第42章 第42章双章合一

    舍娘却是个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人,她玩耍的时候,正见有外男过来,直接单臂抱着弟弟溜走了。倒不是说她上不得台面,而是这种情况,男子一般都会避开,李琚就是如此,每次有什么事情都会先让人跟自己丫鬟说。

    雱哥儿还不知晓这些,以为舍娘和她玩了,还拍着手道:“姐姐跑一个,跑一个。”

    到了花太妃这里,她老人家也不像裴老夫人那样喜欢礼佛,平日就看些话本,她还不是看那种才子佳人的,而喜欢看游侠儿的故事。

    说来奇怪,别的小孩子喜欢哭闹,这孩子就喜欢笑,到了花太妃这里还“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们少年人就该在外面多玩会儿,老是憋在家里多不好。”花太妃翻了一页书道。

    这里到底不是自己家,舍娘道:“我平日在家也不爱出门。”

    花太妃看了舍娘一眼:“我看你身条匀称,却又不是那种柔弱无骨的,还挺有劲儿的,这就是好事。姑娘家太过羸弱,一味的弱风扶柳,可并非好事。”

    “您说的是。”舍娘身体还是很好的,但也不能动的太超过了,否则心跳的厉害。

    祖孙二人说了几句话,舍娘带着雱哥儿先回了海棠轩,她和庾氏一起在房里做女红。如今襄王府在孝中,自然是不能够打牌听戏,否则外面御史就会弹劾了。

    庾氏算了算日子:“咱们在这里待十日,等你祖母生辰过来,就回家去。唉,若是能和庆王世子一起回去就好了,很是安全。”

    “是啊,我也这般想的,但是他是来宣旨的,恐怕是不能够了。”舍娘道。

    这就是时下人不常常出门的缘故,一来是安全问题,二来很多地方女眷不方便出面。

    就连官眷都会担心,更何况是普通人。

    庾氏看着女儿粉扑扑的脸蛋道:“你祖母有雄心壮志,你自己怎么想的?”

    “其实只看地位,也未必是好事,咱们在这府里不是还有几日么?到时候再说吧。不过我看,祖母的想法,恐怕很难成功,但她老人家不必我操心,我也就不多说了。”舍娘道。

    比起做大姐夫的续弦,襄王世子未婚一表人才,脸型她远远看了一眼,虽然不是她喜欢的,但也算一表人才。

    但是谈婚论嫁那些事情在她脑海中很难想到,前世她完全没得选,就被迫嫁到晋王府。这辈子重活一世,难道她不能照着自己心意活吗?

    即便花太妃对她很好,可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想到这里,她裁了缎子,给两位叔母做一对香囊,给三位叔父各做一对护膝,也算是她的心意了。

    另外一边,李玦正和李琚苦笑道:“我刚一走近,她就跟兔子似的飞快的跑了。”

    李琚心道前世建昌帝要立后时,不少人支持柳侧妃为后,还有人建议建昌帝再从外娶一名贵女来,但建昌帝始终要立裴氏为后。

    不少人就说裴氏手段了得,还有小道消息,还是裴家自己传出来的,说裴氏李代桃僵。

    可李琚接触了这么久,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是他感觉裴舍娘并非是那种主动勾引人家上位的人,甚至她十分守礼。住自己家里的时候,如果没有外人在,几乎私下从来不见面,便是在船上,他过来的时候,也是丫头们都在。

    和传闻很不一样。

    故而,李琚道:“你若真的对她有好感,也不该私下见面,自当向你父王母妃请求娶她回家不就成了。”

    这便是李琚的想法,正所谓男女大防,私相授受到时候没有结果,于名节有碍。

    李玦听李琚说的这般认真,只道:“如今还在孝期,倒是不好提起这些来。”

    李琚笑道:“也是,况且你也只见了几面。”

    二人又说起了朝局之事,李琚心想前世晋王上位,是因为今上身体太差,英年早逝。太子匆忙上位,年纪又小,还未亲政皇位就被晋王夺去了。

    如今他和杭州织造局的西洋商人有些往来,还拿到了奎宁,若有这奎宁,今上必定能活,晋王也不至于和赵武灵王一样的下场了。

    但仅仅这些也是不够的,他主要是重生的太迟了。现下他来襄阳也并非是为了什么册封,他还奉了皇帝密令刺探白莲教的情况,这才答应住下的。

    王府的日子其实是十分沉闷的,庾氏才来了一天就有些受不了了,她在裴家的时候,虽然也沉闷些,但是到底还能回娘家,礼佛,找一些借口出门去。

    但这里伺候的下人,人人都一幅规矩。

    唯独花太妃还像个活人。

    庾氏问女儿:“你在庆王府的时候也是这般吗?”

    “多半时候是如此,可庆王妃宠江都郡主,郡主年纪小,难免喜欢稀奇古怪的事情,我是她的伴读,所以松快些。我在庆王府还学会了骑马呢。”舍娘想到这里,都想在马上驰骋了。

    好在母女二人做了两日女红,花太妃和襄王妃说了想去真武山道观去打醮,她虽说地位没有王太妃高,但襄王不待见继母,反而更亲近花太妃,遂同意了。

    李玦听闻之后,遂要求奉太妃过去,襄王妃则怕儿子辛苦:“有你几位叔父一道去就成了,你去什么?”

    “儿子小时候还是花太妃养大的呢,她老人家现在要去的地儿远,怎么着儿子也得去,总归儿子无事。”李玦道。

    襄王妃这才点头:“也好,花太妃马上寿辰就到了,她每年都会去真武山,总不能你祖父过世了,咱们不让她去吧。”

    这般说定后,花太妃亲自过来道谢,这就是她会做人之处了。别人喜欢在晚辈面前摆架子,花太妃却不会,她这样来,也是把襄王妃捧的高高的,让襄王妃有面子。

    舍娘跟着花太妃一道出门,花太妃特地让她上自己的马车,谆谆教导道:“我看你是个硬脾气的人,可有时候,也别太硬了。”

    “祖母,我也想和您一样随和,但我这个人总是这般,随和不起来。”舍娘笑道。

    花太妃也发现了,大部分这个年纪的女子都没什么主见,随波逐流,长辈的话如同圣旨一般,舍娘却不是,她也许不反驳你,但是也不会听你的。

    她非常有自己的主见,一直观望中,不会轻易表态。

    但花太妃也没想让她做什么,只要让李玦见到舍娘一面,事情就成了一半,至于其他的就是她来运作了。

    因为要爬山涉水,庾氏带着孩子便没有跟来,这也是舍娘头一次在湖广看景色,这里和杭州的气候差不多,这个时候只需要穿单衣就够了,连夹衣都不必穿,然而舍娘还是带了夹衣的,怕山里太冷。

    即便知道襄王世子在外,舍娘仍旧是目不斜视,花太妃忍不住点头,许多女子平日还颇矜持,但是一见着稍微俊朗些的,身份尊贵些的男子,就立马抛却了矜持。

    他们行了一日,傍晚在附近歇息了一晚上,早上花太妃坚持要爬上去,舍娘赶紧把高底鞋换了,换成平底鞋,准备陪着她老人家爬上去。

    襄王世子虽然平日养尊处优,但也是行伍之人,他也准备一起爬山爬上去。

    舍娘换了一身胡服,愈发显得身姿窈窕,李玦用余光看了她一眼,顿觉她和之前在王府里不同,王府的她优雅美丽,现在出来生机勃勃。

    花太妃居中,舍娘和李玦一左一右跟着她老人家上去。

    “我年轻的时候,根本不带喘气的,一溜烟就上去了。老王爷还说我,人家长着翅膀的人都没有你飞的快,现在也不成了。”花太妃笑道。

    舍娘则道:“依我看,一时有一时的心境,就像您

    之前在意的是何时能快些登上山顶,如此方能一览众山小。现下嘛,倒是可以多欣赏一下周遭风景,也是不错。”

    花太妃听了,连忙摆手道:“你们这些文绉绉的话我听不懂,但意思嘛,总是那个意思。”

    李玦则见缝插针问道:“裴妹妹不知现下读什么书?”

    “现下手边放的是《昭明文选》。”舍娘其实已经读过昭明文选,但她也想看看这位世子的水平如何。

    李玦道:“姑娘不读诗吗?”

    “诗文自然也读,但是话说回来,在我们裴家这样的科举世家,多以时文为主,当今天子重文章嘛。”舍娘微妙的发现李玦似乎对八股文深恶痛绝。

    果然,李玦就道:“话虽如此,但是我也见过几位举人,读的都是应试之道,竟然对方圆百里的民生经济懵然,依照我看,这样读书还不如不读的好。”

    要知道舍娘现在是对八股文非常感兴趣的时候,她也知道八股僵化,但要做的是站在最高的位置上去改革僵化制度,并非现在去抨击这个如今说起来对寒门学子而言,已经是最公平的制度了。

    不过,现在自己也是纸上谈兵了。

    故而,她听闻这样的言论,也只是笑笑。

    花太妃却听的有些不妙,别人男女一处,很容易脸红心跳,暗生情愫。她们却不是这般,男女之间分歧颇多啊。

    在花太妃看来,女人要过的好,必须得难得糊涂,凡事不要太较真。男人喜欢那种对别人有性格,对自己崇拜的人,舍娘性子也着实有些……

    舍娘当然知晓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也能装,但是她实在是不愿意装了。

    前世她倒是装了,还不就那样,一直熬着,那么好的身体都熬得疲惫不堪。

    就像你觉得这辈子的亲事,只要家境合适,人品貌不错,男女未婚,似乎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然而并非如此。

    其实人的感觉还是很重要的。这大抵还是要合眼缘。

    一直爬到真武山中间,舍娘才有些口渴,花老姨太则有些走不动了,李玦差人把两人抬的竹竿拉上来,大家就一起在那里等着。

    “劳烦世子了。”花太妃道。

    李玦忙道:“太妃哪里话,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她们一行人就在中途等着,还好王府管事很能干,拿绿盖伞遮阴,又让人拿了山泉水来,舍娘这才解渴些。

    花太妃倏地笑道:“五丫头,你们杭州有没有什么名观?”

    “回太妃的话,处西湖与钱塘江之间倒是有一座玉皇山福星观,是西湖三大道观之一。原本叫玉龙道院,就连唐朝有名的道士吕洞宾也来过这儿还作过一首诗。”舍娘提及。

    此时,李玦在一旁道:“可是七宝庄严五色丹,六通四达出尘埃。箇中滋味神仙喻,遇有缘人笑口开。”

    “世子记性真好。”舍娘由衷称赞,她还是要帮祖母做做脸,毕竟花太妃将来还要在王府继续生存的。

    方才舍娘似乎隐约带着刺,现在又忽然夸了他一句,李玦顿觉浑身舒畅。

    因襄王素来信方士,李玦作为世子也是耳濡目染,故而还说起一则偈子,舍娘原本就喜欢看书,立马也道:“您说的是五代名道刘海蟾吗?”

    二人多聊了几句,舍娘发现李玦的确有些见识,但聊深了,似乎就有些太过阴谋论,就是一件事情他喜欢从一些别的方面牵强附会去讲。虽然多思多想是好事,但是想太多了,舍娘到最后都“嗯嗯嗯”这般回答了。

    还好这个时候滑竿到了,开始启程,倒不必这般尴尬的聊下去了。

    李玦却觉得自己聊的很尽兴,他还从未和女孩子聊的这般畅快,尤其是母妃对他和父王好道都深恶痛绝。

    很快到了山顶,舍娘拿出帕子来擦汗,此时,晨光微熹,她陪着花太妃上了头香,听说这里的菩萨很灵,舍娘连忙跪下来求道:“请天尊保佑信女将来身体康健,文章大成,将来的夫婿必定是全天下最尊重我,最和我心意相投,并且只有我一人的美男子。”

    说罢,她还把自己夙愿写在一张红布上,让人放进心愿箱子里,她还怕天尊嫌自己心不诚,特地拿了一吊钱放进功德箱里。

    从大殿出去之后,花太妃在李玦的陪同下和道长交谈,还怕舍娘不耐烦,遂道:“你先去客房歇会儿,别跑远了。”

    “是。”舍娘颔首。

    她知晓道观也未必一定是清静的地方,就像她娘当初就着了道,所以她亦十分谨慎,身边跟着七八个仆婢簇拥着,目不斜视。

    殊不知方才的殿里,李琚正在此处守着,他是因为白莲教的事情住在道观里,听闻白莲教的人混杂其中,故而他正观察着,方才却见舍娘往心愿箱里塞了红布条,他心道,自己是为了江山社稷偷看的,可不是不磊落。

    思虑再三他才从里面拿出来,舍娘的笔迹他能认出来,毕竟他仿别人的字迹算是独步天下了。

    见到红布条上的字后,李琚笑了。

    却说舍娘到了客房后,先吃了些从王府带来的果饼,不得不说,襄王府的吃食很对自己的胃口。

    “你们别到处走,等会儿看他们怎么安排就是。”

    舍娘知道花太妃帮她创造机会,未婚的男女能有这样的机会已经很不错了,但舍娘是不准备久待的。李玦房里美婢颇多,喜欢柔顺的姑娘,如今看上自己不过是看自己的皮囊,但美女对于他们而言多如过江之鲫。

    况且她看到花太妃自觉李玦能作主自己的亲事,但舍娘看却不尽然,以自己的身份做侧室,那比前世还不如,到底晋王还算是一代雄主。

    花太妃是以她自己为例子,觉得男人只要爱你就能为所欲为,事实上很多男人,喜欢归喜欢,但他们更爱自己。

    他们更要一桩体面的亲事,妻贤妾美才是他们平生追求。

    花太妃回来时,已然很累了,舍娘亲自伺候她睡下后,才回到自己房间。芙蓉正捧了茶来,舍娘正欲吃茶,听她道:“姑娘,世子在窗户底下。”

    “世子?他怎么会在这里?”舍娘以为她说的是李玦。

    没想到芙蓉道:“是咱们世子。”

    原来是庆王世子,舍娘忍不住道:“他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已经回去了么?”

    芙蓉摇头。

    舍娘则先打发人出去,只留芙蓉在内伺候,言语上是让她们先去外面眯一会儿,不必伺候。

    等她们离开了,舍娘才打开窗户,果然见李琚在此。

    此时他正穿着道袍,还乔装了一番,看起来仙风道骨,舍娘道:“怎么了?您怎地在这里。”

    李琚看她这般关切,知晓自己还得靠她掩护,故而说了实话:“我们在办一件极其周密的事情,不曾想跟着我一起来的两位锦衣卫兄弟却失踪了,我担心已经被人盯上,所以乔装一番过来。”

    锦衣卫秘密办的事情当然是非常大的事情,甚至涉及到性命,舍娘想起他路上一路照顾自己和家人,还提点自己,故而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把我带出去,只要我去了附近的指挥司,就有法子了。”李琚道。

    舍娘看了他一眼,“我这里伺候的仆从极多,这般多出一个男子,恐怕很难。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些点心,等我想想法子。对了,能不能告诉襄王府的人?”

    李琚连忙摇头:“不成,我的行踪先不便泄露。”

    之前他虽然和襄王世子关系不错,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让人知晓的,否则泄露

    出去,他的差事也到头了。

    舍娘点点头,又让芙蓉道:“你把桌上的茶点端些给世子。”

    窗外的李琚还真的有些饿了,见舍娘让人递过来的茶点,觉得自己还真是鬼使神差的跑到舍娘这里,大抵他知道她聪明,应该有法子的。

    又说这李琚给舍娘出了个难题,她现在一个姑娘家,出去时身边都跟着人,很难把一个男子偷偷运出去,若是个小孩子,还能让他钻到箱子里,可李琚虽然年纪比自己小几个月,但是个头比自己都高,箱笼也是装不下。

    想了想,舍娘遂对芙蓉道:“你让团儿拿一套小厮的衣裳过来。”

    芙蓉立马出去了,舍娘则支开了窗户,见李琚还在这里,遂道:“这里都是襄王府的人马,若没有襄王世子的指令恐怕很难出去,我等会儿就说自己想吃道观八里地的牛肉面,让你扮成小厮出去。”

    “可以。”李琚立马点头。

    舍娘笑道:“可是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也实在是不像小厮,我拿出妆粉,替你打扮一番,你切莫怪罪。”

    这也是襄王府的人并不认识自己的小厮,才能如此行事。

    李琚连忙道:“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我,实属不易,我又岂会怪罪?倒是我连累了你。日后你若有什么事情,只管驱使我便是。”

    “我怎么敢驱使世子,来,我快些帮你画。”舍娘拿着妆匣子过来。

    李琚原本应该非常讨厌她的,可不知怎么又觉得渐渐被她吸引,她既有霹雳手段,能对付欺负她的人,又对那些穷苦大众天生有怜悯,还这般讲义气。

    舍娘则想着李琚这双眼睛也太漂亮了些,她先替他改了发型,梳成童子髻后,又用画眉的黛粉和平日上妆的玉容粉混合在一起,用香绵铺在他的脸上,如此他的脸就深了许多。

    再有他的眉毛,舍娘刮细了一些,却不小心把掉下来的眉发掉在他眼睛里,舍娘吓了一跳,连忙道:“等会儿,我帮你吹吹。”

    说完又觉得不妥,立马举着靶镜道:“你自己对着镜子弄出来。”

    二人目光正好对上,又赶紧分开,李琚立马把掉下的眉毛从眼睛里夹出去,他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这还真的不太像我自己了。”

    “那肯定啊,你是剑眉星目,可我把你眉毛剃细了,又把你画成三角眼,整个人自然就不同了,等会儿我让团儿和你一起出去。”舍娘道。

    说话间,舍娘又道:“我这会子先去找我祖母,再拿对牌给你。”

    见她转身要走,李琚忙道:“过些日子你们回去的时候,我们还是一起回去吧,这样,也有个照应。”

    第43章 第43章双章合一

    从花太妃那里得到允许很容易,舍娘让人把对牌给了团儿和李琚,等了一个多时辰,牛肉面还真的端回来了。

    “你这丫头眼睛倒是尖,我都没发现呢,说实话,这里的素斋我是吃的腻味了。”花太妃是一日不可无肉。

    见牛肉面也有她的份,立马吃了起来,比舍娘吃的还快,放下碗还依依不舍:“我在王府里,都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牛肉面。”

    舍娘笑道:“祖母您也太夸张了。”

    花太妃摆手:“不夸张,说实在的,老王爷在的时候,我们这些人还好一些。如今你也看到了,我们只能蜷缩在一个院子里,出去一趟兴师动众,很是不容易。”

    “都是为了我的事情,劳动祖母了。”舍娘垂头道。

    她清楚花太妃也是为了想让她和襄王世子多相处,才如此的。

    花太妃笑道:“我说了,主意是我提出来的,我自然是会想办法。”虽说她敏锐察觉二人性情未必合适,但是天底下的夫妻哪个不是磨合才好的,况且再热烈的感情,也迟早会消退,没有地位没有钱,更惨。

    现在是先让王府的人看看舍娘的样子,这样的一位绝世美女,家世也不差,才学也好。

    之后就是看襄王府的格局了,襄王有襄王的想法,王妃有王妃的想法,王太妃有王太妃的想法,到时候她得利用这三方关系博弈。

    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实在是不成,到底也是努力过了。

    祖孙二人吃完牛肉面,到了下半晌,一行人先下山回到附近别院,舍娘倒头就睡,无论如何,她也算是帮了庆王世子一个大忙。

    锦上添花的事情做一百件人家未必放在心上,雪中送炭的事情只要人家能记住一件,自己也算是结下善缘了。

    她并没有把跟江都郡主做伴读看成是善缘,因为庆王府兴许觉得这是自己的荣幸。

    且不说从真武山回去之后,便是花太妃的寿辰了,庾氏带着舍娘姐弟一起给她老人家磕头,又把这几日做的针线奉上。

    更别提秦夫人、许夫人都带着孩子们过来,两边都不是很熟悉,虽说都有亲戚关系,但人家都是有爵位的宗室,自家只是普通的官宦人家,其中差距,还是能察觉的。

    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人家礼数上都没错,两位叔母一人送了她一匹缎子,一对玉佩,已然足够了。

    所以,等花太妃的寿辰过去,舍娘和庾氏打算回家了。

    但想起庆王世子说同他们一处回去的,也不知道他的事情办的顺不顺利?若不然,她们先回去算了,总不能一直待在襄王府里。

    俗话说久住人贱。

    正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外面传话来说,庆王世子准备回杭州,请庾氏和舍娘明日早上一道过去。舍娘面上镇定,庾氏却面上一喜:“上回我听说他先回去了,还在想咱们母女怎么离开,没想到他是准备船只去了,这可就好了。”

    在一旁的花太妃看着若有所思,她怎么忘记了,还有庆王世子啊。舍娘在庆王家给郡主做伴读,自然是和庆王府更熟悉,庆王世子也是未曾婚配啊,这次人家还一起过来的,现在走的时候庆王世子都已经离开了,还转回来接她们母女。

    自己真是枉为洞庭湖老麻雀了。

    试问珠玉在前,谁要瓦砾。

    舍娘正和花太妃道:“祖母,庆王世子和我们同路,正好我们能够一起过去。”

    “也罢,你们这几日过来也是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你们了,好生休息,明早好赶路。”花太妃笑道。

    庾氏带着舍娘姐弟先回去收拾行李,等她们母女几人离开了,花太妃赶紧去打听庆王世子在哪儿,自己得去看看。

    李琚多亏了舍娘帮忙出去,通知到了附近的指挥使,带人把白莲教的几个余孽抓了,还把消失的两位锦衣卫救了出来,此番算是立了大功,自然要把承诺实现。

    事情办完了,李琚方和襄王府提及,等他用完饭,准备回客房休息,还真被花太妃见到了。

    只见这少年身着鸦青色团花暗纹杭绸直裰,外着一件石青色曳撒,头戴束发紫金冠,腰间系着犀玉带,脚上踩一双乌黑的皂靴,还真是宝剑珠袍美少年。

    舍娘哪里知晓这些,她和庾氏从花园回去,这园子里倒是养着仙鹤、猛犬,听闻襄王府还有专门的鹰房。

    李玦听闻舍娘要离开,遂想着姑娘家都喜欢软乎乎的东西,故而,特地让人送了一只小拂菻犬来。

    送来的还是他的大丫头,名叫红绡的,生的很有几分姿色,还道:“裴姑娘,这拂菻犬还是我们世子特地寻来的,很是费心。”

    “替我多谢你们世子,只是我对狗过敏,一碰到就打喷嚏。”说罢,舍娘狠狠打了几个喷嚏,她是前世被狗咬了之后很怕狗,所以从不养狗,就连骑马都是克服了好多才开始骑的。

    红绡有些尴尬:“裴姑娘,这……”

    “况且我这么舟车劳顿的回去,恐怕是无法好生照料了。”舍娘摊手。

    如此,红绡才把狗抱回去,李玦听了直皱眉:“不喜欢狗?这狗这般可爱,怎么可能不喜欢狗呢?”

    他是

    着实不解,红绡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李玦身边自然也不缺女人,现下孝期也无法完婚,他身边的红绡绿窈都是通房,虽说他有些失望,不知道是不是这姑娘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意,但转眼回到房里,拉着红绡行了一回事。

    红绡行完房后,自觉的去喝了一大碗避子汤,说起这避子汤,一点儿也不苦,甚至还熬的有甜味。

    她们来日方长,要等王妃进门之后,生了孩子之后,她们才能生。

    否则,真的不顾其他,钻了空子,孩子和人恐怕都保不住。

    却说到了次日,襄王妃、辅国公夫人、奉国将军夫人各自打点程仪送来,庾氏因为这次还是跟李琚一道回去,很是放心,脸上笑容也增多了不少。

    花太妃素来洒脱的人,这般分别,恐怕将来都不会再见面了,索性没有出来,只让人送了两套贵重头面给舍娘做礼物。

    舍娘跪下来朝着花太妃的院子磕了几个头,方才离开。

    从王府出来,李琚就在马上,二人见面,因为人多,不好说话,只是微微颔首致意。

    来时带了许多礼物,回去时,亦是带了许多礼物。

    上了船后,庾氏和舍娘都很想家了,庾氏正念叨:“也不知道你爹怎么样了?他那个老毛病你是知道的,不及时吃饭就容易晕倒,我真是担心啊。”

    “咱们这一路还真是顺遂,弟弟也没有生病,还去给祖母拜寿,也算是很好了。”舍娘笑道。

    庾氏点头:“你总是能往好处想,这般很好。”

    舍娘想回去之后,哥哥的亲事怕是要提上日程了,到底哥哥今年十八了,自己也马上要及笄了。

    只不过从汉水出来,就遭遇大风,在船上耽搁了。

    一开始只是耽搁了三日,后来过了五日,还未有动静。李琚亲自过来道:“这风雨太大了,咱们还是安全了再走,我已然让人划着小船运补给过来,您放心。”

    庾氏看了身边的舍娘一眼:“原本打算早些回去,帮我们五姑娘办场及笄,没想到终归是不成了,罢了,能平安到就好了。”

    原来她要及笄了,李琚心道她还比自己大五个月呢。

    他则道:“我来尽快安排,您放心就是。”

    庾氏起身福身:“这一路真是劳烦世子了。”

    “您别多礼,一路同行,大家本该互相照顾才是。”李琚笑道。

    他要出来时,又让芙蓉传话给舍娘,问她有没有什么要的礼物,舍娘摇头:“我什么都不要,赶紧回家才好。”

    见舍娘不提要求,李琚借着送东西过来,在次间和舍娘说话:“总归还是说一个自己喜欢的东西,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备下?”

    “真的不必麻烦,我并非是故意拿乔,而是想着又要老一岁了,我本来也没什么心思过。我祖母给我送了两套很是名贵的首饰,一套是髻加首饰一共二三十件,一套是红宝石的,已然足够了,便是办了及笄礼,也不过是用插上钗子罢了。”

    听舍娘这般说,李琚点头:“好,我明白了。”

    舍娘也不知道他明白什么了,还好过了两三日,船总算能开了,从长江入黄河,很快到了南京。李琚还要带着两位锦衣卫百户去覆命,特地让庾氏和舍娘住在他们庆王府的别院,还道:“我这一来,他们那些人肯定是要拉着我不放,你和你母亲先暂且住下,也先休整一番,我们再走。”

    这似乎在跟自己交代行踪,舍娘暗自低下头,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李琚似乎还是和往常一样。

    庆王府的别院虽然比不得杭州的王府,但也很是宏伟,这里伺候的人也很小心。

    芙蓉珊瑚都是家生子,芙蓉的姨妈就在金陵看房子,舍娘当然不阻止她,还道:“你自去就是,我这里且有人照顾呢。”

    要说金陵的菜色和杭州又是一样的风味,盐水鸭、汤包、蒜醋白血汤、羊肉水晶饺儿、丝鹅粉汤好些。

    这盐水鸭还真是不错,她们在杭州也吃过,但金陵的显然更好吃。

    “娘,您看弟弟。”舍娘见雱哥儿这小娃子都吃的津津有味。

    庾氏见儿子吃的起劲,也道:“我们这些北方人啊,跟着你爹坐船算是坐尽了,下次我宁愿坐马车也不愿意坐船了。”

    “马车坐多了,人也容易散架,您和弟弟还好,只是我这里,怕是还要去庆王府。我真想和这位庆王世子说说,不做伴读了。”舍娘也想回家躺几日。

    庾氏笑道:“我看这事儿世子也做不得主,不过,说起来,郡主也快到了定亲的年纪了,恐怕你也不会做太久。”

    “也是,如今杨茉走了,就我一个人,没什么鬼魅伎俩,我在庆王府倒也使得。”舍娘想的清楚,她也及笄了,等哥哥的亲事毕了,她的亲事怕就要提上日程了。

    在那个王府也待不了多久了。

    至于襄王世子那里,他们王府不出孝,此事怕是定不下来,但那个时候她怕是早已经定亲了。

    这般一想心情大好。

    凭借她帮了庆王世子,救了郡主,想必庆王府指不定还会添妆,那可就太好了?

    李琚不知道舍娘的心事,刚在南京礼部交了差,又和一些熟识见了面,等夜里回来时,他突然想起舍娘的及笄礼耽搁在路上了,自己要不要送些钗环过去。

    但这样送过去,未免遭人误会。

    私相授受又显得二人有私,不如到时候请他娘帮忙,这般才名正言顺。

    他是这样的想法,芙蓉又是另一样的想法,在她看来,自己伺候的裴姑娘才貌双全,家世亦是不错,若是裴姑娘成为世子妃,她自然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这两人虽然也会私下见面,但都是为了大事,一句私下的话都不便说。

    故而,她从姨母那里出来,见着李琚就欲言又止,李琚还以为是舍娘那里有什么差遣,就让她跟着进来了。

    “是裴姑娘那里有事儿么?”李琚问。

    芙蓉摇头:“裴姑娘便是有事,也绝对不会让奴婢找世子的。是奴婢自己的意思,原本我是王府的奴婢,但是王妃偏偏让我伺候她,她待我是极好的。只可惜我是听说他家想把她嫁给新安侯世子做续弦,姑娘是不肯,但是也愁眉苦展的。”

    李琚想了想:“新安侯世子不是在京里吗?怎么找她做续弦。”

    “您有所不知,这新安侯世子的原配是裴姑娘的堂姐,她去世之后,留下一儿一女,找外人有怕苛待自己的儿女,所以想找我们姑娘。”芙蓉这话也是听兰若提起的,这时候提起。

    李琚挑眉:“裴姑娘自个儿怎么想?”

    芙蓉道:“我们姑娘自然是不愿意的。”

    她这话就没说下去,李琚想难道是裴姑娘让她传话的么?但又不像。因为裴舍娘素来都是很有主见的,她娘庾氏也是很听她的,恐怕在家也是很有主见的。

    所以,李琚看向芙蓉道:“这是你的意思,但你这是杞人忧天,恐怕你们姑娘早有对策了。”

    芙蓉见李琚的回答在她意料之外,倒是不好再说许多了,只能默默回去了。这些话她也没跟舍娘说,因为舍娘最不喜欢身边的人自作主张。

    但她没想到世子竟然如此了解自家姑娘。

    又说雱哥儿因为前一天吃油荤吃多了,次日便腹泻,庾氏着急的让王府的管事帮忙去请大夫来,李琚则拿了自己的贴子,让人请了太医过来。

    “夫人

    放心,我已经让人请了儿科圣手过来。”

    庾氏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忙道:“世子何等身份,原本我们就沾了您的光,一路上让您操劳,现下又劳烦您了。”

    李琚对庾氏印象不错,这是个很温和的妇人,心思澄澈,为人憨厚,于是谦虚了几句。

    好在太医过来,看了一下,说是无事,开了两幅药止泻,让好生保养就好。

    庾氏和舍娘才纷纷松了一口气,出门在外真是要处处小心,舍娘是铁胃,她吃了大肉大鱼还觉得口干,让人弄了一碗冰饮子,就着喝了两杯都没事。

    她还在想雱哥儿年纪虽小,平日肚腹一直挺好的,不曾想这般。

    房里自有庾氏安排,舍娘见无事了,就先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见李琚在这里,她赶紧上前道谢:“舍弟的病多亏您了。”

    李琚眨了眨眼睛:“你这么客气做什么,这也是应该的。对了,我还未祝你生辰快乐呢,今日是寿星的生辰。”

    舍娘失笑:“多谢多谢,其实能够在金陵这样的古都过生辰,还尝到在地的美食,今年也算是过的很有意思了。”

    “你还真是性情豁达的很。”李琚由衷道。

    他见过不少女子稍不如意就骄纵起来,或者就是满脸怨气,只是一直在忍耐,舍娘却非如此,她是真的很快就能恢复如常,且能够苦中作乐的人。

    舍娘笑笑没说话。

    这边李琚又道:“你在襄王府过的好么?一直也没机会问你。”

    舍娘看向他道:“只是去做客,怎么会不好,再说了,能和我祖母相聚,我自然也是很高兴的。”

    “真的没有么?襄王世子你觉得如何?其实你们两家有这一层关系,你此番过去,襄王世子对你印象也很好的。”李琚想自己要不然也帮她一把。

    其实他说这话是很唐突的,但是如果舍娘能做襄王世子妃,总比做新安侯世子的续弦好啊。

    他这番话,让舍娘抬头看他,原来花太妃的盘算连李琚也看出来了,她就笑着摇头:“我之所以过去,是因为我祖母的缘故,可是地位高又如何,难道天下女子因为男子身份高就个个攀附吗?”

    “也不能这么说……”李琚觉得自己笨嘴拙舌了。

    舍娘见他如此,就道:“长辈们有长辈的想法,可天下的事情,只要留一息能够改变,我就一定要改变的。”

    “改变,如何改变?做新安侯世子的续弦么?”李琚听到这句话,不知怎地想到了自己。他也在改变,但是在亲事上,他却还是听之任之。

    舍娘眯了眯眼睛,他怎么知晓此事,但想着自己身边还有庆王府的人,也就清楚了。但她必须说清楚:“此事我父亲已然回绝了,世子,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的事情你还是别管了,我自有我的打算。”

    说罢,她福了一身,想转身就走。

    却见李琚上前,着急拉着她的衣袂,“你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了,我才知道呀,知道了,也才好帮你。”

    他就是这样的人,有什么误会不懂的,得问清楚。

    舍娘转身看他,怎么觉得他现在明媚许多了,“你怎么这么想帮我?就是因为我帮了你吗?”

    李琚连忙点头:“是这样没错。”

    “些许小事现在还不必你帮忙,再说了我的事情也是我爹娘作主的,他们对我很好,不会害我的。若有需要,我一定找你,好么?”舍娘见他态度很诚恳,想着他也才是个少年人,如此这般说话。

    她这般走了,李琚也想了很多,一开始他很讨厌舍娘,可是接触下来,发现她不睦富贵,敢于反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许许多多的优点。

    其实襄王世子跟他抱怨说舍娘不收他的拂菻犬,也并不怎么接受他的好,可能对他无意。李琚突然想起前世说她是李代桃僵,可她对李玦都这般冷淡,可想而知,她并不是这样的人,兴许她才是被推出去的那个。

    要不然,她随随便便就能做侯夫人,还需要去李代桃僵,那个时候谁知道晋王会荣登大宝的?

    后院也没什么能藏住的秘密,有几位下人看到他们二人说话,虽然不知道说的什么,但是世子的神态一看就是一脸关心,不似作伪啊。

    有些人都想着要去庆王妃那里卖弄口舌了。

    庾氏也不傻,她见李琚这般关心她们,时常还会找机会和舍娘说几句话,大抵明白了,故而等雱哥儿病愈后,就和女儿道:“我看庆王世子似乎很关心你的。”

    “他倒是个质朴之人,有什么说什么。”自己是个想说什么,说出来的话也未必是真的人,所以很羡慕李琚这种人。

    庾氏笑道:“你平日爱多思,就连娘也未必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找一个这般直率的人也可以啊。”

    舍娘嗔道:“娘,您说什么呢,我才不会做侧妃呢。”

    “如果是正妃你就做咯?”庾氏抓住女儿的漏洞。

    舍娘则道:“娘,虽然女儿及笄了,但您也不能碰到一个大好男儿就凑对。”

    庾氏叹了一口气:“这一路上我也套问了珊瑚,世子身边干净,人又是文武双全,性格虽然张扬义气,可是办起事情妥帖。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况且,读书人也不都是通情达理的,学问可不等于人品,你还是考虑一下。”

    舍娘暗道李琚旁的不说,他在路途中也仿佛说他不喜欢养狗,这点倒是和自己一样。

    第44章 第44章双章合一

    从南京回杭州就算不上远了,这次他们又换了一艘船,窗户竟然用的是玻璃,窗明几净,看起来人的心情也分外好了。

    舍娘极少弹琴,今日心情好,自然弹一首《碣石调幽兰》,这是梁代琴家丘明传下来的,曲调清丽婉转,似乎能直触人心。

    这样的琴声让李琚听的也分外入神,他也在想自己的亲事,他也要满十五了,按照正常宗室子弟的要求,如果不是国丧,他们就要在藩地选秀了。家里人原本选谁他都无所谓,反正是政治联姻。

    再者,这辈子如果现在的延平帝一直在,那他靠自己就会得到重用,将来妻子要在王府,多半要和母妃太妃相处,所以他们喜欢就好。

    无论是杨茉还是褚氏,对他本来是没什么区别的。

    可今日舍娘的话给了他一个启发,就像她不愿意去高攀,她也能够在亲事上反抗,自己也未曾不可,他为何不能选一位自己也觉得好的呢?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抑制不住了。

    虽然他认为为李姓宗室做了正确的事情,但是从另一种方面说,也剥夺了舍娘扶摇直上的机会,以至于竟然只能做续弦。

    看她的样子,也不太受家人束缚,连襄王世子都看不上,这般有主见的人,让他觉得捉摸不透,也把握不住。

    其实前世最大的变数就是裴舍娘,这辈子依旧是如此。他在南京已然听到风声,等皇帝出丧之后,全国大选女子充盈后宫,以裴舍娘的美貌才情,即便没有家世,都是上等拔尖的,入宫当即封妃都是有可能的。

    她身体又好,骑马凫水样样都行,恐怕又是新一轮夺嫡了。

    如此之计,只有自己以身饲虎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隐约松了口气。

    却说船很快行到了杭州,舍娘她们下船的时候,裴以清的茶都已然快成白水了,显然是在这里等了许久了。

    庾氏在儿女面前得刚强些,在丈夫面前倒是恢复了些小儿女情态:“你怎么来了?今日不要上衙么?”

    “我是特地来接你们母女的。”裴以清也是担心的不得了。

    庾氏又说:“我们这一来一去,都是世子照顾的,还要多谢世子才是。”

    裴以清对李琚好一番道谢,李琚却十分客气,对他一个知府都很礼遇,这让裴以清还有些受宠若惊。

    还是在回程的路上,庾氏同丈夫说了:“我看世子对咱们女儿有些不一般。”

    “什么?”

    这是裴以清没想到的事情。

    庾氏便说了些她观察到的,从而又道:“襄王世子虽然在花太妃的安排下和我们舍娘有些相处,但是襄王妃对我的态度有些轻慢,想来襄王府

    即便娶咱们女儿,怕也是和郭姑娘差不多。兴许还可能以侍妾的身份先待着,到时候再封个侧妃,那样熬的实在是太委屈我们女儿了。”

    裴以清赞同:“是啊,如果真的要做侧妃,何必去襄王府,舍娘的性子可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

    “对了,新安侯世子那边的事情你回绝了么?”庾氏问起。

    裴以清点头:“放心吧,看时日,现下恐怕是已经到京中了。”

    是的,裴霁已经收到他爹的信了,信上他爹是不同意的,说妹妹年纪小,恐怕不适合云云。故而,裴霁也和萧棠透出那么点意思了,萧棠这边人选当然也是很多,他只是觉得舍娘最合适,现在人家回绝了,他也立马挑好了下家,那便是舜娘。

    年底正好是念娘过世一周年,周年祭过完他就打算成婚了。

    因她们回来都快腊月了,舍娘遂不必再去庆王府,只在家中陪家人。又说新来的同知家中很是清苦,老母妻子女儿这么冷的天还得纺线织布,还不肯收常例钱,所以,庾氏和舍娘常常暗中接济一番。

    张淑贤趁着一早,也带了些米糕过来舍娘这里,还道:“这是我母亲亲手做的,用箬叶包着蒸的,一股清香。母亲让我多谢你们,送了名贵药材来。”

    “张姐姐,这远亲不如近邻,本是举手之劳,你来吃我从襄阳带回来的茶叶,若是好,也带一些回去。”

    平日在家成日纺线织布,这个时候才能出来一趟,也能抽空打打牙祭,张淑贤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舍娘想张淑贤这样的人反倒比那种假清高的好多了,故而,又让人上了几样细点,陪着她说话。

    其实张大人的清名很响,要不然也不会举人出身,做到同知的地位,就像之前孙璧清的爹也是举人出身,最后做到知县都是顶天了。

    虽说他对妻儿算不得好,但是治下百姓却是有福了,因此裴以清和他相处的也很好。

    甚至裴以清还帮张淑贤要说亲,说亲的正是邵家儿郎,听闻邵家公子中了举人之后,赴京赶考一次并未中,因此有些颓丧,还是裴以清想着结亲不成,倒是给他介绍了一位好先生,最近看了邵小郎的文章,只夸进益许多。

    他还想着邵家有钱,张家有名,二者结合正好。

    舍娘还想这位邵状元按照发展,前世应该是舜娘的丈夫,但这辈子许多事情都不同了。爹这辈子官位更高,娘又还在,她们兄妹也不必托付给老家的人,爹处理事情来也是得心应手。

    张同知认为邵家有钱,恐怕让人认为他有爱富之嫌,倒是裴以清笑道:“若是真要说个富户,杭州城的富户可不少,我是看这孩子的确有才,你也不要太迂腐了。”

    有裴以清说和,两边亲事就说定了。有这一层意思,裴家和张家也亲近许多,这就是现下这下琐碎的事情了。

    又说李琚回去之后,就先跟庆王妃说了他这次能够脱身都是靠舍娘云云,他是个行动派,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拖拉。还对她道:“娘,这次也是因为我要赴任,所以让裴姑娘及笄都没来得及办,您可否帮我送一件及笄礼去?”

    这话说出来,他甚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爽快,以前这种事情他根本都不会提,因为所有人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自己说话的份。

    “你倒是对裴家人很上心。”庆王妃道。

    李琚倒是没多话,说多了反而对舍娘不好。

    自然,他之所以敢这么和庆王妃说,也是因为庆王妃是真心希望他好的,不是一味想着作威作福的人。

    当然,除了庆王妃这里,李琚也没闲着,庆王那里他就照实说了,因为父王可并不好糊弄,且他说话还是一言九鼎的。

    “人家不计名节安全,帮了儿子这么大的忙,儿子仰慕裴家姑娘,还请父王成全。”

    若只是个普通的世子,自然不够资格在父母面前提要求,但是他刚刚办了大案,平时也是很有主见的人,庆王听了也要重视他的意见。

    “那裴姑娘之前也救了你妹妹,现在又帮了你,倒是和咱们家有缘分。”庆王淡淡的道。

    李琚还道:“爹,其实儿子还有一层意思,咱们家说起尊崇来,已然是宗室第一人了,若是挑一位家世不显的,反而让上头放心,这也是好事。”

    “也是,咱们只要能够保持住地位,就已经是贵不可言了,若挑个家世顶好的,反倒是让人怀疑。吴王妃不也只是个指挥佥事的女儿么?”庆王道。

    见父王母妃都赞成,李琚也是松了一口气。

    舍娘还不知晓这些,她还在家里美美的过年,虽说她在船上的心愿是胡天胡地睡个十天十夜,总得把觉睡好了,可真正在家睡了两日就已然是感觉头重脚轻。

    有时候看一本书看的晚上熬夜,白日起来头还疼的紧。

    年过完之后,邵家亲自过来向张家姑娘提亲,送的聘礼也是十分丰厚,张家虽然清贫一些,但是也有骨气,这些聘礼到时候都让张姑娘陪嫁过去,也不看着人家富贵,自家就拼命比富,有多少俸禄就置办多少嫁妆。

    说起来这还对了邵家的脉了,邵家平日喜欢说文人爱清高,但是张家这般的,他们又觉得有风骨。

    庾氏抱怨裴以清:“你还为别人做亲,咱们舍娘都十六了(虚岁),可得想想法子啊。”

    “你不是说庆王那边有意吗?既然如此,我们就先按捺住,倒是霁哥儿的亲事得抓紧了。”裴以清道。

    裴霁说的人家是南京国子监司业之女,嫂子当然也不是前世那个嫂子了,裴霁还得赶回来先成亲。

    只是没想到三月这个时候,庆王府让她还是去做伴读。

    说起庆王府,年节时,庆王妃还赏了自己一对累丝金凤步摇,上面镶嵌的拇指大的明珠,说是为了补偿她及笄。

    这也着实太贵重了,舍娘不肯收下,还是庾氏说了,舍娘方才收下了。

    “娘,女儿这就要去庆王府了,家里的事情就劳烦您多操心了。”

    “这有什么的,是我分内的事情。”庾氏笑道。

    回到熟悉的折花院,舍娘发现这次的布置比上一次要更精致了,庆王妃和老太妃也待她更热络一些了。

    甚至,她还发现她来老太妃这里请安的时候,辅国公夫人也在,似乎都在打量自己。

    这样的眼神表现,舍娘何等聪明的人,已经想到了几分,但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并未表现出和杨茉似的那般开始乔张做致。

    庆王妃见她这样的稳重大方,丝毫不露端倪,又想千好万好,不如儿子自己觉得好,她倒是能够接受。更何况庆王也和她说:“现如今我们世子原本因为和太子关系好,备受瞩目,京中许多人都盯着呢,若是真的又娶了一位极其显赫的人家,恐怕就得被人留心了。再者,你们之前看好的杨家,布政使杨大人已经有了致仕之意,可见没什么是长久的,裴家好歹仕宦名门,裴以清如今还不到四十,就已经是四品。等到咱们出了孝,他任期也差不多快满了,到时候指不定他还得升官。”

    故而,庆王妃倒是愈发看好舍娘了,再不说江都郡主之前就和舍娘关系不错,听舍娘说起襄阳风光,沿途故事,都听的津津有味。

    只有辅国公夫人生气,她之前因为儿子跳下河去救了杨茉,以至于杨茉说亲给她儿子了,她还觉得捡漏了,现下,杨布政使准备致仕,杨茉的爹这么多年也就是个二世子,反倒是儿子李琼起初同她说过的裴舍娘,人家嫡亲祖母和襄王府有关系,父亲三十多岁就是知府,才貌俱在杨茉之上。

    真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要舍娘说这真是世事变幻,总是提醒人,有时候不要只在意脚尖上的那点事情。

    裴霁是清明节之前到家的,庾氏好一番关系,又道:“你四妹妹如何?说起来这都快一年了,我们也是担心的紧啊。”

    “四妹妹挺好的,我看妹夫对她挺宠爱的。”裴霁见过丽娘几次,见她一次比一次打扮贵气,说话也和以前有点不同了。

    庾氏这才放心:“我只盼着她早些生下个孩子,有个依靠,我才放心啊。”

    裴霁的亲事很顺利,甚至连庆王妃都亲自过来观礼,庾氏总觉得都有些不真实,最终庆王妃拉她到内室,和她

    确认了亲事。

    上次杨茉那回还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这次却是庆王妃直接确定,还要提前先开始走流程,“等出了孝期之后,咱们再定成婚的日子。”

    舍娘也从芙蓉手里收到李琚的一封信,她看了之后,见李琚信上写了一首词,“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这是贺铸的《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的上阙,抒发的思念之情。

    舍娘一看就笑了,果然等晚上,庾氏就告诉她说庆王妃亲口定下此事。

    “不管女儿喜不喜欢她,这才是真正求娶的态度。”不是让女方上杆子,而是决定了要娶,就把自己家人搞定,搞定了家人,才给她写这封信。

    如果真的那么爱争宠,她还不如嫁给皇上或者东宫呢,那还争的有点意思。一个王府,从次妃升正妃,王爷说了都未必算,还得让上头同意,那争的没意思。

    庾氏松了一口气:“原本想着庆王那边如果没有音信,等你哥哥成婚后,咱们也有几个人选。没想到庆王府这般说,我的儿,娘也是为你开心。”

    按察使的老二,读书很是不错,按察使夫人人也和气,再有金陵严家老四,亦是世家豪族,叔祖做过首辅,长兄刚入阁。

    这都是极好的亲事,也不辱没舍娘。

    但显然现在就有更好的了,世袭罔替的庆王世子,一步到位了。

    李琚是个有心人,这件事情过了明路,他也不算放下心来,因为前世家中也是定好杨茉,但朝廷却突然下旨赐婚,这辈子便不能这样秘而不宣,还是得快速定亲,到时候即便圣上下旨,他们也有说法。

    现在的他,似乎开始擅长去说不,去反抗了。

    倒是郡主对李琚道:“哥哥,裴姐姐回去吃喜酒就吃的不来了,她那日还说要同我一起做襕裙的?”

    “她这些时候没功夫过来呢。”李琚拿了个小橘子在手里抛来抛去。

    郡主狐疑:“她有没有功夫,你怎么知晓的?”

    李琚索性岔开话题:“过几日,是三伯的生辰,虽说他爵位没了,但终归是一家子。到时候你还要提醒娘一声。”

    话题被李琚带着跑了,郡主还没发现,等他走了,郡主才反应过来道:“什么呀,三伯关这个什么事儿。”

    大人们都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但碍于孝期,就没对外宣布,只说出孝后立马定亲。

    因此,庾氏这边也就只是暗地里备嫁妆,并没有写信告诉亲友们,倒是花太妃那边,借着中秋送节礼,让人送了一封信过去,花太妃并没有觉得自己努力付诸东流,反而笑着一拍大腿:“好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孙女儿了。”

    能靠自己的功夫,直接拿下庆王世子妃的位置,这才是有本事的人。

    自然这些对于舍娘是后话,哥哥成亲之后,新嫂嫂黄氏就开始在庾氏这里晨昏定省,新妇一个月的规矩,她也不好说什么。

    黄氏个头娇小玲珑,虽然出身军户人家,但其父科举在二甲之上,因为与裴家乃是同里之人,倒是比别家亲近,一手面食做的极好。

    舍娘正吃着她做的油泼辣子面,忍不住道:“嫂嫂,怎么你这辣子如此正宗,我们从老家带来的东西,没几日就上霉了,南方的天气太潮湿了。”

    “这是家中亲戚送的,我们从河东带来的东西也是放不住。”黄氏道。

    舍娘听说这位嫂嫂也识得几个字,但是的确是个很能干的姑娘,且不说厨艺女红,就是说话行事也自有一股伶俐。

    就像现在,她在庾氏这里请完安后,和舍娘前后脚出来,正主动的道:“妹妹,平日都在做什么?”

    “不过是读书抚琴,打发光阴罢了。嫂嫂呢?”舍娘笑问。

    黄氏其实也不是真的想打听舍娘做什么,但所谓小姑子似二婆婆,自当把关系搞好。这样每日请安时,多说几句,自当比陌生的好。

    二人在院子中间分手,舍娘昨日练字练了一日,右边的肩膀手臂都酸疼的不行,自然让丫头帮忙按摩。

    她这几个丫头中,珊瑚的力气最大,且最有耐力,把舍娘按的是又疼又舒爽。

    “姑娘,我给您按半个时辰,保管您身上舒坦。”珊瑚作为舍娘身边人,已经知晓舍娘很快就是庆王府的女主人了,更是伺候的用心。

    舍娘在家当然是很舒服,等珊瑚按完,她又开始继续读书写字,下半天陪雱哥儿玩耍。她的字有了显著提高,人也是养的油光水滑起来,甚至每日还能睡个懒觉。

    作为嫂子的黄氏当然不会管小姑子的事情,只要小姑子不找自己的麻烦就好了,她怎么有胆子管人家?

    只不过裴霁还得去京中考院试,庾氏则对裴霁道:“你若考过了,有了秀才的功名,怕是要进学,若是没考过,就直接回来吧,也不必总在京里。”

    “是。”裴霁道。

    庾氏又叮嘱道:“京中人多口杂,我们家里虽然和庆王府有默契,但是怕有心人从中破坏,你一定要嘴紧。”

    裴霁立马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他甚至连丽娘都没说。

    丽娘还同他哥哥道:“说来也真是的,舍娘都多大了啊,她的亲事还未定下。新安侯世子是续弦不好,可也有旁的啊,真是的。”

    但她也就这么说一句,裴霁心想四妹妹如今认识这么些贵人,怎么不替舍娘说一门亲事呢?他还以为接下来,丽娘就要介绍了呢。

    还好舍娘前程远大,即便不嫁庆王世子,以她的才貌家世,也能说上一等不错的亲事。

    不过,裴霁倒是从丽娘这里听说舜娘的亲事定下了。

    “不知道定的是哪家?”

    丽娘摊手:“原本咱们老夫人定的是褚家,也就是褚王妃的亲弟弟。可是后来大姐夫又亲自去了一趟河东,故而就把舜娘定给了他。”

    裴霁道:“褚家的大老爷在京里做着首辅是不错,可褚王妃的亲爹不是犯事在任上去世了么?如此看来老太太的选择也没错。”

    “有这位伯父在,到底能保佑褚家。不过你说的也对,新安侯世子到底有爵位。”丽娘如此道。

    裴老夫人也是如此想的,襄王府那边久久没有回音,她便想着书里写着晋王终究荣登大宝,既然如此,晋王妃的弟弟们当然将来就是国舅爷。

    尤其是褚王妃的三弟,最得晋王喜欢,平日还在王府读书呢。然而比起将来数年之后的爵位,萧棠可是现成的世子,立马要做侯爷的人,更何况,舜娘的爹娘都很满意。

    这桩亲事定的很顺利,舜娘的嫁妆早早就准备好了,约莫一百二十抬,算是极其厚的嫁妆了。

    但孟氏难免道:“还是等五丫头出嫁了,我们舜娘再嫁吧?就是不知道五丫头说了人家没有?”

    裴老夫人暗道便是丽娘的亲事都是她引荐的,没有她,那一家子能攀上什么好亲?

    却没想到等到次年三月,国孝出了之后,庆王就立马为儿子亲事上折子,这次是庆王本人先上的旨意,不似前世被打个猝不及防。

    很快旨意批准,庆王府送来了定亲礼,金五十两、珍珠十两、花银四百两、各色苧丝四十匹、大红罗二匹、生纱二匹、绢四十匹、绵胭脂一百个、金花胭脂二两、铅粉二十袋计十两重、北羊四牵、猪二口、鹅二十只、酒八十瓶、圆饼八十个、末茶十袋、果六合、白熟米二石、面四十袋……【1】

    晋王府消息灵通立马向裴家道喜,裴老

    夫人听了却手脚冰凉,她费尽心思阻止丽娘嫁到皇家,可是那个舍娘怎么会嫁到庆王府呢?还是庆王世子妃。

    她本人德行比舜娘差远了,家世更是差远了……

    这怎么会这样呢?

    第45章 第45章双章合一

    庆王府下的聘礼都令人叹为观止,装珍珠的袋子是用的红绿纱销金袋,捆绑绸缎所用的是红绿罗销金束子,可谓是既喜庆,又彰显王府气派。

    庾氏让黄氏忙着打赏众人,又喜气洋洋的和众人说话。

    她本是个庶女,一辈子只靠温柔和顺,低眉顺目博得大家欢喜,嫁到裴家,因裴以清也是庶出,夫妇二人哪里敢多冒头,都是压抑自己,生怕被人家看不顺眼。

    但是如今他们的女儿竟然是世子妃了,也就是将来的王妃,从此再也不必屈居人下。

    这个时候舍娘是不能出去的,但她能够感受到家里人的欢喜,就连舍娘自己也松了一口气。芙蓉奉了茶来:“姑娘,吃茶吧。”

    舍娘转过身来看着芙蓉:“日后你就是我的丫头,别把我的事情告诉别人了。”

    芙蓉听了心下大异,又忙低着头道:“奴婢知道了。”

    “嗯,你知道就好。冬梅马上就要出阁了,兰若桂芳两个年纪还小,你就做一等丫头吧。”舍娘看向他。

    芙蓉一凛,从此不敢有二心。

    却说舍娘这边亲事定下之后,庆王府请钦天监挑了日子,正好在来年八月完婚。恰逢此时,裴以清任期将至,调任京中任鸿胪寺少卿。

    正好,大伯亦是从从三品的参政,也调入京中通政司任右参政。

    弟兄二人同为京官,倒也是一件大喜事了。

    庾氏这边自然亲自上门去庆王府辞行,庆王妃笑道:“说起来,他们真个是做夫妻的,我家世子也奉命进京。”

    “世子也要进京?所谓何事?”庾氏问起。

    庆王妃笑道:“是管理宗人府事,充当玉牒总裁官。”

    “修玉牒这可是大事了,哎呀,无论如何,您让世子若是想吃我做的菜了,只管上门来。”庾氏热情道。

    庆王妃颔首。

    庾氏又说了几句,还把手头的一幅画给庆王妃:“这是我家女儿要我送给郡主的,说是一幅什么湖光山色画,我也不懂,还劳烦王妃转交了。”

    这幅画是以前老太妃让郡主画的,也因为画画的事情,辅国公的公子让大家出去玩儿,这才导致杨茉落水,转眼都两年了,连郡主自己都忘记了,没想到舍娘还记得。

    庆王妃暗道这还真是个有心,不似杨茉,亲事不成,明里暗里抱怨的话都传到她耳朵里了。

    要说杨茉嫁给李琼,她本来也算是认命了,但舍娘嫁给李琚,让她摔了一日的东西,屋子里的瓷器、用具几乎都狼藉在地上。

    可是她再怎么不忿,也改变不了事实了。

    就像丽娘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嘴张的能吞下一颗鸡蛋:“怎么这事儿我不知道啊?她是怎么能够到那个位置的啊?”

    本来觉得自己嫁给定北侯的儿子已经是很不错了,没想到妹妹竟然立马就是庆王府世子妃了,真是的,如果不是裴老夫人非要跟她说亲,可能现在她才是世子妃呢。

    所以,裴老夫人她们到的时候,丽娘忍着气去见她们的。但她也不好撕破脸,毕竟定北侯府还是裴老夫人的娘家呢。

    裴霁倒是一切如常,但是没想到裴老夫人对他很是冷淡,他想丽娘就算了,本来自小到大就和舍娘关系算不得很好,可裴老夫人是为何呢?

    这些他都藏在心里,倒是没有直接说出来。

    裴大老爷回京任职,裴老夫人带着孟氏以及裴震都一道回来的,自然其余几房,也各自有选择。二夫人鲁氏因长女过世,丈夫常年瘫痪,次女嫁的莫昀也是个不成器的,她自然走不开。三夫人却带着儿子过来了,她儿子十三岁,已然是秀才了,比裴霁还强些。

    四房和六房是嫡亲的兄弟,六房有了庆王府的亲事,裴以清又做了京卿,他们当然要来。

    五房因为在本地任官,暂时还走不开。

    裴老夫人对裴霁冷淡,四房的霍氏却很关心,裴霁人虽然憨厚,也并非真的傻乎乎的,不该说的,那嘴比蚌壳还严。

    “你爹娘何时到京里来?”霍氏关心着,她出孝之后,也生了个儿子,当然希望将来裴以清提携了,所以很热络。

    裴霁想这事儿倒是能说,他想了想:“约莫就是这五六日吧,从杭州到京里肯定比咱们老家过来要慢一些的。”

    霍氏则立刻去孟氏那里建言:“五姑娘回来了,总不能还跟着她爹妈住吧?要我说,如今二房不回来了,五房也并不回来,不如拨出一间小院子给她们未出阁的姑娘住,大嫂看如何?”

    孟氏闻言,也赞同:“就让三房去园子里住,让舍娘和舜娘姐妹在原来二房三房一并住下。如此离老太太近,也是好事。”

    “还是大嫂想的周到。”霍氏笑道。

    孟氏也知道裴老夫人心里不自在,原本想把舜娘说亲给襄王世子,结果襄王世子那里据说定了褚家女儿,庆王世子又没有门路。本来裴老夫人觉得自己人面广,没想到却都不成,只好找了褚家。

    褚首辅的侄儿,褚王妃的亲弟弟,本来这也是一位家世背景人品都十分了得的青年,但还有更好的新安侯世子,将来的侯爷,全家都满足了,可没想到舍娘却要嫁给庆王世子。

    庆王世子比新安侯世子爵位更高,更年轻,还是头昏,老夫人面子上当然挂不住,何止是她,孟氏也是如此。

    但就像丈夫所言:“这说起来不是阖族的大事么?六弟他们在杭州,当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反正要同处一屋檐下,何必如此作态,母亲年纪大了,有些左性,咱们却不能如此。”

    孟氏这才算是放平心态。

    家中这些人各有一番自己的想法不说,舍娘等人已然快到通州了,她们这次坐船,心情都不错。

    庾氏正和舍娘说着她的嫁妆,“咱们得嫁妆可就不能少了,庆王府给了如此丰厚的聘礼,我们至少得一百抬才行,到时候还有人会送添妆,能凑个一百二十抬就更好了。”

    “娘,姐姐才六十四抬,我这里会不会太多了?”舍娘问起。

    庾氏摆手:“这又不同了,你想庆王府的聘礼是定北侯府的十倍不止,你的嫁妆才比你姐姐多那么些,也算不得什么。我当时就和你姐姐说过,对面下聘是什么,我们双倍还回去。”

    如果是嫁给普通官宦人家,两个女儿的嫁妆自然一碗水端平,但现在庆王府定礼就已经那么多了,聘礼更是不少,就不能按照常例去办了。

    就像她想女儿将来会在杭州,所以替她买了三百亩的田,等将来女儿出嫁,就会全部给她。

    舍娘靠在庾氏怀里:“娘,您对女儿真好。”

    庾氏笑道:“什么好不好的,做爹娘的不过是尽其所有罢了。”

    她姐妹二人错开几年出嫁,做爹娘的置办嫁妆也不至于太急促。

    舍娘想这辈子的许多事情都在慢慢发生改变,就比方真三姐姐回了家,还成了晋王的夫人,舜娘没嫁给邵状元,而是许配给了新安侯世子……

    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因为娘没死,自己没留在老家,许多人的命运也就此改变了。

    她支开窗棂,见到外面的河水滔滔,川流不息,人在其中,反而觉得十分渺小。

    “舍娘,别吹了风,到时候着凉。”庾氏在旁叮嘱道。

    舍娘笑着应是,让人把窗户合拢起来。

    她们的船在渡口停泊等位置的时候,却见一艘大船畅通无阻的离开了,有些人不满,纷纷叫嚷起来,却听渡口的官员道:“这是花鸟使,专门为皇上选采女的,你们还觉得不平吗?”

    只因当今圣上膝下只有一子,因此出了孝之后,朝臣都上折子纷纷请求选秀,如此各自才开始选送秀女。

    这些事情对于裴家而言,并非什么受委屈的事情,裴以清在任上为官,从来都是十分勤谨的,他不似别人有很大的倚仗,故而十分小心。

    除了这样选秀的船,还有喜船,裴家的船前面都挂出了牌子,那喜船的人还特地过来问好,大家一看,竟然是熟人。原来褚姑娘出阁,还是嫁到襄王府去的。

    之前褚大人去世,很多事情都是裴家帮忙操办的,裴以清特地上喜船寒暄了一会儿。

    等船开了,才各奔东西。

    从这里排期之后,就畅通无阻了,船很快到了通州。

    且不说众人由水路转陆路,一直到晚上才到家中,如何辛苦。却说家里还给舍娘分了一处院子,就是原先二房的院子,当年鲁氏为了占据这个位置,把三房都挤到廊下来,还特地辟出一间绣楼,如今却全部便宜了自己。

    庾氏还道:“听闻还是你四伯母提议的,不愧是你嫡亲的伯母,就是为了打算的周到。”

    舍娘想起前世寄居霍氏那里的日子,又是苦笑着摇头。

    她先去了新住处,发现和舜娘成了邻居。此时的舜娘,也及笄了,成了大姑娘,她一袭豆青色的攀襟琵琶衫子,配着珍珠白打褶的裙子,看起来很是素净。

    舍娘却是穿的颜色鲜亮许多,她穿着大红圆领对襟上裳,下边则穿着翠绿泥金拖地裙,就连头发上都戴着红色珠珞,整个人打扮的很是入时。

    “五姐姐。”舜娘连忙喊了一声。

    舍娘连忙上前托起她:“六妹妹,如今你出落的愈发好了,咱们也有好些年没见面了。”

    舜娘含笑应是,又看了舍娘一眼,她主动道:“我还未恭喜姐姐呢,家里人都很为姐姐高兴。”

    这个话当然是言不由衷,怕是连丽娘都未必开心,更遑论当年就请宫里嬷嬷教导过的舜娘,肯定是想舜娘嫁进宗室的。

    但舍娘这个时候也不会较真说这个,而是道:“我也听说六妹妹的喜事了,只不过刚刚听闻,还未曾来得及准备贺礼,妹妹别怪罪才是。”

    “五姐姐哪里话,我怎么可能怪罪,祖母还说让我们做姊妹的好生相处才是。”舜娘含笑。

    舍娘也状若亲热说了几句话。

    在一旁的向嬷嬷见状,立马回去告诉裴老夫人:“五姑娘现下看起来温柔许多,不似以前那般了,人也出奇的漂亮。”

    “真是没想到啊,她比她姐姐有心机多了,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裴老夫人摇头,复而,又问向嬷嬷:“你也找机会打探一番,她到底是如何上位的?”

    向嬷嬷连忙应是。

    却说家中见了舍娘的人,都觉得她变化很大,舍娘自己倒是不以为意。谁不会像裴老夫人那样看起来云淡风轻,没有就得争,如果有了当然就不必费尽心机了。

    就像前世她稳坐皇后台,不管什么关淑妃等人如何撩拨她下去斗,她都熟视无睹。

    这一夜囫囵睡了一觉,次日醒来,竟然有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兰若桂芳二人进来伺候着,忍不住道:“您说这牙粉还没我们在杭州用的好呢。”

    “那就用咱们自带的吧。”舍娘笑道。

    如今管家的人是大太太孟氏,她可不是个舍得花钱的人,况且现下分了家,各自归置各自的好东西罢了。

    果然,兰若拿了杭州的菊花味的牙粉来,洁牙后都觉得唇齿留香。

    梳洗完毕后,舍娘穿上月白色斜襟长衫,露出大红裙子,胸前戴着嵌宝石镶玉的金领坠,她的个子很高挑,所以穿长衫更能显得窈窕。

    从绣楼出来后,她先去了庾氏那里,嫂子黄氏已经在这里一会儿了,见了她来,方道:“妹妹来了,娘正说等你来了,一起用饭。”

    “正好我肚子饿了呢。”舍娘笑道。

    黄氏见舍娘还是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因为身份变了,架子就起来了,倒是很有好感。

    今日是大厨房送早膳过来的,庾氏正吩咐黄氏,“咱们得开销,你等会子送到你大伯母那儿去,就说大家都在一个锅里吃饭,方亲热不错。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是。”黄氏不觉得有什么为难之处。

    这也是庾氏欣赏儿媳妇的地方,她最不喜欢那种平日里太过怯懦的姑娘,什么都不敢说,什么事情都惧怕,没有一点大家风范。

    早膳有一样粳米粥,一样肉粥,四样小点,八碟小菜。

    昨日回来的太晚,只随意吃了一些,今日早上还真是腹中打饥荒,舍娘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包子,又觉得不饱,还添了半碗肉粥。

    “娘,我明日想吃面。”舍娘一直觉得早上喝粥只能管一个时辰,随便走几步路就饿了。

    庾氏赶忙道:“好,明日让夏妈妈给你做面,要吃什么面都好。”

    舍娘想着便是有娘的孩子是个宝吧。

    饭用完之后,庾氏把一包银钱给了黄氏,黄氏带着人去了孟氏那里。

    今日她们的事情还挺多的,裴以清要去衙门报道,排期觐见皇帝,再有定北侯今日请她们全家都过去,还有明日新安侯府,后日又是庾家。

    黄氏把事情办了过来,庾氏又让她们去换一身见客的衣裳,先去裴老夫人处。

    此事舍娘又换上了一件水波纹新芽嫩绿长衫,下边配着一条松花色百蝶穿花的八幅湘裙,头上重新戴了一套首饰,看起来清新雅致又富贵。

    这也是她想要的结果,不能打扮的太过素净,在家里可以平常穿,见客就必须花团锦簇一些。等她打扮好出来,再见舜娘,也是和昨日打扮完全不同,她身着紫袍,整个人看起来端凝许多。

    她们堂姐妹其实只差一岁,但舍娘比舜娘要高大半个头了,容貌更不必说,就连举止礼仪都比请人专门教的舜娘要强。

    裴老夫人看了也觉得有些气闷,还是向嬷嬷道:“这姑娘家还是要有姑娘家的样子,五姑娘那般也太成熟了,嘴唇子还涂的那么红,真是显老的很。”

    但这主仆背地里说什么,人前还要装作一视同仁,“你们去定北侯府,可不能淘气。”

    “是。”舍娘笑道。

    能去定北侯府庾氏是最高兴的,因为能见到丽娘了,舍娘也在想丽娘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其实定北侯府舍娘是从未去过的,前世自不必说,这辈子也没有过。作为这样的老牌勋贵,定北侯府从势头上是不如新安侯府这样后辈有能为,如今家中有爵的就是丽娘的公公,下一辈人中,姐夫王磐听裴霁说现下在五城兵马司的北衙门做正七品的副指挥。

    出门之后,舍娘和舜娘一辆车,珊瑚和芙蓉包括夏妈妈都有些不满。自家姑娘已经是明公正道的世子妃了,理所应当单独乘坐一辆马车,却还和六姑娘挤一辆车,也不知道怎么安排的?

    舍娘倒是很清楚,就像你本身身份不够,又想出名,那么就有两条路,一条是捆绑,让两人似乎站在同一条线上,就像关淑妃那般,事实上她连个贵妃都不是,离皇后还差的远。

    另外一条则是以小博大,如果能博得身份高的下场去斗,那身份低的就是身价倍增。

    显然如今裴老夫人不可能让舜娘和自己吵架对立,就只好捆绑了。

    到马车上之后,舍娘见舜娘坐的板板正正的,她自己倒是往引枕上靠着,还打了个哈欠,让舜娘频频目视。

    “五姐姐,你小心被人看到。”舜娘很有些看不惯。

    舍娘笑道:“没事儿,我这么躺着外头的人也看不到,你也可以躺一会儿,这样更舒服。”

    舜娘赶紧摆手。

    舍娘就不管她了,她是真的觉得人吃好睡好很难,在闺阁的日子也就这么些时候了,将来婆婆媳妇姑子一大堆,况且李琚还是宗正,听闻宗室内部的事情也由他解决,似她这般的世子妃,指不定也要管东家长西家短,到时候麻烦多的是,现在能休息就休息。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定北侯府,定北侯老夫人年近七

    旬了,虽然满头银丝,但依旧精神矍铄,和裴老夫人挽臂进去,很是亲热。

    定北侯夫人这几年也苍老了许多,最明显的是眼袋都出来了,她正和众人寒暄,见着舍娘和舜娘,连忙道:“姑娘们都生的这般出挑,我愈发不敢认了。”

    舍娘忙道:“舅母谬赞了。”

    行完礼,一眼就看到了丽娘,丽娘见到舍娘就连忙拉着她道:“你们真是瞒我瞒的好苦啊。”

    舍娘有些尴尬,“什么瞒着你啊?”

    本来没有公布的事情,谁敢在外面胡说八道。

    丽娘也察觉到自己话说的不对,但她迫切的想问舍娘怎么选上的云云,可惜现下她婆母在,自己倒是不好多嘴了。

    丽娘一共有两位嫂嫂,长嫂人称王大奶奶,是个寡言持重的人,次嫂王二奶奶是继室,年纪和自己一般大,五官如雕琢的一番,看起来很爱热闹,还很能干的一个人。但丽娘身处其中,一个劲儿的拨弄头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之中。

    就连定北侯府的其余人也觉得她们姐妹二人完全不同,舍娘方才在马车上稍显慵懒,但下了马车之后,绝对的仪态俱佳,也不怎么多话,但往往说话能说到点子上。

    就似现在定北侯夫人问起她们来时路多远,舍娘道:“约莫三千四百多里,其实顺风顺水的话就很快了,途中若是遇到了大风,排期,还有舟楫多的时候就会慢一些。”

    “长这么大,我们还没往南方去过呢,听说江南风景最好。”定北侯夫人一脸向往。

    舍娘就笑道:“江南建筑小巧,就似您家里这样的雕花窗户,工匠能细细雕琢三年的。但巷口狭窄,一到雨天青苔遍地,倒似京中,天高鸟阔,物阜民丰,也是极好。”

    即便是她现在已然定亲了,但还未嫁过去,对长辈都奉上各色精致的针线。舜娘其实也是一样送上几色丝线,偏偏定北侯府的人明显夸奖舍娘多过于她,她一撇嘴,脸色沉了一下。

    舍娘当然也看到了舜娘的脸色,她不由心道舜娘怎地不明白这个道理,人家敬的哪里是她,分明是她要嫁的那个人的地位。就像舜娘在裴家犹如公主一般的待遇,难道真的是她行高于人吗?不过是因为裴老夫人的宠爱罢了。

    第46章 第46章双章合一

    好不容易寻了机会,庾氏带着舍娘和丽娘说私房话,丽娘一直心里似猫抓似的,现在立马问:“娘,妹妹到底怎么着和庆王府结亲了?我记得庆王府不是眼高于顶么?”

    庾氏笑道:“那我如何知晓人家心里怎么想的。我们去襄阳的时候,一路上庆王世子就对我们照顾有家,回来后不久,你妹妹又去王府做了伴读,还是你哥哥成婚的时候,庆王妃才和我说的。”

    丽娘嘟着嘴看着舍娘:“你也不说说,还是不是一家人啊。”

    “你先别说这个,花太妃的事情你和老夫人她们说了没有?”舍娘反过来问这件事。

    丽娘摇头:“没说呢,我说这个做什么。”

    舍娘看向庾氏,也道:“花太妃的事情咱们不如就顺其自然吧,她老人家如今也是有诰命的人,咱们不主动张扬,但若是家里人发现什么,咱们也不必瞒着。”

    要说庾氏倒是忘记了这一层,从裴老夫人这里看待,她早已把花太妃赶了出去,是她抚养裴以方和裴以清兄弟长大,有养育之恩。裴以清认自己的亲娘也没错,但是不敬嫡母却有问题,所以这事儿倒真是舍娘说的,顺其自然就好。

    裴老夫人若是知晓,她们就照实说,若是不愿意问,她们也不主动说。

    “舍娘说的是,我们不合计出来如何应付,将来下人们透露出去了,我们明明是认自己亲娘,倒是自乱阵脚了。”庾氏微微颔首。

    丽娘显然对花太妃的事情不感兴趣,又抓着舍娘问,舍娘一摊手:“我是真的不知道,就像我也不知晓老夫人为何一定要把你嫁到王家来一样。”

    见舍娘的确说不出所以然来,她又懒得说话了。

    还是庾氏问她:“你也嫁过来这几年了,怎么样啊?肚子有没有动静?”

    出嫁的女儿,久不有身孕,做娘的最担心。

    丽娘摇头,但她又道:“我们三爷倒是对我很好,您放心吧。”

    舍娘打量了一下她的房舍,一水的好东西,倒是看起来过的不错,只不过丽娘也抱怨:“他们家规矩大,下人们都钻到钱眼里去了,赏钱、例钱,每个月开销都不够。”

    见她哭穷,庾氏当场把自己钱袋子里的十两银子悉数给她了,舍娘在旁见到,只当没有看见,也不多说什么。

    又庾氏想传授些生子秘诀,不好让舍娘一个姑娘家听着,就先让舍娘去找她嫂子。舍娘也想出去透透气,遂带着下人先出去了。

    芙蓉笑道:“姑娘,您看前面的假山,好像个人。”

    “傻丫头,那像狮子,哪里像个人啊。”舍娘摇头。

    芙蓉不懂:“我只听说人家把狮子放在门口的,就像咱们府上那样的,怎么会这般呢?”

    舍娘就解释:“苏州还专门有个狮子林呢,这里的假山是用太湖石所造,太湖石以‘瘦、皱、漏、透’著称,听闻这个名称来源于佛教中的‘狮子座’,狮子座是文殊菩萨的坐骑,文殊菩萨素来是智慧的化身,狮子呢,乃是百兽之王,代表勇敢大无畏。智慧和无畏结合,就能破除一切执著,证入究竟觉悟了。”

    她便尽量浅显的讲给身边的丫鬟听,芙蓉她们没有钻研过佛法,并不懂这些,舍娘前世无事时便看些佛教的经文,倒是懂一些。

    话音刚落,却见一人从拐弯处走来,直叫好,“没想到姑娘学识如此渊博。”

    舍娘见她是个疏朗开阔的女子走来,她一身简单的衣裙,但仍旧能看出卓尔不凡来,她忙道:“我一时胡言,倒是被姑娘听到,不知姑娘身份?”

    那女子正欲开口,却见丽娘匆匆走过来道:“妹妹,快走吧,我们还得去前面听戏去,大人们都等着你呢。”

    舍娘只好歉意的看了看那女子,又随着丽娘一起走,路上,她问着丽娘:“那姑娘是谁啊?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就走了。”

    其实她感觉丽娘的情绪有点不对,所以这般说,丽娘停住脚步道:“她二十多岁不成婚,家里人也不管,常和男子们谈天说地,因她父亲是青山书院的山长,很有名望,众人都不好说什么。”

    “那她为何要来你们家呢?”舍娘问起。

    丽娘撇嘴:“她会一手好医术,给我们家老太太治病呢,我还敢说什么。成日看着她呼朋引伴的,偏我们家的爷还怪我多想。”

    见她这般无措,舍娘道:“她既然不想成婚,怎么也撼动不了你的地位,但你也不要跟他争吵,你越吵,他越觉得在外头反而轻松。”

    “唉,还真是这个理儿。”丽娘看向妹妹,又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舍娘就不好随便出主意了,她只道:“你就稳住你自己就好了,别太患得患失,人生的路还长着呢。”

    姐妹二人说了些话,丽娘见如今爹娘妹妹都上京了,爹是鸿胪寺卿,妹妹又是未来的庆王世子妃,自己也有了依靠,料想丈夫也不敢胡来,心里倒是安定了许多。

    其实丽娘的烦恼说出来之后,她又看着舍娘道:“你和舜丫头你们俩谁先嫁啊?萧家那边正要人快些进门呢。”

    “按照正常顺序,应该是我先嫁了,她才嫁。但是就像你说的,萧家急着要主母,她先嫁也无所谓。”舍娘看的开。

    丽娘摇头:“若是你随便嫁什么人,你要为她让路,但现在她肯定得等你出阁了,她再出阁。”

    姐妹二人讨论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戏楼,舍娘坐下听了两处戏。王家又安排了盛宴,这样的款待规格,以前是没有的,现下无非是裴家不仅出了两位大员,还有将来的王妃、侯夫人,也足够让他们这般礼遇了。

    这一日回去后,舜娘有些怏怏不乐,舍娘则想着明日还要去新安侯府,自然得先休息。

    她今日在侯府,一整日没有松散,又让珊瑚帮她按摩一番。

    只要一放松,舍娘就休息好了。

    偏舜娘却和洪妈妈道:“今日舅母和几位表嫂,都向着五姐姐,眼里都没我这个人了,我也并不稀罕。”

    洪妈妈知道她是个倔脾气,忙道:“您千万别这般想,她们这样

    不过是看着四姑娘的面子,一个藩王,终日偏居一隅,对京里的人能有什么影响。您没见那些朝廷大员,册封都不愿意去藩王府邸么?”

    舜娘这才顺了气,她又道:“其实我和五姐姐也没有什么仇怨,我恨的是看人下菜的定北侯府,还是亲戚呢,也这般势利眼。”

    “您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可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洪妈妈只好如此劝慰。

    说罢,洪妈妈又道:“虽说两家敲定了亲事,但是明日您过去,新安侯府的人都看着,您千万得绷住了。”

    舜娘点头。

    次日要去新安侯府,庾氏正和舍娘道:“我估摸着她们家也是看看舜娘怎么样的,咱们就在边上看着就成。”

    “娘,舜娘这样的条件,他们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舍娘还觉得萧家这般也太挑剔了。

    庾氏笑道:“你是这样想,可那边还有两个孩子呢。”

    “若是真怕孩子受欺负,最好别找,反正未来侯爷的千金,谁也不会嫌弃?”舍娘和舜娘关系一般,但是真的觉得萧棠这般也太自欺欺人了。

    只要是人就有自己的欲望,舜娘只要生下自己的孩子,难不成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做侯爷吗?

    庾氏不满意的看了女儿一眼:“你看看你,胡说什么话。既然要做人家的母亲了,肯定就得展现得慈爱一些,这桩亲事老太太都答应了,舜娘若是稍微表现得好一些,对她而言,日后在婆家才能过的更好。”

    娘说的这些道理,舍娘很明白,她总觉得自己和很多人的想法都格格不入,但又不得不掌握好这个规则,让自己能够游刃有余。

    还好她拒绝掉了萧棠,否则,今日就要受审视的人就是她了。

    她对去新安侯府也是意兴阑珊起来,好在舜娘今日却是精神十足,尤其是见到了念娘的一双儿女,她眼眸里露出些许的慈爱来。

    一个青春少女,却要去慈爱待人,看客都很奇怪。

    好在念娘的女儿是个非常懂事的小姑娘,细声细气的喊着姨母,就是儿子看着有些淘气,礼数也是不缺的。

    舍娘见舜娘松了一口气,她也拿出自己的见面礼给两位外甥,转眼间,她们也到了送见面礼给晚辈的年纪了,自己重生回来,也快十年了。

    孩子们带过来见了一面,新安侯府也安排了戏,各家酒菜似乎也差不多,舍娘昨日还觉得自己很能吃席,今天就已经吃不下去了,回到家里,就让厨下做了几道素菜上来。

    到了第三日去外祖庾家,外祖父现下已经升为侍讲了,这位老学究已然老了许多,正愁着表兄的亲事,所以对庾氏的到来很热情。

    但舍娘和外祖家实在是也没什么感情,庾氏更是如此,二人中午用完饭就匆匆回去了。

    因婚期已定,庾氏又是嫁过一回女儿的,备嫁起来得心应手。舍娘的女红极好,所以她还得做敬献长辈的针线,因世子妃的服侍有定制,到时候送过来,不必女方这边做嫁衣,然而其余的小件都得自己做。

    庾氏则在外面找了两位绣娘专门做喜帐、喜被还有门帘,新娘的新衣等等。

    舍娘想了想什么事情都是一开始做激情满满,后来容易懈怠,故而她先把给李琚的衣裳鞋袜荷包全部做了再说。

    好在之前王府那边送了尺寸过来,但她稍微放量多一些,到底李琚个子蹿的快的很。

    兰若笑道:“姑娘,您可真用心,姑爷又生的俊,您这些衣裳送过去,肯定是增光添彩。”

    “你这小妮子真会说。”舍娘笑着摇头。

    舜娘那边孟氏也在准备嫁妆,长房私产还有裴老夫人的添妆肯定都是极其多的,就拿庄子来说,舍娘陪嫁一个杭州的三百亩的庄子,舜娘就有五百亩的京郊温泉庄子,据说她那个庄子都能用来跑马了。

    可以说舜娘就是嫁给谁,她的嫁妆几辈子都花不完。

    但这些并不影响舍娘,她这辈子能够正常这样出嫁备嫁就已然是靠自己争取的了,丽娘拼命问自己缘由,其实哪里有什么缘由,这样的事情只要一方无意,那便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李琚终究对自己还是有意的,否则,他就不会出手。

    “你们都别闲着了,芙蓉和桂芳,你们俩针线活好,就单独帮我一起做针线,旁的事情你们其余的人就多担待几分。”舍娘道。

    芙蓉本就是庆王妃的丫头,让她帮忙做鞋袜最好不过了,桂芳则替庆王做。

    安排下去之后,转眼在她第一件衣裳做好,已经半个月了。

    如今已经深秋了,舍娘去看弟弟雱哥儿,说来还真是奇了,裴霁院试未中,如今只是个童生,裴以清察觉到他这个儿子似乎还真的不是读书的料子,反而对兵法那些更爱,故而让他去试试武举。

    然而,雱哥儿却不同,他现在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就显得格外聪明,简直是过目成诵,聪明异常。

    这就又是一喜了,舍娘现在无事时就会和这位弟弟一起玩耍,但他小人家现在开蒙了,她现下都是带着一本注解的书送给他的。

    雱哥儿现在年纪还小,一般未时就回家了,现在他正坐在高椅上,甩的两条小肥腿,见到舍娘进来,忙不迭的要下来。

    舍娘快步走到他跟前,一把抱着他:“今天有没有想姐姐?”

    “怎么不想,但是我一读书,就想着快些读完,出来和姐姐一起玩。”雱哥儿说话有模有样的。

    听他这样童言童语,舍娘很是高兴,她看着弟弟道:“平日读书需专心,只有好好读书,将来才有希望,知道么?”

    雱哥儿央求姐姐:“我想去打陀螺,姐姐带我去吧。”

    “好。”

    姐弟二人去院子里打陀螺,玩的不亦乐乎……

    要说裴霁院试未过,两个弟弟却都进学了,他虽说准备考武举,但心里也是失落的。还好李琚帮他推荐了一位武学师傅过来,他心情好了许多,学的也带劲了。

    裴以清都对庾氏道:“世子虽然天潢贵胄,但为人热情,说起来和咱们女儿真是天生一对。”

    别看舍娘的容貌看起来清丽,现在说话一股温柔之气,其实她这个人就不是那等热心肠的人,甚至冷眼旁观居多。可李琚就不是这般,他是天生一幅热心肠,甚至还自带一股侠气。

    如此一来二人互补,倒也极好。

    又说舜娘因为和新安侯府结亲,长房总觉得到底这是由于二房的缘故,故而,大老爷的想起莫昀来,他虽然这么多年一直未中,但是也是秀才出身,有些聪明,在通政司当个小吏也不算辱没他。

    自古还有流水的官员,铁打的吏员。

    故而,莫昀是在十月初带着玥娘一起上京的,再次见到玥娘,舍娘都有点不敢认了。要知道以前的玥娘也是个很精神很漂亮的姑娘,现在却臃肿的很,脖子和颈项都似乎连在一起了。

    “二姐姐。”舍娘喊了一声。

    玥娘扯出了个笑容,她又看了看身边的莫昀,似乎有些紧张:“我们先去客房吧,还有好些东西要归置呢。”

    本来舍娘还想问问她近况,但是看她的举动,到底没说什么。

    等舍娘回了绣楼,才听兰若道:“二姑娘也真是的,生怕二姑爷和您多说一句话了,要奴婢说谁看的上他啊。”

    “别胡吣。”舍娘想了一下莫昀,看起来倒是比之前更潇洒了,更年轻了,稍加打扮,倒是的确是美男子,彬彬有礼的样子。

    连兰若一个小丫头都看出来玥娘的心事了,舍娘焉能看不出来,只不

    过她觉得太荒谬了。莫昀只是皮相还成,但李琚相貌那样的俊俏,她也没有天天担心啊。

    裴家给玥娘夫妻安排在外院的三间房舍处住,这里前面住的是下人,还单独开了门,对于她们而言出入也十分方便。

    她们夫妇进门之后,见此处已经收拾妥当,皆松了一口气。

    莫昀看着玥娘道:“方才那位五姑娘可是未来的庆王世子妃,怎么你不去寒暄一二?咱们俩现下上京来,总得和你们家里人打好关系吧。”

    “日后自有说话的机会,我曾经和你说过的,祖母和花姨娘的恩怨,我母亲跟我说过,这么些年老太太看似放下了,其实一直都没放下。咱们俩走的是大伯的路子才来京,却和六房有瓜葛,这算什么?”玥娘说完又沉默了。

    她说的这是表里的,其实内里是真的担心别人都喜欢上她丈夫。

    有些女子甚至担了金银来,只愿意和莫昀做成夫妻,莫昀对自己很好,但他太招女人了,女人缘简直好的不可思议。

    而她原本产下一子,那孩子夭折之后,身体却没了动静,一直吃药,倒是把胃口吃开了,每日止不住的想吃东西,身材臃肿,脸也发腮了,早没有以前的美丽动人,更是觉得抬不起头来。

    方才见到五妹妹,如花似玉的脸蛋,窈窕如杨柳枝的身材,气度高华,恍若天人一般,更让她自惭形秽。

    这也是她打断舍娘的话,急匆匆带着丈夫回来的原因。

    不过,她对莫昀说的话,也并非空穴来风,娘总不会骗她的。

    莫昀听了这番话,却心道裴家长房虽然不错,但裴家六房也不可小觑,裴老夫人也是妇人之见,为了些妻妾之争,让家里的人都斗的跟乌眼鸡似的。

    若是他们莫家人才辈出,他又何至于投靠舅家?

    李琚现下也在舅父汪家,他外祖父曾任大将军,官至兵部侍郎,老爷子现在精神头还很好。别看他武将出身,但才学也是极好,算得上一名儒将。

    汪侍郎对外孙道:“世子如今也不要荒废了武艺,本朝王族前朝不同,将来都是要带兵打仗的。”

    “我知晓,未曾一日放弃过。”李琚笑道。

    祖孙二人推杯换盏一番,汪侍郎又道:“我听说皇帝有意让藩王都驻京,若是如此,回来也好,千万别跟着一起闹。”

    李琚当然知晓,历朝历代都是要削藩的,本朝到最后实行的还是强干弱枝,藩王归京。

    从汪家出来,他骑着马漫无目的的走着,不料在路上遇到了新安侯世子和裴霁,裴霁笑道:“世子,我正要请萧姐夫去我们家吃酒,要不然你也来吧?也是我们府上蓬荜生辉。”

    李琚欣然答应,说起来定亲到现在也有半年多没见面了。

    但他对裴霁道:“咱们几人自在些,不必惊动大人们,如此又是一番繁难了。”

    萧棠抚掌而笑:“世子说的很是。”

    李琚当然知晓萧棠当年想娶舍娘,但见他长相英俊,能力出众,以前他在京时也见过他,倒是一条汉子,但要说配舍娘,那还是配不上。

    而萧棠则想难怪裴家拒绝了,原来是拣更高的枝头飞上去了,再看李琚意气风发模样,说话爽朗,自带一股少年气,也难怪都说嫦娥爱少年呢。

    虽说李琚不让张扬,裴霁也不能不告诉家里人,先打发一个人去告诉庾氏。庾氏又亲自使钱了十八两置办了一桌上等席玉液酒,又对舍娘道:“你看你哥哥,冷不丁的带了世子回来,我这里都来不及准备。”

    “娘,您别着急,哥哥既然说是临时起意。还特地吩咐家里,那说明就是不愿意兴师动众。您先换好大衣裳,若是庆王世子要过来,您再行去见。”舍娘道。

    庾氏想来也是,遂让黄氏带人把戏楼旁边的小厅收拾出来待客,这事儿她也没瞒着裴老夫人她们,到底萧棠也是大房的女婿。

    所以,裴霁和李琚萧棠一起回来时,就见向嬷嬷在那儿等着道:“大少爷,老太太说已经安排好了酒菜,让你们直接过去就是,咱们家没那么些繁文缛节。”

    李琚却道若是进来彼此不知就罢了,裴老夫人既然知晓,他们肯定得上门拜访,故而他对裴霁道:“晴云兄,我们先去拜见裴老夫人,再一起说话吧。”

    裴霁还在想酒菜他是让自己娘安排的,怎么现在又是老夫人安排的了?

    第47章 第47章双章合一

    一般而言,男女大防,男客自然有裴家男人接待,然而裴老夫人总觉得舍娘和李琚的亲事实在是非常诡异,她也想不通,故而今日听到他们上门,正好想看看。

    反正她这把年纪了,见见自己的孙女婿,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她也只是三品淑人的诰命,自然听小丫头说李琚等人过来,便侯在门口。不时,便见三位男子走过来,走在前面的少年,年纪最少,却头戴玉冠,身上穿墨青色竖领金线袍,腰间系着一条白玉鹘捕鹅带,脚踩粉底青靴,眉目精致,如玉山照人。

    庆王世子竟然如此英俊!

    “老身给小王爷、世子请安。”裴老夫人拄着拐杖正欲行礼。

    李琚上前虚扶一把:“老夫人何必客气,反倒是我等叨扰了。”

    裴老夫人见李琚说话也彬彬有礼,印象更好了,但她也不能厚此薄彼,还是跟萧棠也说了几句,最后才对裴霁道:“我听说厨下已经备好了菜,你陪两位贵客过去。”说完又欠身道:“请恕老身失陪了。”

    “那我们就告辞了。”李琚笑道。

    且不说裴霁那边如何招待李琚萧棠,又是裴老夫人这里就愈发不解了,这个庆王世子一表人才,没有任何问题啊,真是奇了。

    要说容貌美丽,天下美女何其多,那舍娘也算不得什么,怎么就攀上庆王府了呢?

    舍娘当然不知道裴老夫人这番作态,因为李琚要亲自过来庾氏这里问安,庾氏便让舍娘在身边,也是想让他们这对未婚夫妻见上一面。

    虽说舍娘作家常打扮,尽量不让别人看出来她打扮过,但因为上了妆粉,整个人娇艳欲滴,等李琚进来时,她连忙起身行礼。

    李琚原本还想着到裴家一趟,也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在庾氏这里见到舍娘了,但他面上就轻轻的看了她一眼,正和庾氏说道:“方才在外面碰到萧世子和裴兄了,正好他们请我过来吃酒,劳烦您了。”

    “你上回说爱吃酱的羊肉,我吩咐厨房做了,到时候可得多吃些。”庾氏笑道,说完,她又道:“对了,昨日有人刚送了几盆绿菊来,我把它们和家里的□□、粉菊放在一起,倒是缤纷起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李琚连忙看了舍娘一眼,舍娘有些害羞的指着:“就在那边,我带你去看吧。”

    两人自从那次在金陵别院一别,也没正经说过话,一起走到后院的时候,舍娘抬眸看他:“杭州湿润,京城干燥,气候不同,吃食上可要留心些。”

    李琚没想到她说这些,忍不住直点头:“你放心吧,倒是你过的如何?”

    “到了京中约束了许多,自然不能和在杭州时跑马凫水相比了,但是总归我们一家人一处倒是还好。是了,我还没谢你呢,帮我哥哥找了个师傅,他可高兴了,难怪路上见到你,就要请你吃饭的。”

    “这也没什么,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

    李琚说完,又偷偷的看了舍娘一眼,舍娘正好眼神同他交汇,她忍不住笑道:“去吧,别让人家等你。”

    “好。”李琚应下。

    舍娘转身回去了,见庾氏和黄氏都看着她笑,只低着头进房里了。

    等李琚到了之后,裴霁便和他们吃酒说话,几人高谈阔论,别看裴霁平日老实,但酒桌上也是样样来得,甚至一时兴起,还起身舞剑为大家助兴。

    他这样实心眼的人,大家其实都还挺喜欢的。

    这里热闹的紧,便是莫昀听到了都觉得艳羡,只可惜,裴霁也不傻。别看贵人们平日礼贤下士,但是是非常在乎身份的。

    莫昀虽然说同样是连襟,可他现在只是个小吏,说实话,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怕是连裴家人都会骂自己了。

    但他们这样的做法,让莫昀愈发咬牙切齿,玥娘安慰他道:“花无千日红,人无百日好,他们现在高高在上,将来指不定还看你的脸色过活呢。”

    “这事儿我不敢想,你也别在长辈面前为我争取什么?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不能让你在姐妹之间被人看不起。”莫昀看向玥娘,含情脉脉的。

    他的心里清楚的很,外面的一些花花草草不过是过眼云烟,唯独玥娘这是他的发妻,裴家也是他唯一的倚仗。

    玥娘听闻后,忍不住点头。

    晚上裴霁回来,他先和裴以清夫妻道:“今日儿子请他们俩,都挺好的,吃的热闹的很。下次萧世子还要请我们一起过去呢。”

    “唔,这就好。萧世子之前要求娶你妹妹,我听说庆王世子也知道,我还怕她们不和呢。”裴以清听了也放心下来。

    听他爹说这个,裴霁回想了一下,又有些犹豫道:“方才就顾着照顾他们吃喝尽兴了,有些话我没在意。”

    裴以清也不好说儿子,因为裴霁还是非常会活跃气氛的,他有时候出去都是带着长子一起出去,的确每次都不冷场。

    次日,又是个艳阳天,舍娘和舜娘一起去裴老夫人那里用膳。早膳用完之后,裴老夫人看向舍娘道:“昨儿见到了庆王世子,真真是英雄出少年。”

    “老太太,您怎么也这样说了。”舍娘只作害羞状,并不多说什么。

    裴老夫人道:“我听说你在杭州时曾经在庆王府做过伴读,是么?”

    “断断续续陪着郡主读过几日书罢了。”舍娘知晓她们在杭州的事情,总会有人告诉裴老夫人的,也没什么隐瞒的。

    裴老夫人道:“哦,那你们俩在王府就认得了啊?也好,青梅竹马。”

    这话就有陷阱,什么叫青梅竹马,舍娘可不会让人抓住话头,她连忙摇头道:“我和世子在王府也几乎没见过面呢,都是回家一年多了,皇上下的旨意。”

    “哦,原来是这样的。”裴老夫人心想这五丫头可是真的谨慎。

    舍娘当然不能够说错话,除非是自己爹娘,否则,这里这么多双耳朵,传出一个青梅竹马了,人家还真的以为自己和李琚成婚前就有苟且了,所以她连这样的字样都不能提到。

    在这里说完话,舍娘还得回去做女红,便先告辞了。舜娘则继续留在裴老夫人这里道:“祖母,您知道么?五姐姐身边有两个丫头是王府的人。”

    “她的手段比她姐姐强,你看出来没有,丽娘其实不成,太容易得意忘形,就是个花瓶。倒是这个舍娘,滑不溜丢的,心机城府都有,你可不要傻乎乎的被她哄骗了。”裴老夫人道。

    舜娘深以为然,又见桌上放着一些礼盒,她道:“祖母,这是什么?”

    “这是送到晋王府给你三姐姐的。”裴老夫人想过,三丫头到底是晋王的妾侍,以后晋王如果荣登大宝,三丫头至少也是九嫔之首,或者封个妃也成,现在就得热热冷灶,兴许将来有用。

    听说是三姐姐,舜娘有些不自在,找了个理由匆匆告辞了。

    舍娘做完三套衣裳和袜子后,已然入冬了,天上飘起了雪花。下人们把饭都是直接端到房里用的,冬日最容易养膘,她就把饭菜定量了吃,不许自己吃的超过,否则明年穿新娘的衣裳就不好看了。

    用完饭后,她正好去她娘那里散步消食,正好今日裴以清休沐在家,正和她道:“现下皇帝有意让藩王回京,听闻,庆王已经头一个上折子了,你这孩子还真有些运气。看来将来也不必一直在杭州了……”

    没想到庆王竟然同意了,舍娘记得前世藩王回京,很多藩王都抵抗了的,庆王也是迟迟不表态,晋王那边也是如此。

    最后虽然也成功了,但朝廷也是用了许多激进手段,尤其是当今圣上,说是病死的,据说也是因为削藩太急,逼死了几位藩王,晋王才起事的。

    “庆王府反应够快的。”舍娘如是道。

    早晚也要削藩的,庆王府早已响应,指不定被皇上拿来做典型,赏赐会更多。

    果然,听闻圣上把四百多亩占地的几座宅子全部分给庆王府了,还让工部绘图,准备建造四百八十间大的亲王府邸,算是诸亲王之最了。

    李琚当然就很忙了,他一边得忙宗室的事情,还得督建自家的王府。

    然而即便这么忙,他还和裴家通了气,说王府到明年主院是肯定能建起的,让裴家安心。

    连裴以清都道:“当年老庆王放弃皇位,禅让给弟弟,如今头一个响应削藩,再看庆王世子的为人处事,真是醇厚君子之风。”

    但要舍娘说,登上皇位比什么都强,老庆王这样的风险太大了,万一先帝动了杀心,忌惮他嫡长子的身份,他又怎么活的下去?

    把自己的命运都掌握在别人手里,这实在是让人提心吊胆,舍娘不愿意如此。

    他们正说着话,外面说丽娘,庾氏嘀咕道:“这孩子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个时候回来了。”

    “是啊,下这么大的雪,姐姐怎么回来了?”舍娘也跟着担心。

    丽娘回来的时候,身后只跟着两三个下人,还轻车简从的,整个人眼眶含泪,一看就十分委屈。

    庾氏担心的不得了:“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被人欺负了。”

    显而易见的狼狈,舍娘起身,先让下人下去,又沏了一杯茶给她:“你也别只顾着自己难过,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我们替你想法子。”

    “是啊。”庾氏也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的长大,她本人又生的好看,故而不管到哪里都被人养着。

    从小到大听的都是漂亮的孩子站中间,得到特殊待遇是应该的,这和舍娘不同,舍娘是不喜用自己的优势得到好处,只要力所能及的都会自己做,甚至别人帮忙她还未必高兴。

    丽娘受到挫折一点儿也不奇怪。

    见母亲妹妹都看着自己,丽娘道:“侯府哪里还有我容身的地方啊。要到年关了,我跟着两位嫂嫂一起管家,偏偏有人说我多揽事了,这些风言风语我听过倒也罢了,昨日北边仓库起火,里边的东西烧了,还死了个人,可我当时根本没在那儿,昨儿我们姑太太归宁,我陪着说话的,今儿大家都指责我害的,三爷不仅不向着我说话,反倒是怪我惹出乱子来。”

    “既然和你无关,你好好说不就是了。”庾氏也是觉得清者自清。

    丽娘抹着泪:“如今大嫂二嫂对我说话夹枪带棒的,就是婆母也……”

    舍娘见她不停哭诉,突然问道:“姐姐,是谁让你管家的?我们先前去定北侯府玩,你们家不还是大奶奶和二奶奶管着的吗?”

    她们俩还有分工,王大奶奶管着对外交际,酒席大事儿上安排,细务平日便是二奶奶管着的。

    至于丽娘当时她是没管家的。

    果然丽娘听到这里,就道:“是我婆婆让我管的,说让我也得帮帮忙。”

    “是她主动说的吗?”舍娘问起。

    丽娘一下就怒了:“不是她说的,我自己怎么会管家,这个时候你还胳膊肘朝外拐?”

    一看她的样子,舍娘就知道这事有蹊跷,恐怕还很棘手,她先没跟她计较,而是厉声道:“你既然回来寻求帮助的,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否则到时候咱们家打上门去,反倒是被人排揎一顿

    ,日后你就是再回娘家,谁还愿意帮你出头?”

    就跟狼来了的故事一样,家里人替你出头,万一到时候人家反而能拿出证据来,自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经过舍娘这么吓,丽娘还是说了实话:“我就是想两位嫂嫂都管家,就我不管,我如何在家中立身?三爷帮我求的太太。”

    庾氏本觉得舍娘态度咄咄逼人,没想到还真是丽娘撒谎了,她又听舍娘问道:“那你婆母让你怎管家的?”

    “婆母是先让我跟着二嫂一起管家,那些都是二嫂先管熟了的,我头几日都是跟在她身边。后来慢慢的,我们也没有分谁管,反正就是哪儿缺人,谁有空就谁管。”丽娘想了想又把自己管的地方说了出来。

    舍娘听了直皱眉:“管家最忌讳权责不明,权责划分不了,事情就很难说了。但既然你和二奶奶一起管家,那么你们俩就应该一起商量对策啊。”

    丽娘垂头丧气道:“但是婆母反倒是说二嫂当家的时候无事,偏偏我一管就出了事,二嫂在婆母面前不说什么,私下又说都是意外发生的,还让我别放心上。您说旁人就已经这般排揎我了,偏偏你姑爷也只会怪我,这日子哪里还过的下去啊?”

    “快别这么说,总会有法子的。”庾氏也觉得棘手的很,又看向舍娘:“咱们怎么做才好?”

    舍娘叹了口气:“她这么不管不顾的就跑了出门,诚然咱们是能给她撑腰一次,之后怕就难了。您想四姐姐一回来,王家二奶奶会不会出面抚恤人,还暗示都是四姐姐做的不好,她去善后。”

    “是啊,丽娘,你要是留在侯府,和你二嫂一起过去抚恤下人,规整库房,把事情迅速整理好,年过完,这事儿怕就抛诸于脑后了。现下你不是给了你二嫂机会吗?”庾氏一听舍娘说,还真是脑补了一场大戏。

    随后,舍娘解释道:“我也不是说王二奶奶一定有问题,但是姐姐,还有件事你要考虑清楚。如果你还是要管家的话,就把这次事情当成一个教训,从此越挫越勇,若是你怕闲言碎语,这管家的事情,还不如借坡下驴的推掉。”

    现在可没人跟她兜底了,必须要为自己的事情负责。

    别看丽娘平日不服妹妹,但舍娘说的话,她是深信不疑,还想是啊,自己这一回来,好人都让人家做了,锅都自己背了,凭什么啊?

    她倏地站起来,又缓缓坐下去:“话虽如此,但是我刚刚跑出来,又这么回去,我也没面子啊。”

    庾氏笑道:“这还不简单,你就说是我得了些血燕,想让你拿回去给你婆婆。”

    丽娘点点头,赶紧似风一般的走了,她回来的时候,王磐还在想什么时候过去裴家接她,没想到她都回来了。

    到底少年夫妻,还是颇为恩爱的,丽娘平日也爱撒娇,王磐对她也还是心爱的。但见她回来之后,就先去了定北侯夫人那里。

    要说丽娘乖起来,也是很会说话的,先道:“我母亲说家里得了些燕窝,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年节下拿来熬粥烧鸭子最好,特地让儿媳妇拿来孝敬婆母,儿媳想着家里还有事,得早些赶回来,就匆匆出去,还请婆母见谅。”

    这定北侯府到底不是乡间小户,越是不受教化的地方,对媳妇更狠,打老婆,全家一起对付老婆的比比皆是,似侯府要的是体面,真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因此侯夫人见丽娘这般,她也给了台阶下,丽娘又说起抚恤问题,还说:“我和二嫂一起管家,不管哪里出事都是我们的疏忽,我想请婆母让我和二嫂一起去抚恤他的家人。那些损失,您也只管记在我的月例里。”

    定北侯夫人心道,怎么这儿媳妇回了趟娘家,竟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早知道她这般妥帖,家肯定就交给她管着。

    这事儿了了之后,定北侯夫人还夸了丽娘几句,底下的风向也变了。

    后来是庾氏打发人问了一次,丽娘说如今已然很好了,庾氏松了一口气,舍娘则笑道:“过年了,我也松快几日,娘,今年那些戏酒我就不去了。”

    “你明年就要出阁了,也的确不好怎么出去。”庾氏现在也离不开舍娘,许多千难万险的问题,对于舍娘而言都能迎刃而解。

    就连她也是受益良多,要说舍娘,绝对是家里的核心人物。

    长女出嫁,她会惦记,但是还好,次女如果出嫁,她还有些恐慌。

    没有应酬的烦恼,舍娘也是忙里偷闲,可以休息一二。自己常常吃些参汤、桂圆红枣补气血,每日觉睡的好,身体也舒服许多。

    裴老夫人当然也继续让向嬷嬷打探舍娘的事情来,庾氏并没有公开对人说要封口云云,向嬷嬷倒是打探出一些蛛丝马迹了。

    有那些家境不好的,随意给些银两,话就吐出来了。

    “听说她们娘俩还去过襄王府,说是有亲戚在,后来奴婢深问了,才知晓,说是襄王府的太妃,六太太和五姑娘对她很是亲近,五姑娘据说还喊的祖母。但具体怎么样,她也不在里边伺候,就不知道了。”

    这些话让裴老夫人听了直皱眉:“祖母?莫非是花奚娘那个贱人?不可能的啊。侧妃都是要上玉牒的,当年她生了几个孩子才被赶出去的,应该不是她。”

    向嬷嬷也道:“我也这么觉得,估摸着是认的什么亲戚。六爷是个滑不溜丢的,人也有本事,应该是到处攀亲。”

    裴老夫人摇头:“算了,她明年就要出嫁了,庆王府如今这般巴结皇帝,也恐怕只能得一时之好,将来她的命运还未可知呢。”

    这些宏大的话题,向嬷嬷就不知晓了。

    年节下,玥娘倒是帮孟氏操持家务,莫昀这样的衙门小吏无趣起来。大老爷对这个侄儿兼堂侄女婿,平日里看着多器重,让他帮忙写帖子,迎来送往,平日出去,也会带着他应酬一番。

    莫昀当然不愿意只做一个小吏,可是裴大老爷也觉得自己想的周到,这并不是普通的小吏,而是通政司的文书,通政使掌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经年累月如果能够混出来,到时候再推荐内阁做文书,也不是不行。

    但这些都得等待机会,裴大老爷当然也不会解释给莫昀听,反而想打磨他。

    莫昀却觉得自己越过越憋屈。

    恰逢此时,孟氏的长子裴震定了亲,定的人家来历也不凡,是裴以清介绍的,户部右侍郎的孙女。

    阖府当然都陷入喜悦之中,有人还掰着手指头算着:“咱们二少爷六月小定,八月五姑娘出阁,九月六姑娘出阁,家里还真是忙。”

    裴家为了让裴震脸上好看,还让他入了国子监读书。

    莫昀嘴上恭喜裴震,心里却想的是为何裴家不给自己捐监的机会?只让自己做一刀笔吏,愈发不平起来。

    但他也不是真的怪裴家,而是觉得自己总这么屈居人下,没什么出息,他打定主意,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才行,裴家也并非久留之地。

    第48章 第48章双章合一

    还未等裴震定亲,裴家六房倒是迎来一个好消息,黄氏有了身孕了,庾氏喜的都合不拢嘴了。儿子成婚这几年,新婚夫妻分隔两地,好容易在一处了,她就盼着她们能够早日有孩子,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舍娘也过来探望,这里已然走过几拨人了,黄氏都笑道:“我这里就跟走马灯似的。”

    “她们还不是都来看嫂嫂的。”舍娘笑道。

    黄氏却如释重负道:“无论如何,对我而言,也算是对你们家有交代的。”

    这样的话舍娘听了很刺耳,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和周围的人都格格不入,她真的觉得多少聪明伶俐的女子,就因为不能生育,就这一处,似乎就否定了人家。

    但她也不会跟黄氏说这种让她听起来惊骇世俗的话,只是略询问安慰几句。

    从黄氏这里出来,舍娘又回去绣楼查看了一下她的绣件,给李琚的物事都绣好了,再有婆母的鞋面绣的差不多了。

    说罢她又拿了苍青色的一块缎子,准备做一对护膝,却见舜娘走了进来,舍娘还有些惊讶:“六妹妹怎么过来了?”

    舜娘笑道:“我打算做一双那边的翘头鞋,正好和姐姐一起做。”

    如今家中只有她们俩是待嫁之身,情况有些类似,舍娘吩咐人看茶,又画了底稿,正和她道:“这日子也不知怎地,过的还挺快的,三月底二哥

    哥也要定亲了,二嫂怕是很快也要进门了吧?”

    “有时候我觉得还是在家里好,就这么清清静静的,可是偏不能这样。咱们若是真的不出阁,又好像处处低人一等似的。”舜娘也是有感而发。

    难得舜娘说心里话,舍娘也赞同:“是啊,女子要出阁,生儿子,仿佛才能站稳脚跟。想起这些,我都怕。”

    这话舜娘觉得稀奇:“五姐姐,我听人说庆王府是何等气派的地方,那可是天下第一王府,你怎么会怕呢?”

    “为何不会怕呢?即便是做世子妃,也要侍奉公婆,打理家业,还有宗室的事情,说起来大家还不都是大同小异。就像你,也要做新安侯世子夫人了,也是人事纷繁复杂啊。”舍娘有感而发。

    其实舜娘也有些逃避心理,她内心的确有些怕,即便她觉得自己是明媒正娶进去,家世强太多,嫁进去底气更足。但是想起萧棠的儿女,还有新安侯夫人这些人,她又觉得一种天然的恐惧。

    “唉,人为何要嫁人呢?”

    舍娘见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叹气,只是笑道:“可是又能如何呢。又不能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就是庙里也不是什么清静之地,自古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天下没一处净土,咱们姊妹之间感叹一二倒也罢了,还是得打起精神来。”

    其实想想舜娘前世也是过的不如意,嫁给了邵状元那样的英才,偏偏丈夫英年早逝,一对庶子庶女。

    萧棠无论如何还是自家亲戚,身体还挺硬朗,应该会比前世强。

    要说舜娘其实很少和舍娘这般交流,她平日多半都是和裴老夫人在一处,裴老夫人胜券在握,人面很广,似乎什么都知道。可现在她又觉得,果真人家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五姐姐其实平日并不多说什么,其实也是很有想法的。

    “五姐姐,你说的是,总归咱们比好些人的日子还好过呢。”舜娘笑着道。

    舍娘点头。

    外面送了芝麻糯米糕来,姐妹二人分着吃了几个,舜娘嫌太甜腻了,遂只吃了两个,她又悄悄的道:“五姐姐,你知道么?二姐姐前儿过来,也不知怎么说我的衣裳都太老了,我听了心里很是难过。你说她为何这般说我?”

    “你穿的什么衣裳?”舍娘觉得舜娘虽说衣裳颜色,的确也都素净,但也没有到老气的程度,尤其是快出阁时,大伯母帮她做了成箱的新衣裳,舍娘还去看过,都是那些娇艳的颜色,也是很好看的。

    舜娘连忙自己回房找来舍娘看,是一件深紫色绣百合花的春衫,这样搭配其实也挺贵气的,尤其是舜娘马上就要做新安侯世子夫人,她年纪太小,若能显得贵气些,对她地位稳固有好处。

    就连舍娘自己的衣裳也有两件紫色的,她认真端详了一番道:“我看不老气,挺矜贵的衣裳。无论如何,穿什么衣裳都凭自己的喜好。”

    听舍娘这般说,舜娘也是牢骚满腹,这边舍娘却并不跟着说,到底疏不间亲。玥娘和舜娘是许多年的老交情了,她和舜娘不过是偶尔同病相怜说说知心话罢了。

    曾经的舍娘也是别人和自己说什么,自己都不会保留,到底她也是个爱说话的嘴,现在却忍住了,没办法,人嘛,要闭嘴真是难的。

    舜娘零零总总说了不少,到了次日,她又成了以前那个舜娘,轻易不吐一言,舍娘倒也习惯了。

    中午庾氏喊她过去,说是让她学些庖厨之法,舍娘偶尔也做一些点心,但都是拿模具印个花什么,真正做菜没怎么学过。

    等舍娘过来时,庾氏已经在汤厅摆了面食,对于河东人而言,面食就是主食,只不过她南北各地都待过,米饭面食都吃的习惯。

    庾氏则道:“今儿先教你和面。”

    “和面?就是放面粉么?”舍娘站在一旁浑然不知道。

    庾氏只是笑:“错了,面要发起来,就得发酵,也有好几种法子呢。一样很简单,一斤的面用二两的米酒才行。但我们一般都是用老面放在面粉里,如此也更好发酵。”

    光一个发面就很麻烦,舍娘听的很枯燥,但又不得不把那些法子记下来,什么十分上白糯米五升、细曲三两、红曲、发糟四两。再用白糯米煮粥,把酒曲打碎,把这些放在温热的汤中。等差不多的时候,就能滤粕取酵了。

    像这样发酵叫大酵,可以专门做馒头花卷。

    还有一种小酵,就简单些,能用来做细点。

    这样就足足学了一日,到了次日,舍娘又学烫面。烫面则是用来做小糖饼和葱油饼的,舍娘学的十分认真,到了晚上因为做的多了,还送了好些给各房去。

    裴老夫人听说她在学厨艺,还说她做的味道不错,让她的小厨房特地送来两样甜羹来。孟氏则送了一张独黄酥的方子来,说是出嫁时,娘家带来的。倒是霍氏是个极其精明的人,这一二年,她对舍娘可是极其巴结的,故而亲自过来把舍娘夸了又夸,还送了她一定镶珠的头纱,仿若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

    比起前世连一件小衣裳都不跟她做,如今的霍氏嘴里说什么跟亲女儿似的,也是讽刺。

    甩甩头,舍娘又开始跟着庾氏学蒸饭,米要煮粥似的多放水,等米夹生的时候,捞起来,再放在甑子上蒸。

    把这些主食学会的时候,裴震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到了端午前,她正学了煲汤、做粽子、腌鸭蛋。有时候她想人活一世,万一有一日困顿了,总不会饿到自己的嘴。

    会做饭,会裁衣女红,又识的字,她想自己若再生个男儿身,还真的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皆全。

    要说聪明人学什么都快,一开始包粽子,她着实包的不成样子,到了后来越来越熟稔。舍娘想起她曾经在福建吃过一种广东的粽子,故而在糯米里面加了绿豆、猪肉、冬菇、腊肠、咸蛋,做了咸粽子。

    除了咸粽子,还有蜜枣、红豆、去皮胡桃的她也包了些。

    “我们做好了,让你哥哥送去世子那里,他一个人在京里。虽然说什么都不缺,但这也是我们的心意,尤其是这都是你包的。”庾氏并不是那种迂腐的母亲,她和裴以清的感情就很好,但是成婚时是受了极大的屈辱的,所以希望女儿能够一开始就甜甜蜜蜜开个好头。

    舍娘忍不住道:“娘,庆王府建的如何了?”

    庾氏道:“原本也不是凭空起高楼,之前也是有建筑的,后来世子找了工部的人,成日监工,我听你哥哥说正院的五进已经做好了,西边的也在刷漆,东边也找人动工了。”

    “倒是挺快的。那襄王府搬了吗?”舍娘问起。

    庾氏摇头:“你不知道,庆王府头一个响应,再就是几个郡王应了,别的似晋王、襄王都没动。”

    具体的庾氏也说不清楚,舍娘也就不好多问了。

    削藩是势在必行的,但是真正响应的人,并不多,但当今天子是个急脾气,他虽然名正言顺,却不似晋王那般很有城府,手段狠辣。

    这些国家大事很快又抛诸脑后,她的粽子送去之后,很快裴霁亲自来,偷偷摸摸从袖子里拿出一方长盒,“是世子给你的。”

    舍娘微微一笑,又谢过她哥哥,但是也不当面打开,只等他走了,才打开一开,是一根碧玺做的簪子,簪头上钉着些许粉色的流苏,煞是好看。

    当日,她就戴上这碧玺簪子。

    殊不知裴霁早就知晓了,他正和黄氏道:“世子那边忙的直冒烟,哪里知晓这样的事情,是我提点了几句,出了主意,世子才上道。”

    黄氏暗道丈夫对两个妹妹真是没话说,去年丽娘因为管家和丈夫婆母有龃龉,他还特地请王磐出来吃酒,好话说了一箩筐。

    她虽然有时候会觉得

    丈夫人也太憨厚了,但跟这样的人过日子,也是很踏实。

    所以,她并不扫兴,只是有些酸溜溜的道:“你倒是只跟别人出主意。”

    裴霁笑道:“哪能啊,你看这是什么。”

    说罢,跟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寸盒子来递给黄氏,黄氏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对金镶玉葫芦的耳坠子。

    上回她见到舍娘戴了一对,很是喜欢,还和裴霁提过一嘴,没想到他还记得,黄氏顿时心情好了。

    “多谢。”

    裴霁听到这样的话,不由道,会做媳妇两头瞒,让大家都高兴的事情,为何有些人就是不做呢?他想不通。

    端午过了之后,丽娘回家了一趟,正好遇上外面送了些嫁衣来,一共竟然两箱,她道:“怎么嫁衣要这么些?”

    “只有一件是嫁衣,其余的则是常服,这新婚三日红不能下身。”庾氏自然是没有裴老夫人那么有钱,但是裴老夫人现下也不过吃老本罢了,她们这几年也颇有积蓄,反正小女儿出嫁就是家里最后一桩大事,又是嫁到庆王府去,当然不能抠搜了。

    丽娘不妨看到了舍娘的嫁妆单子,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十分的不痛快,她才六十四抬嫁妆,妹妹上面却有一百二十抬。

    气的她倒仰,一肚子爹娘不公平萦绕在她心里。

    她觉得自己分明比妹妹生的美貌,又是家长长女,偏偏爹娘替她找的婆家也好,准备的嫁妆也充足,她倒像是后娘养的。

    当年即便是邵家那小郎,也不过是商户子,真真是半点没为自己打算。

    故而,她的添妆就送了两套茶具过来,就这她还觉得多了,毕竟是汝窑的。王磐在旁看着还在想是不是太少了,妻子的胭脂水粉一套就是上几十两,衣裳更不必提,怎么添妆似乎有些少。

    他不知晓妻子是不是还要添的,也就没多嘴。

    舍娘则看到丽娘的添妆,眼睛眨了眨,心里有数。夏妈妈还不服道:“四姑娘也真是的,当年她出嫁,您又是送女红送给她,上回她出事也是您出的主意,她倒好,就送了这样的东西。”

    “妈妈,你这脾气要改一改了?你想为何以前我总是不饶人呢?那是因为以前盘子就那么点,都想争里面的吃食,互相不会放手。可如今,我已经有了满满一屋子的吃食,我还会和她争的头破血流么?”舍娘笑笑。

    不到这个地步,很难体会这些心情。

    她帮丽娘也不是单纯为了帮她,还是为了她娘和她自己,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恩情。

    夏妈妈想到这里也是恍然大悟:“是啊,还是妈妈目光短浅了。”

    “不是您目光短浅,是您太为我考虑了,生怕我吃亏,可是我现在并不吃亏。”舍娘只是觉得她如今前途大好,真没必要一直和丽娘缠缠绵绵。

    就像前世她嫁给晋王做侧妃后,拿回自己的嫁妆,也就好生过自己的日子。

    倒不是她多么心胸宽广,而是你已经到了另一个阶层了,即便你要报复人家,也得自己真的坐稳位置再说。

    又说庾氏那边原本给舍娘在杭州置办的地,如今庆王府要搬到京里,她只好托管事去杭州处理了,又在京里置办了庄田。

    这事儿交给裴以清办的,裴以清交游广阔,用三百亩的银钱置办下三百六十亩的庄子。她们夫妇还带着舍娘出去认门,又让庄头都赶紧过来拜见女儿,认个脸熟,将来不好被人糊弄。

    舍娘仔细看着鱼鳞图册,又让人把仆从的卖身契收好。

    她们三人从郊外回来时,裴以清还特地饶到庆王府那条街上,指给她们看:“庆王一行人已经到京里来了,你们看是不是很气派?如此一来,倒是比之前还好。”

    “我就想舍娘嫁过去,别成日都挤在一处就好了,你看咱们家,虽然住在一处,但如今少了两房,住着送松快许多,大家的关系反而比以往还要好。”庾氏也是深有所感。

    裴以清自然安慰几句。

    又说庆王等人上京之后,已然住进去了,庆王妃舟车劳顿一路,到京还要去宫中请安,但她心情还是很舒畅的。当年就藩时,十个有九个都恨不得能拖一时是一时,到如今,人家让他们回来,又个个都不回来。

    李琚介绍道:“伯王的府邸就在我们附近。”

    这位伯王说的是老庆王的嫡长子崇宁郡王,原本就藩开封,现下也回来了。

    庆王道:“等安顿下来,再说吧。”

    李琚恭敬道:“是。”

    当初庆王这个爵位也不知道能不能世袭罔替,所以,趁着能够袭封,马上把长子封了郡王,去的还是开封那样好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后来先帝降下恩典,把庆王之位世袭罔替,因此,才由老王爷唯二的嫡子,原封辅国公的老五袭爵,也就是如今的庆王。

    据说崇宁郡王颇有微词,庆王原本也是个嘴毒的人,二人还写信互相骂过,李琚这么说,也是先提醒一声。

    免得将来都闹将起来了。

    新府邸也就庆王府和以前一样,还是挺大的,旁的府邸却不大,似崇宁郡王府他们家就只有八亩大,东西两个院落,一共九十二间房屋。

    京里寸土寸金,当然不能和藩地相提并论。

    李琚还庆幸还好自家人不是很多,否则到时候还真的是不够住。

    “主院是修好了的,东西两边的院子是修好了,连着后罩楼也绣好了,宝应正好可以住。只是后面的戏楼,亭台楼阁、假山湖水还在修建,只把围墙打了。”

    庆王见儿子如此妥帖,也是忍不住点头。

    庆王妃见儿子侃侃而谈,方笑道:“还有两个月咱们家里又进来新媳妇了,到时候琚儿也有人体贴周全了。”

    李琚听了,权当没有听见。

    郡主在旁抚掌而笑:“原本我就和嫂子好,等她过门了,就更好了。”

    一幅《湖光山色图》让太后称赞郡主为宗室难得的才女,还赞叹她写的文章好,让郡主脸上都增光添彩,她心里当然是感激舍娘的,这幅画若是她自己做,或者请一些高明的先生做,未必有这般效果。

    那些先生们的画技肯定是比舍娘好,可是没有那股女子触笔的柔美,又太匠气了些,况且让他们代笔,一传出去自己也是作假。

    李琚则皱眉,难怪她送的画没有署名,看来一开始就是准备好的,知道她们会拿她的画交差。看来以前这种事情也没少发生,所以这般熟练。

    等庆王妃到京之后,也是很忙,她娘家请她回去,还有各处王爷亲族往来,简直是脚不沾地。以至于到了七月才开始布置喜棚,挂红灯笼。

    裴家也开始忙碌起来,裴家人多,庾氏还有霍氏孟氏一起帮忙,倒是规整的不错,本来指望丽娘回来帮忙,她没那个意思,庾氏也不好喊她。

    丽娘当然生气了,一生气,便对王磐横挑鼻子竖挑眼。尤其是定北侯府的一些老人们有些见不得她好的人,也说什么如果是舜娘嫁进来,那才是真正的亲上加亲云云。她想老太太宁可让孙女儿嫁给个两个孩子的鳏夫,还不是看中地位,却阻拦自己的前程。

    王磐莫名被她挑剔,也是不爽,他也有通房几个,只是没正经抬妾侍,如今自然去通房那里歇息。

    当然,丽娘也就一时不平,过后又挽回王磐的心,她正年轻貌美,几句服软的话,就让王磐回心转意。

    况且王磐也知晓丽娘到底是庆王世子妃的亲姐姐,到底不好得罪太过。

    夫妻二人还在庆王府送聘礼时过去了一趟,裴家人都叹为观止,一顶珠翠燕居冠,配着四套大红苧丝、大红罗、大红素纱、青罗的燕居服,更别提大带四件,玉事件九件,金事件二件。

    再有珠面花四副、珠花四枝、金脚四珠环一双、梅花环一双、金光素钏一双、金八宝镯一双、金四百两、花银一千六百两、珍珠二十四两、银票五十两。

    还有马四匹、苧丝及绫、纱、罗、锦各六十匹,大红罗四匹、北羊三十二只、猪十六口、鹅三十二只、酒二百瓶、圆饼六百个……【1】

    裴家早已在大门之外设立帐幕,并向南面陈设香案,迎旨之后,锦衣卫又把纳征之物送来。

    真真的天家富贵。

    舍娘在女官扶着之下,叩头谢恩,如此女官代替皇帝又赐下四凤冠以及许多华丽的衣裳。

    ……

    嫉妒羡慕之人繁多,裴老夫人嘴上说着丽娘:“狗肚子里装不得二两香油,见她妹妹那样,也不遮掩一下。”

    向嬷嬷道:“这四姑娘也真是毫无体面。对了,今儿一并过来的那位年轻妇人,据说是世子的堂嫂,倒是一幅好模样。”

    “我知道她,弘农杨氏。”裴老夫人点头。

    向嬷嬷笑道:“我看那杨氏一直跟您说话,倒是对六太太一般。”

    裴老夫人撇嘴:“她同我说五丫头在王府做伴读时,就常常跟着世子学骑马,说世子走到哪儿她就走到哪儿,世子去襄阳办事,她都跟着,最后能够终成眷属也着实不易。你听听,这是多么不要脸的人做出来的,一个女儿家竟全然抛却了矜持,只怕是进门人家就要看轻她啊。”

    “可不是。”向嬷嬷听了都觉得女儿家这般太不要脸了。

    但裴老夫人倒不至于一直纠结这个,算算日子,藩王要开始乱起来了,别看这个时候庆王受宠,将来庆王这样的保皇党在晋王荣登大宝时,可就惨了。

    第49章 第49章双章合一

    庾氏原本准备的是一百二十抬嫁妆,现下纳征时,王府送来的东西也多,她就把之前装的松散的箱子挤一挤,再放入新的箱子里。

    实际上庾氏是想凑一百三十六抬的,是舍娘阻止的,她道:“现如今就已经够打眼了,我这一百二十抬正好中规中矩,俗话说月满则盈,水满则溢,咱们就这般挺好。”

    “那就依你说的办。”庾氏笑道。

    只不过,她说着忍不住眼睛红了:“你陪了我们十几年,娘真的舍不得你。你这一走,我心里总是不自在。”

    有女儿在,就像家里的定海神针,表面看似家里人保护她,其实是女儿给她们避免了许多烦恼,将来她这一走,自己开始六神无主起来。

    舍娘握住庾氏的手道:“娘,庆王府在京里,这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了,女儿又是世子妃,你们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只管差个人告诉我就是了。若是嫁去杭州,那才是山高水远,一辈子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凡事总要朝好的方面看,她又指着睡熟了的雱哥儿道:“您看他睡的多好呀,哥哥虽然读书不大成,但是为人宽厚,待爹娘孝顺,弟弟读书又好,您日后肯定会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这话庾氏听了宽心许多。

    安慰了娘,她从六房的院子里出来,正好见到了玥娘,玥娘脸上有些踟蹰之色,舍娘对她微微点头,只当打招呼了。

    玥娘却仿佛有许多话说:“我们要走了。”

    “走?走去哪儿?”舍娘不明白。

    莫昀若非是裴大老爷推荐,怎么可能还能成为通政司的文书?这可是好些读书人求都求不来的。

    玥娘却道:“有人给你姐夫捐了个武英殿中书舍人的位置,还给了个院子给我们住下,所以,我们就要搬走了。”

    “是谁家呢?”舍娘好奇。

    “贾平贾大人那里。”玥娘说起来还有些落寞,她还是想留在裴家的,这里都是她的亲人,去人家家里住才是真正的寄人篱下。

    贾平?舍娘叹道:“是那位皇上的心腹大臣,极力主张撤藩的那位吗?”

    都说贾平指不定就是日后的主父偃、贾谊那样的人,为人过激,坚持要削藩,将来恐怕下场不好。

    莫昀投靠他了之后,恐怕将来也得激进许多,下场未必会好。

    说罢,她看向玥娘,玥娘点头,又捂着心口道:“其实要我说就在通政司做个小吏也不是不好,唉。”

    她是一声叹息,等晚间的时候,就听说她们夫妻早就搬出去了。

    舜娘又同舍娘道:“莫姐夫也真是的,咱们家让他过来,他们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不过,走了也好,他们总觉得憋屈,我们还觉得不自在呢。”

    不自在?舍娘想舜娘又有什么不自在的,但她很快想到,舜娘是要嫁到新安侯府去的,如果玥娘没那么快定下亲事,指不定舜娘的亲事是她的,毕竟她才是念娘嫡亲的妹妹。

    但见舍娘道:“正途难出头,只能这般了,你也不要怪他们。”

    “五姐姐现下心宽的很,和以前判若两人。”舜娘不由玩笑道。

    舍娘笑笑,并不做声,她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尤其是现在她已经不需要自己去牙尖嘴利的争夺什么,又听舜娘道:“姐姐你可知晓,临清王也要娶王妃了,他王妃的爹才是个五品员外郎的女儿,说起来和我们家还有亲戚关系。”

    “和咱们家有亲戚关系?”舍娘还真不知道。

    舜娘笑道:“就是原来的老姑奶奶嫂嫂的侄女。”

    这关系有点绕,但舍娘想了想,又道:“她爹虽然官位并不高,但是祖父官位高啊。”

    “这倒也是,但也非著姓人家啊。”舜娘看了舍娘一眼,又不禁道:“五姐姐,咱们姐妹前后脚出阁,日后可要多往来才是。”

    其实舜娘想说的是,家里就舍娘和她是同一个阶级的,其余的姐妹都掉队了。

    舍娘含笑应是,她现在一门心思的都想着出阁的事情,以及将来夫家的生活,她到底还能不能像在家里这般如鱼得水呢?

    到了出阁前一日,裴霁带着裴震裴霖一起去送嫁妆,裴家虽然算不得顶尖门第,但如今一门双进士,兄弟二人都是京卿,官位也不低,都不敢小觑。

    且新娘子的嫁妆也着实丰厚,一百二十抬满满当当的,路边的女人们纷纷羡慕不已。就是抬进庆王府里,抬嫁妆的人都深一脚浅一脚的,直说嫁妆太重。

    太重的意思就是指嫁妆实在,庆王妃听在耳朵里也高兴,她曾经听说过许多人家,看起来抬的多,实际上都只虚虚一半,旁人还以为夫家得了大便宜,其实全部是造假的。

    裴家这是完全没造假,都是上等的红木或者樟木箱子运过来的。

    嫁妆单子裴霁让人交给了庆王妃,庆王妃自然不贪图儿媳妇的嫁妆,但是通过嫁妆也能看出女方的诚意来。

    只见上面写着奁田三百六十亩,庄院一间,一共三十六间房,她忍不住点头。再看底下列的家具,千工床一张,拔步床一张,罗汉床一张、红酸枝美人榻一张,更有林林总总。家具就列了两页,下面的摆设茶具,又是写了两页,四季衣物更不必提,首饰列了三页,书画古玩和药材香料一共一页,裴家陪送的文房四宝也有一页。

    连着陪嫁过来的人,一共差不多写了十一页纸。

    庆王府自有人接待裴霁兄弟几人,都十分礼遇,李琚听闻后也暗自点头。

    庆王妃也松了一口气,夜里,她正和庆王道:“等新媳妇进了门,我就松快了。”

    “也是,正好你也把担子卸下来,让新媳妇管家。”庆王道。

    这话庆王妃听了不喜,虽说她并非是小气的人,但是有人分她的权柄,她还是很防备的。但她也不好在丈夫面前表现出来,只道:“咱们世子是独苗,新媳妇进门总要以子嗣为主,这个家迟早是她当的,但若太劳累了,反倒不利于身体调养。我听说她姐姐出嫁后,总没有身孕,还有些怕。”

    虽说王府不同于普通人家,但是庆王也很在意这个问题,崇宁郡王就原配嫡妻都有六个儿子,威武

    的很,自家却只有一个儿子,俗话说输人不输阵,自家这边阵仗上却输了。

    想到这里,庆王也懊悔:“早知道回到京里,还不如说你的侄女到我们家来。”

    庆王妃的侄女乳名真珠,是她兄长的掌上明珠,父亲有指挥使的身份,那姑娘生的珠圆玉润,听闻还是宫里嬷嬷教过规矩的,人也是端庄,性格极好。

    上回庆王妃归宁回来,嘴里就没口子的夸。

    但现在听庆王这么说,她反而道:“也不打紧,这就叫世事难料。”

    庆王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是她却不能这样,到时候儿媳妇听闻什么风言风语,还以为她想要自己的娘家人上,所以传出这样的言论。这裴家的姑娘,精明强干,是个有真材实料的人,上能骑马,下能凫水,绘画文章都极好,且手段了得,她可不能一开始就被儿媳妇记恨上。

    夫妻二人喁喁私语,到天亮了,方才如梦初醒:“哎呀,今日是儿子成婚啊。”

    今日也是舍娘出阁的日子,家里的大人们有事的都告了假在家准备迎客,就连出去住的莫昀,也特地拿了许多鞭炮来。他有他的为难之处,但不至于翻脸走人就不认人,关系依旧维持的很好,这是个很会做人的人。

    舍娘一早就开始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丽娘倒是早来了,但她早来也没什么用,这儿嫌不阔气,那里嫌弃没排场的。

    还好喜娘道:“四姑奶奶,咱们姑娘的衣裳都是亲王世子妃的衣裳,也不能随意穿,看起来繁复笨重,却是许多女子都求之不得的。”

    众人听了暗自偷笑,这位喜娘是帮舍娘梳妆的,当然一心一意向着她,丽娘听了生气,便走出去了。

    等她走了,喜娘意有所指道:“姑娘,我若有你这样的妹妹,恐怕要好好巴结还来不及,你这位姐姐把路走窄了。”

    舍娘不妨她一个喜娘竟然如此说话,偏头看向她道:“我听说你们做喜娘的也常常做媒,都说好听的话,怎地你如此说话?”

    喜娘尴尬一笑:“我也是为了您好。”

    “大喜的日子还是以和为贵吧。”舍娘似乎看穿了她。

    像喜娘这样的人很多,看着为她们好,挑拨离间,看着人家闹事,自己在中间得好处。舍娘心想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否则大婚出什么岔子,到时候又不知道多少人看笑话。

    就像有些举子们,未必中进士,但是却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家里人甚至都开始摆酒了。甚至欧阳修这样的大家以为自己会中状元,提前做了红袍,结果状元让人家得了去。

    如今的忍耐不过是为了事情办的顺利,她想的明白,到时候见面大家尊卑不同了,就是自己不说,人家也会觉得她放肆的。

    装扮换衣就花了两三个时辰,她已然是饥肠辘辘了,兰若拿了白米糕给她:“姑娘,夏妈妈她们不在,我找薛妈妈拿的。”

    夏妈妈昨儿已经带着芙蓉和珊瑚还有些仆婢先去王府铺床,守着嫁妆,舍娘身边就留了平日伺候的几个丫头在。

    “还给我拿水来,每次我吃这种蒸糕都容易噎着。”舍娘道。

    兰若小心道:“您喝水的时候得慢慢喝,小心把唇脂擦掉了。”

    “知道,成亲跟打乱仗似的。”舍娘本来还害怕会不会有什么整新婚夫妇的游戏那些,据说新婚三天无大小。

    连她哥哥和嫂嫂成亲时,当时还有人在他们中间吊一个苹果,让他们双方一起啃苹果,很是羞人,据说当时还有人起哄让公公背着儿媳妇……

    这些事听的舍娘尤其担心,因为李琚朋友多,到时候有人闹起来,自己是真的烦。

    但是她发现真正成亲的时候,似乎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大家都忙乱。

    兰若道:“您这里还是好的,外面大少爷和二少爷不知忙什么,两个人对着走来,撞在了一起。”

    舍娘听的好笑。

    李琚那边也是紧张,他有一种身在梦中,被人推着走的感觉。这辈子以来,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到了许多不足,比如当今圣上行事有些操之过急,太子又过于仁厚,平心而论,晋王的确是一位非常成功的皇帝。

    他的奎宁只能救他一时的命,但是重大政令他现在也没办法影响。

    所幸有他的带领下,襄王府据说马上也要到京了,藩王反抗的没有那么激烈。

    但是这恐怕也不是皇帝要的,别看现在削藩,到时候鞑靼打过来,还要这些王爷们出去卖命,回来之后又乖乖卸掉兵权,不问世事,这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只要有野心的,人家未必服气你。

    但无论换谁最后也那样,别看当今皇帝在的时候,大家都不服气,皇帝还怀柔之策,到晋王那里,脊梁骨直接打弯了,把他们宗室之人都当奴才看待,毫无尊重。

    尤其是到了他年纪大的时候,国家混乱不堪,卖官鬻爵,吏治更是腐败,裴太后是靠着杀了建昌帝心腹为大家出气,如此才巩固地位的。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竟然要娶裴太后了。

    “哥哥,你怎么还在磨蹭呢?”郡主找了过来。

    李琚一看是妹妹,忙笑道:“宝应,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小心被人冲撞了,今日人多。”

    郡主笑嘻嘻的:“我就是过来看看。”

    她也到了将笄之年了,宫里还说帮她赐一桩亲事,因此庆王妃早就禁止她骑马了,她也是无趣的紧。

    如今家中二姐三姐都出嫁了,又只有她一个,又舍娘是她认得的,只巴不得多热闹一些才是。

    李琚和妹妹说完话,又先去庆王那里,唯独郡主只好折返,不曾想偶遇了杨茉和崇宁郡主府的几位堂嫂,她懒得和她们招呼,遂往小径上去。

    正听周围崇宁郡王府的妯娌们都在问杨茉:“弟妹竟然和这位新世子妃有些交往,不知她是个什么脾性的人?”

    “具体怎么样我不知晓,但是学问是一等一的,到底是河东裴氏出身,不比那些小家小户,算是才貌双全。”杨茉深谙捧杀的道理。

    她了解过,崇宁郡王的这几个儿媳妇,都是开封本地一些武官的女儿,庸俗不认识几个字,和士族教导女子的方式完全不同。

    裴家还算不得顶尖士族,但是女儿们都读书识字,尤其是裴舍娘文采算得上很不错。

    果然,话音刚落,就听郡王长媳魏氏道:“不知她父亲是什么官?家里如何?”

    杨茉道:“现下我也不是很清楚,几年前我记得是杭州同知,后来结亲的时候,仿佛升了知府。”

    “就是个知府啊!”魏氏把这个“啊”拖的老长。

    杨茉似乎不欲多说,但还有人问道:“那她家里富贵吗?”

    “昨日那嫁妆你们不就看见了,还是不少的。只不过,听说她爹是庶出,倒是很会经营。”杨茉想了一下才道。

    “庶出啊……”

    有人意味深长的在人群中说着。

    其实有体面的人家一般不会说庶出嫡出这样的字眼,但是当你挑不出别人什么毛病的时候,就喜欢用这些事情来强调别人的不好。

    杨茉见目的达到也不跟着起哄,反而笑道:“走吧,咱们去前面王妃那里,看有什么帮忙的。”

    今日是个大晴天,艳阳高照,舍娘房里摆了十几盆冰,就是怕她流汗,到时候妆容花了,她看了看天色,如今已经到了下晌了。

    迎亲的人怕是要出发了,她对兰若道:“你和秋霜两个饭吃了没有?”

    “吃了吃了,您放心吧。”兰若正用红线系着铜钱,每二十个一扎,或者是六十六个一扎,或者八十八个一扎,都图吉利。

    秋霜刚系完一个结,又道:“姑娘,咱们日后去王府常常要这般打点么?这也太费钱了。”

    “咱们以前在庆王府生活,不过是在那里过几日就走,和她们人事上没有交集,自成一体,将来却是要打交道的。多半还是要依照她们的规矩

    来,你们也多冷眼旁观,不要什么都信,也不必扯到她们的关系中。”舍娘吩咐道。

    只听秋霜笑道:“姑娘,有芙蓉姐姐和珊瑚姐姐在,咱们也算是有自己人了。”

    却见兰若道:“她们虽然都是王府的,可是都有其主,咱们才是自己人。”

    秋霜听她说完,又看了舍娘一眼,见舍娘笑而不语,她也明白了。珊瑚是庆王世子的丫头,芙蓉是庆王妃的丫头,说白了,她们再如何也是王府的丫鬟,算是明着送的眼线,姑娘怎么可能十分信任。

    也难怪姑娘近来从不与人争辩,和六姑娘也可以和睦相处,甚至六爷和其余几房关系回暖,原来是做给庆王府的眼线看的。

    该死,她竟然完全没想到,还想怎么姑娘如此能忍耐。

    她们俩把钱扎的差不多了,都各自放匣子里,兰若又上前询问道:“姑娘,要不要吃茶?口渴不渴?”

    “我不喝了,要不然等会儿出恭不方便,你看我这礼服,把我的肩膀都塌弯了。”舍娘还稍微动了动脖子,只觉得脖子也僵硬了。

    但显然亲事世子成亲礼仪十分繁琐,和寻常人成婚完全不同,跟着李琚一起过来的还有鸿胪寺和礼部以及本府长史官锦衣卫等等。

    裴霁等人就不能似以往那样拦着新郎官做催妆诗了,他们还等恭候世子过来行礼,另有两名女的执事官,先过来舍娘这里,一并要扶着她出去。

    到了门口再让裴霁背着她,舍娘看着自己叮铃哐当这么一身,小声道:“哥哥,你背的好吗?”

    “放心吧,妹妹,我一点事儿没有,你只管到我的背上来。”裴霁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

    舍娘上了他的背,等他走动的时候,发现他一点不带喘的,才松了一口气:“哥哥你真厉害。”

    “那肯定的,我这些日子成日习武,都说我身体好呢。”裴霁说着说着,想起妹妹要出阁,自己哭起来了。

    他这么一哭,舍娘心一酸,眼泪也忍不住流下来。

    谁也没想到庾氏没哭,裴霁先哭了。

    却说他背着舍娘到门口,舍娘很快就被抚上婚车,她原本盖着盖头,连李琚的人也未曾看到。李琚却在舍娘出来时,忍不住握住拳头,身体微微向前倾。

    此时,他还要礼仪周全的和裴以清庾氏等人道别,庾氏哭的不行……

    舍娘在轿子里只觉得热的很,汗如雨下,只恨不得在水里游几圈才畅快。她还想这个时候自己想的竟然是凫水,也是挺好笑的。

    李琚也是在太阳的照射下睁不开眼睛,他还得保持微笑,不能失了世子的风范。

    到了庆王府之后,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舍娘随着舆车下来,先被扶到一处,据女执事说还要等吉时,好在吉时差不多三刻左右就到了,她被人扶着先要给李琚行谒见礼,谒见之后,李琚才会下座,夫妇二人再去正厅,一起对庆王和庆王妃行跪拜礼。

    红盖头下的舍娘如提线木偶似的听女执事的安排,跪拜礼之后,还要和李琚一起行交拜礼。

    交拜礼之后,夫妇二人再一起被扶着出去,先分别上轿子回房,舍娘当即把袖袋里的粉扑拿出来,用靶镜照着补妆。

    一刻功夫左右,落了轿,此时,从盖头底下看着太阳的倒影,已然是夕阳西下了,太阳并不刺眼。

    她又被扶着走了两条抄手游廊,过了一道仪门,才进正厅。

    刚站稳,手里被塞了一杯酒,酒的颜色如琥珀似的,这就是蜜刀酒,吃起来甜后劲却足,她听从喜娘指令,一饮而尽。

    饮完合卺酒,舍娘先被扶着坐下,才听见旁边窸窸窣窣也有人坐下,她紧张的握着帕子,知道马上盖头就要被揭开了……

    李琚见她紧张了,他也紧张起来,揭开了帕子,二人坐在一处,那就礼成了。

    那他今晚真的要和裴太后睡在一起吗?简直是压力山大。

    第50章 第50章双章合一

    盖头掀开,底下女子的脸顿时鲜活起来,李琚又觉得不一样,和他想象中的女子都不一样,她平日脸上都只是薄施胭脂,今日成婚却是盛装,显得娇艳欲滴,眼睛只看了自己一笑,又微微一笑,似千树万树梨花开之感。

    李琚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心情好了许多。

    下人把她们俩的衣摆系在一起,这叫坐帐礼,舍娘之前一直盖着盖头,仿佛瞎子似的,如今眼睛重获光明,只见身边的李琚,器宇轩昂极了,人也显得矜贵,她满意了几分,再看对面站着的好几位女人,都是锦衣珠冠,应是宗室的妇人。

    这时候她倒不好和她们说什么,人在不多说话的时候,才显得威严神秘。

    坐帐礼完了之后,李琚要先出去,外面还来了不少客人要招呼敬酒,打头的一位中年妇人道:“世子快去吧,这里有我在呢。”

    “劳烦嫂嫂们了。”李琚笑道,又深深看了舍娘一眼,他这个时候也不好说太多话。

    但娶了舍娘,他就有一种感觉,自己不必在内宅多费心,这种感觉就很好。他虽然也觉得夫妻一体,但妻子多半在内宅,她们内宅的圈子,男人是不方便参与进去的。

    却说李琚离开之后,几位女人上前来嬉笑说话,有个男孩子还径直去附近的柜子里摸糖,夏妈妈看的很生气,但新婚也不好表现出来。

    舍娘轻轻偏头看了那男孩一眼,对芙蓉道:“你把喜糖抓一把给她,别在柜子里拿,柜子里糖和樟脑丸一起放着。”

    她既不说这男孩不对,也不说谁的不是,只是告诉她们,别翻到什么东西,吃进去中毒了。

    魏氏一听,立马拉着自己儿子道:“快,快吐出来。”

    那孩子素来受宠,要不然也不敢这么淘气,见她娘急了,立马哭了出来。舍娘这才对魏氏道:“嫂嫂,你就给我这个面子,别在新房让孩子哭闹了,夏妈妈,这孩子必定是饿了,你带他下去吃果子吧。”

    夏妈妈听了这话立马上前,魏氏哪里放心别人带他的儿子,又匆匆先告退了。

    其余的几位妇人,有的在舍娘面前道:“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在新房闹呢,跟小家子似的,不成体统。”

    舍娘根本不接话茬,而是道:“今日也是劳烦诸位嫂嫂们了。”

    三两句话,这些人就知晓舍娘是个滴水不漏的人,她说的话你拿出去说给任何一个人听都没有问题。

    有些人故意道:“我听说世子妃学富五车,又出身大家,真真让人羡慕。”

    她们也开始阴阳怪气起来,舍娘听了只道:“不过认得几个字罢了,诸位嫂嫂还是别太过抬举我了。”

    正说着见外面郡主让人送了饭过来,那些人见她们俩人要用膳,才纷纷离去,郡主等她们离开才撇嘴:“聒噪的很。”

    舍娘这里卸了冠子和礼服,方才坐下来道:“幸而你来了,她们都是什么人啊?怎么以前都没见过。”

    郡主道:“是崇宁郡王府的人。”

    这崇宁郡王就是庆亲王的兄长,原来是他家,堂堂郡王府的人,竟然也这般蝎蝎蛰蛰,真是让人看不起。

    郡主只是来送饭的,她见舍娘用饭,就笑道:“等会儿哥哥就要回来了,我先走了。”

    舍娘拉着她的手道:“多亏你了,要不然我得烦恼的很。”

    “这有什么,嫂嫂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郡主笑嘻嘻的。

    她明显察觉自己和李琚做亲之后,郡主对她更是亲近了,等郡主离开后,舍娘看了看桌上的菜色,一共六菜一汤,正好抗桌上摆满。

    珊瑚笑道:“我知晓世子妃爱吃这个,所以特地让厨房做的。”

    还好以前在庆王府过过,她比别的新娘子要幸福太多,小姑子和她关系好,李琚婚前也接触过,就连庆王妃和老太妃的喜好她也清楚。

    说起来今日还真的有些饿了,她吃了一只烤乳鸽,又喝了一碗鱼丸汤,还把泡蒸

    鳝鱼吃了几筷子,用完后,下人们已经提水过来沐浴了。

    芙蓉正趁着她沐浴和她说家中的地形,李琚未成婚前住在东厢房,如今成亲之后,庆王府专门把九亩大的地方都专门修成世子府。正北便依次是内膳房、元子房和小库房。

    从小北门进来后西边是一片竹林,绿竹漪漪,茂林修竹,假山怪石,一步一景。东边则是一方池塘,池塘旁建着雨花轩,还有一条游廊通往前面的围门。围门进来之后,西北角是书房,一共五间,东北角则是她住的正房,也称娘子房,一共大五间,正中则是后堂,专门迎客人是在那边,西厢房是使女房六间,至于东厢房则分成四间的暖阁。

    暖阁便是冬天的时候住的,能够避寒,裴家也只有裴老夫人才有暖阁。

    往前走就到了门口,门口东西两边都各自有一处库房,芙蓉说她的嫁妆就在库房里。

    大门一共有三处门,过了这道门后,有一处巷子,巷子前面便基本都是世子的地盘了,有专门的明光堂,可以接见一些衙署,再有西暖阁,东书房等等。

    因这一日流的汗太多了,舍娘往身上抹了许多花瓣澡豆,还顺道把头发也洗了,但是出来时,因为里面冰盆摆的多,她还有些冷。

    此时,她里面穿着洋红香裹肚,外罩银条纱对襟的褂子,底下穿一条银白竹叶纹的褶裙,把原本常年在大衣裳遮掩的曲线一览无遗。

    她虽然身材纤细,却并非是排骨成精,相反凹凸有致,□□翘臀,刚洗过的头发披散下来,脸上铅华洗尽,反而露出一张清丽无双的脸庞,嫣然一笑,简直连女子都着迷。

    “世子妃,床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了。”夏妈妈说完,又对其余人使了个眼色:“你们先去外间吧。”

    如何行房的事情庾氏昨日说的遮遮掩掩,但舍娘重活一世的人,哪里不知道,只故作不知罢了,夏妈妈担心的不行,就附耳在舍娘这里说了不少。

    夫妻能不能够和谐,房事是极其重要的。

    “您就凡事随着他,若是疼了,就让他放缓些,俗话说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您要放松才行。”

    “知道了妈妈。”

    夏妈妈仍旧不放心,但外面说世子回来了,她知道叮嘱道:“记住妈妈说的话。”

    “好,您快去吧。”舍娘挥挥手。

    李琚想着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以至于进来时,带着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样子走进来的,但是见到舍娘的那一刻,他忍不住低下头来。

    即便是在船上相处那么多时日,见面时,她都是戴着头纱,穿的严严实实的,没想到竟然如此。

    但他们俩都是非常大方的人,尤其是李琚,见舍娘低头不说话,只道:“我先去沐浴一番。”

    “你的衣裳在哪里?”舍娘赶紧站起来。

    李琚笑道:“无事,平日是翠岚收着的,我摇铃她就进来了。”

    不一会儿,他摇铃,翠岚进来了,她看着倒是个稳妥的人,指着那边的三扇紫檀衣柜,一下抱了七八件寝衣过来。

    李琚从不追求衣裳华丽,但一定要有贴肉感,他见这些衣裳都是簇新的,但想起这些衣裳太滑就不舒服。

    再看看舍娘“你上次定亲时送的那件衣裳被人放前院了。”

    “无事,我又做了两套,就在那里,你要不要穿?”舍娘不爱穿绸子做的衣裳,爱用专门的棉麻做贴身穿的,做完还专门用棒槌捶一遍再晒,晒了之后再熨平。

    故而见李琚点头,她很容易的找了出来,李琚一摸就道:“就它了,我先去沐浴,你等我一会儿,若是撑不住了先歇息。”

    见他如此体贴,舍娘心中比吃了蜜还甜:“你快去吧。”

    不到一刻的功夫,李琚就已经出来了,屋里的人几乎都散了去。

    烛火独自燃烧着,偶尔火星子一冒,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似平地惊雷一般。

    “你肚子饿了饿?我这里还有些雪片糕。”舍娘见他方才如此给自己面子,遂也多体贴起来。

    李琚摆手:“我是吃了过来的,倒是你饿不饿?”

    “郡主送了饭菜来,我吃了好多呢。”至于什么崇宁郡王府的人在这里鬼哭狼嚎,她就没提,新婚之夜,何必提让她们不快之人呢。

    李琚见她的确气色好,也就放心了,舍娘则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想说些什么,却总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觉得好。

    忽然一阵天旋地晕,李琚把她放在床上,又单手把床帘放下,鸳鸯帐里,人影交叠,嘤咛不断,直到长抒一声,舍娘才放心,这人应该是没有通房的。

    李琚天生习武奇才,身体极好,此时探索出奥秘了,又见舍娘配合,软的似水一般,他便愈发情动起来……

    一夜要了两次水,差点要第三次,还是舍娘道:“明日还得早起呢,可不能出丑。”

    如此方才罢休。

    外头的夏妈妈听到屋里没动静了,才偷笑着带着大家退下,只要世子和自家姑娘感情好,她就比吃了蜜水还甜。

    平日伺候李琚的几个丫头见夏妈妈招呼人退下,也都不敢久留,她们这些人中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存了心思的。

    但存了心思,不代表要和人家正妃对着干,反而她们巴不得舍娘早些有身孕,等她无法伺候世子时,自然会安排人伺候,只要她们表现的老实安分些,将来自有一席之地。

    所以,这两派现在还能和平相处。

    王府的使女房一共六间,倒是比在裴家要宽敞许多,平日守夜的多在耳房歇息,耳房有铃铛,如果正房摇铃,耳房就会响,婢女们就能够起来端茶倒水。

    守夜的一般两人,她们也早早歇下,准备早上起来伺候。

    一夜好眠,舍娘醒过来时,见到身畔有一个人,还不是很习惯,李琚听到身边的动静也醒了。男女之情,只要同房了,就自然比别人要更亲昵。

    正如现下,二人相视一笑,舍娘见自己身上光溜溜的,赶忙遮住,又有些不好意思。谁都不好意思在对方这里大喇喇的下床去,尤其是没遮挡的。

    但李琚到底是男子,先把落在地上的衣裳捡起来套在身上,又看向舍娘:“要不要我喊人进来伺候?”

    “你先去屏风后面,我把里衣穿好了,再叫她们进来。”舍娘道。

    李琚见她害羞,越发想逗弄她:“咱们都是夫妻了,何必再避讳。”

    说罢,还故意走到她跟前,舍娘白了他一眼:“快些过去吧。”

    见她真的要生气,李琚才缓缓去屏风后面,舍娘披着薄被下床,找到主腰、中衣,就先穿上,又把底下的衣裳捡起来放春凳上,看着地方一片狼藉,她脸也是微红。

    二人把中衣穿好,舍娘才摇铃把人喊进来伺候,她今日还要戴七翟冠,那个冠太重,故而得先把衣裳头发梳好,最后才戴冠。

    李琚那边就简单多了,他只需要衣裳穿好,戴上翼善冠就行。

    却说二人坐的不远不近,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舍娘问起:“那我们是先给老太妃还有王爷王妃先问安吗?”

    “是,我们就直接去银安堂,那里是祖母住的地方,爹娘在那里。”李琚见玉带内侍弄不好,还有些生气。

    舍娘则起身,亲自帮她把玉带扣着,用手捋了捋,他眉头才松下来。

    现下早饭是没功夫吃了的,她在想还好昨日晚上自己饱食了一顿,估计请完安后方才能回来用饭。

    等她们收拾妥当,舍娘让人把自己平日做的针线都用好几个大红牡丹纹描金边的托盘装着,这是给长辈的,不能轻忽。

    以前她在府里的时候,大家就知晓她女红是很不错的,算上苦练出来的。

    李琚匆匆扫了一眼,都想她能干的很。

    从正房出去,她正看四周的环境,李琚素来脚步轻快,走了半天才察觉自己走的太快了,但舍娘依旧错开他半步跟着,似乎没有半点不似。

    他都忍不住道:“我是不是走的太快了。”

    “是有点,但我还能跟上。”舍娘道。

    李琚心道妻子还真的是好强,她就这么一声不吭,也不撒娇也不叫苦,但她如果有问题也会主动说,不会真的忍受。

    自然,这是舍娘的习惯,她觉得男子亦是人,兴许一开始能够宠爱你,俯就你,但终归这些都是一时的,你要和人家并驾齐驱,从一开始就不能够太弱了。

    扮猪吃老虎,也只能吃一时,若是让人家真的觉得自己傻,

    那才是谁都敢冒犯你。

    见她这般说,李琚也没有勉强,只是道:“你若是累了,且同我说。”

    察觉到他的关心,舍娘则小声道:“我若是作出娇弱不堪的样子,不知道床笫之事被多少人笑话。”

    李琚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但他道:“咳咳,新婚之夜,这也实属正常。”

    两人居然开始讨论这样的事情了,舍娘只好道:“刚成婚若有一丁点错处,被人抓到,咱们俩的脸面都没了。你是不知道昨日婚房,你这么一走,她们让个孩子翻箱倒柜的,又鬼哭狼嚎的,也不阻止,像是等我看我发火,我原不该如此揣测,但想着新婚头几日,咱们要开个好头,如此才能平安顺遂,白头偕老。”

    李琚想起昨日他离开时,那里有不少宗室妇人都是崇宁郡王府的,那就不奇怪了。他又道:“你是世子妃,有什么不好的,只管说,若有事找我就行。”

    “好,只是此事我已然处理了,就罢了。”舍娘看着他道。

    李琚忍不住道:“也是你太温良了。”

    说完,他自己还吓了一跳,以前的舍娘在他心目中是那样一个人,现在的她活脱脱一个大气温婉的女子。

    别人不动她,她绝对不会出手。

    二人从竹林小径走出去,看到一条里巷,又坐上马车,驮他们到了一处门,又走了一会儿,才到了银安堂。

    这里的下人们都已经迎了出来,还笑道:“世子和世子妃可算来了,老太妃都念叨三回了。”

    李琚笑道:“我们那里离老太太这里太远了,明日定要早些过来。”

    舍娘跟着李琚一起进去,老太妃正在偏厅用膳,看到他们没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知道:“正好有蒸的上好的山药糕,还有野鸡粥,蒸羊羔,你们俩先坐下来吃些。”

    这是李琚家里,李琚自然一如往常坐下,舍娘哪里敢坐下,就是嫁到普通人家还没这个规矩呢。公婆还没到,自己就大喇喇的坐下,新婚总得装装样子的。

    “你要吃哪个,我替你夹。”舍娘笑吟吟的问着他。

    说完,她又想完了,还有老太妃在呢,自己应该先问老太妃,但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先帮老太妃布菜。

    老太妃爱喝汤,小厨房里常备着几个厨子都擅长汤水,现下她也盛了一碗汤放老太妃这里。

    老太妃拍了拍她的手:“且坐下来先垫巴一下肚子,昨儿可是累了?”

    如此舍娘才坐下,又说不累。

    她坐下后,就有丫头送饭菜来,舍娘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外面才说庆王夫妻过来了。李琚和她一道又在下人摆放好的蒲团上磕头请安。

    舍娘听闻新妇奉茶的时候,有些婆婆会刁难,显然庆王妃没这个癖好,她很快喝了,还送了一对玉如意给她们做见面礼。

    她也把给公婆做的女红送上来,庆王妃看了忍不住点头,又问道:“我听说昨儿昌哥儿在你们房里闹着?”

    “小孩子家家的,也算不得闹。昨日坐帐礼之后,我让我的丫头纷发喜糖,谁知那孩子手快,早就摸到几个柜子里去了,东西拉坏了倒是不打紧,只是我这衣柜里都放了樟脑丸,您知道的樟脑丸和乳糖颜色一样,我真怕他拿错了。魏嫂嫂听了也唬了一跳,忙去掰他的嘴,那孩子就哭了,我想这也是我没有留心到,就让我的养娘提了一篮子糖送给她,只怕魏嫂嫂生了气,还请母妃帮忙转圜。”舍娘知晓大家子一点事情,就很容易闹大。

    故而解释的十分清楚,她的口才极好,只要听她说话的人都站在她这边。

    只是,庆王妃还未说什么,庆王却道:“有什么好转圜的?宗室子弟,全无半点礼数,比地主乡绅人家的孩子还没规矩,还好意思要个说法。”

    以前舍娘是没有跟庆王接触过的,毕竟男女有别,没想到他老人家嘴还挺毒的。

    当然,庆王现下也还不到四十岁,正值壮年,算很年轻。

    舍娘见周围的人似乎没听到似的,见怪不怪了,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还是李琚等气氛平复下来,方道:“后头的戏楼还在修,儿子等会儿还是过去督建去。”

    庆王妃笑道:“你们才新婚,也该多在一处,等晚上还有晚宴,到时候郡王府、辅国公府都有人来。”

    “母妃哪里话,儿子可不是那等儿女情长之人,如今戏楼还未修好,倒是不能请她们过来听戏了。”李琚如此道。

    他们又说了几处家事,舍娘都在一旁听着,忍不住都要打哈欠了,庆王才起身要出门,李琚也说有事先行离开。

    只是临出门时,对舍娘道:“你就在母妃身边伺候。”说完捏了捏她的手。

    舍娘笑道:“您去吧。”

    男人们都走了,舍娘跟着庆王妃去老太妃那里陪着说话,老太妃笑着对她道:“这下好了,又盼来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平日就我们几个人,总说家里冷清的紧。”

    “陪太妃、王妃说话,是我的荣幸。”舍娘笑。

    她虽然不多言,但是言语上不出任何错,还能耐得住性子,站了一个时辰都笑眼弯弯的,态度极好。

    老太妃和庆王妃都忍不住点头,又见庆王妃道:“眼见中午了,世子怕是要吃午饭了,你回去吧,到了晚宴再去我那里。”

    “那儿媳就先行告退了。”舍娘行了一礼,又倒着走了几步,方才出去。

    等她一走,庆王妃就问老太妃:“您看咱们世子妃怎么样啊?”

    “口才一流,人品雅重,又十分得体。”老太妃想起跟着去裴家伺候的女执事,女官还有王府的下人,都说她在家中办事情周到,人十分宽厚,也从不仗着身份欺负人。

    还说裴六爷虽然是庶出,但是孝敬嫡母,和嫡兄关系也好,对族里的人亦是不错,都是口碑很好的人。

    听老太妃这般说,庆王妃才松了一口气,一个人要装只能装一时,但是王府跟着去的眼线跟了几年,评价都很高,没有一件事情让她们诟病,可见的确人品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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