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个简单人物吧，能持风鬼这种凶刀的人绝对不简单。”谷主眯了眯狭长的眼，“你的手下绝对没有多干净。”
“是。”江令舟道，“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别那么有敌意嘛，少年人。”谷主笑了笑，可那笑却没那么温和，更多是带着一种客气疏离，“我对你的过往造的杀孽不感兴趣，但我看出来了，你喜欢那个姑娘是吗？”
江令舟没有说话。
“不过，她应该是正道门派的人吧，虽行为不似其他正道修士那般规矩端方，但看得出她本心不坏，应该是个好姑娘。”
说完，谷主斜睨了江令舟一眼，意思有些不言而喻。
“我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江令舟垂眸，面色有些阴冷。
谷主看着他，“小兄弟，我不是要泼冷水，只是正邪本就殊途，你们本心不同，就别妄想有天会——”
“我本心非善非恶，轮不着他人评定。谷主可还有什么其他话要说。”江令舟望着幻境出口那里，“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什么？”谷主有些疑惑，随后忽然反应过来少年话里的警告意味。
“你！”谷主颤巍巍的手指着他，可江令舟根本不看她，气得谷主放下手指，“别太傲慢!”
“既然谷主认得风鬼刀，就不用我再多介绍了。”江令舟冷冷抱胸，目光一直停留在楚与非背影消失的地方，“一炷香，她如果回不来，别怪我硬闯。”
一炷香的时间就快到了。
这段时间，谷主心里在担忧，不是担忧江令舟会做出什么事，而是在担心楚与非，很少有这么符合她眼缘的姑娘了。
按理来说这小姑娘实力不弱，又有千年剑灵认她为主，不可能这么久不出来啊。
莫非真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洞外这两人内心焦灼时，只听一阵鸟嘶鸣声穿堂而过。
一只巨大的五彩鸟从他们眼前飞过，很快飞到高空中。
鸟的羽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坐在那鸟上面的少女更是光彩照人。
看到此景，江令舟握刀的拳头也终于松下，风鬼刀也消散在他手心，取而代之的是嘴角的一抹温暖笑意。
骑在五彩鸟上的少女抚摸着鸟的羽毛，自信又明媚，“好鸟，走，下去吧，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这鸟点了点头，随后带楚与非落了平地，巨大的翅膀挥出一阵大风后就变回原来谷主肩头停留的那只小五彩鸟了。
少女提剑粲然一笑，“谷主，我可要谢谢你的剑。”
“我想过你能取到剑，可没想到你竟连我这只鸟都驯服了。”说着，谷主冲她宠溺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楚与非很像她曾经遇见的一个小姑娘。
“那便告辞了。”说着，楚与非望着自己的剑，“落雪，你要出来告个别吗？”
剑灵化形出来，向谷主鞠了一躬。
“谢谢您把我带出那江水。”白发剑灵很认真在道谢，与此同时也是在告别。
“无妨，相遇即是缘分，我也要感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机关，现在，恒，你终于自由了。”谷主蹲下身看着剑灵少女，内心祈愿着：“去吧，上你该上的战场，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剑灵消散又回归剑中。
谷主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少女的背影和她记忆中那个少女的背影逐渐重合。
“等等，你说你叫什么？”谷主追了上来。
“楚与非啊。”楚与非道。
“哪个‘非’字？”谷主的神色严峻起来。
“是非的‘非’。”楚与非偏过头这么解释道。
记得小时候老道给他们上课时，讲到‘非’这个字时候说这个字有代表错误的意思，也有违背、不合于的意思，总之给人的感觉不像什么好字。
这让当时的楚与非很难堪，她后来问起姑姑这个字，姑姑的解释是说这个字是“是非”的非。
只是，‘是非’之中的那个‘非’也是错误、过失的意思。
她曾经也不满于名字中有这么个字，可这是她阿娘起的字，阿娘唤她非非，于是楚浩川在给她起名的时候也便留下了这个字。
或许她阿娘取这个字时，也是觉得她是个错误吧。
所以在此后别人提及她的身世说她是个错误的时候她很生气，而这种生气她自己更多也觉得这是一种恼羞成怒，因为事实上她的出生确实很像个错误啊。
“不。”谷主握紧了她的肩膀，很坚定地告诉她，“这个字是‘绝非庸才’的‘非’，是‘非同寻常’的非，也是‘非常厉害’的非。”
楚与非看着她颤抖的手，“不知道您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但是谢谢您，让我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知道这个字还可以这么解释。”
谷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将手收了回来，她抬头望天道：“很多年前，我捡回一个小姑娘教她识字，我每天都让她把当天我教的字抄很多遍，可有天她只把一个字反复抄很多遍。”
“是‘非’字？”楚与非道。
谷主点了点头，眼中存着长辈的慈祥与温柔。
“这个字简单抄起来不累。”楚与非道，“想必您是未要求让她把所有字都抄几遍，所以就盯着最简单的字抄了。”
“是啊，那可是个小滑头，我问起她时她还狡辩，说这个字对称长得好看，还说这个字寓意很好。”谷主讲起这件事时候泛着温暖的笑意，由衷夕阳染上的温柔。
“我问她这个字寓意那里好了？”
“她说这个字很有个性，她很喜欢。”
“我又问她，怎么就有个性了？”
“她说这个字虽然有错误的意思，但是常宁你看啊，这个字也可以是绝非庸才里的‘非’，非同寻常里的‘非’，还有非常厉害里的‘非’。”
楚与非听了这个故事也觉得很有意思，“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那后来那个小姑娘如何了呢？”
“后来那个小姑娘离开这里了，去了外面的世界，再也没有回来。”谷主看着远方，眼神有些哀伤。
“那大概现在的她过得很好吧。”楚与非安慰道。
“但愿。”谷主阖上了眼睛，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呢。
这个人后来犯了很大错误，也不知道她死后有没有人给她立个碑。
*
记忆中那个活泼的蓝衣女孩在风中笑着向她挥手，“常宁，你快来看，山的那片都开满了花。”
“没大没小。”常宁笑骂着向她走来。
“常宁你快蹲下。”蓝衣女孩笑道。
“不要。”谷主很冷淡地拒绝了，“谁知道你这鬼丫头打什么主意。”
“你蹲下嘛。”蓝衣少女拉着她的衣袖，“蹲下嘛，蹲下。”
谷主架不住她这个的撒娇劲儿，只好微微蹲下了。
蓝衣女孩儿踮起脚尖往她头上戴了一个花环，“常宁，这是我给你编的花环，戴上以后就岁岁安宁啊。”
*
她睁开眼睛，望着楚与非离去的背影，不禁想起了她。
泪水浸湿了眼角，眼前的一切很像昨天却又不是昨天了。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啊。
你的女儿都比过去我记忆中的那个你还要大了。
阿岚，你会怪我从来没去找过你吗？
你的女儿长得和你很像，真好，你还有个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