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红衣

    阴森的宫殿中,琉璃折射着月亮的冷光。


    王座之上的少年漫不经心擦拭刀上的血,月光斜侧着照出他一半的阴影。


    而那阴影的一旁是污脏的血迹和一个男人头骨,底下是一群瑟瑟发抖的美人,再底下就是一群宫门侍卫。


    前不久这头骨的主人还坐在这大殿上,看着漂亮的男狐跳舞,吃着身边美人递来的葡萄。


    结果被这少年一刀斩断头颅,而他的身体被少年踢到远处,一直滚到大门框那里才停下。


    大殿内的气氛压抑到恐怖。


    王座上的人年纪不大,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好像这位置生来就属于他。


    “从今以后,奉我为主,可有不服?”


    风鬼刀映着主人阴冷的眼神。


    “恭迎尊上!”领先的黑龙跪了下去,紧接着是一片人的臣服。


    “恭迎尊上,吾等愿忠诚于尊上。”


    江令舟并没有正眼看这片人,只是唤了黑龙的名字,“苍诀,做本座的亲属,可有不愿?”


    “属下的荣幸。”低着头的黑龙疑惑了下,这位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那行,把这废物的残部处理一下。”江令舟斜睨了一眼主座附近的头骨,露出嫌恶的眼神。


    搭着银链的黑靴踩下,这头颅瞬间化作齑粉。


    垃圾。


    凌厉的剑风袭来,十里的树叶簌簌而下。


    少女的眼神专注中又带着些许狠戾。


    “你的出招有些凶猛了。”常宁在一旁道,斩断一半的树叶落了她满身。


    “抱歉,没注意您在这里。”楚与非收起剑。


    “无妨,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戾气。”常宁语重心长道,“你在剑术方面确实有天赋,可是在剑心上却与常人不同,旁人要么为名为利,要么是对剑的真心热爱和执着追求,你说你是为了剑道大会,可我见也全不是为此。”


    楚与非握着拳,低头看着地下,倔强的眼神带着半分莽撞的志气,“到底为什么不重要,我只要够厉害就够了。”


    “那你想要怎样的厉害,在剑道大会上打败所有人,扬名立万?”常宁看着她,“其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也有自己做这件事的初心,强者的厉害不仅仅在于她表面的厉害,更重要的是有颗强大的内心和无论怎样都敢直面的勇气。”


    “罢了,你慢慢想吧。”常宁走向深处,“但我相信你会站在善良的那面。”


    楚与非看着自己的掌心,她的记忆确实在扰乱着心曲。


    前世她可是堕魔的人,因为偏执因为觉得不公,凭什么真心要被践踏,而辜负真心的人却可以如此风轻云淡,这让她多年的付出全都成了笑话。


    善良?


    这个词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要够强大就好了。


    为什么要去想这个跟她完全无关的词。


    上一世别人可都在骂她恶女,善良这个词对她来说未免也太讽刺了些吧。


    “主人,我感觉她好像对你有误解。”胖仓鼠在楚与非肩膀上探出了半个头。


    楚与非沉默着没说话。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毕竟旁人很多都带着偏见去看她。


    不过也不一定是因为偏见,因为确实她也觉得自己挺讨厌的,但那样怎么样呢?


    别人爱怎么看怎么看。


    反正她楚与非只管自己爽不爽。


    楚与非将火之灵力融于剑中,尝试向挥鞭那样发挥最大威力。


    这一次,树叶簌簌落到地上,全部成了灰烬。


    ***


    血月宫殿,江令舟负手站在窗台边,骨指的魔戒上停着一只淡淡的萤火虫。


    “尊上,灼日的残部全部都被清除,还有什么吩咐?”苍诀行礼问道。


    “吃下这个。”江令舟拿出一个药丸,“然后去重埙洞找你妹妹。”


    “我妹妹还在?”苍诀脸上一阵惊喜,立马服下这粒药,“属下保证永远忠于尊上。”


    “快走吧。”江令舟有些不耐烦。


    萤火虫的粉末落在指尖,他想起楚与非挡剑在他面前的样子。


    少年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那属下先行告退。”苍诀看他心情似乎还不错于是便默默退下了。


    出了大殿后,苍诀然后立刻化成龙形飞去了重埙洞。


    几十年前那场大战,让黑龙族损失惨重,也让苍诀的父母双亡。


    他只有苍云一个妹妹,兄妹两相依为命,妹妹就是他的命根子,原本会以为这辈子能跟妹妹平安生存下去。


    都怪灼日那个狗东西荒淫无度,凭着自己的力量不想着与修真界敌对又或者治理魔门,反而脑子里只想着强抢各族的美人,好色到了极点,好色就算了,关键是这人是个变态,喜欢虐待那些被他抢来的美人们,为此还专门修建了一个大浴池。


    这人渣男女通吃,只要长得好看就会被他关进浴池里慢慢折磨,再不就是放在身边暖床跳舞,第二天看不顺眼就杀了。


    前不久他还把手伸到了他们黑龙族这里,当时苍诀不在家,只剩妹妹一人,等他回来时才知道。


    于是他才想着来这里侍奉这位尊上,也好找找自己妹妹,找不到就伺机把这垃圾给杀了。


    可惜一直都没找到机会,毕竟灼日很强,身上流着上古凶兽的血的魔生来魔力就高强。


    但他没想到,居然有人能一刀斩断灼日的头,就在这大殿上。


    就只一刀。


    太恐怖了。


    这人的实力简直无法预测。


    当然更恐怖的是,此前居然完全不知道魔界有这么一位厉害人物。


    重埙洞内,苍诀看到了自己妹妹,立马跑上前去,周围还有其他容貌姣好的妖精们,这群妖精里有男有女,无一例外是灼日喜欢的那种类型。


    “小云,你还好吗?”苍诀蹲下身,捧着妹妹的脸,眼神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哥,我当初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女孩儿说着就去抱自己哥哥,话语哽咽着。


    “是哥哥不好,把你一个人留在家没保护好你。”苍诀蹲下身来抱着她,“你告诉哥哥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们没对你怎样吧。”


    “当时那几个人对我拉拉扯扯,说要把我抓进血月宫里侍奉那位,我当时好怕。”说着,小姑娘眼泪啪嗒啪嗒落着,“幸亏有个很厉害的人救了我,他让我先在这里躲着避风头,哥,是不是他让你来的。”


    “嗯。”苍诀点了点头,沉声道:“他杀了灼日,只一刀就砍下了灼日的头,简直强到可怕。”


    “那哥,你知不知道他叫什么?”小姑娘眨着眼睛看他。


    “这……尊上没透露自己的姓名。”苍诀有点为难。


    “尊上?”苍云一脸崇拜的样子,“他现在是新的尊主吗?”


    一旁的姑娘们也围了上来。


    “嗯,我现在是他的亲信。”苍诀道。


    应该算吧……虽然对现在的主人还不怎么了解。


    “那哥哥,你能把我安插在他身边吗?”小姑娘激动地拉住自己哥哥的手臂摇晃。


    “这……恐怕也不行。”苍诀道,“新尊上好像不喜与人接触,只点了我在身边。”


    “那哥你到底知道什么啊。”苍云有些负气。


    苍诀却严肃起来了,“你们……为什么都在这里?”


    “是那位少年救了我们。”绿衣姑娘道,“我们原本是该被送到尊上的浴池里的,他救了我们之后就。”


    “是啊是啊。”小白兔妖精一脸崇拜,道,“他真的好厉害啊,居然一人干掉那么多人呢。”


    “只是有些高冷,都不与我们说话。”小灰兔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


    “或许可能那位新来的尊上喜欢男人呢。”细腰男人娇媚地笑着。


    “……”


    苍诀只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灼日这变态的口味果然有些难以理解。


    “尊上让我安顿好你们,跟我来吧。”苍诀站起身来,一副认真可靠模样。


    苍诀此人,底细为人江令舟都很清楚,办事得力,毕竟是前世用的最顺手的下属。


    不过即使这样,江令舟也并非完全信任。


    罢了,先暂时这样吧。


    萤火虫明明灭灭。


    “居然还在练剑吗?”江令舟看着萤火虫传送过来的画面。


    清晨的露水从树叶滴落,他有点想楚与非了。


    其实,他倒也不是什么爱英雄救美、正义感十足的人,冷眼旁观才是他的风格。


    只是楚与非曾说过,“依仗自己的势力去欺负弱小,尤其是欺负妇孺的人最垃圾了。”


    他看着画面中的楚与非心里有些后悔,他当初或许该把楚与非关起来的,这样楚与非就能一直留在他身边了。


    欲望让他想把她留在身边,但爱又让他收了手。


    他忘不了那段灰暗的时光中是这个大小姐带给他生命里第一抹亮色。


    ——


    那是一个无比严寒的冬天。


    有这么一个七八岁、衣衫单薄,还有点瘦弱的孩子在前面走着,雪地里走出一个又一个深坑。


    漫天白雪的映照下这个小孩显得很脏,血污和灰尘遮住了原本苍白的脸色,看着很是可怜。


    这个小孩身后跟着三个凶神恶煞的人,一个光头,一个独眼,还有一个刀疤脸。


    风越来越凛冽,路也越来越难走。


    “你小子没耍什么阴招吧。”拿着大刀的光头在背后威胁道。


    “怎么会?”这小孩子转头,笑得纯良,“我可是亲眼所见,那黑熊精就在这附近的山洞里,还受了伤。”


    “您看,我这里还有它的毛,那黑熊精伤得可重了,拔它的毛都没什么反应。”说着,小江令舟拿出了几根黑色的毛,“原想着再上山多拔点它的毛做毯子过冬,可巧,就碰到您几位爷了。”


    “再说我怎么敢在您几位面前耍什么阴招。”小孩子拍着马屁。


    “倒也是,谅你小子也不敢。”光头听了这话还挺受用。


    旁边独眼红发男道,“大哥,还是抓紧找到那头黑熊精吧,不然上面的那位可要发火了。”


    “切,上面的、上面的,天天就会发号施令,什么都不了解,就让咱几个来对付这个百年黑熊精。”光头有些不满。


    刀疤脸却叹道,“这倒也没办法,谁让咱哥几个小命在他手里,还是赶紧办事儿吧,取那黑熊精的内丹。”


    在前面走着的江令舟变了副神色,什么黑熊精的毛,随便取的狗毛都信。


    不过,这里确有个黑熊精,只不过……它可没有受伤。


    等着去死吧。


    小孩子这么愤愤想着。


    他散乱的刘海下的眼神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酷残忍。


    “你们看,黑熊精就在那个洞穴呆着呢。”小男孩指了指那个地方。


    光头定眼看了看,那洞穴里确有只黑熊。


    “等等。”独眼抓住了要走的江令舟,然后一把将这个瘦弱的小子拎起,“你先进去探探。”


    说着,他们便将这个小孩子先扔了进去,随后还大笑了起来。


    “反正这小子瘦成这样看着迟早也是要死的,遇见我们也算给他个痛快。”


    被扔进去的江令舟很不巧撞到一个锐利的坚石上,差点没把眼睛划瞎。


    左眼完全被血给模糊住了,剩只右眼还勉强能看得见。


    “该死。”江令舟淬道,他手上一抹全是鲜血,但现在不是处理伤口、感受疼痛的时候。


    黑熊转身看着这个贸然闯入它洞穴的家伙,立马拿爪子向他抽来。


    还好江令舟反应快,一个灵敏闪身躲过,之后利用身形优势跑到黑熊肚子下面。


    而这时那三个人也到了洞穴口。


    黑熊察觉到了动静一个转身朝他们咆哮着,掀起的风差点没把他们吹倒。


    “大大、大、大哥,那小子骗人。”刀疤脸的腿战战兢兢的,□□处湿了一片。


    “别废话,拿住你的武器。”光头拿着大刀就要砍了过去,却被黑熊格挡住,只一个爪子便把刀给拍下。


    三个人流着泪偏要跑,但着黑熊一声咆哮化成风便将那三个人给困住。


    到底也是成了精的黑熊,竟然能利用风化阵。


    江令舟在背后琢磨着跑开,但那黑熊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个利爪子朝他劈下来。


    就在他以为怎么跑都跑不掉的时候,黑熊倒在了他面前。


    随后只见一个红衣少女翩翩落于雪中。


    “还以为这黑熊精多厉害,看来也不过如此。”少女拍了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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