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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31章双章合一

    花老姨太竟然还在人世?

    舍娘前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祖母活着,甚至她做了皇后的时候,她爹已经过世了,家里都是她哥哥撑着的。

    如今分了家,爹可以找自己的亲娘了,但大海捞针,大家都不抱什么希望了,这个时候竟然说找到了。

    她说给丽娘听,丽娘也是很懵:“茫茫人海,会不会有假啊?”

    “你怎么这般说话,爹听到了肯定说你的,不知道咱们祖母受了多少苦啊。”舍娘感叹。

    但是丽娘想提起祖母,她印象中是裴老夫人,至于这位嫡亲的祖母,她没什么印象,更有些近乡情怯。

    姐妹二人回家后,一路到了正房,门口两个丫头连忙打开帘子:“两位姑娘,快进去吧。”

    舍娘跟在丽娘身后进去,赫然就见一中年女子坐在庾氏上首,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上身着宝蓝色织金妆花短衫,底下着白碾光绢挑线裙子,头上戴着髻,虽然风尘仆仆,但看起来却是个富贵人。

    看年纪应该不是花老姨太,毕竟花老姨太至少也有五十几了,再看她爹,因为守孝期间开始蓄须,整个人看起来老成不少,二人看起来更像是同龄人。

    却没想到裴以清对舍娘姐妹道:“这便是你们的祖母,快来磕头吧。”

    下人们拿了蒲团来,舍娘和丽娘一起磕头后,下人把蒲团拿下去了。庾氏示意她们二人过来,丽娘嘴甜,立马笑道:“祖母看起来太年轻了,我不敢认。”

    花氏拿出帕子抹泪,又一边拉着一个道:“你们俩都生的俊,都生的好。”

    舍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见花氏褪下自己胳膊上的金累丝猫眼石的镯子,一人给她们戴上一个。

    “多谢祖母。”舍娘笑道。

    裴以清也拿出帕子抹了抹泪:“母亲,既然回来了,何必要走?就留下吧。儿子媳妇奉养您,还有您的孙子孙女承欢膝下。”

    没想到花祖母要走,舍娘听庾氏也在劝。

    还是裴以清对丽娘道:“你先带你妹妹下去吧。”

    这就是明显不让她们听,丽娘和舍娘就先回房了,本来舍娘还想和丽娘说一下花祖母的事情,但丽娘似乎并不是很关心,方才她还喊祖母什么的,现在又没心没肺的。

    她只好问在屋子里守着的桂芳了:“今儿怎么回事啊?我们出去的时候,不知道家里有人

    来,如今说我的祖母回来了,你们可瞧见什么没有?”

    桂芳摇头:“奴婢一直在屋子里守着,只说上房来了贵客,也不敢随意打听。”

    人是大管事寻回来的,他说给自己和姐姐知道,但其他人却还是瞒着的。

    舍娘便先脱了外面的衣裳,换了身衣裳,冬梅要把她的镯子取下来,她阻止了:“先不用,我还是戴着吧。”

    却说正房,花祖母正道:“亏得你们从黄嫂那里找到我了,当年夫人要卖我到外省矿上去,黄嫂没听她的话,很同情我。正好,襄亲王世子的小儿子正在寻乳母,便引荐我去了。”

    后面的话,她有些难以启齿,但是裴以清颇通人情世故,故而道:“老襄王就是当年的襄亲王世子吗?”

    花祖母点头:“是啊,襄亲王的爵位是世代袭爵的。”

    说到这里,花祖母也是释然了:“当年我照顾的那个孩子,就仿佛照顾你似的,那时候襄王世子妃很是善妒,我也只想做还好这个乳母就好。就是没想到,襄王世子妃隔了一年病死了,世子身边没人伺候,恰逢我也有了身孕,就抬了我做身边人。后来世子袭爵成襄亲王,我就成了侧妃,襄王府的老三、老六和老九都是我生的。”

    难怪娘想着要走的,原来她已经再醮,又随襄王就藩湖广,若非是他这次查到黄嫂那里,有黄嫂帮忙,恐怕也是见不得娘的。

    庾氏也是听的瞠目结舌:“那当年您和老太太——”

    花祖母十分洒脱:“成王败寇罢了,她容不下我,我有了四郎和六郎,也定然想为他们争取更多。最后我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恨的,其实我也是怕了当妾的日子,但那又怎么样呢?如果太在意那些世俗,我恐怕就活不到今天了。”

    裴以清感慨万千,他又对花祖母道:“我知道您从藩地出来一趟不容易,今日您就让儿子多孝敬您吧。”

    襄亲王子嗣众多,儿女众多,有年轻的侧妃,还有别的继妃、夫人、宫人,花祖母在后宅争斗纷繁复杂,但她还是千里迢迢过来了。原本她以为儿子会怪她的,没想到儿子竟然如此孝顺,儿媳妇也是书香门第出身,为人温和,看起来与世无争,一看就是十分美貌的一家人。

    只可惜孙子裴霁在书院,一时半会还赶不回来,有些遗憾罢了。

    晚饭时,花氏坐在上方,裴以清和庾氏分坐两旁,丽娘和舍娘姐妹坐在下首。桌上摆着一只烤的羊腿,这是夏妈妈做的,甚至还专门做了刀削面,全是山西最正宗的菜,自然也有福建特色,大黄鱼吐银丝、鸡汤汆海鲜、海蛎煎这些。

    花祖母直接拿起羊腿啃了起来,舍娘看的目瞪口呆,她见过的女子中,那些人吃饭都十分的斯文,很少有这样的。

    见舍娘有些瞠目结舌,花祖母笑道:“我年轻的时候,莫说是是一只烤羊腿,就是一整只靠乳猪都吃的下,真真是浑身都是力气,现在老了不行了。”

    原本在舍娘的感觉中,她以为花祖母是那种特别风花雪月的人,看她五十多了,看起来也不过如四十许人,相貌生的又极浓艳,不曾想是个这般接地气的人。

    再想裴老夫人,一直都是那样威严高高在上,舍娘觉得自己这位祖母更可亲。

    “能吃可是大福气呢,祖母,您放心吃,等会儿我给您煮山楂麦芽茶,能够消食解腻,酸酸甜甜很好喝的。”舍娘心想看这位祖母穿着打扮应该是不差,自己也不多问,反正尽自己的孝道就好了。

    以前小时候,总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是后来知道什么叫难得糊涂。

    花祖母一开始见舍娘并不多话,但非常有眼力见,身材高挑,兰心蕙质。她先是一愕,又笑道:“那祖母就麻烦你了。”

    说罢,又同庾氏说起家里事,庾氏道:“这丽娘原本我们是想找一读书人家的,但是老夫人那边直接定了亲事,定的是定北侯的小儿子。舍娘还未定亲,我们舍娘和别的姑娘不同,文章作的好,女红针黹烹茶也来得,将来不知道哪个把我这个姑娘得了去。”

    用完饭,舍娘捧了消食茶来,花祖母喝了一口,还真是一点都没那种怪味,反而很解腻,她在王府也有孙女,但丽娘舍娘这样容貌超群的人,还真是少数,而且这舍娘还真是博古通今又很有分寸。

    “泉州如今正是荔枝多的时候,您可一定要尝一尝。”舍娘笑道。

    花祖母立马应承下来,并不像别的老人似的拿乔,这让舍娘松了一口气,又听丽娘道:“祖母,您是从哪儿过来的?”

    “从湖广襄阳府过来的。”花祖母并不瞒着她们,她一开始只是个乳母,之后才成的侍妾,好容易才成了侧妃,自己都一直过的步履维艰,相反裴家的两个孩子随着曾经的丈夫位高权重,她能给的,裴家能给更多。

    她也是曾经是书香门第的姑娘,儿子们总是要走上仕途的,河东裴氏既是名门又是科举大族,儿子们跟着裴家更有前途。况且,若是裴老夫人知道自己的事情,肯定会抖落出去的,到时候她也许会失宠。

    所以,她能够过来,也是因为她真的站稳了脚跟,有了封诰,且裴老夫人如今在老家守寡,才不畏惧这些。

    舍娘见她答了话,才问道:“您如今定居在襄阳吗?”

    花祖母点头:“是啊,在襄阳也住了很多年了。”

    “那可是风云际会的地方,真没想到您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舍娘笑着见她的衣裳正常,耳环却是内造的样式,应该是和宫里扯上关系的。要么就是襄王府的,要么就是内廷官员的妻子。

    大家又说了几句,庾氏见天色已经晚了,又安排花祖母到客房歇息。

    舍娘便见到了花祖母身边跟着的下人,头发一丝不苟,一应规矩都不似寻常官宦人家,就连她们铺的床褥都是从家里带来的,不用裴家的东西。

    故而,从客房走出来,舍娘就问起庾氏:“娘,祖母从裴家离开之后,是不是嫁到襄王府去了?”

    这话把庾氏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是怎么知道的?”

    “随口猜的,还真是啊?”舍娘非常惊讶。

    庾氏就把花姨娘的来历说了一番:“她现在是老襄王的侧妃,正经上玉牒的,还给襄王生了三个儿子。听说来之前,和襄王继妃争的厉害,所以明早就得赶回去。”

    舍娘听的咋舌:“竟然是如此吗?”

    襄王府侧妃?真的是令人难以置信。

    她犹记得晋王做了皇帝之后,让宗藩都上京朝贺,襄王妃她倒是有些印象,但按照年纪推算,襄王妃应该是现在的世孙妃了,毕竟看上去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前世被选上做侧妃的事情?难不成是自己这位亲祖母发力了?

    可这也不太可能,毕竟晋王的封地在山西,襄王的封地在湖广,还真是奇怪。

    庾氏见舍娘若有所思,她本见舍娘方才在花氏那里颇为孝敬,但见舍娘如此,她又道:“舍娘,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祖母比男子还要洒脱还要讲义气。原本若是没有老太太,她指不定就是现在裴家的当家祖母了。可是您看,她还是感激祖父在她孤身一人时,帮她的忙,接她进府,也自认斗输了老太太,就从此开始新的生活,不再眷念过去,也不报复。若是一般的人,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她却唾面自干,忍辱负重,如今也算是开辟出一条自己的天地了。”舍娘还有些佩服。

    庾氏舒了一口气:“你祖母若是知晓你这番

    评价,肯定是很高兴的。就是你爹那里,刚见了自己的亲娘,又要分开了。”

    舍娘笑道:“娘,莫说母子了,就是天下人,到最后都只是自己。就连杜子美都说‘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这话说的太让人灰心了。”庾氏摇摇头。

    突然出现一个婆婆,庾氏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她总希望大家都能热闹的在一处。

    同样的夜晚,裴老夫人礼佛时,有些受冻,正打了个喷嚏。向嬷嬷连忙拿了披风过来:“虽然立夏了,但如今夜里还是寒凉,您老人家还是得注意些。”

    “人老了就是这般身子骨经不住,年轻的时候和我爹一起跑马跑几圈都没事。”裴老夫人笑道。

    向嬷嬷又端了热茶来:“老侯爷最是疼您了,对您也是千依百顺,就是当初生您的气,说好好地辅国公不选,却选个读书人。”

    裴老夫人似乎在回忆往事,好一会儿才道:“以前年轻的时候,我总是觉得自己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自己好的,后来才知道不是这样的。老太爷一辈子都不喜欢我,其实我觉得他也不喜欢花奚娘,他最看重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可不是,但这也是花氏作的,她千不该万不该的在后宅兴风作浪,还差点害死了三哥儿。”向嬷嬷提起花氏就生气。

    甚至想到每次老爷太太要亲近的时候,花氏就会在其中调三斡四,还偷偷置办私产。老太太也想放她一马的,但她太不安分了。

    裴老夫人摇头:“我那时候年轻,原本想把她乱棍打死,后来想若是真的打死了,老四老六将来寻仇怎么是好?所以就想把她卖去窑子里,反正她也是个千人骑的婊子。当年还骗老太爷说什么她痴痴等待,其实她爹死了,她就准备热孝嫁给付秀才,还不是嫌弃人家穷,还装痴情。”

    这个花氏人品有非常大的问题。

    不过,向嬷嬷道:“那姓付的如今富贵了,听闻在襄阳王府做个小官呢,前些日子回来还出钱把他家附近的一条小道修了,个个都夸赞他。”

    “那也是这个花氏活该没这个命。”裴老夫人道。

    二人说了一会儿陈年旧事,裴老夫人则道:“西府那个令容丫头接回来了么?”

    “接回来了,她也真是不怕丑,竟然被人当场捉奸在床。我们裴家的脸都丢尽了,好在西府的二老太爷还算够决断,把她嫁去外省了。那柳夫人还在哭呢,说二老太爷狠心。”向嬷嬷道。

    裴老夫人面露鄙夷:“自己女儿做出如此不守妇道之事,竟然还有脸说狠心,那宋大人也的确年纪大些,可是她都这样了,还能嫁什么好人,连我们家的姑娘都被带累了。”

    向嬷嬷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二夫人前几天还说多亏把女儿嫁出去,又是亲戚家。要不然就和三姑娘一样了,就是有好亲事也要黄。”

    “无事,再等两年,等老大的官位往上提升一下,咱们家的姑娘何愁嫁不出去?”裴老夫人想也只能如此了。

    向嬷嬷也跟着忧心:“也只能如此了。”

    再说舍娘这边,告别爹娘后,她就先回房了,冬梅今日守夜,帮舍娘梳洗一番了,见舍娘眼睛睁的大大的,不免笑道:“姑娘今儿怎么了?”

    “没怎么,我是在想郭姐姐今年就要嫁去赵王府了,也就这么几天的事情了,可惜我们也不好上门去。”

    “其实郭姑娘这样的品貌,一般人家也载不下,倒是宗室可以,宗室就是土皇帝。”冬梅如是道。

    舍娘还是有些担心:“是啊,只是她的性情你也是知道的,我姐姐这个人你别看她平日没大没小的,其实认怂很快。但是郭姐姐的性格,宁折不弯,怕是难以自处啊?”

    就像今日的花侧妃,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还得在意容貌,还要赶回去,生怕被人家暗算,那后宅简直是波谲云诡。

    想到这里,舍娘也想起自己前世的人生,似乎也是如此。

    冬梅本来以为自家姑娘真的发愁,再看她已经开始拿着书看了,还把文选里的题目挑出来,四处翻书,什么这个那个几乎都抛诸脑后。

    裴以清也是睡不着啊,他今日好容易见到自己的娘,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是真正听她说起过往,仍旧觉得心酸的很。

    庾氏则劝道:“她老人家如今是亲王侧妃,二品外命妇的诰命,过的不比咱们老夫人差,咱们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是。”

    “也罢,了了我的一个夙愿,这比什么都好。”裴以清也如释重负。

    二人又说起舍娘的亲事,“咱们舍娘虚岁也十四了,明年就是将笄之年,可泉州的这些人根本没有配得上女儿的。”

    说起这个庾氏也是觉得如此:“林夫人倒是很好,那意思是她家几个儿子任咱们挑,可是无论是相貌才情,根本就配不上咱们女儿。”

    这不是庾氏自视甚高,她觉得要是把女儿胡乱嫁了,女儿会埋怨她们做爹娘的一辈子。

    裴以清也是赞成:“俞家的那位背信弃义,林家的要不就个头不高,要不就不爱读书,根本就不是佳婿人选。反正咱们舍娘要说大,年纪也不大,还是先准备丽娘出阁的事情吧。”

    到他们这个年纪,不顾老只能顾小了。

    到了次日,舍娘想着还好自己平日除了写文章外,常常做些女红以备不时之需,知晓花祖母今日怕是要很早走,故而很早就起来,特地拿了自己的香囊过去。

    看来王府的规矩很严,舍娘过去,还要先通报再候着,再由人带过去。

    “孙女给祖母请安,我听说您今日就要走,便做了个香囊。”舍娘笑道。

    花氏拿在手上看,是石青色富贵牡丹的香囊,香囊闻起来很提神,她笑道:“这里面放的什么?”

    “有黎檬子、薄荷、豆蔻、玫瑰、青皮、甘草、香附。我以前乘船的时候,有时候头晕晕胀胀很恶心,拿这个一闻就好了。”舍娘笑道。

    见花氏不知道说什么为好,舍娘道:“东西送到了,我就先告辞了。”

    很多人以为亲人们见面会抱头痛哭,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实际上大家心里这么想的,可是大家已经几十年没有在一起,生活习惯方式甚至和人相处都完全不同。

    舍娘想到尽到自己的心意就好了,反正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面了。

    她没有想到其实花氏很感动,只是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有老襄王身边不好,就怕自己来泉州这段时日,老王爷死了,什么东西都被人霸占了去。庾氏让人过来摆了早膳,花氏吃了早膳就离去了。

    丽娘睡了懒觉起来,见人都走了,还问舍娘:“怎么这么快人就走了?”

    “是啊,这也没什么奇怪的,祖母有事儿嘛。”舍娘道。

    ……

    岸边

    裴以清正挥手送别花氏,站在他身边的庾氏也哭的不能自已,饶是花氏这般见惯了生死的人,也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因为裴家的这个儿子是真的不图她什么,就见了这么一面,说清楚了当年的事情,他们对自己也没有任何要求,反而觉得自己只是侧妃,恐怕往来不便,临走时还送了许多东西给她。

    上好的茶叶生丝还有土产不说,连孙女都听说晚上点灯没睡给她做香囊。

    “侧妃,船开了。”孙嬷嬷提醒道。

    花氏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船已经走远了,她正和心腹嬷嬷道:“咱们王府世子和继妃素来不对盘,世子妃又是个爱扒拉娘家的,老王爷早就看不惯了。若是把舍娘说给咱们世孙,岂不是很好。”

    孙嬷嬷“啊”了一声:“可六爷如今只是通判,家世差距到底还是很大的?”

    “这怕什么的,舍娘的祖父也做到了礼部尚书,伯父也是官员,就是她爹也是进士出身。况且,她人才品貌都是一等一的,我倒是觉得合

    /:.

    适。”花氏觉得这世上也没什么不能想的,有志者事竟成。

    第32章 第32章双章合一

    自从花老姨太离开之后,裴家也逐渐恢复了平静,丽娘很快也知道花氏身份后,不知道从哪儿知晓得知舍娘单独送香囊,还特地来兴师问罪:“你也太小人了,你自己去送香囊也不喊我一起?”

    舍娘看着她道:“我也是一时兴起,看到自己有这个,才送的。”

    其实丽娘还是很在意这些的,但舍娘却觉得她们虽然是姐妹,但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捆绑在一起的。像裴霁那样逢人就夸她,平日里待自己最好,她能感受到,但是丽娘这里,舍娘深切知晓,她们顶多是锦上添花的存在,雪中送炭是不想了。

    就像她刚进晋王府时,诰夫人未尝不是和她很好的样子,还好她留了个心眼,并未完全相信那诰夫人,后来才升的最快,始终稳压她一头。

    如果不是陈妈妈走了,丽娘可不是这样的,之前在老宅的时候,和自己也是一时好一时不好,能占到好的,才不管她。

    不能因为自己现在重生变厉害了,她已经搞不赢自己了,才变得软一点,自己就得无条件的因为血缘事事都向着她吧。

    丽娘一幅嗤之以鼻的嘴脸,总觉得妹妹藏奸,跺跺脚出去,到处说自己收买人心。

    舍娘的几个丫头都愤愤不平,她便道:“随她说去,她倒是想,自己怎么不去啊,不必怕这些。”

    话音刚落,林月窈找她玩儿了,林家在此地已经任满快三年了,也就是今年可能要调走,林月窈很珍惜和舍娘一起的时光,还是会带书过来一起看。

    舍娘还道:“好似有些时候没见到赵姐姐了,偏我家里近来事多,要不要过几日下个帖子请她来。”

    林月窈赶紧摆手:“千万别,我也是昨日才听我爹说浙江那边有倭寇打来,赵姐姐的爹被抽调过去了。”

    “又有倭寇?”舍娘扶额。

    林月窈也叹气:“是啊,这也是我娘想把我往京里嫁的缘故。”

    原本以为浙江的倭乱和自家无关,但裴以清之前有镇倭的实绩,加上浙江官场贪污案,巡抚、布政使、杭州知府、同知还有按察使几乎全部落马,正是缺人的时候。浙江的缺如烫手山芋,裴以清的恩师来了一封信,旋即他就被调到杭州府任同知了。

    舍娘没想到自己这个小翅膀扇了扇,她爹的官位和前世不同了,前世她十七岁出嫁的时候,她爹才做到知府,现在她还没满十三,她爹就已经是同知了,还是杭州府的。

    那可是浙江的首府啊!

    自然也因为富庶,故而贪官多,这次更是下马了这么多官员。

    裴以清对庾氏道:“上面让我一个月内尽快赶到,我现在就得先把事情交代好,霁哥儿那里你派人和书院说一声,还有咱们的行李要赶紧收拾。”

    但偏偏这个时候庾氏有了身孕,庾氏遂让丽娘开始学着操办,到底明年就要成婚的人了。

    舍娘也是乐见其成。

    她倒是也没闲着,先和林月窈道别,又写了两封信给郭宪珠和赵仙娥,郭宪珠人没来,倒是送了些花笺过来,权当程仪。

    这些做完,她就开始先让人收拾自己的行李:“冬衣近来是不要穿的,先把冬衣收起来,放最底下。还有书籍笨重,我拿两本平日看看就好,其余的也收起来,再有秋衣中那一件夹衣出来我穿,其余的也可收了。”

    完了,箱子上照例贴上签子。

    行李收拾好了,舍娘就不管了,她只是去庾氏那里,探问一下她的身体:“您现在怎么样啊?”

    庾氏被女儿问的脸一红,她已经年逾三十了,若是裴霁成婚早,都已经是婆婆了,现在却还怀孕。

    但面上还得保持镇定:“我还好,倒是你的东西收拾好没有?可千万别落下。”

    “放心吧,我的东西我早就收拾好了。”舍娘笑道。

    庾氏道:“你有空也帮帮你姐姐,她是个万事不爱操心的性子。”

    舍娘心道她不是不爱操心,是看值不值得罢了,总想着辛苦事让别人做,自己做风光能出挑的事情。

    所以她道:“娘,不是我不帮她,现在您正要姐姐多学会理事,原本就是她大展身手的时候,更何况我是妹妹,她是姐姐,没听说妹妹还要事事帮姐姐料理的。”

    一般能说会道又有原则的人,连大人们都有点怕,庾氏自己是不会觉得有什么,可也不敢说小女儿计较。

    舍娘请完安后,就回房睡觉了,就到房檐下踢毽子了。

    泉州很潮湿,住的地方也很狭小,舍娘跳百索也不方便,只能偶尔踢毽子锻炼一下。但是,她听到丽娘这个时候还在弹琴。

    “姑娘,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四姑娘?”冬梅道。

    舍娘摇头:“随便她,她还比我大两岁呢,我又不是她娘。”

    勤快人是懒人的努力的奴隶,但舍娘也不是随便勤快的,她踢完毽子,又进去房里投壶。她看到秋霜,忍不住问道:“你们成日在江边海边长大,是不是都会游水啊?”

    秋霜笑道:“是啊姑娘,您想学吗?”

    “我特别想学,你知道的,我自小在京城长大,家中又在山西,很少碰到这么多水。《太平广记》中说鲛人就是皮肉白如玉,头是美丽的女子,头发如马尾,长五六尺,虽然我可能真的见到鲛人会害怕,但是我真的很向往。”舍娘特别愿意学。

    秋霜现在只是个三等丫头,自然想讨好主子,忙道:“若将来有条件,奴婢教您就是了。”

    “若是在外头河里我爹娘肯定不许,但是我听说杭州有温泉,到时候我求爹娘去泡温泉,那你得好好教我。”舍娘想了个主意。

    秋霜当然是无有不应。

    却说丽娘那边弹了会琴,她身边的沈妈妈是陈妈妈离开之后庾氏拨给她的,这个沈妈妈原来也是和夏妈妈一样是陪房来的,她们一家都定了到时候要随丽娘陪嫁过去。

    沈妈妈没有陈妈妈的资历,不敢拿大,但她见艳阳高照,不禁提醒道:“姑娘,太太让您管着家,今日估摸还有管事过来的,您要不要现在先去看看。”

    “如今也不过是行李那些要准备,其余的也没什么了。”丽娘道。

    沈妈妈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很着急的样子,丽娘则道:“你放心,我都问过翠兰要做些什么了,我等会儿直接吩咐就好了。”

    见丽娘胸有成竹,沈妈妈才放心。

    次日,裴霁回来了,他给两位妹妹都带了礼物,见丽娘在忙的时候,他先过来舍娘这里,舍娘见着哥哥,很是高兴。

    但裴霁一靠近,舍娘就捏着鼻子:“哥哥身上怎么一股酸臭味?”

    “小家伙,还嫌弃你哥哥来了。”裴霁皱了皱鼻子。

    舍娘嘿嘿直笑:“哥哥,你还是赶紧让你的丫头们去收拾行李吧,咱们家马上就要去杭州了,总算是能换个地方了。”

    裴霁却不太愿意走:“我刚和同窗们混熟了,现在又要走,还真是舍不得。”

    “这事儿我就帮不了你了,让你一个人留在泉州读书,爹娘恐怕不肯。或许你在杭州混好了,将来你的同窗还能投奔你呢,你们还可以一起啊。”

    妹妹这般安慰,裴霁才接受。

    裴以清那边很快就把船联系好了,告身文书也都拿到手里了,要走的时候,才发现行李吃食冰全部都没有准备好。

    庾氏揉着腰看着丽娘:“这些不是交代你了吗?”

    丽娘也着急了:“我也不知道这么快就要走啊,不是说还有几天吗?”

    “我都说让你提前就都备好,保不齐何时走。”庾氏没想到丽娘如此不中用。

    舍娘见庾氏着急上火,遂道:“娘,您别着急。”

    “舍娘,你帮忙四处看看哪些没准备好,让他们现去准备。”庾氏求助小女儿。

    舍娘叹道:“我也没学过管家啊,那我做的不好,你们可别介意。”

    她拿了对牌,就先让人把船家喊过来,大齐的普通民众是无法买到地图的,便是做官的人家也不是轻易就有的。

    船家喊来之后,花半个时辰先把船要停泊补给的地方全部做了记号,又把大管事喊来道:“我方才问了,他们的船要从外海走,才到福州,无风只二十里,有风七十里,按照无风日算,也要二十天。从福州到杭州,如果不换船,约莫要一千多里。之后的再说,现下咱们已经有五日的,还要备半个月的就行,若是提前到了福州,到时候在福州补给少一些就成。”

    大管事觉得之前和四姑娘说话太累了,和五姑娘说话就非常明白,就看现在她也不和你抱怨,反正大概多少东西,全部算的清清楚楚。下人多少人米面多少,主子们吃什么,全部一通算,甚至还多雇了一条船,预算也能很快批下来。

    不到两个时辰,大管事让采买出去很快就备好了。

    然后,舍娘又立马要大管事提前去车马行把车马备好,因为从府衙到乘船那里还有一定的距离,仅仅依靠家里这几辆马车是驮不过去的。

    舍娘在忙的时候,丽娘已经陪着庾氏说笑了,舍娘身边伺候的夏妈妈等人都看不过去,私下道:“四姑娘也真是的,自己的烂摊子让五姑娘收拾,立马跟没事人似的,又去太太那里讨好了。”

    这些话舍娘向来是不大理会的,她现在也不会主动去告诉丽娘什么,因为在家里,爹娘可以不管你怎么样都会原谅你。但是将来出去,一件事情做的不好,很难再有机会重来,她现在是力挽狂澜的那一个,也算是重新锻炼了自己的能力。

    唉,若是将来出去,多碰到几个让自己能够展现能力的,她还得感谢呢。

    有时候舍娘觉得自己很难做到那种大爱无私的人,她做了什么事情也不愿意忍气吞声被埋没,所以事情安排好,她先去了庾氏那里汇报。

    庾氏见她过来,一项项说着,听了安心不已,连忙拉着舍娘坐下:“累坏了吧?都怪你姐姐,不省事儿。”

    “累倒是不累,就是繁琐一些,日后还是您和我姐商量来吧。”舍娘小小的抱怨一下。

    庾氏当然说了许多好话,还让丽娘亲自对舍娘道谢,丽娘说不出口,只烹了一杯茶给舍娘。

    舍娘心想就不说庾氏是她的娘,就是普通人,也会觉得和她相处很舒服。这丽娘还沾沾自喜,心道果然那句话说的没错,天塌了还有大个子顶着。

    却不知道外头的下人们背地里都是说她不中用,都夸舍娘才干超群。

    这些话也在舍娘意料之中,她早就发现了,所有人都是慕强的,你若是个有地位的人,再奇葩的癖好,人家都能夸成是与众不同的嗜好,你若混的不好,你生的再美人再和蔼,人家反而觉得你软弱可欺。

    等晚上,舍娘再次向管事确认一遍,到了次日,果然是正常上船,她也松了一口气。

    现在租的这艘船很宽敞,舍娘的屋子在二楼东边的舱里,她凭窗看着水流湍急,此时还有风,故而船行的很快。

    到了晚上,夏妈妈点起了驱蚊的香,舍娘觉得有些刺鼻,但她知道若是不薰,早上起来怕是身上都是包,也就允许了。

    她出来便去庾氏那里坐了坐,听说丽娘有些不舒服,又去探望了一二。丽娘倒是想让舍娘一直在这里陪她照顾她,舍娘笑道:“你这里这么多下人,床又窄,我睡哪里啊?”

    丽娘往那边一指:“你就睡榻上呗,她们那些下人哪里有你妥帖。”

    舍娘当然是——

    脚底抹油直接跑了。

    她没有做人奴隶的爱好,上次自己初次来月事,丽娘除了表现一惊一乍,嘴上说要不要什么,说完就走了。

    等丽娘的风寒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已经到了福州,福州又转了官船到杭州,一路上倒是顺风顺水。

    杭州府的同知的待遇就不错了,分的是近三进的官宅,裴霁住在外院,丽娘住东厢房,舍娘住西厢房,这次姐妹二人都有了自己的屋子,再也不必挤在一起。

    姐妹二人收拾好了,都先到庾氏这里来,庾氏桌上正放着一张帖子。

    “娘,咱们才刚来,是谁这么快就下了帖子啊?”舍娘好奇的看。

    庾氏抬了抬下巴:“你拿起来看。”

    舍娘拿到手,才发现落款是临安梅家,她不解道:“这是很有名的家族吗?”

    “我也不认识。”庾氏也奇怪,不知道是谁这么快送了帖子来。

    等裴以清回来后,才道:“这是杭州本地最大的丝绸商,帖子你收下即可,不必过去。我现在才刚来,河南褚大人比我早来半个月,他长女已经作配晋王为正妃,他兄长原本是本朝首辅,如今虽然致仕,但官场上人面很广,如今他在此任按察使,方才还同我说过话,你们可以走动一二。”

    褚家?舍娘记得,褚家长女嫁晋王,后来被追封为皇后,次女则嫁庆王世子,哦,对了,庆王王府就在杭州城内。

    当年晋王妃嫁给晋王时,其父还只是一府知府,但因为有做首辅的大伯,故而才被皇上选中。

    而庆王这一脉也十分特殊,先庆王是当今圣上的兄长,亦是嫡长子,原本被立为太子,但他本人好礼佛,自觉不堪为帝王之位,推举之前还只是普通皇子的当今圣上任皇帝,并唯他马首是瞻,故而当今圣上登基后,不仅任命庆王为宗室宗正令,还允许其爵位世袭罔替。

    褚家姑娘也是出了名的忠贞不二,家里贞洁牌坊就有四座。

    庾氏听了裴以清的话,自然忙不迭应下,又道:“只是我身子开始笨重起来,还得把家里的事情料理好了再说。”

    裴以清看向两个女儿:“你们平日也多帮衬你娘。”

    丽娘和舍娘连忙道是。

    庾氏当然觉得把事情交代给舍娘最放心,因为丽娘不顶事,但是舍娘也不是随便被人分派事情的,还会觉得你不公平,凭什么事情不交给姐姐而交给自己?

    如此,她也不好交给女儿们,只好自己来安排了。

    这个时候丽娘连忙道:“娘,您身子这么操劳,不如就交给女儿们吧。”

    “是啊,娘,您就让四姐姐管家吧,我看林姐姐这还有好几年出阁,林夫人都教她开始管起来了。”舍娘看了丽娘一眼笑道。

    丽娘不过嘴上客气几句,她根本没想管这么琐碎的事情,在她看来,王磐是小儿子,那侯府肯定是不会让她管的。之所以这么说也就卖个好,反正舍娘一贯爱出风头,到时候让她帮帮娘也好,这个嘴也只能自己开。

    没想到舍娘一开口就把她架在火上了。

    庾氏听舍娘的话,倒也着实觉得是这样,又见丽娘踊跃,不免把沈妈妈喊来,又让翠兰帮忙,一定要让丽娘不说多么高明,但起码办个小宴,礼尚往来是要会的。

    丽娘出门后,瞪了舍娘一眼,舍娘心道,我这是预判了你的预判。

    这丽娘也是倒霉,头一日管家,月事却来了,还得庾氏亲自来。

    舍娘则在家里收拾,秋天的衣裳她得拿出来,有味道的要重新浆洗,放在箱子里的要重新熨烫,还有书本也要重新摆上书架。

    外面却说知府千金陶姑娘过来了,舍娘连忙出去相迎,这陶姑娘身上纤细,脸却有点胖,人一点架子都没有,见舍娘在拾掇房间,还特地送了几巾过来。

    几巾差不多就是防尘罩,能够把衣裳罩住,不受打扫的影响。

    她还听说丽娘月事来了不舒服,专门送了止疼的黑片汤来,丽娘大为感动,忍不住和春兰抱怨道:“你看外面的人比她对我更好。”

    这个她说的当然是舍娘了。

    春兰心想五姑娘在老爷太太那里地位颇高,什么事情他们都找她商量,她管家也是一呼百应,自家姑娘却是处处被人骂,不就是没什么心机吗?

    故而,她也只能勉励:“姑娘若是好好地把家管起来,在这里交一些朋友,比什么都强。”

    丽娘想来也是,她也有自己的招数,比方她未来夫家是定北侯府,身份不凡,当然在陶雅面前一番炫耀,自以为陶雅和孙璧清一样,会因为这些和她做朋友。因为她是很喜欢陶雅这样的热情、大方的朋友,就和以前宋仙蕙差不多。

    当然,现在她的身体不大舒服,只能暂时终止自己的计划。

    这些事情舍娘不知道,因为她知道丽娘不是内耗的人,她在饭桌上听裴以清说锦衣卫的上差都来了,还要裴以清和褚大人一起会同新来的巡抚大人审案。

    “爹,让你们新来的人陪审,是怕已经扎根在这里做官的人徇私吗?”舍娘问道。

    裴以清点头:“是啊,我如今上任后,既要帮知府大人分管事务,还要配合审案,所以,我又带了两位习武的随从过来,平日也可以保护我的安全。”

    庾氏不以为意:“知道了。”

    但庾氏身子真的笨重,她想丽娘也太不中用了,要不然就管不好家,要不然一管事就生病,不如舍娘远甚,因此,管家的事情她就直接交给舍娘。

    舍娘不喜欢的是丽娘每次打着一起的幌子事情要她做,但真正做事的自己,说漂亮话的是她,所以她和丽娘一起做事就不愿意。但如果指名道姓,完全交给她管,她自然也愿意。

    俗话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嘛!

    等用完饭,裴以清单独把舍娘拉到一边:“这两位随从是我请的高手,不是一般人,你娘身子不便,你要好茶好饭招待,他们不同于一般的扈从。”

    “嗯,女儿知晓。”舍娘点头。

    夏妈妈是她的乳母,二人好说话,舍娘自然一番吩咐:“她二人用饭,四菜一汤不可少,鸡鸭鱼肉轮着来,你老人家不可怠慢。”

    “是,都听姑娘的。姑娘年纪小就掌家,真真是才干出众……”夏妈妈说着蹩脚的奉承话。

    舍娘伸手阻止:“好了,别说了,快去准备吧。”

    又说这裴以清新请来的两位扈从都是少年人,打扮虽然不起眼,但是气度看起来不一般。

    这两人等裴家的下人送了饭菜来,让他们出去之后,方才直笑。原来这两人一人是襄王府的世孙,一人是庆王世子,作为锦衣卫暗哨过来协助裴以清办案。

    当然,他们是以锦衣卫身份来的,裴以清也不知道他们真实身份。

    襄王世孙李玦正道:“裴同知是原南怀公之子,河东裴氏出身,名门之后,与他交往如饮美酒一般。听闻他长女说亲给定北侯府,王磐和我倒是有些来往,都说裴家家风很好,便是分家,亦是你谦我让。”

    李玦去年被召入京中读书,对京中勋贵也颇了解。

    闻言,庆王世子李琚不以为然,“明面上的,谁都会做样子。”

    李琚今年虚岁十三,但他个头高,又是皇太孙伴读,这次是代表皇太孙过来勘察浙江情况的。但他可不是真的十三岁少年,他亦是重生回来的,前世建昌帝七十岁去世之后,皇位终究还是传给了嫡子四皇子,一贯克己复礼的裴皇后却因四皇子软弱,行吕雉武曌之事,垂帘听政后数年,还和皇后不和,直接毒死了皇后,皇帝是个仁善人,被气死了。

    接着她扶持自己的孙儿上位,是为太皇太后。

    到她八十八岁之时,因为她孙儿死了,朝臣要立关淑妃的儿孙为帝,她不仅不依,还对史官道:“岂以本宫为懿安郭皇后耶?”

    最后是她侄儿裴绍德篡了大齐朝,裴氏代齐,作为大齐宗室,李琚简直恨死裴氏了,更何况,他意欲扶持八皇子上位时,裴太后把手直接放在他头上,冷笑道:“艳阳高照又如何,只要本宫遮住你的头,你就永远不见天日。”

    有这段记忆,李琚对裴家只有恨,怎么可能会欣赏起来。

    第33章 第33章双章合一

    “五香豆吃么?”舍娘拿了一包五香豆出来。

    丽娘摇头。

    “杏仁酪、板栗糕、海棠酥、酥油鲍螺、松子糖、杨梅糖、椒盐饼、薯饼,你自个儿选一个?”舍娘让人各自拿了一些放在她面前。

    丽娘傲娇的指了指黄灿灿的薯饼,娇滴滴的道:“我要这个。”

    这薯饼是舍娘身边的秋霜做的,她是疍家女子,但她娘是客家人,薯饼正是她娘拿手的。舍娘就拿给她,这个姐姐就是要人哄,谁哄她,她就粘着谁。

    如果特别有母性不计较的人,就很适合和丽娘做朋友,但舍娘偶尔会哄哄她,但她不爱做任何人的老妈子。

    “那你就吃吧,等你精神好点了,也出来走动,总是疼的这么厉害可不成。”舍娘道。

    丽娘一边吃着薯饼,一边看着舍娘:“怎么你就完全没事儿呢?每次来也不怎么疼?”

    舍娘没好气道:“我不是让你和我一起跳百索踢毽子,你又不干,成日躺着,一点儿太阳也怕晒,吃的还少,也不就这样么?”

    丽娘摆手:“罢罢罢,我一席话,倒是惹出你这么多话来,你去忙吧。”

    舍娘又吩咐春兰夏荷照顾好她,方才出去,现下她管家,家里都是自己熟悉的人,还有她娘坐镇,无非就是把事情萧规曹随就行,根本就不难。

    现下马上就中秋了,舍娘正和庾氏商量怎么过节。

    “月饼、瓜果、团茶,差不多就这些。”庾氏看了觉得没什么问题。

    舍娘则道:“咱们刚来就碰到这样的时候,也不好礼尚往来,只能咱们自家一起过节了。对了,还得买兔儿爷来。”

    庾氏见舍娘办事,就觉得十分心安,根本不必担心什么。

    舍娘精神头也不错,从庾氏这里出去,就喊来管事,把要采买的物事都买了,还提前买了些小饼瓜果分发给下人。

    襄王世孙和庆王世子二人那里自然也分了些,发礼的小厮道:“也只有我们五姑娘管家才体恤下人,这月饼是在西鸿楼定的。”

    李玦虽然不好探听二门的事情,但知晓裴家如今是五姑娘管家,他等那小厮走了,才笑道:“说起来中秋了,你也不回去你家看看。”

    庆王府就藩在杭州,李琚道:“既然是公差,怎么好随意透露身份,如今都在各自提审。咱们俩越不打眼越好,我怎么好回去。”

    “公事公办,挺好的。”李玦莞尔。

    李琚看向李玦,想起前世这位襄王世孙可谓是裴太后的狗腿子,现在的李玦倒是一个颇为明敏果敢的青年。

    二人等晚上还要去河工巡查,故而,随意对付了几口,就看着案卷。

    要说裴以清如今刚上任,除了陪审之外,还负责河工,他初履新,简直忙的不可开交。还是舍娘晚上陪着庾氏一起用饭的,她陪着庾氏可以吐槽一下看不惯的人,说说笑话,把个庾氏逗的前仰后合,只恨不得常和女儿一处。

    从庾氏这里出来,舍娘二门内巡逻了一番,才回房洗漱后看书。

    看了会书,她才睡下。

    又听冬梅和桂芳二人不知在说什么,舍娘笑问:“你们俩嘀咕什么呢?”

    桂芳捂嘴一笑:“我们是在说新来的两个护卫年纪不大,都生的俊的很。”

    冬梅白了桂芳一眼:“你怎么能在姑娘面前说这些。”说完又连忙请罪,好在舍娘也颇宽容,只当没听到这些话。

    哪个

    少女不思春,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早上舍娘还是想吃包子,府衙里有一位专门做白案的姑娘,汤包做的尤其好吃,舍娘早上能吃半笼,还加一碗鸡蛋羹,一碗清炒的菜。

    吃完早饭,她先去找裴霁,这些日子她管家,不能似平日在内宅那般肆意,故而着白绫衫子,鹅黄的比甲,头上簪着两朵绢花,插着两根一点油的簪子,看起来青春正好,十分美丽。

    李玦和李琚晚上在河工处勘察,今日早上回来,不料遇到舍娘到前院,他二人赶紧避开,但惊鸿一瞥就已然是思绪不同了。

    李玦是觉得这姑娘生的也太美了,浑身都是书卷气,但也不矫揉造作,很是恬然,又灵动的很。李琚见到裴太后的时候,她已经是六十岁的老妪,皮肤上有了皱纹,又因为手段凌厉,谁会看她的容貌如何?大家只觉得此妇实在是可恶。

    甚至还有褚家人时常说若是褚皇后还在世,哪里容得下这个破落户作威作福?

    但此时的她还是个小姑娘,就非常与众不同,眼睛尤其亮,脸上始终带着笑容,看起来似诗词所说“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

    看来人之初性本善,若是不让她嫁到晋王府就好了。

    嗯,就这样!等太子即位他回藩地就亲自阻拦。

    这些事情舍娘自然不知道,因为过了半个月这两位扈从就离开了,听裴以清说是他们不习惯所以回去了。

    舍娘还奇怪:“做护卫的架子这么大么?真是奇怪。”

    裴以清到底不好和女儿说这些,只笑道:“无论如何案子咱们审完了,浙江也恢复了平静,这是好事。”

    “爹,庆王府的老太妃寿辰,正要请咱们家去,您说咱们去吗?”舍娘问及。

    裴以清点头:“能去,庆王府、临郡王府都是本地的地头蛇,怎么着也该去的。”

    庾氏看着两个女儿道:“既然这样,丽娘和舍娘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秋老虎还没走呢,若是晒黑了就不好了。”

    丽娘立马道:“您放心吧,我是从来不爱晒太阳的。您不知道舍娘这丫头还说让我多晒晒太阳呢?”

    见丽娘告状,舍娘都懒得说她了。

    好在庾氏道:“你妹妹也是为了你的身体好。”

    丽娘心想我好的很,看看我的皮肤,还有谁比我白的。舍娘虽然也白,但是也没她白,她这个年纪好些姑娘开始长痘子了,可她皮肤依然无瑕疵。

    当然,丽娘还希望和陶雅成为手帕交,所以吃完饭,立马去了隔院的陶家。只是没想到陶雅对她很客气,但并不亲近,甚至还有些避着。

    这让丽娘有些挫败,她突然感觉离开了裴老夫人,她的运气就好像不顺起来。

    虽说她现在有了一门好亲事,也有人会因为这个巴结她,但是也有人不买账,要知道以前在裴家很多人都会买账的。

    舍娘在这方面就无欲无求,她曾经在裴家的时候一直孤独习惯了,做皇后之后,稍微熟悉一点的宫人就会被轮换,谁都不能说知心话,都已经是习惯了。

    十一月她马上就十三岁了,兴许明年开始就要说亲了,这辈子远离晋地,应该是和晋王没什么瓜葛了。

    但未知的人生还不知晓如何?

    话说自从要去庆王府后,庾氏先跟裴以清了解了一番庆王府的情况,又请了绣娘们过来替两个女儿做新衣裳。

    庾氏正和女儿们说起庆王府的来历,又道:“如今的老太妃,是老庆王的继妃,庆王的嫡长子是原配太子妃所出,单独封了崇宁郡王,也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封地在河南开封府。现在的庆王是老太妃的亲儿子,原只封了郡王,后来老庆王过世,皇上怜爱侄儿,继妃这一房袭爵。”

    舍娘忍不住点头:“人生不到最后一刻,都很难预料人的命运如何。”

    “可不是,庆王膝下只有一子,如今在京师做皇太孙的伴读,可见皇上对庆王家里的恩宠了。”庾氏把这些都打听的十分清楚。

    她这般一说,丽娘有些紧张,舍娘也不想给爹娘丢脸。

    知府千金陶雅这次也会去庆王府,舍娘便请了她过来道:“浙江的巡抚、布政使、按察使这些官儿都大,她们家也有和咱们年纪差不多的女眷吗?”

    其实舍娘也是想问有没有特别尖刺的人,毕竟陶家在这里做官的时间更久,听说陶知府这次出卖了几个人,对上面当然是不错,但深受同僚鄙夷,所以陶雅现在应该是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舍娘也是这么想的,她没想过她们要多出挑,但是不要得罪了人才好。

    陶雅也不藏私,遂道:“其实许多人我也不认识,我只说我知道的。布政使大人听说没有带家眷赴任,巡抚大人据说有一对双胞胎孙女,两人都娇俏可人。至于按察使褚家的姑娘,形容秀丽,为人端庄。”

    “那咱们府衙三位通判家呢?”丽娘问起。

    陶雅摇头:“仿佛没听说她们要去。”

    通判只是正六品,舍娘的爹之前刚是通判升到从五品的同知的,没想到这个门槛在这儿。她道:“我就怕人太多了,我们姐妹一时出丑了,如今听你说起,都是极好的,那我们也放心了。”

    陶雅掩唇一笑:“我观贤姊妹品貌皆上等,庆王老太妃是个好热闹的性子,若是见你们如此标致,必定奉为上宾,到时候你们俩多照顾我便是。”

    “陶姐姐哪里话,我们姐妹初来乍到,胆小如鼠,还要多仰仗你呢。”舍娘说完,看了一眼正欲说话的丽娘。

    丽娘等陶雅走了之后,看向舍娘道:“你方才阻止我做什么?”

    “陶姑娘方才那番话后面,你若是真的当真了,她就会把咱们得话传出去,到时候咱们咱们姐妹就会落得个自不量力,得罪人的下场。”舍娘道。

    丽娘看了看门口:“不会吧,我看陶雅不像那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同行是冤家,无利益纠葛时,谁不愿意做个好人。在老太妃面前,哪位姑娘不愿意被称赞一句,从此身价倍增,我也不是说她一定是这样的人,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舍娘提醒道。

    丽娘嘴里说什么“你也太小心了”,但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如此,还对沈妈妈道:“以后,那姓陶的过来,少搭理她。”

    沈妈妈:……

    春兰方才在外间守着,也一直听着里面谈话,她心想五姑娘说让您谨慎点,就就真的和人家陶姑娘把关系断了,平日常常说五姑娘如何,最听五姑娘话的就是她。

    却说很快到了老太妃寿辰,舍娘和丽娘都是穿的一样礼服,大红妆花通袖袍,折枝百花裙,只是裙子的花样有区别,丽娘是折枝牡丹百花裙,舍娘是折枝梅花百花裙,再有舍娘的领坠是金累丝灯笼坠领,丽娘的是金累丝菊花寿字领坠。

    丽娘因为已经及笄,头发前面梳成髽髻,两侧梳起来,再戴上各种首饰,舍娘还未及笄,所以头发还得披垂下来,她头发中间戴镶宝珠金梁冠,两边插虫草簪,看起来很清爽,但是耳环戴的是繁复金累丝楼阁耳坠,平添了几分华贵。

    姊妹二人打扮好了,再看庾氏,按照品级打扮,还让人带上了祝寿的礼物。庾氏在前面坐着大轿,舍娘和丽娘姐妹一人一顶小轿跟在后面。

    且说那庆王府就占据了专门的一条街,原本人烟阜盛,人声鼎沸之处,因到了这庆王府附近都安静下来。

    但其实这已经是老太妃寿辰的次日了,据说头一日专门是招待公主驸马勋贵宗室的,到了次日才是本地官员。

    且不说亭台楼阁,飞檐走壁,雕花栏杆,汉白玉的阶梯,水晶帘子都让人咋舌,

    这样的气派,饶是丽娘都屏气凝神。

    宽阔的正堂处,舍娘丽娘搀扶着庾氏行完礼后,才捞到末尾一张椅子坐下。此时,她才能观察周围的人,坐在首座的是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太太,看穿着应该是老太妃无疑,再有她下首的女子,头戴九翟冠,身着大红袍,戴着深青色织金的霞帔,这无疑是庆王妃没错了。

    至于身畔还有些人舍娘不认识,底下坐着便是浙江的官夫人,先是布政使杨夫人,身边站着一对十三四的姑娘,模样长的一模一样,二人脸上还都有一对米窝,笑起来格外的甜。再就是坐在她们前面的妇人,见她的冠花钗有七树、两博鬓、七钿。衣绣翟鸟七对,腰间戴着金革带,这是三品诰命的穿着,此人应该是褚夫人。

    这位褚夫人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人很清瘦,人看起来就很考究,倒是她女儿褚姑娘,面庞和这位褚夫人差不多。要说晋王妃是方圆脸,那这位褚姑娘就是瓜子脸,鼻梁倒是挺直,晋王妃更端庄柔和,褚姑娘比晋王妃好看些,她有一双好看的含情目。

    “母妃,许久没见着这么多鲜嫩的姑娘了,看到她们,真是觉得这日子过的也太快了。”庆王妃指着下首的姑娘们道。

    老太妃眯着眼睛看了看,复而又笑道:“杨夫人,你家这对孙女,我早已听说过美名,如今一见,还真真是花朵似的。”

    杨夫人谦虚了几句,还恭维了老太妃和庆王妃一番。

    原本舍娘以为是庆王府很喜欢褚氏,当年才选褚氏为王妃的,但老太妃和庆王妃对褚姑娘寥寥几句就结束了。

    舍娘暗道是啊,她们现在可是皇太子的人,不好和晋王一派走的近,自己不能再依托前世去判断了。陶雅那里也是一笔带过,她们见着丽娘和舍娘眼前一亮。

    “这是南怀公的孙女吧,真真是好看。”庆王妃看看丽娘又看看舍娘,只觉得目不暇接。

    舍娘和丽娘都道:“不敢当王妃夸奖。”

    老太妃又问她们:“读了些什么书?”

    丽娘想起曾经女官所教,觉得姑娘家不要说自己读了太多书,故而道:“小女只读了《女孝经》《女四书》和《女诫》。”

    在一旁的舍娘心道,这个时候藏什么锋,别人不了解你的时候,就得靠自己嘴巴说出来。虽然不要夸夸其谈,但也没必要这般三从四德吧。

    舍娘则福了一身:“小女已经读书《四书》《春秋》,现下理学心学兼看。”

    老太妃打量了舍娘一眼,见她和她姐姐说的不一样,又见丽娘容貌艳丽,人却守拙,舍娘容貌清丽脱俗,却是个露锋之人。

    庆王妃见着舍娘这般说,只道:“都是才女呢,不似我家的那位,在家只是胡玩罢了。”

    这话其实是讽刺舍娘读书,她当然听的出来,但是读书也没什么不好。还是庾氏忙道:“郡主乃龙子凤孙,生而知之,哪里是旁人能比得了的。”

    庆王妃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看你的两位姑娘都极好,平日在家都做什么呢?”

    庾氏看向丽娘和舍娘,丽娘忙道:“闲暇时做女红,要不就看看书。”

    “我和姐姐一样。”舍娘笑道。

    可能方才舍娘的回答不那么中规中矩,庆王妃这样的上位者就更想知晓她的底细:“既然你说你在学理学心学,不知道近来看什么文章?”

    舍娘道:“最近在看《传习录》。”

    也不知庆王妃知不知道,舍娘也不会过于显示自己的才能,她说这话就点到为止。

    庆王妃“唔”了一下。

    接着姐妹二人入座,又听老太妃说起近来听什么戏云云,庾氏则说了她们之前在京里听戏如何,闽中听戏如何。

    大人说话的时候,姑娘们都在一旁听着。

    又有王府管事请众人前去听戏,舍娘扶着庾氏一道过去听戏,过寿听的戏无非就是那几出,满床笏、麻姑拜寿。

    席上,舍娘还看到了庆王妃的女儿江都郡主,江都郡主约莫十岁的样子,生的玉雪可爱,正卧在老太妃身畔看戏。

    等到戏听完,又要宴饮,舍娘提醒庾氏:“娘,您有身子,可千万别吃酒,等会儿别人饮酒的时候,你就装个样子。”

    庾氏心里一暖,又对女儿道:“这些上了年纪的妇人,都喜欢笨口拙舌温顺些的。”

    “多谢娘提点,女儿自有分寸。”她就是怕自己也被选成一个什么侧妃就完蛋了,所以索性有点个性些。

    况且她的性情原本也不大讨婆母喜欢,前世她婆婆就不喜欢她。晋王妃褚氏任劳任怨,甚至晋王母生病,她都衣不解带的照顾,然而中途还不是抬举生了长子的柳贵妃,褚氏过世之后,晋王母还想要晋王娶她娘家的侄女儿。

    那个时候,晋王对她十分上心,自然不肯,还是把她扶正了。

    所以说她又不打算嫁到庆王府来,自然就更不用那般表现的贤良了,还十三岁的姑娘有些锐气也很正常,至少能真的让人记住。

    就像朝堂有人卖直沽名,有人清廉,有人会迎合,这都是能够在上位者眼里留下印象的方式。

    果然,就在老太妃寿辰的一个月后,布政使杨大人的长孙女杨芝和自己去王府读书。

    丽娘看向舍娘:“为什么是你?”

    这次她倒不是嫉妒,是觉得那次去的人不少,怎么就选了舍娘。丽娘还觉得上次舍娘还没有她表现的好呢?

    舍娘摇头:“这我哪里知道,我可不愿意陪什么郡主读书,我现在替娘管家,我这么一走,家里怎么办?”

    外面,王府的嬷嬷正和庾氏说话:“我们郡主家里就她一个女儿,千娇百宠的,巴不得有姐妹们陪着说话。上回老太妃见你们家姑娘品貌好,才学也好,就让我送一张帖子来,让你们家五姑娘一道过去。”

    庾氏只是有些担心女儿:“蒙王妃垂爱,我们家无有不应的,只是怕她太率性,得罪了贵人,可就不好了。”

    那嬷嬷便劝慰了几句。

    殊不知,这事儿是庆王妃决定的,她只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很小就被选进宫做伴读,唯独有女儿陪在身边,但是偌大的王府也只有女儿一个,她难免觉得孤单。尤其是上次老太妃寿辰,她见到那么多的姑娘,布政使的长孙女据说极其擅长书法,琵琶也弹的很好,她又长的甜,俗话说相由心生,人的心有多善良,脸上自然就有多甜美。

    当然,其实陶雅也还可以,但是她相貌不行,郡主身边的人,就不能选看起来普通的。

    至于褚姑娘,她姐姐是晋王妃,他们家投靠了晋王,如今当然不宜多接触。

    倒是选裴家五姑娘,那次见她虽然有些有才外显,但不得不说,正是她表现自己,自己记忆深刻,觉得她品貌双全。

    第34章 第34章双章合一

    庆王府当然也很大方,送给她们一匹大缎子,一匹上等绸,上等文房四宝一套,两套衣裳,一对金锞子。

    舍娘把缎子给丽娘裁了三尺,把绸子裁了三尺送给庾氏,又把文房四宝中的雪浪笺分给她爹和哥哥。

    别的就让冬梅收了起来,现在她的小金库还是很丰厚的。这也正常,一来是提前分家,六房分的多,,二来,庾氏的嫁妆没让人瓜分,每年收益颇为可观。

    再有,裴以清升了官,俸禄常例钱不少,故而现在六房手头颇为宽裕。

    庾氏见舍娘这样,不免道:“你小孩儿家,给你就是给你的,分给我们做什么。”

    “娘,话不是这么说,都是一家人,何须分你我。”舍娘笑道。

    裴以清在旁道:“那伴读可不好做,若是遇到的人好倒是罢了,若不好,你是个受不得气的性子。不如你先去,过段时候就称病,如此一来也不得罪庆王府。”

    舍娘不得不佩服她爹,真不愧做官的人,鬼点子就是多,她立马点头:“就照爹的办。”

    在一旁的庾氏摸着肚子道:“你住在王府里,平日不要多言语,咱们也不求王府什么,你只管陪着江都郡主读书,不必管旁的。”

    “是。”舍娘应道。

    真正心疼孩子的爹娘,都希望女儿能够嫁得门当户对的人家,最好就在爹娘跟前,能够时刻照顾到,对方不要地位多么显赫,但是一定得有才干,又爱护女儿。

    所以,对于女儿去庆王府,她们更担心女儿被欺负。

    而不是想着多么荣耀。

    过了两天,庆王妃派人接舍娘过去,舍娘带了些衣裳首饰和平日常看的书,再有

    一包银子过去,还把冬梅、兰若带去伺候。

    至于家中她就交给丽娘了,还嘱咐道:“娘没几个月就要临盆了,你要好生照顾一番。”

    丽娘抿嘴:“知道了,我会好好的把家管好的。”

    舍娘也希望丽娘能够立起来,前世她还有自己这个皇后妹妹能够扯虎皮做大旗,但是这辈子恐怕是不能了,都要靠她自己了。

    等她到了庆王府的时候,由王府的嬷嬷先带过去给老太妃请安,老太妃那里正在听戏,她又去了庆王妃那里。

    庆王妃那日见舍娘不过匆匆一瞥,今日再细看,暗道果然是一幅极好的相貌,甚至有些宝相庄严,身量也高挑,双目炯炯,慧眼如炬,一看就是极其聪明的姑娘。

    这次她倒是看起来很和蔼:“你不要担心,你们住的地方都已然安排好了,我还拨了两个丫头伺候你们,若有缺什么的,只管和她们说。”

    “王妃垂爱,民女不胜感激。”舍娘道。

    庆王妃放下茶盏看着她:“上回我听说你读书很多,就想着请你们过来,一并陪着郡主读书,她是个顽皮的,你们多劝着些。”

    似这样的话,就不要真的老实说郡主顽皮我们会勖助的云云,而是道:“王妃哪里话,民女虽然蠢笨,但见王妃行事这般有章法,行止有度,明明身份高贵,却又没有半点架子,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郡主定然不一般。”

    “咳,这孩子本事还是有的,就是贪玩。”庆王妃笑道。

    舍娘立马点头赞同,“可不是。”

    庆王妃同天下所有的爹娘一样,都觉得自家儿女是最好的,舍娘陪着说了几句,庆王妃愈发喜笑颜开,无她,不管她说什么,舍娘都不会让话落地。但她也不会叭叭叭一直说,自己说的时候会很认真的听。

    不似那等扭捏做作的女子,年纪这般小,见识却不短。

    到了结束谈话后,舍娘还特地点了一盏茶给她喝,庆王妃让自己的心腹嬷嬷陪着舍娘过去。

    原本以为王府会分几间屋子算好的,不曾想人家直接分了一个院子,院名也很好听,叫折花院。

    “裴姑娘,我就送您到这儿了。”宫嬷嬷道。

    舍娘连忙道:“多谢嬷嬷,辛苦您了,冬梅,打赏。”

    冬梅连忙上前递了个荷包给宫嬷嬷,宫嬷嬷连忙推辞,舍娘笑道:“我知道嬷嬷可是王妃身边的红人,您这样的人物,平日我们恐怕想见也难得见一面,今日却还劳烦嬷嬷为我领路,我也没什么好的,这荷包是我亲自绣的,里面押的一些钱,嬷嬷买盏饮子吃,解解渴罢了。”

    在一旁的冬梅和兰若,平日在家只觉得四姑娘会说话,五姑娘是个直爽人,没想到今日一见,五姑娘哪里是不会说话,反而是很会说话,只要她想便是,端看她愿不愿意。

    宫嬷嬷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说等会儿王府的丫头就过来。

    舍娘先带着自己的两个丫头过去,兰若一进去就笑道:“真没想到王府给咱们分了一个院子,姑娘还没单独住过一个院子呢。”

    “可不是,我也很诧异,但我想人家王府,肯定是要排场的,这大抵就是礼贤下士吧。”舍娘也很满意。

    这折花院正厅是一个大厅堂,大抵是招待客人用的,西边是卧室,东边是书房。西厢房三间屋子都打通了,这里是用饭的地方,东厢房则是浴房一间,另有两间屋子摆着床,应该是给客人住的。

    舍娘迫不及待的进去卧房看了看,正厅和卧房是被方胜锦月洞的落地罩隔开的,进门之后,长案、博古架、五足圆香高几、浮雕花卉屏风都是黄花梨做的,和落地罩是一套的,唯独最里面的床却是黑漆螺钿花蝶纹的拔步床。

    她承认,富贵真好啊,这些家具看着都让人心动。

    但无论如何,短暂拥有过也好,她先坐下吩咐冬梅和兰若道:“你们先把我的行李归置好,王府虽然给咱们派丫头来,到底咱们也不好真的支应人家干活。”

    自然,王府说派两个丫头过来,实际上还有粗使的婆子一起过来的。

    舍娘先问那两个丫头:“你们原先是在何处伺候的?”

    这两个丫头来历也不凡,一位是庆王世子的丫头,一位是庆王妃身边的丫头,当然这两位现在也不是大丫头,都是三等的丫头。

    这次舍娘没有直接打赏,而是先问她们:“我们初来乍到,就怕不懂这些,你们王府是如何赏人的?我就怕出丑是小,到时候让别人说王府请来的伴读都是这样的,反倒是不好。”

    庆王世子的丫头名叫珊瑚,她原本是小时候就被老太太拨到世子房里伺候,没想到世子不过一年就上京了,她们成日守着空院子,正好来了这位裴姑娘,她就被打发过来伺候了。

    她本是个伶俐的,自然愿意卖弄一番:“姑娘赏赐多少,谁也不敢争,只是我们倒好,就是底下的婆子们,不好打发。”

    庆王妃身边的丫头芙蓉听她这般说,并不反驳。

    “你们过去的陈例是多少?”舍娘看向她们两人,并不寒暄,单刀直入。

    珊瑚见她问到重点,乖乖道:“婆子们通常二十个大钱到八十个钱不等,似大丫头们,有吃食衣裳可以打赏,若是钱的话,有几十文,也有一钱的。”

    舍娘则对冬梅道:“你给珊瑚和玲珑都赏钱二钱,来的四个粗使婆子,每人八十文。”

    要知道不管哪里的下人都苦,都不富裕,舍娘家里虽然说算不上豪富,但她毕竟是小姐,自己手里有体己,来王府时,庾氏给了她二十两银子。

    得了赏钱之后,珊瑚和芙蓉彼此都觉得离舍娘更近一些了。

    舍娘也介绍她的丫头和她们认识,几人互相厮见一番。

    倒是方才不言不语的芙蓉道:“裴姑娘,晚饭时,王妃请您和杨姑娘都要一起过去。不如我先伺候您梳洗一番,等会儿再过去。”

    “好啊,正好你们也同我多说说王府的规矩,我也怕失仪。”舍娘笑道。

    芙蓉连忙应是。

    粗使婆子们得了赏钱,倒也没什么抱怨,很快就挑了热水来,舍娘沐浴梳洗一番,又换上王府给她们的新衣裳,她已然对庆王府有个基本的了解了。

    老庆王原配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就藩河南开封,次子早亡,有位夫人生了第三子,第四子,这两位都封了辅国公,老三因钱塘江修堤坝的差事被罢了爵位,如今的庆王排行第五,现下是庆王府主支。

    庆王妃汪氏是原大将军左都督的女儿,庆王原本还有长子,是庆王侧室所出,十五岁刚娶妻室便夭折了,汪氏生了次子,六岁就要请封世子,不曾想夭折了,现在的庆王世子其实是庆王第三年子,也是庆王唯一的嫡子。

    汪氏在生了庆王世子李琚之后,又生了江都郡主。

    李琚年纪比她还小点,但很早就被选进宫做皇太孙的伴读,庆王妃身边就只有一个女儿陪伴,故而视若珍宝。

    “等会儿我们就能够见到江都郡主了吗?”舍娘问道。

    珊瑚和芙蓉都点头:“是的。”

    舍娘道:“只要郡主不讨厌我就好了,不管了,还有杨姑娘在呢。”

    这世上伺候主子的,就没有不希望主

    子出头的,因为主子吃到肉了,还能剩点汤给下人吃。尤其是舍娘这种比较慷慨大方的主子,下人们都盼着她出头了,自己能得好。

    但是现在谁也不会说出来,毕竟头一次见面,交浅言深。她们能够说的,也只是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

    虽然庆王妃上午是在一个地方接见她们的,但是用饭并不在一个院子里,而是在老太妃那里。听说是老太妃嫌太冷清了,所以晚饭都把孙女带着一处吃饭,当然,现在也不只是江都郡主一位,还有被罢了爵位的三爷,原辅国公的女儿,自然,因为她父亲没了爵位,她也是没有任何封诰的,人家只含糊称她为二姑娘。再有四爷辅国公的女儿,人称荣河乡君。

    二姑娘据说是庶出,她约莫将笄之年,模样不肥不瘦,一袭浅色袄裙,很是温柔的样子。荣河乡君却是一袭玫瑰红的比甲,头上戴着金凤步摇,整个人神采飞扬的正和江都郡主说话。

    见到舍娘她们进来,荣河乡君站起来,先对庆王妃道:“婶娘,这就是来咱们王府读书的两位姑娘吗?”

    庆王妃笑道:“是啊。”又介绍杨芝和舍娘:“这位是杨藩台的孙女,这位是裴司马的女儿。”

    荣河乡君见到杨芝不由笑道:“我听说你们姊妹是双胞胎,是么?”

    这个话题很轻松,杨芝便说了一些她和妹妹心有灵犀的事情,众人都惊呼连连。舍娘也觉得杨芝真的是从里到外都是甜妹,人声音也甜,脸上总漾着笑意,性格十分讨喜。

    轮到舍娘时,荣河乡君也很会找话题:“裴妹妹来了就安心住下,如今我们园子的菊花开的正好,到时候咱们都可以一处赏花吃茶,我是最爱热闹的,到时候妹妹可要来。”

    舍娘忙道:“乡君盛情,琅嬛却之不恭了。”

    寒暄完了之后,舍娘和杨芝才上前见过江都郡主李宝应,李宝应今年十岁刚留头,看起来玉雪可爱,她只是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就在老太妃那里撒娇。

    杨芝有些不适应,毕竟她是布政使的孙女,家里千娇万宠养大的,还没被人这般忽视。舍娘却是泰然自若,她们吃饭并不都在一个桌上吃,老太妃带着孙女们一起用,庆王妃带着杨芝和舍娘一桌。

    这样的场合没听说谁能吃饱饭的,舍娘也只浅浅吃了几口,连带骨头的鸡块、鱼肉都不敢夹,豆子吃多了怕放屁,只能挑些咬起来没太多响声又软烂的,如芋头这样的吃食。

    用饭期间,几乎都是没有声响的,吃完饭,漱口后。

    舍娘和杨芝先陪在这儿听她们说话,到最后散了才各自回院子,因为她和杨芝的院子挨着,二人又同是伴读,所以舍娘主动道:“不如咱们一起走吧。”

    杨芝灿然一笑:“好啊。”

    一路上,她们也是互相试探的说话,杨芝有些认生,舍娘也没有那个癖好一直探听别人,故而,二人静静地走到院子前面分手。

    回到房里来,舍娘方才没吃饱,遂把从家里带来的点心拿出来吃了五六块,一直饱了。又安排冬梅芙蓉守夜,她就吹灯睡觉了。

    殊不知,庾氏和裴以清两人却破天荒的没睡着,庾氏很担心:“舍娘虽然不挑嘴,她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受不得气的,偏生还得俯就人家,还有,她还让咱们带她去温泉泡澡呢,刚刚找到一处地方,你说她又不在。”

    “别担心,过些时候装病就好了。说起来,这也未必是坏事,我看咱们舍娘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应付得了的。”其实裴以清也担心的很,但是他现在还得打起精神来先安慰妻子。

    庾氏摇头:“我只给了二十两她了,原本想多给些她,但是她跟我说她有私房,不让我多给。唉,平日她在家中,万事都办的妥当的很,为咱们家付出那么多,她这一去,我都很不习惯。”

    裴以清叹了一声,“是啊,舍娘在家,就跟定海神针似的。偏我还要去前方送军需,也不能时常陪在你身边。”

    “送军需?怎么要你去?”庾氏肚子越大,就越紧张。

    裴以清道:“是啊,最近朝堂派了将士过来,说来也不是别人,是大侄女的夫婿,新安侯的二小子。”

    “是他呀。怎么他哥哥没来,倒是让他来了?”庾氏不解。

    萧棠还有个哥哥,那才是新安侯世子呢。

    裴以清想了想:“大抵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吧。你想啊,新安侯世子原本就有爵位了,何须费力,倒是萧二郎,等分家还剩些什么,还不如出来拼个高下,将来有个什么指挥使在身上,也总比白身强啊。”

    “这倒也是。”庾氏点头。

    裴以清当然还有打算,明年长女出嫁,他正好让儿子送嫁,就留在京城考,京城比杭州好考太多了,但现在先不和庾氏说了,以免她觉得空落落的。

    有些人就是爱热闹,爱大家一起,要不然就没有安全感,庾氏就是这样的人。

    爹娘惦记她的事情,舍娘觉得会有,但也不会太深,毕竟她们家三个孩子,哥哥姐姐都在家呢。

    她每日早起,起来先踢一百个毽子,再梳洗换上衣裳。

    珊瑚端了早点过来,王府的早点,早上就很扎实,煎烂拖齑鹅、猪肉炒黄菜、蒸猪蹄肚、两熟煎鲜鱼、白灼虾、素炒鸡片,配着香米饭、豆粥。

    舍娘喝半碗粥吃半碗饭,菜只盛一个小碟子,又吃了一盏茶,已然觉得十分饱了。

    郡主读书的地方叫蓼然轩,这里三面环水,一面后面种了许多竹子。环境清幽怡然不说,还颇有意境。

    里面的书桌也早已备好,这比她原先在裴家女学的待遇都好,长案上挂着笔架,上等的端砚,即便是纸也是白如雪一般的。

    书屋四面都挂着名人字画,摆着四时鲜花。

    她正环顾时,正见杨芝过来了,杨芝见到她后抿唇一笑,又小声问道:“你昨儿睡的好吗?”

    “很好啊,你呢?”舍娘见她脸有点发青,自然知晓她恐怕没睡太好。到底杨芝和自己不同,她是个成年人,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所以去到一个地方,只觉得新奇,有些不舍,但很快自我能够调整。

    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出个门都不容易,更何况住在别人家里,什么规矩礼仪都不同。

    杨芝则摇头:“我有择席的毛病,所以有些睡不好。”

    “过几日就习惯了,你若是无事,可以来我屋里找我玩,咱们还能说说话,这样你若累了,回去倒头就睡下了。”舍娘笑道。

    杨芝一听立马道好。

    二人各自坐在自己桌上等了片刻,郡主才姗姗来迟,舍娘等人先行礼,等郡主喊起,她们才入座。

    曾经都是别人给她请安,如今见着一个人都要请安磕头,也是憋屈的很。

    现在还不知道这位郡主的脾性,舍娘也不敢随意说话,却说教导郡主的人是个山羊须的老头,具体是谁,也没人介绍。

    但他今日讲的是《楚辞》,《楚辞》舍娘已然学过了,现在重新学一遍,权当温书了。

    这位山羊须先生其实还挺多才多艺的,还会用楚地鸡鸣腔念给她们听,但郡主似乎不太上心,不是玩着手里的笔,就是打瞌睡,先生跟没见到似的。

    但人家是郡主可以不听,她们这些做陪读的可不能不听。

    ……

    宫嬷嬷正道:“我看杨、裴两位姑娘,都有些不敢和郡主搭话。”

    “不打紧,姑娘家都要脸面,只要她们认真读书,如此,咱们宝应便是近朱者赤,自然会更好。”庆王妃已经听说了丈夫的打算,将来会把女儿嫁入书香门第,因此就得多读学书。

    时下女子虽然也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但是那是一等没有见识的人说的话。

    就

    像她自己出身武将家,大字不识几个,即便管家手到擒来,但总归是遗憾的。所以,她对儿女都培养,琚儿天资聪颖,人又好学,可谓能举一反三,是宗室中难得读书上进的人,她不必多管。

    但是女儿却是让她头疼。

    ……

    《楚辞》上了两个时辰,下午先生专门教导写诗,舍娘很快就在要求之下也写完了,她便在旁翻看书册。

    若是以前她肯定就先把自己作的诗交上去了,但是现在她也怕抢人家的风头。

    没想到先生走下讲台,拿了舍娘的诗检查,忍不住点头,又用笔圈出一处:“这里的典故你改成卢照邻《曲池荷》里的圆影覆华池。”

    舍娘一看,还真是如此,她看向那山羊须先生,先生对她微微颔首。

    这先生看着不起眼,但其实还是很有真才实学的,反正她的诗词之前完全是堆砌的花团锦簇,不如趁着在王府这段时间把诗学透彻,也算是给自己定的一个小目标吧。至于郡主学不学,她就不管了,自己爹妈都管不了的事情,让外人去得罪人,那不可能。

    有时候人不要太有责任感,其实谁离了谁都行。

    但显然杨芝就不是这么想的,她想的是郡主还真的不爱读书,自己正好可以跟她聊聊天,讲讲大道理,若是能说动她,让郡主听自己的,那老太妃和王妃也会高看自己一眼。

    第35章 第35章双章合一

    头一日散学得很早,郡主先行一步,舍娘也随即回到了自己的折花院,她对折花院之外的地方都没什么兴趣。

    回到折花院,她先休息了一会儿,又看了会儿书,颇觉腰酸背痛之时,冬梅很快过来给她捏肩膀,舒服的舍娘昏昏欲睡。

    等晚饭用完了,她在院子里散了会步,就梳洗准备歇下了。

    因为陪郡主读书其实并不是她自愿的,她也没想过要做成进身之阶,所以无欲则刚。即便庆王妃让她回去,她也甘之如饴。

    高床软枕,反正拒绝不了,就享受吧。

    次日起床的她依旧是油光水滑的,这一日上午学《孟子》,下午则不学作诗,而是学弹琴。大家闺秀琴棋书画都要皆通,莫说是王府郡主,便是舍娘她们这样的人家都是如此。

    教琴的是一位四十余岁的男子,他衣裳袖子特别宽大,头发用一根乌木簪别着,走起路来,飘飘然,颇有魏晋士子的风采。

    这位琴师倒是性情颇为明朗,一来就先问舍娘和杨芝:“你们在家学过弹古琴吗?”

    舍娘点头,杨芝却摇头。

    琴师看向舍娘:“你学琴有几年,如今能弹什么曲子?”

    “原本在家中女学只匆匆学过两年,后来又有学了两年,如今能弹《胡笳十八拍》《高山流水》。”舍娘也是如实说了。

    琴师心里有数,又看向郡主:“我们今日学《双鹤听泉》,这琴音通过隔水,更有韵律。”

    说罢,先把琴谱发给众人,舍娘看了一遍就知晓郡主的水平,大概在初入门左右。不知怎地,她感觉自己现在像是寒门子弟陪富家少爷读书,还不能超过,即便立马就能弹的她,也得藏拙。

    这先生大抵教了一遍,就让她们试着弹。

    杨芝是琴谱都不大会看,她七岁随姐妹们读书,到如今说起来也有六年了。但先生只教读书,平日她们还得学女红针黹,尤其是书法因为是杨家绝学,故而她们家的姑娘都有一笔好字,但要写成一笔好字是要花许多的功夫的。

    至于琴方面,她就没有学了,没想到还要考这个。

    她不好去问琴师,更不好问郡主,因此去问舍娘。舍娘知晓学琴可非一朝一夕的功夫,所以先教她怎么看琴谱,指法怎么放,杨芝试了一下,舍娘很捧场的拍手:“哇,你很有天赋啊,这么一学就会了。”

    这般一夸,杨芝脸微微红,眼睛亮晶晶的。

    她们二人在一处弹琴,倒是把郡主吸引了来,江都郡主其实家里都长期是她一个人独处。虽然也有两位堂姐,但她们年纪都比她大许多,彼此只是老太妃那里请安时才会见到,而她们也不是每日都晨昏定省。

    “裴姐姐,你能不能也教教我。”江都郡主还有点害怕舍娘拒绝。

    舍娘没想到郡主这般,连忙笑道:“自然可以,但是我今日也是头一次弹,咱们就相互学习吧。孔子不是还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她又对杨芝道:“你先弹着,有不懂的可以去问琴师,或者等会儿问我就是。”

    郡主的指法没问题,就是练的太少了,所以要停顿很久才能弹下一个间奏。舍娘看着她道:“我现在弹一遍试试,郡主看看哪里有不对的……”

    她直接弹了起来,郡主听的入神,又抚掌笑道:“裴姐姐,你弹的真好。”

    “其实不是我弹的好,只不过我学的时日多罢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恐怕更胜几筹呢。”舍娘道。

    郡主其实根本不喜欢学这些,她之前是不知道怎么和别人交流,现下见舍娘说话处处到她心里,人又有本事。她就趴在桌上问起舍娘来:“裴姐姐,你喜欢骑马吗?”

    舍娘道:“我是个一刻也闲不住的,但是我家里没有让我学这个,我倒是很喜欢骑马的,可我娘说姑娘家马骑多了容易成罗圈腿。”

    “我以前爱嗑瓜子,我母妃也说我要老嗑,日后就容易嗑成瓜子牙。”郡主笑道。

    舍娘也不说嗑瓜子好不好,只道:“我也喜欢嗑瓜子,只是很容易长血泡。”

    郡主愈发觉得和舍娘话说到她心里去了,王府的人都把她看成小孩子,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什么都觉得她做的不对,好在来了位姐姐,她却不否认自己。

    “那裴姐姐,你平日在家里做什么?”郡主好奇道。

    “无非就是打秋千,要不就写文章,做女红,若有闲暇,我最喜欢跳百索,就那样跳一个时辰都不会累的。”舍娘原本想说去温泉学凫水,但是若郡主闹着要去凫水,出了什么事儿,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郡主这个年纪,读书什么的都抛诸脑后,她一听说舍娘跳百索,她立马道:“等会儿我们散学了一起去跳吧。”

    “好啊。”舍娘想着王府这么大的地方,不跳百索简直浪费了。

    在一旁的杨芝没想到郡主竟然和舍娘聊上了,也忙凑上来说话,但是听说她们要去跳百索,她也欣然要过去,还道:“我在家里也是时常跳的。”

    “那可太好了,咱们到时候一处去玩。”舍娘也没有半点不悦。

    因为如此,三人熟悉了许多。

    散学之后,舍娘就道:“你们等会儿吃完饭,就来折花院,咱们一起跳。”

    这一日自然是玩的很畅快,舍娘跳百索虽然生疏了一些,但依旧很能坚持,郡主蹦蹦跳跳的,只是捣乱,被杨芝咯吱了一下,二人还你追我赶了起来,急的嬷嬷们不成。

    舍娘也怕郡主跌倒,只道:“郡主,我看外头冷起来了,不如咱们进去里屋说话,正好咱们去玩抓石子。”

    郡主歪着头问:“抓石子是什么?”

    “你进来我告诉你。”舍娘拉着她的手进来,又对杨芝招招手。

    杨芝心情有些闷闷的,按照她的身份,应该是她来主导的,风头却全让舍娘抢过去了,自己倒是成了随从。

    即便从折花院回去的时候欢声笑语的,但是等到隔日郡主生病后,杨芝又开始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带着郡主玩。

    冷热交替,又吃了冷风,郡主一下就病了。

    偏这个时候杨芝也称病,舍娘暗道不好,此人落井下石,她立马去给庆王妃请罪:“都是我的不是,平日我是跳百索习惯了,没想到郡主见着也觉想玩,我就没有阻拦,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王妃,实在是我的罪过,我在王府也待不下去了。”

    如果只是顽皮些不打紧,但身体差了,她得赶紧走,万一到时候真的出什么事情,那她可负责不起。

    庆王妃却道:“好孩子,这不关你的事儿,你看你不就好好地么?”

    “您这么说,小女却愈发无言以对。”舍娘

    摇摇头,还是很沮丧。

    庆王妃心里也不是不怨舍娘,但事情既然发生了,她也不是不明事理,见她惴惴不安,心道还真是个年轻心热的姑娘。

    但现在就让她回去,到时候传出一个江都郡主身体弱的名声,这到底不是这么回事儿。

    况且,还有女儿那里,看起来是很喜欢裴家姑娘的。

    庆王妃不放人,舍娘只好留在王府,她也不介意过上病气,倒是成日在郡主那里。说来奇怪,郡主之前还时常捶丸都无事,怎么就跳了几下百索,就生了病。

    若非她们说郡主爱骑马捶丸,她也不会提起百索的事情。

    自己真是老马失蹄。

    但现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她和杨芝无冤无仇,也并无什么竞争之意,杨芝却落井下石,不过是做个伴读,竟然也如此,自己日后得万分小心了。

    不过,这也给了她一个好机会,杨芝称病,她就可以博取郡主的喜欢。

    一早上,她就过来了,见郡主鼻塞。舍娘就帮她捏鼻梁,很快就通窍了,郡主原本就没有姐妹,舍娘还拿了图本来,和她一起涂颜色。

    舍娘还帮她画了一幅小影,郡主没有亲姊妹,她是个率真的人,一口一个五姐姐,舍娘姐姐叫的很亲热。

    ……

    杨芝本来听说郡主病了,她也顺势病了,如此一来,舍娘就是众矢之的。

    跟着她来的是她祖母身边的妈妈,那妈妈素来也是智囊,原本还称赞杨芝做的好:“我看裴家虽然官位不如咱们家,可听说裴老夫人出身高贵,这裴五娘的姐姐便说亲到了侯府。这裴五娘比她姐姐还强十倍,怕也是冲着世子妃这个位置来的。”

    “我听说她跟庆王妃请罪说要走呢。”杨芝道。

    心腹妈妈道:“她是聪明的,此时走了,也怪不到她的身上去。”

    只不过这主仆二人等啊等,没想到郡主三四天就已经好了,她还在庆王妃这里说了不少舍娘的好话。

    杨芝听说郡主好了,她也“好”了起来。

    三人又恢复了往常上课,但因为这次,大家也都亲近起来。舍娘面上对杨芝和平日无虞,但私下却是防备的紧。

    约莫月余,就是舍娘的生辰,庾氏特地差人送了生辰礼过来,今年她十三了,虚岁已经十四了是大姑娘了,所以庾氏送了三套衣裳,两套头面来。

    兰若还在一旁道:“郡主和您那样要好,怎么不告诉郡主,也让她替您庆贺一番?”

    “要好?那你太抬举我了。”舍娘当然知晓郡主心地不坏,但是郡主对她和身边的妈妈没两样,顶多就是年轻一些罢了。

    说白了,也是当奴仆看的,只是奴仆高级点罢了。

    兰若没想到姑娘会这般说,舍娘当然想干到过年,回家之后装个病正好不必来了,她可不愿意一直待在王府里。

    但兰若总觉得姑娘太小心了。

    一直到下了大雪后,郡主身边的大丫头生病,回家休息了三天,没法好好照顾郡主时,只听老太妃道:“如今的丫头们也太娇弱了,要我说,照顾主子的人还是得选那些身体好些的。若是咳的严重,很不必来了。”

    这样的语气和平日和蔼的老太太可不同,兰若跟在舍娘后面都看呆了。

    甚至是杨芝真的病了一场,庆王妃和老太妃都不让郡主过去探望,生怕过了病气。

    此时,她方才道:“依照奴婢看,这王府没什么人情味。”

    “是啊,所以我保养好身体,现下先陪着郡主读书,做好我的本分就好。”舍娘如是道。

    杨芝病了几日后过来,郡主倒是嘘寒问暖的,杨芝很是感动,不免规劝道:“郡主,要我说,您也该在诗词文章上用些功夫了。您若多学些,王妃脸上也好看,便是日后在江南才女频出的地方,也能派上用场。”

    这个时候杨芝说的话绝对是真心实意的,荣河乡君的学问就极好,她打探出郡主对乡君似乎有些情节,故而忙劝道。

    哪里知道此时郡主却翻了脸:“依我看,只知道读书的那叫书呆子,况且我读书也不差。什么才女不才女,明理就好。”

    舍娘知道这位郡主人小主意大,她也不是不爱读书,就是有点叛逆,喜欢跟别人对着来。

    杨芝脸上挂不住,忍不住眼圈红了,舍娘充聋哑人,只坐在一旁,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等到散学之后,舍娘照旧先去郡主那里写功课,郡主房里很暖和,穿一件夹袄就成,舍娘也不多话,坐下来就开始写。郡主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憋不住话:“裴姐姐,其实我不是顽皮,是我觉得像我哥哥那样,倒是宗室难得读书很好的,却又做了皇太孙的伴读。”

    “你是怕你学的太好了,将来也会离开父母吗?”舍娘大概能理解她的意思了。

    郡主微微点头。

    舍娘笑道:“郡主,你不知道当年选皇太孙伴读时,可是争破了头,就我们家有一位亲戚没选上还沮丧呢。你觉得你哥哥辛苦,可能你哥哥还觉得很是荣耀呢。”

    “是吗?可是我就不想离开爹娘啊。”郡主用手撑着下巴,很是苦恼。

    舍娘看了看自己,她们不就是被强迫跟爹娘分开住进来的么?但这话不能说出口,她道:“其实这两件事情也没什么关系,比如读书,也未必要真的悬梁刺股怎么读,无非是学会抒发心中苦闷。就像我,我也不喜欢读书,但我不愿意被人糊弄,要不然人家当面骂我我都不知道。”

    “还有人骂你?”郡主好奇道。

    “对啊,那还是以前的事情了。因当时我哥哥跟我买了不少绢人,她们要我分些给她们玩,我不愿意分。她们就说什么‘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当时我还傻傻的,后来才知道,她们骂我是目光短浅的卑鄙小人呢。”舍娘当时是现说现编。

    郡主张了张嘴,如果别人这般说她,她也未必知晓,还以为人家在感叹呢。

    舍娘还道:“你看我学了写八股之后,条理也清晰很多,学了《传习录》才知道什么叫知行合一。这些倒也罢了,我们族里姊妹多,不似郡主这般家中只有你一个女孩儿,大家都争着出彩,我这个人又是个不太喜欢落后的,所以只得好好学了。”

    全程舍娘都没有劝她读书,但是郡主见舍娘说完话后,笔耕不辍,自己也不好意思一直说话,也学了起来。

    但凡又不会的,舍娘会讲的很清晰,不厌其烦的讲。

    一直到深夜,她才回到折花院。

    这些表现当然被庆王妃看在眼中,舍娘平日对郡主身边的人也是极大方,十个人中有一两个人愿意说她的好话也就足够了。

    宫嬷嬷就和庆王妃道:“杨姑娘倒是劝了咱们郡主几回,郡主也不听。裴姑娘每日都是陪着郡主写功课到深夜,再一个人带着丫头们走回去。我们还说要不要给她派轿子,她说不必兴师动众,很体恤下人。”

    “那杨姑娘我原先看倒是不错,怎么现下这般娇气?”庆王妃皱眉。

    宫嬷嬷笑道:“杨姑娘其实也挺好的,但是她总病着,之前那几日也是常和裴姑娘一起到郡主那里写功课,后来就吹了风病了。”

    庆王妃就道:“她这么病歪歪的,我倒不好留她,明年换褚姑娘来吧。”

    “怎么您这里想起褚姑娘了?”宫嬷嬷可是知晓庆王府素来是不沾边那些所谓别的藩王的。

    庆王妃笑道:“我也不能太过啊,陶家把上官都卖了,实在是令人不齿,她家女儿我不能要。杨家姑娘我原本看着挺好的,但她气性大,人又病着,到底不好。数来数去,就是褚家姑娘了,不要她还要谁?”

    宫嬷嬷连忙道是。

    又说舍娘生辰过了之后,裴以清回来了,还带了萧棠一起过来。庾氏亲自让翠环

    把客房收拾出来,又对丽娘道:“你也多看着些,平日我待客有哪里不周到的地方,你也该多提醒我。”

    “娘,大姐夫也不是外人,咱们已经做得够好了。”丽娘就觉得自己招待的不错的。

    庾氏却道:“你这傻孩子知道什么,你大姐夫这次立了大功,回去怕是有封赏的。”

    丽娘“哦”了一声,她现在的嫁妆差不多整备齐了,定北侯府下聘一千两,再有别的彩缎首饰那些不计其数,她的嫁妆则是聘礼的两倍,压箱底的银钱是三千两,更别说陪嫁的全幅黄花梨的家俬,首饰四季衣裳妆粉,这般一起满满当当的六十四抬嫁妆,也算得上是一幅很拿的出手的嫁妆了。

    故而,她现在没什么后顾之忧,只等明年八月出嫁。

    倒是妹妹的亲事,丽娘道:“娘,妹妹今年也满了十三了,说起来是大姑娘了,她的亲事,您有没有想过啊?”

    “你妹妹爱读书,人又不是那等受束缚的性子,若能说给一个有底蕴的读书人就很好。”庾氏道。

    丽娘心里不知怎么松了一口气。

    原本文武官员是忌讳结交的,但萧棠和裴家有姻亲,且如今仗已经打完,这就是亲戚之间的交往了。

    裴以清让家里弄了个锅子,锅子里咕噜咕噜煮着羊肉,这是夏妈妈亲手烧的。萧棠喝了一口汤,只觉得遍体舒泰的很,他们这次之所以能够打仗打的这么快,也是这边粮饷筹措的快,他举杯道:“这次还要多谢叔父,粮草送的及时。”

    “这原本就是我分内的事儿,倒是你此次表现十分英勇,回去之后恐怕有封赏。”裴以清看的明白。

    萧棠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裴家好酒好菜招待了一日,次日萧棠翻身就离开。

    庾氏还问起裴以清:“怎么走的这样快?好歹歇会儿再走。”

    “我听说念娘的身子仿佛不是很好,他少年夫妻,惦记家中妻儿也实属正常。”裴以清道。

    现在庾氏有身孕,听丈夫提起侄女,她倒是想起女儿:“送了几件皮袄到王府,也不知道我们舍娘有没有冻着,有没有受欺负?”

    裴以清看了看天:“现下已然冬月了,舍娘腊月底怕是就能回来了,就下个月的事情了。”

    过了月余,杭州终于下了雪,舍娘和杨芝深夜从郡主那里回去。杨芝原本风寒才好,现下又冷的不行,有些想打退堂鼓了,但想着世子妃的位置,还是咬牙坚持。

    “裴妹妹,咱们打个商量吧,不如咱们一起跟郡主说一声,晚上各自回去写功课,白日一早早些过去检查,你看如何?要不然这冷风吹的跟刀子似的,这么下去,大家又要生病了。”杨芝一脸恳切。

    舍娘笑道:“我胆子小,并不敢说,要不然姐姐去说吧,我同意就是。”

    杨芝自然不愿意一个人去说,因为她如果说了,庆王妃定然觉得她麻烦,于是,她看向舍娘道:“当初是妹妹提议这般的,我一个人说肯定不成啊,还得你这个正主子在。”

    “杨姐姐,现在郡主的学业刚好有提升,说明我的提议是正确的。你若受不得寒,只管和郡主说一声,谁又说你什么了?”舍娘悠悠然道。

    气的杨芝不成,她回去次日又打起了喷嚏。

    舍娘眯眼看着她,心道凭你也敢对我落井下石,不报复你誓不为人。

    她别的不说,身体可是一等一的好!

    第36章 第36章双章合一

    总算是熬到年底,舍娘向庆王妃和郡主道别了回家,她在王府时,王妃也跟她们发月例衣裳,老太妃还赏了她一件大红羽缎斗篷。至于笔墨亦是由王府供应,舍娘用不完的也都带回来了。

    她一回来,庾氏让厨下坐了满桌子的菜,舍娘依偎在庾氏身畔,庾氏自然是喁喁抚慰女儿。

    “这次回来,就在家里,别过去了。”庾氏道。

    舍娘点头:“女儿也这么想的,郡主学的东西我早就已经学过了。虽说王妃和郡主人也很好,但是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还是喜欢咱们家。”

    庾氏让女儿直起身子来,又帮她梳着头发:“我和你爹说了,无论如何,年后都别去了。”

    姑娘家能在家里宠几年啊,到时候出阁了,见一面就很不容易了,想到这里,她又说起念娘身体不好的事情。

    “虽说你二伯母这个人我不太喜欢,总爱挑是非,但如今她丈夫瘫了,长女就是最大的指望,可是念娘现在身体又不好了。”

    舍娘当然记得,念娘是明年去世的,等她死了一年之后,萧棠就要承袭爵位。当时新安侯府就要为他续弦,说是就在裴家姑娘里选一位,裴家当然愿意。

    他还亲自去裴家了一趟,挑中了自己。

    “娘,您说大姐姐还这么年轻,怎么身体就不好了呢?”舍娘不明白。

    庾氏道:“你现在还小,不懂女人生孩子对身体影响极大。再者,她还要管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怎么不累?就别说她了,你去看看哪家宗妇,不是很年轻的?”

    “什么意思?”舍娘问。

    “累的呀,累了之后容易病死,所以会再续弦。”说到这里庾氏也是有点担心自己。

    舍娘恍然大悟,又看着庾氏的肚子道:“娘,我觉得您肯定会平安生产的,女儿会一直守在您身边的。”

    没想到女儿能够察觉到自己的不安,她手一停顿,只道:“大夫过来把脉,说我身子骨没问题,就是我自己瞎担心。原本我有身子之前是没问题的,现在怀孕我身上还起湿疹,总是有些不安。”

    本来庾氏也三十多了,上了年纪怀孕就大不如前,还得准备丽娘的嫁妆,还牵挂自己,可谓是千头万绪。

    舍娘自己也是经过这个时候的,她忙道:“娘,您别担心,连大夫都说您的身子没事儿的,您何必杞人忧天。如今,爹爹官也升了,我们三兄妹都好好地,这就是最幸福的时候了。”

    眼前的幸福能把握住,那就是真正的幸福。

    母女二人又说了些私房话,庾氏指着面前的菜道:“这是单独让夏妈妈做给你的,你多吃些,我不耽搁你了,要不然等会儿菜冷了,还要热。”

    舍娘摸了摸自己挽起来的头发,笑着把饭吃完了。

    回到家中就不必天天深夜来回了,大冷的天猫在家里烤火睡觉,最能休养身体了,甚至晚上还有夏妈妈送来的冰糖银耳莲子羹,又能去火,又能滋阴。

    夏妈妈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她另一个娘,正絮絮叨叨的和舍娘说起她不在的日子家里如何,“太太可想您了,本来想早些让六爷接您回来,可是咱们爷又去前线送军需,好容易盼着您回来了。”

    “我也想爹娘啊,若是可以,我还巴不得日后就在家里呢。”舍娘嘟嘴,看向远方。

    夏妈妈难免为自家姑娘操心:“您怎么还说孩子话,我看四姑娘就开窍的很,那么快就定下了自己的亲事。定北侯府一应都做的十分妥当,好些人羡慕四姑娘呢,女子嫁人可是顶顶重要的,堪称第二次投胎。”

    “妈妈,您跟我说这个做什么。”舍娘可不想什么成婚的事情,做人媳妇天天受气,她可不是受气的人。

    夏妈妈急道:“这样的事情就要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您比四姑娘强,也应该嫁的比她更好,否则日后恐怕来往都没的做。姑娘的姨母以前在家是嫡出,处处都比太太强,可后来太太嫁的好,你的这位姨母已经多年不和你娘来往了。”

    舍娘往后一仰,正好躺在榻上:“明年再说吧,若是去那个庆王府,什么也别说了都不成。”

    到底舍娘是未出阁的姑娘,夏妈妈也不能把话说的太露骨了,只道:“妈妈这么说也是为了姑娘好,姑娘心里要有数。”

    “妈妈,我要睡觉了。”舍娘头已经蒙在被子里了。

    夏妈妈知道舍

    娘这是不愿意说下去,便把盅儿拿着,又嘱咐冬梅兰若道:“你们好好照顾好姑娘。”

    回到自家,舍娘本来只是装睡想让乳母离开,没想到直接就睡着了。

    到了次日是被丽娘掀了被子才起来的,她没好气的看着丽娘道:“人家好不容易睡个觉,你还这般。”

    丽娘笑道:“我过来你这里,你不起来迎接我,还要偷着睡呢。”

    她说是这么说,但给舍娘带了一小碟蘸醋的煎包过来,舍娘坐起来便在床上吃了,吃完两颗煎包,她才觉得饱了许多。

    见她吃完,丽娘伸手:“我的礼物呢?”

    “你什么礼物?”舍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又不是从哪儿回来省亲。

    丽娘皱皱鼻子:“别人成婚你都送东西,我明年可就……了。”

    虽然那两个字说的含糊不清,但舍娘听到“出阁”两个字了,她忍不住指了指梳妆台的匣子,对她道:“你自己打开看看,那是什么?”

    丽娘赶忙打开看了,里面装的是鲜亮的荷包、绣的帕子、绣带,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舍娘:“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是啊,我在王府闲暇的时候都在做针线,想着你肯定是需要的,所以就先做了这些。”舍娘看向她,又道:“你也别总想着投机取巧,我也不是教训你,虽说现在还早,但是你以为在侯府,他们家那么多人呢,一点差错,人家肯定都会说的。”舍娘还是提点她。

    尤其是高嫁,即便男人会宠爱你,可能十年八年,你都处于幸福的状态,但终归到最后你会知道没有人是能宠自己一辈子的。

    不是说他有了别人,而是男人也有苦闷,也有难言之隐,也有不得志的时候。他无法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时,那你自己还是得立起来。

    她说的这些也不仅仅是指女红,还有别的。

    丽娘郑重的点了头,舍娘也不知道她真的听进去没有,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别说丽娘虽然女红不怎么样,但是她很会打扮,见舍娘帮她做了这么多,亲自帮舍娘上装,还别说,她这么一打扮,舍娘觉得自己倒是真的更美了几分。

    “如何?这般还可以吧。”丽娘道。

    舍娘笑道:“很好。”

    等舍娘梳妆完,舍娘和丽娘一起给庾氏请安了。

    庾氏如今已经有孕八个多月了,走路都有点八字步,她正让丽娘去分派事情,丽娘拿出靶镜照了照,才慢吞吞的去了。

    家里年礼也是极多,杭州富庶,常例钱也比别的地方要多。外放的确油水比在京多一些,但是大多数官员还是想去京里。

    舍娘在庾氏这里陪着说话,外头有小厮过来穿话:“太太,章家大公子亲自送年礼过来了。”

    “是章世兄来了。娘,他们家我记得是在苏州吧?”舍娘道。

    苏州到杭州很近,一般坐船三五日就到了,她爹本来就和这位年伯是同年,走动也不稀奇。

    裴以清外面已经传话要留章世钧住下,章世钧也特意过来给庾氏请安,他进来时,刚行完礼,见里面都是女眷,不敢抬头。

    “好孩子,这么冷的天,你母亲打发个下人送年礼就罢了,怎么还要你过来?”庾氏这个时候还在想是不是章家有什么事情。

    舍娘看了章世钧一眼,没想到章世钧正看向她,舍娘何等聪明人,心里有几分明白了。

    却听章世钧道:“我正想向裴世叔请教,听闻他又抓倭寇,又有政绩,小侄早就想过来了。”

    庾氏听别人夸奖自己的丈夫,也是与有荣焉,又道:“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霁哥儿今儿也要从书院回来,到时候你们都一处。”

    章世钧笑着应是。

    等请完安后,章世钧离开,舍娘在庾氏这里说了会话,见她精神不济,扶着她到床上躺下,她自己则回房了。

    熟料刚回房就见丽娘笑嘻嘻的进来了,舍娘道:“你这会子过来做什么?”

    “做什么?我听说章大郎君过来了?”丽娘好整以暇的看着妹妹。

    舍娘没好气道:“来就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之前她这么说就被撅了的,现在丽娘当然不敢随意跟妹妹开玩笑,她又道:“我是想着你这里差什么,我如今管着家,你且跟我说就好。”

    “那就先多谢你了,现在我一时想不起来,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再同你说吧。”舍娘笑道。

    丽娘拍了一下舍娘的肩膀,施施然走出去。

    她是希望妹妹能够嫁给章家这样的人家,父亲之间都熟识,章世钧还是举人,也算得上未来的进士了,到底是一桩极好的姻缘。

    章世钧的来意裴以清未曾不知道,他当然也是非常欣赏这个年轻人,但是花老姨太那边说是帮女儿谋求世孙妃的位置。本朝王妃妃嫔都废除殉葬,世孙妃就是将来的襄王妃啊。

    若是普通的勋贵次子庶子,自然不如青年举人,但是襄王妃就不同了。听闻朝堂还有强干弱枝的意思,王府可能将来都要驻京,尤其是襄王府时世袭罔替的爵位,女儿只要生一个儿子,那将来就是王爷。

    所以对于章家示好,他也只有忍痛不表示什么了。

    章世钧回到章家后,便和方氏说了,方氏则道:“她家长女都嫁到定北侯府去了,次女去庆王府做了伴读,恐怕是想着攀更高的地方。如此,咱们也死了那条心吧。”

    按道理说她们两家还真是门当户对,且章家更好一些,因为章世钧已经是举人了,裴家的儿子连个童生都不是。

    所以,章家也不会在一根树上吊死,等开年来,章世钧就和监察御史的女儿定亲的消息传来。

    裴以清虽然有些懊悔,但是看舍娘的文章,又觉得自己也不是好高骛远,看他的女儿多么优秀。

    年过完了,庆王府那边还未来人催,舍娘现在也不必装病。

    正好庾氏的临产期就在这几日了,全家都如惊弓之鸟似的,庾氏心情也是忐忑,她生舍娘的时候太惊险了,本以为自己不能再生了。没想到又怀上了这个冤家,还不知道如何?

    就连中午用饭,庾氏摸着自己的肚子,总是上不上下不下的。

    夏妈妈劝道:“太太,那些荤腥您吃不进去,但是这些小菜都是很开胃的,还有鸡汤粉,您不是就爱吃鸡汤粉么?这可要多吃些。”

    “我吃不下去。”庾氏一推碗,还是不愿意吃。

    她除了自己肚子,还担心庆王府又让舍娘过去做那个伴读,身体还不舒服。

    舍娘看的心急:“娘,我扶着您出去走一走吧,走动一下心情也好一些。”

    “是啊,娘,我还有好些零嘴呢,您要吃么?”丽娘也道。

    她爱吃零嘴,但是她的零嘴一般只吃一两颗,还剩好多呢。

    零嘴庾氏就更不爱吃了,她慢慢的迈着八字步走着,舍娘正笑道:“娘,您别愁眉苦脸了,您怀的又不是哪吒?人家哪吒的娘怀了三年还如常呢,您倒好,这个时候就急了。”

    “那倒也是。”一句话就缓解了庾氏的焦虑。

    舍娘又道:“娘,我听人家贵人言语迟,莫非您肚子里也怀的贵人,所以如今是出来的迟?”

    庾氏心里高兴,嘴上却道:“不会吧……”

    “就是会的,您还不信么?”舍娘笑道。

    话音刚落,庾氏就开始阵痛了,产婆乳娘忙成一锅粥,舍娘在外守着,又差人去请裴以清回来。

    丽娘本想和舍娘一起坐的,但是她又要出恭,出恭后碰到隔壁陶雅过来,舍娘不在家的时候,她和陶雅的关系就不错了。

    这陶雅原本总觉得丽娘生的太美,自己不愿意做她跟班,即便知道她有一桩好亲事,但没亲眼见过,不知如何?去年却看到侯府专门下聘,她妹妹还去了庆王府,两边关系就走动起来,但她心里仍旧觉得丽娘就是个草包。

    除了生的好看,没什么大优点。

    但人家就是比自己有运气。

    陶雅正胡乱思考中

    ,见外头传来贺喜声,原来是裴夫人诞下一个男婴。

    舍娘见里面产婆出来报喜,忙上前问道:“我娘如何了?”

    “太太只是生的脱力了,没什么问题,姑娘快看看你的亲弟弟吧。”产婆把孩子直往舍娘这里送。

    舍娘想这个孩子前世是完全不存在的,现在却存在了,她仔细接过来,看着他跟红皮猴子似的,丝毫不嫌弃的亲了一口。

    产婆见舍娘如此,笑道:“姑娘这个姐姐可真疼弟弟。”

    “给你吧,别冻着他了。”舍娘道。

    等裴以清回来的时候,众人又是一番报喜,庾氏让人用簸箩装了散钱出来赏给下人,全府洋溢着一片喜悦。

    舍娘冲进去看庾氏,庾氏指了指外面:“外边这么热闹,进来做什么?娘坐完月子就能出去了。别担心啊……”

    “娘,女儿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事。”舍娘原本能说会道的,但是现在只想说这句话。

    庾氏看着女儿,很是慈爱道:“娘知道,娘好的很,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千万别担心。”

    舍娘点头。

    庾氏又有些愧疚道:“娘当时生你也不后悔,你别总放在心上。”

    她又摩挲着女儿的头发,舍娘有些不好意思,才走了出去。

    庾氏坐月子期间,庆王府请了杨芝的妹妹杨茉过去做伴读。还是老太妃道:“既然换了一个,另一个留在这里也不好,不如索性都换了。”

    “您看褚姑娘怎么样?”庆王妃也有意如此。

    不说别的杨芝身体不好,裴五娘说实话,太出挑了。她不仅容貌极好,才学还好,人看起来十分矜贵,去年老太妃娘家人过来,大家都站在一处,那人竟然一眼就以为裴家姑娘是郡主,一口一个郡主娘娘喊着。

    如此,她们的伴读就又换了一双。

    选杨茉是因为老太妃和杨老夫人有些交情,杨茉容貌和其姐相似,但性情更灵活一些。她各种女儿游戏都会玩,一笔字也写的好,还和郡主一道骑马。相比之下,褚姑娘就比起来没什么亮点了。

    好在郡主过了一年也是懂事了许多,会自己开始学,倒是没有之前那般顽皮了。

    舍娘得知这个消息也是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个搭配才正常嘛,褚氏前世就是庆王世子的正妃,她还在想怎么会没有褚氏呢?

    得知这个消息,庾氏一边为女儿不平,一边又觉得女儿不必去庆王府也是好事。

    等庾氏出月子,已经四月了,她这个年纪生产,月子自然得多坐些时日。还好大夫过来把脉说恶露已经清除,没什么大事了。

    丽娘这边的嫁衣也送过来了,原本一般是新娘子自己做,但丽娘的手艺实在是不敢恭维,舍娘倒是可以做。但她做几对荷包便罢了,做嫁衣那一年脖子都别指望能抬起来了,她当然不干,庾氏便找外面的绣娘做的。

    还有新娘子送婆家人的针线,丽娘房里的夏荷算是成日那样低着,颈椎上都长一个大包,和人说话都抬不起头了。

    扇套、鞋面、枕巾套这些小件都得自己做,就连鞋子都得做二十双,夏荷一个人做不过来,沈妈妈还要帮着纳鞋底,只有丽娘反而最轻松。

    当然丽娘还外包了一些给陶雅做,陶雅帮她绣了一对枕套,六对荷包。

    舍娘过来丽娘房里的时候,便是各种丝绸上朝开朝会似的,她心道自己倒是有先见之明,之前在庆王府无事干的时候,就想着帮她绣,没想到现在轻松多了。

    丽娘刚吃完一口水果,见舍娘进来,连忙道:“我这里绣件都弄不齐全了,你也不帮忙。”

    “我不是帮你做了一匣子么?”舍娘找了绣凳坐下,见她们这里连看茶的人都没了。

    丽娘冷哼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舍娘笑道:“我看你才是最应该做女红的。”

    “我那不是做的不好么?你以为我没做啊,你看我面前是什么。”丽娘拿过来给她看。

    舍娘这一瞧,只见帕子上绣的跟一条大虫似的,她眯眼看了看,还问道:“这是什么呀?”

    “凤穿牡丹啊。”丽娘道。

    舍娘简直爆笑出声:“你也太好笑了,这绣的什么呀。”

    丽娘连忙夺了回来:“我都说我绣的不是很好,但是我绣这个不成,我打算绣竹叶,我绣竹叶还是绣的很好的。”

    “成吧,成吧,那你就绣吧。”舍娘起身走了。

    小弟弟单名一个雱。

    舍娘看他吃了睡睡了吃,全然没有烦恼,遂点了点他的小脸蛋:“你呀,只知道睡……”

    等雱哥儿百日时,花祖母托人送来给丽娘的添妆,宫缎十匹,两套蟒衣玉带,首饰两套,再有些襄阳本地的活獐、活野鸡、飞禽、活山鸡、活雁。

    贵重的也有,稀奇的也有,算得上很体面了。

    庾氏让丽娘赶紧收好,又让厨房的人专门把那些活禽养着,裴霁这次是要去送嫁的,所以也得提前把行李打理好。

    这么忙忙碌碌的,很快就到了七月底,丽娘房里的针线还有没做完,还要赶做,舍娘对庾氏道:“我怕到接亲前一天还得做。”

    “那又什么法子,喜帐、桌布、帘子我都找外面的人做,可是这些小件还是得自己做啊。”庾氏摊手。

    倒是丽娘对庾氏道:“娘,妹妹还说要哥哥考武,她考文,都要拦着新郎官呢。”

    庾氏指着丽娘道:“你放心,你哥哥和你妹妹有分寸,不会让你上不了花轿的。”

    舍娘挑眉一笑。

    很快就到了丽娘出阁这一日。

    第37章 第37章双章合一

    这晚上庾氏去了丽娘房里好半天,饶是丽娘这样平日大大咧咧的人,都闹了个满脸通红。全府上下也都为了丽娘的亲事忙碌着,晚上厨上夏妈妈还在准备菜色,还偷摸抽空帮她送了一碗熬的冰糖燕窝来,让她喝了睡觉。

    秋霜从泉州来,官话说的虽然不甚纯熟,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官话道:“夏妈妈说让我们伺候您早些安寝。”

    “我知道,对了,侯府的人都在驿馆住下了么?”舍娘问起。

    秋霜点头:“是,四姑爷亲自过来迎亲,很是热闹,都说四姑娘好福气。”

    舍娘笑道:“这就好,希望姐姐能够顺顺利利的出嫁。”

    她喝完燕窝后,又觉得脚有些疼,她现下在自家院子里常常跳百索,快十四岁的她现在个头已经超过丽娘了,她觉得和跳百索有关系。

    既然身上疼,她就早点睡下,秋霜也在次间的床上歇下了。

    西厢房的灯很快熄灭了。

    丽娘东厢房的灯却还亮着,今夜对她而言,算是不眠之夜。沈妈妈虽然不是她亲乳母,但这几年跟在她身边,也是有些感情,遂劝道:“姑娘,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明日妆娘很早会过来,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我若是能睡得着便罢了,今日娘把什么都交给我了,日后什么都得我自己弄。”丽娘想着都头大。

    陪了两户人家,一共十口人,丫头六个,嬷嬷一个,粗使婆子两个,这一共十八个人。

    卖身契她全部拿着了,还有田契,据说是娘之前在京郊置办了两个小庄子,一人一百亩,各自配一个庄头和两个壮丁守着。

    还有妹妹特地把她的钱财都用册子全部重新登记了一遍,让她死都要把自己的财务看好,她的压力一下就大了,还怎么睡的着呢?

    沈妈妈就安慰道:“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您管家还不是后来管的有模有样的。如今咱们家大老爷和咱们老爷都任官,您的嫁妆也不少,定

    北侯府还是咱们家的姻亲,肯定会好好地。”

    春兰也在一旁道:“是啊,四姑娘这桩亲事,凭谁也赶不上?那还不是您好,老太太才喜欢您。”

    丽娘心道,这还不是老太太故意的,她妹妹是心气高,在哪里都混不开,庆王府把她开缺了。如果她没有定亲,指不定就去庆王府,讨得老太妃和王妃喜欢,指不定还能做世子妃呢?

    以前她还觉得老太太无所不能,可看了花祖母,人家被卖了,都成了侧妃,自己容貌家世更好,如果没有老太太故意的,她前途更好。

    但这些话不好和下人们说,她叹了口气,“算了,伺候我歇下吧。”

    很快丽娘的屋子里也把灯熄灭了,但她还是怎么都睡不着。

    一早上,舍娘过来她这里,见丽娘已经沐浴好了,还道:“怎地这么快?”

    “你不知道还得绞面的,等会儿有人还要帮我梳头发上妆,如此一来,就得几个时辰呢,都还怕时辰不够呢。”丽娘道。

    舍娘道:“那你先在这里好好候着,我去娘那里了,看她有什么让我忙的。”

    实际上庾氏也不让舍娘做什么,就让她带着雱哥儿,现在小雱哥儿六个月大,正好半岁的年纪,牙床冒了点尖尖,醒来还会对自己笑。舍娘有时候跟他说话,他还咿咿呀呀的回应你,很是好玩儿。

    一天也都不怎么哭,就是要喝奶的时候,明显有些烦躁。

    “你呀你,到处爬,姐姐的床都被你爬乱了。”舍娘拍了拍他撅起来的小屁股。

    雱哥儿转过头又朝她一笑,看的舍娘心都软乎乎的。

    姐俩玩了一会儿,外头说褚家、陶家、杨家的姑娘们都过来了,舍娘换了身衣裳,又领着她们去花厅叙话。

    原本舍娘和杨芝二人在庆王府有些龃龉,但二人都不去庆王府之后,二人关系虽然算不得很好,但也是面上还不错,前几日她生辰,舍娘还去过。

    至于褚姑娘,之前只是远远见了一面,今日倒是头一次近距离接触。

    说实话,她和杨家姑娘们相比还有些不起眼。

    机灵也不比杨芝杨茉姐妹讨人喜欢,杨茉倡议大家可以一起做飞花令,很能号召人,连舍娘都喜欢杨茉。因为她不是特别爱张罗的性格,所以,很喜欢这种爱张罗的人。

    玩了一会儿,舍娘让人把双陆棋子拿出来,家里好几幅,此时正好一处玩。

    陶雅很照顾大家,倒是比她更像东道主,舍娘看着周围的姑娘们,倏地觉得,其实大家都有所长,自己平日在家里只觉得自己不错,但是看杨茉绝不冷场的性子,陶雅的热心周到,褚姑娘人也很厚道。

    见雱哥儿醒了,她还知晓刮苹果泥给他吃,舍娘很不好意思:“褚姑娘,这怎么好意思?”

    “我的几个侄儿我都照顾过的,无事。”褚姑娘自己倒是不介意。

    即便她不介意,舍娘也不好让她帮忙,连忙喊了乳母来,把雱哥儿抱走。

    到了下半晌,新郎官王磐过来接亲了,前面裴霁已经让他作了两首催妆诗,又摆了靶子,让他射了几箭,接着就朝新房过来。

    舍娘见丽娘十分担心,似乎非常怕自己出难题,心里觉得好笑。

    其实舍娘哪里那般傻,她出了两个十分耳熟能详的对子,王磐的傧相答出来了,舍娘就让丫头开了门。

    迎亲的人一哄而上,她看着丽娘被扶着出去,不知怎么,还有些伤感。

    她和丽娘平日关系一般都如此,更别提庾氏了,丽娘是她的长女,很是割舍不下。但是她亦知道一个道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如今她有了好的归宿,比什么都强。

    夜幕降临,之前还闹哄哄的大婚,瞬间似乎一哄而散,留下家人独自坐着。这次送嫁的还有裴霁,家里一下少了两个人,冷清了许多。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那盆水,我却怎么都泼不出去。”庾氏擦了擦眼泪。

    前世丽娘没有这么快嫁,因为爹在外任,她的嫁妆大伯母要筹备要五千两,说定北侯是侯府,一定要体面。

    如此高昂的嫁妆,爹俸禄也不是很高,攒的很辛苦。甚至还多拿了一千两来,让她们把定北侯府的聘礼一千两合起来给自己这个小女儿开始置办嫁妆。

    只不过这些银钱都被丽娘带走,后来舍娘讨回来了二十五抬,这二十五抬加起来都不值五百两。而她能够讨回这些银钱,也是有一回撞奸了丽娘和莫昀躲在后山亲嘴咂舌。

    后来还是已然成婚的哥哥卖了祖父留给他几幅名画凑了几百两,又因为和族里闹翻了,族里自然不会拿钱出来给她们。

    最后还是爹又托人带了一千两回来,东拼西凑才凑得那点可堪入目的嫁妆。

    可这辈子娘给姐姐给的是三千多两的嫁妆,这说明前世根本都不必备那么多,大伯母也是狮子大开口。

    “舍娘,天色晚了,你回去歇息吧。”庾氏道。

    见爹娘脸上都有些疲惫,舍娘也不好久待,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今日倒是很快就歇下了。

    又说褚姑娘和杨茉吃完喜酒后,等中秋后,又回王府做伴读。但是褚姑娘也能明显察觉出老太妃很喜欢杨茉,庆王妃虽然没有表态,但是应该也是不反对的。

    这个位置褚家当然也有意,褚姑娘其实都没见过庆王世子李琚,但是这个位置褚家想要。庆王镇守江南,又是宗室宗正,地位尊崇,褚家也是替晋王拉拢人脉。

    庆王府的事情舍娘已经抛在脑后了,因为爹娘总算带她来温泉了,庾氏产后也要调养,舍娘又想学凫水,找了一处温泉之后,她就开始了泅水之旅。

    秋霜教的很仔细:“您一开始凫水要先学会低头划水,抬头吸气,不要去太深的地方,就在最浅的地方站着。”

    舍娘头一次去当然没那么快学会了,所以她常常求庾氏带着她去,庾氏几乎都能满足她。第二次她开始学在水里浮起来,差不多一个多月左右,她就能够自由的在水里游了。

    “我发现只要学会在水中站起来,和水中飘着,差不多游泳就没那么难了。”舍娘正跟庾氏分享。

    庾氏摸了摸她的头:“我家女儿胆子大,人又聪明,学什么都会。”

    见女儿这般想学会,裴以清正想办法:“老是去温泉庄子也不好,那温泉庄子太远了,倒是我认识一个人,他家宅子空着。你们知道的,江南水乡人家,家里都有池塘,离我们这里不远,女儿倒是可以常去。”

    “爹爹真好,等天气转凉了,怕是游不成了,若是再多加练习,女儿肯定能够游的更好。”舍娘有时候真的感谢爹娘,她要做什么事情,只要她提出了,她们都会想办法帮助自己,而不是像有的爹娘那般什么都不同意。

    正所谓探骊得珠,若是能够有这般水准,那她如果有什么掉在水里了,自己就能拣了。

    而且在水里的感觉,对身体的损伤没有那么大,尤其是她现在发育之后,跳百索总是觉得胸前甩的厉害,实在是坚持不了,在水中就完全没有这种顾虑了。

    等她游到气寒冷时,这项运动也终止了,庾氏怕她常年在水里宫寒,说对女儿家身子不好。舍娘也决定好好猫个冬,不过十一月的杭州也算不得极冷,舍娘生辰这日,庾氏还是带着她去了温泉地。

    舍娘在温泉里游给她娘看,不亦乐乎。

    然而等她们回家时,同时接到两封丧信,皇帝驾崩了,这是邸报传来的消息,再有就是大姐姐念娘撒手人寰,留下一儿一女。

    难怪当年萧棠和晋王都是一年后才想娶妻纳妾的,也未必是他们多尊重原配,而是因为国孝,至少要满一年才可以。

    舍娘就是十五岁时先暗地选秀,十七岁出嫁,就是名义上二十七个月丧期都过了。

    国丧和舍娘无关,她依旧是在家好吃好喝,到底有一个会厨艺的妈妈,把她养的皮肤吹弹可破,油光水滑。

    陶雅进来时,见舍娘虽然身着宽大的袄子,面上也不施脂粉,但愈发显得脖子白皙纤长,肌肤流光,自然地白里透红,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貌美,情态动人。

    莫说是男子,就是她这样

    的女子,见了也是让人心醉神迷。

    “陶姐姐。”舍娘站起来相迎。

    陶雅的父亲已经要去贵州任知府了,之前他在任上把上峰咬出来,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从杭州这样的地方调到贵州偏远的地方,索性,陶雅的亲事定下了,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

    舍娘除了感叹人世无常也没什么了,但陶大人离开了,空出来这个位置又不知道是谁了?舍娘想爹过来杭州不过一年半,应该没这么快的。

    倒是大伯父升了广西参政,参政是从三品的官了。

    官员从四品到三品是一个大槛,她记得大伯父最后是在正三品通政使的位置上致仕的,死后因他是皇后伯父,还追赠了太子少师。

    裴以清也很是高兴,他道:“当年倡议立太孙,爹也是出过力的,大哥在知府任上已经两任了,如今能够升迁,倒真是好事。”

    当然,因杭州知府之位空缺,如今裴以清以同知的身份暂代知府署理事情。

    用完饭,舍娘见到弟弟雱哥儿已经会扶着椅子站着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简直要把人看化了。

    “姐姐抱,姐姐抱我。”雱哥儿扑哧着胳膊过来。

    舍娘常年锻炼,力气还是挺大的,一把就抱起了他,雱哥儿的头就搭在她的肩膀上朝裴以清和庾氏笑。

    裴以清则道:“我看咱们家的哥儿干脆叫笑哥儿算了,成日这般笑。”

    “爹,您还别说,哥哥这翻年了,马上就要科考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舍娘很是担心。

    这辈子哥哥读书还是比之前要刻苦许多,也有人管束,比原本要好太多了。

    上京前,裴以清就专门找在京同年中学问好的,让裴霁跟着人家学作文章,再有他的座师现在户部任侍郎,也是让儿子有一等投靠之意,几乎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这些事情都是明年的事情了,今年虽然家里人少了,但庾氏还是认真备下年礼。

    孰料,年礼刚送到按察使褚家,褚按察使却因为两桩案子处置不公被革退,褚家一家都要回河南老家。好在褚姑娘的伯父重入内阁,对于裴以清而言,这对于褚家而言反而是大好事,故而,亲自上门几次帮忙操持褚家回家事宜。

    就连庾氏也三番五次上门送程仪,安抚褚夫人褚姑娘。

    但也因为如此,褚姑娘的伴读生涯就此中断了。

    原本以为连着死了三个人就罢了,到了十二月,襄王府那边传来丧信,说老襄王过世了,襄王府要分家了。

    裴以清扼腕,老襄王这么一去,母亲怕是说不上话了,襄王世孙,不,现在应该说襄王世子那边应该是黄了。

    但他接着往下看,只见花老姨太道:“襄王妃和婆母不和,平日爱扒着娘家,襄王却并不这么认为,静候佳音。”

    “我的娘唉,怎么还不死心呐。”裴以清摇摇头。

    不过,小女儿的亲事还不是重点,到底刚嫁了女儿,她们夫妻还得多替小女儿也攒些嫁妆,再有若是霁哥儿科举不成,也得帮他打算娶妻了。

    因为国丧,开年后雱哥儿的周岁宴,只是家中办了一场,并未大肆操办,这孩子倒是一手拿书一手拿箭,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桌子尽头。

    春寒料峭过了之后,裴以清便带着妻小在西湖乘船游玩,岸边杨柳依依,春风拂面,舍娘站在船头,只觉得舒服极了。

    不远处也停泊着几艘画舫,描龙画凤,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说来也巧,这自然也不是旁人,而是庆王府一家。他们家按爵守制,不好在家筵席音乐,老太妃受不住了,庆王便安排出来游湖。

    因不欲引人注目,所以也没有挂王府牌子。

    偏偏郡主却是气闷的不成,在那甲板上放着风筝,却不料风大,她风筝吹的掉下去了,郡主便让人用竹竿从河里挑上来,不曾想那风却是把风筝越吹越远。

    下人一着急,几个人撞在一起,倒是让郡主没站稳,直接栽到水里去了。

    舍娘一看扑通掉下去的人,想也没想,也跳下水救人。

    她一方面救人,另一方面也是想试试自己凫水的水平,人如果只平日划两下,那没有成长,必须是在急迫的地方能显身上。

    她原本就腿长胳膊长,长期练习,三下五除二就游到郡主那里,她拉着她往画舫游。

    画舫的将士本来也跳下来了,只不过他们也有顾虑,他们是男子,若是碰到了郡主不好。舍娘拽着她往前游的时候,郡主一边呛水,一边欣喜道:“裴姐姐,怎么是你呀,咳咳咳……”

    “别说话了,小心呛水。”她不知道是郡主,若是郡主,应该有很多人救的,自己倒是不必逞能了。

    不过,她现在竟然能够救人了。

    被拉到庆王府画舫上时,舍娘都还没反应过来。

    宫嬷嬷倒是认出了她:“这不是裴姑娘吗?没想到是您救了郡主。”

    说起这个,在帘子后的庆王妃却是有些愧疚,当初没让舍娘当伴读,纯粹就是觉得人家爹官位低好打发,现在人家却救了她的女儿。

    庆王妃连忙道:“原本是裴丫头,宫嬷嬷,快拿身衣裳让人换下。”

    舍娘连忙摆手:“王妃,小女无事,我们家的船就在附近,我回去便是。”

    正说着,庾氏带人登船来,谁的孩子谁心疼,就是天王贵胄也没自己的娃好。庆王妃也不放她们母女回去,让庾氏把舍娘的衣裳拿来换了,再在船上歇息。

    女眷们过来了,男人们着急也没法子进了,庆王和世子李琚都在和裴以清说话。

    裴以清一下就认出李琚出来,之前他说自己是锦衣卫,没想到竟然是世子李琚,他忙跪下道:“之前招呼不周,还请世子见谅。”

    李琚笑道:“当时我不好透露身份,裴司马亦是好酒好菜招待,何来不足之理?依小王看,就很好。”

    他是皇帝驾崩之后,就立即返回了藩地,因为当时是老皇帝让他们去的京中,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还是得遵循祖制,藩王不能随意离开藩地。

    庆王问清楚了缘由,又笑道:“真是虎父无犬女,裴司马在任上勇打倭寇,令千金亦是巾帼不让须眉。”

    听到“令千金”这三个字李琚就头疼,他想着裴以清前世为官虽然算不得什么名臣,但因为裴老太爷建储有功,在官场上还是有几个人提拔的。

    他们家在杭州时,自己还能把控得住,她们家若是不在杭州了,到底把控不了。

    万一裴氏又嫁给晋王,将来大齐王朝岂不是又要颠覆。

    故而,李琚不由得在庆王面前建言:“依儿子看,裴大人极好,俗话说能者居之。这杭州知府位置空了出来,父王何不举荐裴大人?”

    裴以清听了,简直铭感五内,嘴上还道:“下官资历微薄,不堪重负。”

    庆王虽然为人嘴毒刻薄,但是他也只有一个儿子,且儿子少年就出众,很有见地,因此,他也不好打儿子的脸,就道:“千里马常有,伯乐却未必常有,裴司马还请不必推脱。”

    以庆王府的人脉,这点事情手到擒来,然而,花祖母这个时候已然分了家,她有三个儿子,长子封辅国将军,次子封三等奉国将,唯独幼子年纪太小,是她四十好几岁生的,此时不过十岁,未曾有封。

    如今已经过了老襄王百日,她正好五十九岁,六十高寿了。

    她倒是没有跟着儿子住,她们这些王太妃太妃们暂时先由襄王奉养,她和襄王关系保持的不错,每逢继妃和襄王为难时,都是她帮忙从中说和,故而她想提出让舍娘过来陪她。

    此番,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但她的信到来的时候,正逢庆王府那边也想让舍娘过去做伴读。

    舍娘:……

    第38章 第38章双章合一

    因花祖母的信事涉舍娘,裴以清专门和她道:“你若同意,你祖母就派人专门接你过去。自然,你娘也陪着你去,权当给她祝寿。”

    “爹,那您怎么说呢?路途如此遥远,这一来一去又得好几个月。这倒也罢了,祖母到底在那边有了家,她老人家现在还要靠襄王奉养,这不是老襄王的时候了,我们去了,岂

    不是给她添麻烦。”舍娘也是有这般顾虑。

    裴以清想了想还是对女儿说了实话:“你祖母要你过去,是想看看能不能说和成和襄王世子的亲事,若是能成,你可是世子妃了。”

    “什么?”舍娘都没想到这一茬,她大概能猜到章家可能有那个意思,襄王府,她想想还是摇头:“爹,您想老襄王在世时,世孙的亲事都难以定下,更何况如今。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看还是算了吧。”

    裴以清听了女儿的话,见她脸上没有那种跃跃欲试,反而能分析实际情况,他也赞成:“我想也是如此。”

    当初因为襄王府拒了章家,他还是有些后悔的。

    只不过庆王府的伴读,舍娘也不想去:“好端端的,我有爹有娘,做什么要寄人篱下?”

    裴以清听了好笑道:“女儿啊,你的心情我很理解。当年我考中进士时,便是如此,可到底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如这样,我写一封信给你祖母,就说襄王世子妃那件事情就罢了,若是你祖母不同意,非要你去,咱们就说你去了庆王府做伴读,庆王府的面子拂不掉。若是你祖母不提那事儿了,只想接你过去作耍子,你和你娘你们都去代我给她老人家做寿,如此还能摆脱庆王府伴读的差事,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样一来还真是,舍娘连忙道:“爹爹不愧为咱们家的智囊,什么事情都能够办的妥妥当当的。”

    裴以清心道什么妥妥当当,还不是被生活逼出来的。

    但他素来也不怎么对女儿诉苦,而是道:“这些日子你就在家休养几日,再去庆王府吧。”

    “嗯,女儿晓得了。”舍娘颔首。

    庆王妃原本还是打算把折花院给舍娘住,但是没想到宫嬷嬷过来道:“裴家说裴姑娘回去之后,身上打冷颤,大夫说要在家休养几日,让王妃娘娘别见怪。”

    正欲进来请安的李琚听到了这番话,他虽然非常讨厌裴太后,可是现在的她也没做什么恶,还救了自己妹妹,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就跳下水救人,说明她现在还是好的。

    所以,他进来请完安后,不免道:“娘,不如派咱们王府供奉的御医去瞧瞧,再让人带些补药去。”

    庆王妃看了他一眼:“成啊。”又让儿子坐下,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儿子:“还是回来的好,京里再好,做的好也不过那样了,若是不好,可是要吃挂落的。”

    李琚却摇头:“咱们家的位置是先帝给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将来如何谁也不知道。”

    这些话题庆王妃也就这般一说,她道:“你妹妹偏偏喜欢裴姑娘,原本她就做过半年伴读,如今她又救了她,我们倒是无所谓,她小孩子难免惦记着。”

    “我看妹妹也不必什么伴读,只不过读书而已,她也不必考状元榜眼的。”李琚道。

    前世家里人几乎默认杨家姑娘为未婚妻,只是没想到朝堂直接下旨把褚家女许配给他,杨姑娘自小给妹妹做伴读,以她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做次妃。母妃要替她另择一门亲事,她也不肯,似乎耗在庆王世子妃这个位置上了。

    最终是到了二十好几才嫁,虽然由庆王妃说和,嫁到了一户不错的人家,但到底错过了良缘,心中愤愤不平,过的并不如意。

    这辈子还真是不要这般了,他前世和杨、褚二人都不认识,但却莫名背负了一个负心汉在身上。

    庆王妃叹道:“你哪里知道你妹妹的心事。咱们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儿,三房四房的姑娘都比她大许多,也玩不到一起,找几个姑娘能够陪她玩耍,说说心里话,也是好的。”

    “她若学累了,在家请人家来玩也好。儿子自己也是做伴读的人,人家得脸了,你不能透露是你帮忙的,还得四处夸人家多聪明。人家若是被罚了,做伴读的都得跟着罚,这也不是什么好差事。”李琚淡淡的道。

    庆王妃却想李琚是何等野马似的性子,又是何等不拘一格的人,听他这样说来,应该也是受了不少苦。

    但她也不好说家里看中了杨茉的事情,只道:“现下若是让人家回去,人家还以为得罪了我们呢,这样也不好。”

    “也是,儿子只说自己的一些思量。”李琚颔首。

    母子二人又说了一番话,李琚方才出去,庆王妃却敏锐的对宫嬷嬷道:“你有没有感觉咱们儿子似乎有些关注裴姑娘?”

    宫嬷嬷想起那日裴姑娘救人上来时,她湿漉漉的披着头发,还谈笑风生,这样淡定又聪慧,腹有诗书的姑娘谁能不喜欢?

    只不过,她小心对庆王妃道:“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庆王妃抬了抬下巴:“这还用说,又是荐裴以清做杭州知府,又是怕裴姑娘委屈,不惜以自己比喻,让我别让人家进府。”

    “可王妃,如果世子真的有您说的意思,应该让裴姑娘进咱们府才是啊,如此才好相处呢。”宫嬷嬷的想法就是这般。

    庆王妃却摆手:“不是这样,就像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然而真正喜欢一个人,就会为她考虑周到。”

    她是过来人,怎么不明白这些呢!

    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横冲直撞的,而是让她毫无顾虑。

    只能说庆王妃的这话,若是李琚还在这里听,肯定是无语极了。

    又说舍娘在家里陪着弟弟玩耍,一岁大的小孩儿正学说话,她便买了图册教他说话。小孩子真的是很聪明的,很会学舌,又专门有人陪着,他的话语也是一日千里。

    庾氏看着她姐弟俩都在毯子上玩儿,又忍不住道:“你哥哥也不知道中了没有,我这心里很是担心。”

    “娘,哥哥中了,还是到京里读书吗?”舍娘问起。

    庾氏笑道:“我正替你哥哥选媳妇儿呢,都十七岁的人了,也该定一门亲事了。”

    “那您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儿媳妇?”舍娘托腮问起。

    前世的嫂嫂也算是贤淑,但哥哥故去后,她就一直守寡,所以这辈子舍娘也不参与,都顺其自然。

    裴霁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所以也不能娶太过世故圆滑的姑娘,如此就很容易意见相左,到时候夫妻之间争吵不断。

    但是娶一个过于纯良的,在裴家这样的大家族怕是很难生存下去。

    庾氏就对女儿道:“我想给你哥哥找一个聪明却又不是那等太世故的女子,相貌也要端正些,家风清正些的人家就好。”

    “嗯,女儿也这么想。其实嫁妆家世都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人品。”舍娘深以为然。

    母女二人这般说着话,外头又说王府的御医过来了,舍娘赶紧回房装病,反正不是偏头疼就是冷颤,能做御医的一般都十分圆滑,也不能完全戳穿你。

    惊险渡过这一劫,舍娘才松了一口气。

    那些补品什么的,舍娘让庾氏都收着了,她现在要等花祖母那边的回信,又想着哥哥的事情,不知不觉平添了些烦恼。

    殊不知裴霁自从送丽娘到京里后,就住进了裴家在京的宅子,守宅子的福伯把六房让人专门收拾出来,他还带了他爹的信给父亲的老师、同年。

    除此之外还有定北侯府、新安侯府的姻亲都诚邀他过去住。

    但裴霁又不傻,

    自己住着到底自在许多。

    再有大姐姐身子不大好,丽娘更不必说,才刚出嫁,一个哥哥过去算怎么回事儿?人家还以为哪里的穷亲戚来了呢。

    只不过,他这场要是再考不过,真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但京里也是祸事一件接着一件,皇帝驾崩,大姐姐也去世了,皇上驾崩和他关系不大,但是大姐姐去世却和他有些关系,毕竟现在族人都在河东,只有他在京里,自然往新安侯府送祭奠那些跑的勤。

    但是他也仅仅是尽一个做堂弟的责任,只不过没想到大姐夫这个新侯爷,却对他很热情,也很看重的样子,这让裴霁还有些受宠若惊。

    之前他还以为是因为大姐姐的缘故,听萧棠对他说起:“如今有许多上门要我续弦的人,但是我还有一对哥儿姐儿,我怎么忍心让外人照顾?”

    裴霁还以为萧棠要守身如玉,从此不再续弦,心道姐夫也算是一个痴情种子了。不想他话音一转,却道:“我即便选也是要选一位熟识,有品行的人。”

    熟识有品行的人?裴霁见他看着自己,还有些莫名其妙,心道我又不认识谁。

    萧棠也被裴霁单纯哭了,他见过裴以清,完全的人精一个,上下关系都处的极好,裴霁却完全什么都不懂,也听不懂暗示。

    他要续弦,为了孩子计,选裴家六房的姑娘最好。一来,裴以清这个人不错,不似那种惹祸的性子,官位不高不低,他给孩子找继母也得找世家出身,知根知底的,二来,到底是孩子的小姨,不会待孩子差。

    至于容貌性情,他在裴家住的时候,就听说裴家五姑娘是顶尖的美人,要不然庆王府也不会选她做伴读。

    再看四姑娘容貌艳丽惊人,裴霁亦是清俊的很,料想不会差。

    所以,看裴霁不明白,他索性把意思说的透了些。

    裴霁这才听懂了,他没想到萧棠看中的竟然是自己的小妹妹,兹事体大,他怕这事儿只是他随口一提,故而想着等自己中了之后,再看萧棠态度是不是如常。

    要不然自己写信回去说了,到时候萧棠这边又不认了,那妹妹如何是好?

    这话和丽娘商量,丽娘也这般,她还道:“续弦就是给人家做填房,以舍娘那个心高气傲的劲儿我看恐怕也不会干?”

    “倒也不必这么说,虽说是续弦,但嫁过来立马就是世子夫人,还是将来侯夫人的位置,那可是二品的诰命夫人。更何况萧世子人还年轻,文武双全,况且有儿女又如何,反正又不用舍娘照看。”裴霁不赞同丽娘的说法。

    世人就知道故作清高,舍娘一个女子便是满腹经纶,并不能科举,将来若是嫁对人了倒是罢了,若是嫁错人了,一辈子全部毁了。

    萧棠这里现成的诰命,又有什么不好?

    丽娘则道:“可我听说他在外头养外室呢。”

    “既是外室,那就说明进不了门,这也没什么,到时候我和萧棠说一声,让他打发干净不就好了。四妹夫不也有两个通房么?天下男子似咱们爹那样的没几个,若是再疼妻子,可没本事也不成。”裴霁当然也不是完全就萧棠就定了,但是他想让妹妹更多一条选择,丽娘这么说多少也是有点见不得自己妹妹好。

    还是外头说王磐多来,兄妹二人才打住这个话题。

    说来顺天府县试倒是容易许多,他在杭州书院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准,在顺天府竟然中了,县试二十八名中了,府试四月开始,他打算等府试过了就告诉爹娘。

    因为通过府试了就是童生了。

    童生也算是有功名了,只过了县试就没什么,这也是家里人盼不来他消息的缘故。

    又说舍娘在家里休养了几日,方才去庆王府,依旧住折花院,郡主一听说她来了,连忙拉着她的手不放。

    说起来郡主还是有人情味的,舍娘正道:“过了一年多,难为王妃还帮民女安排的十分妥当。”

    “裴姐姐,我告诉你哦,过几日就是我的生辰了,家里不许宴饮,正好有你和杨姐姐作陪,咱们一起热闹。”郡主笑道。

    舍娘道:“杨姑娘怎么说?”

    “她说要帮我过这个生辰呢。”郡主和杨茉相处的还是很好的。

    舍娘松了一口气:“嗯,我看杨家二姑娘是个有想法的人,若她有什么要帮忙的,郡主让她找我一起就是。”

    郡主重重点头。

    在折花院住下之后,庆王妃照旧把珊瑚芙蓉派过来伺候,都是熟人,舍娘与她们久别重逢,自然又有一番叙旧。

    芙蓉见着舍娘也很亲切:“上回多亏您下水救了郡主。”

    “说这个做什么,我救之前也不知道是郡主,便是我不救,王府那么些侍卫,都会救的。”舍娘并不居功。

    珊瑚倒是笑嘻嘻的道:“我还没祝裴大人官升一级了,如今可实实在在的是咱们知府老爷了。”

    几人正热闹说话时,外面说杨姑娘过来了,杨茉和她姐姐虽然是双胞胎,其实性格又很不一样。

    杨茉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是做的很到位的,专门送了四色点心过来。她比舍娘大月份,现下已然十五了,打扮的也考究许多,正道:“想着你初过来,离用饭还有一会儿,所以先送点点心来。”

    “多谢杨姐姐了,请坐吧,咱们说起来也是熟人了。”舍娘道。

    杨茉则想起她姐姐说这舍娘可不是省油的灯,和郡主一起时,完全把郡主拢过去了,反而把姐姐坑病了,现在她姐已然定了亲,还提醒自己得小心。

    所以,她不能让舍娘捣乱,得先靠自己收服她。

    故而,杨茉主动道:“过几日就是郡主的生辰,你可有准备?”

    “没呢,说实话,我也是今日才知晓。”舍娘道。

    杨茉便道:“不如这样,这几日我正在布置,到时候就说是咱们俩一起做的如何?”

    “姐姐真是有心胸,倒是很不必,我想不知者不罪,王妃和郡主她们也不会怪我的。”舍娘可不愿意承人家的人情,是自己做的那就是自己做的,不是自己做的那就不是。

    杨茉没想到舍娘这般,以为她假意推辞,遂道:“这也没什么,倒是不必介意。”

    “既然没什么,姐姐你就不必说我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舍娘道。

    杨茉见舍娘油盐不进,的确是个难缠的,只得另外想法子,故而就先告辞了。

    等杨茉离开后,舍娘问芙蓉和珊瑚:“郡主平日喜欢什么,你们可知道?”

    芙蓉一直在庆王妃身边伺候,自然清楚:“其实郡主那里什么宝贝都有,就连西洋之物那样精巧的玩意都有,衣裳更是好多人送的都没穿,还赏给身边人。”

    “我懂了,她什么都不缺。”舍娘也知晓,郡主恐怕什么东西多看一眼,就有人送到眼前来。

    芙蓉颔首:“杨姑娘主意多,您要比新巧,怕是难比得上。”

    舍娘笑道:“这我知道,但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送,咱们不图新巧,就图个心意。”

    话虽如此,但是舍娘也动了一番脑筋,她正好有一枚寿山石带在身边,当初她爹在泉州做官时,有人送了一匣寿山石来。

    正好段先生当年跟她说,她主业是做闺塾师,平日没活干的时候,便雕刻一些石头卖印章,舍娘当时因为丽娘去老太太那里学规矩,下半晌除了做文章,闲暇就学着刻印章,还是有模有样的。

    想起郡主之前落水的事情,她便刻了一方吉语印,上面刻了长乐无极四个字。

    当然刻章也是在闲暇时刻的,舍娘还是陪着郡主读书,先生还是那几位先生,只不过这一年多教的比以往要多些,舍娘权当温书了。

    下半晌春天正好,郡主要去骑马,杨茉已经学会了。舍娘却还不会,她倒是真没这个条件,所以对郡主道:“我并不会这个,就怕扫您的兴。”

    郡主笑道:“裴姐姐,就是不会才去学啊,骑马其实挺简单的。”

    被郡主劝了几句,还说有人教她,舍娘才答应。

    庆王府有专门的骑马场地,此时已经把人清空了,舍娘正在问教他的护卫:“我就这么踩着马镫上去吗?它会不会把我甩下来啊?我还是先在马上走着吧。”

    舍娘喜欢做好充分准备再去做,现在纯粹赶鸭子上架。

    护卫看了舍娘一眼,笑

    道:“我牵着您走。”

    “那多谢你了。”舍娘灿然一笑。

    那护卫的脸突然一红。

    舍娘有些手足无措,那护卫倒是提醒她:“您别夹的太紧了,背要挺直。”

    “好。”舍娘就这样走了几圈,见杨茉和郡主骑的头发衣裳飘扬,看的令人好生羡慕,她想别人可以自己也可以。

    护卫见她很羡慕,还道:“其实您已经很好了,头一次上马就很稳,之前杨姑娘上马都上了好几次才上成功。”

    舍娘讶异,看到现在的杨茉真的神采飞扬,她也要努力了。

    头一日就这般枯燥的过去了,次日到了马场,荣河乡君一袭火红衫子,背后还背着箭,随意搭着弓,双腿自然四周的人都喝彩。

    阳光下的她那般肆意,舍娘忙上前道:“乡君骑的真好。”

    荣河乡君听说她初学马,很是热情:“你比我高一些,我有一套骑马服正好做大了些,给你送过来。你现在一开始学,要学会如何在马上起坐,别怕摔,我初学时从马上甩下来好几次。”

    “还会从马上摔下来吗?”舍娘虽然常年运动,但听了也有些害怕。

    荣河乡君又说了些要领,原本舍娘是不大紧张的,但是越想就越紧张,恰好杨茉骑马而过,因为靠的太近,她甩鞭子的声音特别大,舍娘的马立马惊了起来。

    马疯狂的往前面跑去,舍娘本来就是初学者,今日才是第二日,她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正想着自己摔下去,能不能别把脸摔着,那就真的完蛋了,最好是屁股落地,但也不能把腰摔到了。

    却没想到马后不知道谁翻身坐上来,帮她勒住了缰绳,马才停止,舍娘有些心有余悸。

    坐在她身后的李琚见马停了,连忙翻身下去,他对舍娘:“你既然不会骑马,为何敢一个人骑?新手怎么能一个人骑呢?”

    竟然是庆王世子救了她。

    舍娘转向他,李琚一愣,觉得这也太胡闹了,初学者身边怎么能没人呢,要不是他看见,人怕就要被摔出去了。

    他是想着这个亡国妲己要是摔没了,倒是天下之幸,但是自己也不能如此小人,犹豫了一息,就立马上前救人了。

    第39章 第39章双章合一

    “方才那个护卫说要去拿东西,我想着正好我在马上等会儿他,没想到杨姑娘骑马经过我身旁,猛地一抽鞭子,马就突然受惊往前跑。多谢世子救了我,能不能找个人来扶我下马?”舍娘如实的把经过说了出来。

    李琚听了立马就看向不远处的一抹身影,杨茉似乎从马上下来,往这边小跑过来,他看向马上的舍娘,舍娘则立马泫然欲泣。

    她可不能吃这个哑巴亏,那杨茉骑马骑了一年多了,场地明明这么大,却偏偏擦身从她的马身后过,还故意甩鞭子,分明就是故意的,还好世子救了她。

    这样说哭就能哭的模式,还是在宫里学会的。

    李琚听了不发一言,还好此时,秋霜跑了过来,扶着舍娘下了马。

    等舍娘站稳了,杨茉也跑了过来,她连忙道:“裴家妹妹你无事吧?方才我在那边看到你的马惊了,就赶紧过来了。”

    原本杨茉瞅准机会惊了她的马,想着让她“休息”几日,不曾想世子打猎回来,救下了裴舍娘。

    舍娘抚着胸口道:“现下无事了,方才姐姐骑的太快了,还经过我的马时,那么大声音抽马鞭,我又不知道如何控制马受惊,可真是有惊无险。”

    杨茉是没想到舍娘竟然会把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那么大的胆子,且不说她是内定的世子妃,再者她祖父还是一省布政使这样的高官,舍娘的爹还得他祖父写考评呢。

    舍娘却根本不怕这些,很简单,人家既然准备对付你了,不会因为你忍辱负重就放过你,反而你亮出刀锋来,人家还有所畏惧。

    当然,她也的确影影绰绰听说杨茉仿佛是未来的世子妃,这让舍娘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想过平凡的日子,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人间恐怕是很难的。

    她必须要站在权力的巅峰,因为她这个人的性格极其难忍辱负重。

    想到这里,又听杨茉假意道歉,“我真的不记得了,若是真的冲撞了妹妹,还请你原谅。”

    舍娘擦了擦眼泪:“我哪敢怪姐姐啊,杨姐姐快别说了,既然我无事,就不提这茬儿了。”

    在一旁的李琚听她二人对话,心道杨茉根本就不是裴氏的对手,也是,前世所有人都觉得裴氏后期似乎不大受宠了,儿子还亲近关淑妃,她还能熬到最后,甚至皇帝前期跟中了邪似的非要扶正她做摄政王妃和皇后,可能都是她的手腕强。

    此事似乎就了了,舍娘当着庆王妃和老太妃的面都没有说过杨茉的不是,但是郡主荣河乡君还有嬷嬷们又哪个不知。

    郡主和杨茉关系极好,她也不好安慰舍娘去说杨茉的不是,这么大的委屈舍娘却似乎忘记了一样,她平日依旧和杨茉言笑晏晏。

    很快到了郡主的生辰,杨茉安排的很妥帖,又是亲自下厨做时兴糕点,又是专门做了风铃,还亲自做了一套骑装送给郡主。

    与此相比,舍娘送的印章她觉得只是一块破石头,这点上舍娘不会觉得自己做的不好,只觉得有人不识货罢了。

    她想着自己骑马出了丑,一定要学好,所以请求庆王妃帮她找一位骑射好的女子专门教导她骑。

    即便她从庆王妃眼中看到了不耐烦,她也不会气馁,她要学会什么东西,才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呢。

    舍娘会每天记笔记,今日她在本子上写的是:“要选耳朵朝前竖起来的马,矮脚的蒙古马不好,一定要戴手套才行。”

    只不过学猛了,也有点问题,比如大腿内侧就被磨损了,她不得不拿那种厚厚的油膏子涂了一层。

    芙蓉是真的佩服舍娘,她虽然未必有杨茉灵巧,但是人很坚强,对下人也很好,上次的事情大家都跟她鸣不平。

    “裴姑娘,您这骑马要学多久啊?”她忍不住问道。

    舍娘想了想:“师傅说至少要学三十日,我还得避开小日子,正好,我让那师傅帮我准备头盔和胡服来,钱都给她了。”

    芙蓉伺候舍娘把亵裤裙子穿好,又道:“您也要小心些。”

    “知道,你们也不必为了我说什么,日后我是肯定要走的,她要是给你们小鞋穿就不好了。”舍娘叮嘱道。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杨茉将来是女主人,她们得罪不起。

    芙蓉这个一贯都沉默的丫头道:“就她这般的,谁让她做世子妃,那才是见鬼了。”

    “嘘,别那么说。”舍娘看了她一眼,不是很赞成。

    芙蓉看了舍娘一眼,心道,若是裴姑娘做世子妃该有多好啊。

    既然没法子出去骑马了,舍娘抄佛经,权当练字,等抄好了,又给庆王妃送去。此时,庆王妃这里正有李琚过来说话,见舍娘送的佛经,她故意试探儿子:“这孩子听闻上次惊了马,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别看李琚之前在骑马场,似乎不向着任何人,但是现在他就道:“裴姑娘初学骑马,一个人在马上坐着,却不妨杨姑娘擦身而过,就惊了马。”

    “这姑娘很是要强,特地跟我讨了一位骑射女师傅呢,似乎想一雪前耻。”庆王妃说完,又打量儿子的神情。

    李琚对此不置可否,庆王妃则想儿子这态度似乎又不对。

    又说舍娘等腿好了之后,又开始学骑马,约莫学了一个多月,她进步神速,这源于她平日身体很好,还有她会主动去了解骑马的一些规则。

    郡主要再起去骑马场的时候,舍娘也能跟着一起跑了。

    “裴姐姐,你现在学会了呀?”郡主道。

    舍娘笑道:“是啊,人家牧童都能骑黄牛,我这么大一个人肯定要学会啊,如此也能陪着郡主啊。”

    几人跑了不到半个时辰,都出去在一旁的亭子里吃饮子。

    杨茉对舍娘刮目相看,她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学会了骑马,还骑的有模有样的,听说摔了几次人家继续骑,丝毫不退缩。

    “老太妃说让我帮忙画一幅湖光山色图送到京里给太后娘娘,我正发愁的很。”郡主托腮。

    舍娘心道这约莫是老太妃想让宫里帮忙赐婚,让江都郡主在皇家面前出风头,郡主大抵也是很单纯,不知道其中深意,只是发愁,没有认真对待。

    也是,庆王妃把府里还是管的很清静的,郡主也比较单纯。

    杨茉见状,忙出主意:“郡主不如去问问世子,他常常在御前,应该知晓上头的偏好。到时候再拿些样式雷来,郡主照着描也就可以了。”

    其实杨茉说的舍娘听懂了,就是看上头的人喜欢什么,就选一处让人家画好,郡主照着描一遍才行。

    但郡主似乎没听懂,还一直发愁,舍娘便装吃茶,不咸不淡的说几句话。

    这边和郡主散了之后,家里庾氏派人传信过来说哥哥府试中了,等明天大宗师提调院试,若院试过了就是秀才了。

    舍娘听了自然十分欢喜,这辈子娘亲还在,哥哥也不必早早的在家族斡旋,还能正常的读书,这便是意外之喜了。

    可能哥哥的亲事也快了,但是她的亲事呢?难道还要走晋王侧妃那条老路吗?不,她都四十好几了,晋王还神采奕奕的。

    况且侧妃她不愿意做,那谁呢?

    襄王世子那边虽然有花祖母在,但感觉希望渺茫。皇太孙,不成,不成,且不说皇太孙的太孙妃定然身份高,她还要从妾做起。

    正走着走着,看到面前从回廊上过去的李琚,舍娘顿了一下,其实眼前的人也可以啊,自己真是灯下黑。

    不,女人的亲事不比其她,李琚比她还小一岁呢。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即便嫁读书人又如何,如果丈夫入阁了,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即便丈夫不成,难道她不能够教导儿子么?即便他们都不成,自己也得立起来。

    全部指望靠别人,万一靠的人倒呢?

    思虑再三,她跑去骑马场,又骑了几圈马才回来。

    杨茉却有些不安,她和身边的人道:“这个裴琅嬛比我想象的要聪明许多,她心性如此要强,软硬不吃,我招揽不来她,因为她对郡主有救命之恩,郡主对她的信任也不弱于我。”

    她身边陪着来的人道:“她顶多也就是个次妃的命,除非是宫里赐婚,否则只能等世子过了二十五,没孩子才能做次妃。她若想来,就只能做妾了,她的身份恐怕也是没办法做妾的。”

    “也是,看来我是杞人忧天了。”杨茉松了一口气。

    但她总怕舍娘对她造成冲击,老太妃和庆王妃似乎和自家有些默契,但亲事没定,这就很难说。

    尤其是上次世子救了舍娘,这就更让她如芒在背了。

    庆王府清静,世子是独子,没有什么嫡亲妯娌的烦扰。老太妃偏居一隅,平日不过听听戏,庆王妃除了有些对郡主过于宠溺,倒也没什么。这郡主到底是要嫁出去的,将来自己的儿子可是下一任王爷啊。

    这条路上她绝对不许出现绊脚石。

    爹虽然是布政使的儿子,但是举业无望,家中妾侍不断,她若能够一举坐上世子妃的宝座,这对于娘的地位当然能够巩固。

    恰逢荣河乡君下帖子请她们去诗会,舍娘劝着郡主道:“不如咱们去他们那边散散心,到时候再谈画的事情,兴许乡君也有好主意呢。”

    这种诗会郡主不想去,并非是她懒得动弹,而是怕自己丢脸。

    不去不参加,可能永远都不会让人看轻。

    果然,郡主道:“要去你们自去吧,我待会儿去陪老太妃。”

    舍娘也就不劝了,自然,郡主都不去,她们也不会去。和杨茉对视一样,杨茉也猜到郡主的意思,但她地位高,都只能随她。

    倒是李琚劝妹妹:“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你这样三推四阻的,旁人难免觉得你是不会这些,他们面上不会说什么,心底很难看不你。”

    前世宝应嫁给南直隶第一才子,夫妇二人貌合神离,即便庆王府尊贵,但是夫妻之间的感情是很难插手的,他们也不能强迫仪宾对郡主打心眼里爱重。

    归根结底,还是妹妹在娘家养的太过宠溺。

    “哥哥说什么呢。”郡主低头玩着自己的手。

    李琚看了她一眼:“我说什么你明白,你也该适当出去交际一二,方才不坠了你郡主的名头。”

    有李琚劝说,郡主才决定要去。

    舍娘她们自然都跟着过去,珊瑚把衣裳烫好,秋霜和桂芳帮舍娘妆扮。

    耳边听芙蓉道:“辅国公府那边,乡君还有个兄长,今年十七了,大大咧咧跟孩子似的,人倒是不坏。”

    只因芙蓉和舍娘关系好,芙蓉很希望舍娘嫁到王府来,世子那里虽然够不着,但是辅国公府或许可以试试。

    舍娘不知晓她心中所想,却不曾想芙蓉原本是梳头丫头出身,她让秋霜先下去,自己则亲自给她梳头打扮,让她的妆容看起来浑然天成,又把优势发挥出来了。

    上身着白藕丝衫子,下面配着翠色织银裙,走起路来飘飘欲仙,光线照在裙子上颇有一种波光粼粼之感。

    走出远门时,迎面走来宫嬷嬷,她眼眸露出惊艳之色,舍娘也并不觉得容貌美丽有多么好,她能带来一定的好处,但并非绝对因素。

    更何况谁都会老,会有鸡皮鹤发的时候,生孩子甚至还有妊娠纹,你必须得有内涵,才能真正吸引到人。

    却说舍娘先到了庆王妃这里,世子李琚也在此处,她连忙请安:“民女给世子爷问安。”

    李琚一抬手:“毋须多礼。”

    他到现在还没太习惯裴太后给他请安,曾经他垂帘时,他们都是跪在外面说话的,甚至战战兢兢,不敢说错一个字。

    舍娘坐在杨茉的对面,杨茉原本是个极其甜美的姑娘,但她压力太大了,尤其是位置未定,又冒出来一个对手时,更让她比以前话多。

    “王妃怎地吃这样的点心,像您这般上了年纪的人,吃的太甜腻,很容易头疼的。”

    现在杨茉俨然一幅自己和庆王妃很熟,一家人的感觉,舍娘听了心底皱眉,再看庆王妃果然神色淡淡的。

    一时屋中寂静起来,呼吸几乎都能听见,舍娘看了李琚一眼,似乎他并没有想解围。

    杨茉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讪讪的。

    还是郡主过来才打破这个气氛,庆王妃嘱咐了郡主半天,她们一行人才出发。世子李琚在前面骑着大马,郡主承一顶大轿,舍娘和杨茉都乘一人宽的小轿。

    这是按照规制来的,郡主身上有封号,她和杨茉虽然是官家千金,但也只是民女,和自己一样。

    舍娘是接受,杨茉却越来越无法忍受,舍娘看着她的表情,也能够理解。她现在把自己当世子妃,又没有世子妃的待遇,还得在王府主子们面前做低伏下,她当然很不满。

    但是没办法,许多你没有实力去改变的事情,就得忍耐。

    显然杨茉不是这样的人,她上回害自己就能看出来了。

    很快到了辅国公府,这里是标准的公府规制,很是恢弘大气。荣河乡君已然在二门迎接了,她身后还站着一位少年,这应该就是她兄长李琼,众人一番见礼。

    她们一行走过去时,舍娘抬眸,却不妨发现李琼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她别过了眼睛。

    荣河乡君把地方也布置好了,此时正值六月,玉簪花开的极好,采摘下的玉簪花还带着点露水。

    “今日咱们头次人来的齐,不如就以这玉簪花为题,如何?”荣河乡君指着花道。

    舍娘笑道:“这玉簪花苞似簪,洁白如玉,远看似一只仙鹤,怪道民间称白鹤花,乡君选的很好。”

    她说话的时候,李琼又偷偷的看

    了她一眼,又道:“三妹妹,我不大会作诗,等你们做完了,我再过来。”

    “你既然不大会作诗,那就让你给我们誊抄上去,至于我这里还缺了个限韵的?你们谁愿意做这个活?”荣河乡君假意冥思苦想。

    舍娘笑道这位乡君真是个妙人,她知晓郡主不擅长写诗,等会儿必然出丑,直白的说人家不擅长也不行,所以特地留这个位置。

    果然,郡主忙道:“三姐姐我来。”

    “郡主可别给咱们限太难的韵啊。”舍娘笑道。

    郡主双手往下按了按,眨眨眼睛:“放心,放心。”

    众人分了纸笔,乡君吩咐人点了一炷香计时,舍娘自从进了王府,努力钻研诗词,虽然算不得顶好,但是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这十二花神,她自己给自己都出过题目,这玉簪花是七月花神,很好写,遂下笔一气呵成。

    丫鬟过去取了交到李琼那里,李琼一见是舍娘写的,他本来就被其美貌迷惑,再看她的字写的好,诗词他虽然不通,但是也看得出来写花团锦簇,心道等会儿我要推她第一。

    李琚是陪妹妹过来,他们在宫里读书的时候,每日都要作诗,他也作了两首。

    又有杨茉发誓要力压众人,先冥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始下笔。

    ……

    一炷香的功夫到了,荣河乡君看了众人的诗词,看了杨茉一眼:“我推杨姑娘的《咏玉簪》为魁首,用词清新隽永。”

    杨茉松了一口气,还谦虚了几句:“蒙乡君错爱。”

    要说荣河乡君懂事,这杨茉很有可能做世子妃的,自然要提前讨好。和妹妹不同,李琼就道:“我看裴姑娘的适合做魁首。”

    还剩下三人,郡主装模作样的看了一遍,舍娘不抱希望的时候,没想到郡主出来道:“我看裴姐姐的仿佛更好些。”

    李琚拿着诗词都看了看,他本还在想自己写的不错,怎么没人选自己呢?但见这屋里气氛,他仔细看了看,似乎舍娘的更好一些,用词精炼,笔触婉转,颇有韵味。

    前世都夸柳贵妃是才女,建昌帝还夸她为什么徐惠妃之才,可如今裴五娘也写的很好嘛。

    他是个多半时间都很诚实的人,于是道:“我看裴姑娘的更好些。”

    荣河乡君没想到李琚会选裴舍娘,难道是消息出了错?都说老太妃和庆王妃看中了杨茉,世子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啊……

    舍娘瞬间觉得在庆王府也不错嘛,虽然她觉得有时候会低人一等,但是关键时候还是很给力的。

    她爹被推荐做知府不说,自己竟然赢过了内定世子妃。

    杨茉输了之后,脸上难免带出来一些,听乡君招呼她们去投壶,她就在一旁坐着,好一会儿才过来一起玩耍。

    舍娘想她比她姐姐还是强点,很快可以调整过来。

    因为在园圃附近投壶,杨茉又有些心不在焉的,突然一条青虫爬着她的身上,她立马尖叫起来:“天呐,啊……”

    舍娘正好站在她身旁,用帕子取了下来丢在地上,直接一脚踩死了,“没关系,是一条青虫,估计是从上面的树上掉下来的。”

    她迅速敏捷的解决掉,杨茉虽然心有余悸,但也舒了一口气。

    李琼看了这一幕,只觉得好玩,遂道:“不如咱们找个日子出去钓鱼吧,如今在家里总闷着,骨头都要长毛了。”

    “郡主,您不是要画湖光山色图吗?要不要也出去走动一二?”舍娘对郡主道。

    杨茉立马阻止:“郡主上次落了水,怕是不好再出去。”

    “也是,是我思虑不周了。”舍娘道。

    郡主却道:“这么出来玩一趟,倒比待在家里好。”

    见郡主同意了,杨茉还要再劝,却是不能了,舍娘看了她一眼,她也是无意之间知道杨茉怕水的。

    下一次去外面西湖垂钓时,李琚就没去了,听闻南京礼部派人传旨过来了。

    舍娘戴着手套帮郡主串好了蚯蚓,她和杨茉一起陪着郡主在船头,因为要垂钓,就不能坐画舫,要坐小船。

    但是小船狭窄,除了船娘,其她下人无法上来,舍娘倒是善解人意道:“我帮郡主串饵,杨姐姐那你自己的就麻烦你了?”

    杨茉看到水就晕头转向,看到蚯蚓几欲作呕,正好看到脚上一条青虫吓的直接栽下水中了,舍娘冷哼一声,想起她故意想让自己摔断腿的事情,现在想来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船娘,人掉下去了,你快下去救她吧。”舍娘道。

    舍娘见她呛了几口水,连忙让船娘救人,没想到李琼赶紧跳下去救人上来,比船娘还快,到底是他提议大家出来的,他也怕出事。

    没想到在被李琼抱着上船的那一刻,杨茉都快心死了!她就是再内定的世子妃,被外男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抱了,世子妃的地位恐怕不保。

    ……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李琚按了按太阳穴,心道这个杨茉也真是的,你好好地罢了,惹裴家那位做什么,如今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40章 第40章双章合一

    如今正是暑热天,杨茉落水被救上来后,就一直在王府休养,舍娘照旧陪着郡主读书。虽然庆王府一时没说什么,但是辅国公夫人上门来过一趟,次日,杨茉祖母杨老夫人就亲自上门来接人回去。

    又见杨茉派人来说她就要离开了,想送自己一些东西,让自己过去。舍娘当然是拒绝:“杨姐姐这般快就要走了?怕是我不日也要离开,你们让她少动弹,还是好生休养,日后我去看她。”

    没想到杨茉锲而不舍,非要见自己一面,出门后在附近的假山看到了杨茉,她惊讶道:“杨姐姐你好了吗?”

    “我好的很,这下你放心了吧,你扫清了我这个障碍。”杨茉的祖母已经同她说了,既然她当众被辅国公的儿子救下,辅国公的门楣也不差,两家定亲理所当然。

    木已成舟,她只是悔恨自己着了裴舍娘的道,此人异常能忍,且一击必中,胸中很有丘壑。

    到了这个时候舍娘还道:“杨姐姐你说的话怎么我听不懂,什么障碍?这伴读又不是只能留一个。”

    “你还装糊涂呢?是你设计把我推下水去的吧?”杨茉道。

    舍娘气道:“当时我和郡主在串蚯蚓,我在左边,郡主在中间,你在右边站着。我怎么推你了?再说了,你是布政使的孙女,我只是个知府的女儿,我无缘无故的害你做什么?便是你离开了,我也不过是做伴读而已,指不定没几日我及笄后,家里人也接我回去了。你自己不小心跌下去,我好心喊船娘救你,反倒被你埋怨?”

    这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有经过的下人也是左顾右盼,杨茉想了想当时的距离,她便是找船娘和郡主对质,恐怕也无法损害到舍娘。

    所以,她道:“你哪里是为了这个,分明是为了世子妃的位置?”

    舍娘摊手:“我到现在也只不过是个知府的女儿,我有自知之明。你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就把别人都跟你想的一样,简直不可理喻,我要走了。”

    她准备走的时候,杨茉上前来拉她,反被舍娘挣开,把她摔了个趔趄,施施然往前走了。

    杨茉跺脚,这个裴舍娘怎么这么大的牛劲。

    她不知道杨茉故意在这里喊她来,就是想说给宫嬷嬷听的,没想到此人胜了之后,竟然也没有半点喜悦,城府之深,简直令她出去的时候都灰头土脸。

    宫嬷嬷这边当然和庆王妃说了,庆王妃叹道:“她还真是煮熟了的鸭子都能飞,既然不成了,也得保持风度,却反而责备人家。”

    “那您说会不会真的是裴姑娘做的呢?”宫嬷嬷怀疑。

    后宅女子手段,那些阴私之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听宫嬷嬷这么问,庆王妃看向她:“提议钓鱼的是她吗?推杨茉的人是她吗?”

    宫嬷嬷连忙摇头:“是公府的琼大爷提议要去钓鱼的,郡主答应要去的,杨姑娘是失足掉下去的,当时还是裴姑娘让人救的她。”

    “就是啊,况且她若真的这般厉害,咱们反而不能得罪她。”庆王妃从不小看任何一个人。

    宫嬷嬷心道也是,这样的谋算心机,她爹不到四十已经位列四品,大伯也是三品官员,若是她再嫁的高,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还是交好为上。

    却说杨茉离开之后,舍娘和郡主感情就更好了,只不过,这个时候家里来人接她回去。

    庾氏正在庆王妃那里说了缘由:“襄王府和我们有些亲戚关系,他们家太妃寿日,特地派了船和人来接我们过去,等回来了,再来府上叨扰。”

    “以前怎地没有听说过?”庆王妃还真不知道这一层。

    庾氏便把这层关系说了,她来之前裴以清和她说过,现在他们官卑位小,当然要借势了。所以她道:“实不相瞒,这位花太妃是我们五姑娘嫡亲的祖母,之前不小心走失了,后来我家官人一直惦记此事就找到了。这么一认,才知道她老人家后来在襄王府做了侧妃,如今襄王故去,她惦念着孩子们,我们打算去一趟,也权当尽孝。”

    “竟然还有这层关系。”庆王妃听了咋舌,又打点了不少程仪送给庾氏和舍娘,还道:“正好我们世子马上要去襄王府去宣旨,大家倒是能做个伴。”

    庾氏一听,忙道:“这就再好不过了,我听襄王府的嬷嬷们说如今路上水匪横行,可不大太平。就连赴任的一位官员,都被水贼劫杀,听的我都害怕,若是能一路同行,咱们可是沾了您家的光了。”

    庆王妃笑道:“你们家和我们家关系素来好,这都是应该的。”

    如此,舍娘先跟着庾氏回家了,她上了马车就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靠在庾氏肩头上道:“您来的也太及时了,我正想家了。”

    “说起来是你祖母及时,我们的信一到,她老人家就亲自派了男女船只过来,还有几位襄王府的嬷嬷们在,等会儿你也和她们见上一面。”庾氏叮嘱。

    舍娘点头,又把这些日子在庆王府发生的事情说了:“那杨茉见我来了王府,没几日就想把女儿从马上摔出去,幸而我被世子救下,但此仇不可不报,原本我知晓她怕水,故而想着拿条虫吓吓她,也让她尝尝我的滋味。没想到,她还真的自己站不稳,掉下去了。辅国公家的大爷立马救她上岸,比船娘还快。”

    她不是什么好人,也没什么好运气,只能靠自己筹谋。

    庾氏听完,还有些后怕:“要是真的被撞断腿了怎么办?这个姓杨的也是活该。”

    “她最后还找我对质呢,兴许想逼着我说出点什么,笑话,我怎么可能说出来呢。”舍娘心道自己可没那么傻,若非是在母亲面前,她谁都不会说。

    见女儿如此,庾氏甚觉欣慰,若女儿稍微弱一点,不知道被人坑的多惨。索性,她就把另外一件事情说了:“你大姐姐过世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你哥子上次来信,除了报喜之后,还同我们说了一件事。”

    “何事?”舍娘道。

    庾氏让舍娘附耳过来,连忙说了,舍娘惊讶:“您是说大姐夫想让我做续弦?”

    “你哥哥说萧棠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爹知晓你是个有主见的,让我先问问你。”庾氏看向女儿,她知道女儿的见解是不同的。

    舍娘当即拒绝:“娘,虽说咱们家也不是什么高官显宦,可是我也不愿意做人家的续弦。”

    她自己的孩子都懒得带,还去带人家的孩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庾氏则道:“娘怕你后悔,萧棠是将来的侯爷,地位尊崇啊。”

    “还是不了,娘,您别劝我了,我并不后悔。其实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娶别人,可为何娶我呢?还不是觉得我会照顾好他的孩子,可是您想,只要是人就有私心,我既不可能不爱自己的孩子,去爱人家的孩子。可我也不能看着我的孩子低人一等,所以真没必要。”舍娘前世听说大姐留下来的长子软弱不堪,但是假宜娘的儿子聪明机灵最后继承了侯府爵位。

    对外人家还夸假宜娘对继子好云云。

    舍娘不屑做这种事情。

    庾氏笑道:“你决定了就好说了,你祖母既然要咱们过去襄阳玩玩,咱们俩也权当长长见识,散散心。”

    “女儿也这般想的。”舍娘很是开心。

    出去玩儿和爹赴任是不同的心情,她还是很雀跃的。

    另外一边,庆王妃正和儿子说起裴家的事情:“谁知道裴知府的亲娘竟然是老襄王的侧妃,如今那太妃让人派了船只过来接她们母女过去玩,你正好要去襄王府宣读封世子的旨意,既然如此,我已然同她们说让你们一处结伴而行,互相也有个照应。”

    “您怎么不问我,就答应下来了?”李琚还真没想到她们有这一层关系,难怪李玦在宗室第一个响应裴太后。

    然而这个时候她们去襄王府,李琚又道:“如此山高路远,恐怕不单单是为了祝寿吧。”

    “这也没什么,裴姑娘也是河东世家出身,其父不到四十已经是两浙路杭州府的府尊了,再不说还和襄王有这层关系,听闻花太妃给老襄王生了三个儿子,还很有地位,就是她们有那些意思,也无可厚非。”庆王妃如此道。

    李琚心道也是,前世裴太后长在晋地,很自然的就被选上晋王侧妃,如今她在自家做伴读,她爹又在杭州,要往高处找,就只能往外去拓展新的人脉。

    这也难怪的。

    若是她能嫁给李玦倒是还好,自己也就放心了,故而李琚笑道:“您说的是,儿子跟她们一起去,彼此也有照应。”

    没想到儿子这么好说话,庆王妃看向他,见他脸上一点嫉妒都没有,她又怀疑儿子似乎也不喜欢裴家姑娘呀?

    却说舍娘这边的婚嫁正开始提上日程,老家那边裴老夫人也是如此,她儿子升了三品官,这固然是欢喜的事情,可是晋王府却准备开始选秀,老夫人遂让家里未出阁的姑娘们都去庵堂里躲一躲。

    在她看来,舜娘在书里是被晋王废过的,如今舜娘的爹虽然是三品,但是她打听过晋王有爱妾柳氏,人家的爹官位也不低,甚至更受重用。

    她不想孙女重蹈覆辙,至于三丫头,大龄未出阁,近来找的女婿皆不如意,人家一听说她是裴家女,近处的有些听到风声的人都会打退堂鼓。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害了三丫头。

    自然,裴老太太也没闲着,她决意把孙女嫁给庆王世子或者襄王世子,正好老襄王去世之后,付秀才回到乡里养老,她想着付秀才在襄王府的人脉,因此让人送了一笔钱给他,也是想让他帮忙把舜娘若是能嫁给襄王世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庆王那边,她听老四说起老六现在调任杭州府任职,但是老六这人奸猾,况且他也有女儿。本来自己不提醒就罢了,若是一提醒,倒是让他钻了空子。

    故而,她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还是付秀才那边了。

    舜娘却是不情不愿,她现在也快十四的人了,正和乳母洪妈妈道:“我爹是三品,想来怎么着晋王府也不会选我,祖母也不知怎么想的?”

    洪妈妈笑道:“老太太这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您还是听老太太的吧,准没错的。”

    舜娘也是没办法,其实这些年,她虽然不如丽娘舍娘那般貌美,但也自有一股端庄秀丽,父亲官位又高,让她在裴家似乎是公主般的存在。

    人的性格嘛,也很单纯。

    她知晓祖母想让她嫁的更好,也能够办到,就像四姐姐是祖母安排的,嫁到了定北侯府。

    只不过进了庵里之后,她就觉得很是枯燥乏味起来,三姐姐倒是还好,她原本命运多舛,自小被丢在庵堂,如今重新回到了水月庵,她竟然甘之如饴。

    又说一日月黑风高,她出来看昙花,没想到发现一人身上受重伤,那人身边却跟着死士,强迫她去拿药,她吓的腿脚发软,悄悄把药拿来。

    死士原准备杀她灭口,是那重伤的男子道:“你是哪家姑娘?到时候我必有重谢,还请你不要把我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舜娘一瞬间头脑发蒙了,她不知道人家要杀的人是不是她,故而想着和她一起过来的人还有三姐姐,顿时道:“我是裴家三姑娘

    ,我爹是锦衣卫副千户裴以勤。”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舍娘这边正戴了衣裳、行李、梳妆匣等物件让人搬运行李,襄王府派的两艘中等模样的船来的,一艘专门放笨重行李,一艘则是她们母女住。

    现下又添了庆王世子李琚,他如今和两位官差一起过去宣旨,两位官差住在庆王府的船上,他这边和舍娘母女一起住。

    如此安排,一来是让他保护庾氏母女,二来也是他到底也才十四,还要人照顾呢,老太妃和庆王妃都不放心,特地托庾氏照顾。

    小弟弟一岁半了,正是十分可爱的时候,这是他头一次出远门,没有丝毫反应,他还学舍娘拿着扇子扇风。

    “娘,这天可真热。”舍娘忍不住摇扇子。

    庾氏笑道:“我听世子派人过来说,等到了下一个站口,就把冰运上来,你再忍忍。”

    舍娘点头,她想庆王世子年纪没多大,但是办事周全,而且他把自己照顾的很好。连她哥哥裴霁上京,都带了五六个下人,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却只有一个小厮,还因为这一船多为女眷,连小厮都没带过来。

    果然到了中午,李琚让人送了冰过来。

    正好庾氏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又差人给他送去,李琚在另外的船舱吃喝,他本来胃口不是很好,见到庾氏送的菜来,都是几样清淡又有滋味的菜,他吃完之后,打算在船底建一个临时的冰窖储存冰。

    他让人在船底最阴凉的地方,去附近砖窑挑了砖来,再垒上,垒上之后用稻草铺好。

    舍娘听说后,就对庾氏道:“我在庆王府的时候,就听说庆王世子是个有话直说,很讲义气,却又不是那等鲁莽的人,就是有些管教人,郡主常和我私下吐槽。”

    庾氏意有所指道:“我看那个辅国公世子就是个鲁莽的。”

    “是啊,船娘在呢,他非要跳下去救人。杨茉千百个不愿意嫁给他,一桩亲事一开始就不情愿,也不知道日后能不能到白头?”舍娘摊手。

    这个冰窖建的很及时,因为风太大,船不得不在河中停泊。

    天气一热是少不得冰的,尤其是小孩子,身上很容易长痱子。

    说起来因为船停泊,也有一些附近船家划着船卖东西,秋霜道:“以前我们也是如此,以船为家。”

    舍娘放眼望去,见到一姑娘和自己年龄相仿,衣衫褴褛,正划着船,船头放着煮花生,还有鱼虾蟹鳗这些。

    她遂让秋霜喊住那船娘,等她靠在附近了,见她虽然穿的不好,但是食物却很干净,遂要多买一些。那船娘却道:“小姐,我不要钱,您能不能赏一匹红布给我,我就要成婚了,镇上没有红布卖。”

    舍娘听了一愣,立马让让冬梅拿了一匹红绢送给她,还道:“说起来我有一套衣裳做的小了,给你穿倒是正合适,你若不嫌弃,也一并拿去吧。”

    那小船娘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旋即,舍娘让人把船食分给众人,再抬头,见李琚走了过来,李琚看向她道:“你的这匹绢和衣裳都能买好几船船食了,况且你给的衣裳,她作为平民怕是穿不了。”

    “她和我是一样的年纪,我若和她一样,托生在船家,势必也希望能够有朝一日遇到好心人帮忙,况且只是顺手的事情,她若拿去卖钱我也不怪她。”舍娘没想到他会过来和自己说话,她也不想一味吹嘘自己多么善良。

    李琚笑道:“这出身也是注定好的,很难改变的,你也不会是她。”

    “真希望有一日能够没有这些门户之见,什么军户、贱籍都没有了,如此一视同仁,国家才会人才济济。”舍娘道。

    李琚听了,忍不住分辨道:“你这话是天方夜谭,前朝士族林立,虽然非九品中正制那般,然而也多是按门第来。本朝开放科举,然而科举人数多半还是掌握在士族手中,你家里不就是么?本朝与士大夫共天下啊。”

    “我知道啊,但我希望如此。”舍娘深知交浅言深的道理,倒也不犟嘴。

    别看这个时候李琚这么说,仿佛阶级分明,但是次日,见那小船娘过来,他也找她买了些船食,并把庆王妃要他带的贺礼中,拿出一对玉佩送出去。

    舍娘看向他道:“你今儿怎么不说她用不得了?”

    李琚则道:“我去问了她,才发现她家中母亲病弱,弟弟年纪还小,她打十岁上就和她爹一起靠卖船食为生,但她爹去年死了。船食赚的钱只够糊口,甚至还不够她娘的药费。她说她曾经做过采珠女,但怕危险一直没去做,昨日夜里回去特地下深潭里找到一枚珍珠,想送给你。还说她知道你送的那套衣裳价值二十两,她已经当了,能置办一套不错的嫁妆。”

    说罢,李琚拿了那一枚珍珠来,舍娘见他用帕子包的很好,忍不住泪盈于睫:“我总觉得这世上坏人多,但是好人更多,你看,是不是?”

    李琚有些说不出话来,他见识过舍娘的手段,她并非善男信女,但是却因为一个船娘的回报却感动不已,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她。

    还好在此处停了三日,风平浪静了,船缓缓前行。

    一直到下一个岸口停泊,襄王府的老嬷嬷们正笑道:“我们来的时候路上只停了两次,就这么熬着过来的。”

    这意思是李琚停的次数太频繁了,舍娘却知晓是她和李琚说过,说她弟弟年纪还太小,长时间的吃船上那些干货腊货身体不好,所以她道:“总是赶得及祖母的生辰的,您放心吧。”

    襄王府来的这些下人看着亲切,都挺有派头的,这些和庆王府的人不同,庆王府的人兴许嘴上不会说好听的,但是给东西都是实打实的。

    这次靠岸之后,李琚还派人送了不少小玩意给雱哥儿玩,舍娘又亲自出去道谢。

    李琚则心想你也别怪我阻止你嫁给晋王,实在是后来李氏江山被夺,我作为李姓子孙,必须这般做。

    你若是真嫁给襄王世子倒也不错了,李玦为人随和,自己和他打过交道,人也不是那等坐在功劳簿上吃老本的人,人缘也还不错。

    但面上他不会说这些,只道:“我就是看着不错,随手买的。”

    “还是要谢谢你。”舍娘笑道。

    李琚不习惯这种表达,他别过头去,但想了想还提醒她道:“虽说你是花太妃的亲戚,有这一层关系在,但我曾经听说过老襄王继妃,也就是如今的王太妃,她和宫里的太后很有交情的。王太妃和襄王妃婆媳关系不睦,屡次撺掇老襄王废长立幼,当年连先帝在的时候都知晓,这也是先帝把襄王世子召进京中的缘故,你切莫掺和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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