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的结果是不欢而散,预料之中的温存根本不存在,在梨若说出不要名分的言论后,萧黎便保持着愤怒的情绪,梨若没有争辩什么,话语温和平静。
梨若越是这样平静,萧黎就越发怒不可遏,火冒三丈,甚至抛弃帝王的威严和体面来质问她。
“梨若,你的自私让我刮目相看,什么责任都不愿承担,却什么都想要,当初你犯下的罪责罄竹难书,条条万死不过,但朕可有对你做过什么?看在自小一起长大的情面上,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分上,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朕从未真正惩戒过你,那你呢?”
“你口口声声的爱,说了那么多遍的爱,到头来,甚至不敢在世人面前并肩站在一起,将来史书工笔,你我半点干系没有!”
梨若也有辩解:“我只是不想变成我最讨厌的模样,荣华富贵万人奉养,这都不是我所愿,我爱慕陛下,不,是萧黎,我喜欢的,从来就没有变过,但情爱从不是人生之首位,有很多,比私情重要得多。”
“这话,是陛下教我的。”
萧黎无言,只是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她。
诚然,他懂这些道理,甚至自小奉为圭臬,克制着自己,也压制着梨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竭力让他们之间界限分明,不想让私情扰乱自己的心智。
可最终,他还是输了,他无法拒绝梨若的主动靠近,无法狠下心将她送走,最终走到今日这地步,他要紧紧抓住她,不愿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最好是时刻相伴,朝夕相对。
有了团团和圆圆之后,他便更加坚定了,以为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可他忘了,梨若一直都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变数。
……………
这厢争论无果,一个回皇宫一个回南疆王府,萧黎走得决绝,梨若直直地目送他离去。
轻声唤他,得不到回应。
梨若咬着唇,看他如此失望愤怒,自是不再怀疑他的心意,如此一想,她开始迟疑,她是不是太自私。
明明他们该是一家人,她不该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她没想到萧黎会这样伤心,会这般在意名分和世人的眼光。
“对不起,殿下……”
如果萧黎对她失望,要绝了这份情,她没什么好说的,都该得的。
他若要孩子,她无法抗衡,他若不想要两个孩子,她直接带着孩子回舒州,就当做不曾重逢吧。
也罢也罢,都听他的便是了,她不愿和相爱的人走到彼此仇视的地步。
重逢至今,维持了两三个月的表面和平,终究是撕破了。
*
梨若归家已过二更天,孩子们都睡了,曼青看她神色落寞,上前询问。
梨若都说了,曼青听后叹气,对他们这对冤家之间的爱恨纠缠无法分辨什么。
只劝梨若好好处理,不要真给人家惹恼了就行。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
死,更别说拿捏她们了,真恼了对谁都没好处。
*
翌日晨起,梨若兑现承诺,带三个孩子在京城最繁华的长街上逛逛。
团团和圆圆第一次走在京城的街上,望着琳琅满目的商铺货品惊叹,有许多想买的小物件,京城美食多,梨若带三个小孩去京城最出名的酒楼里,点了好些京菜给他们尝。
“小馋猫,吃到好吃的就开心了?”梨若笑着给圆圆擦嘴。
圆圆额头上都渗出了汗,一筷子有一筷子地夹热腾腾的鱼肉,嘴里吃着这道菜,眼睛又盯着下一道菜打量。
“好吃,阿娘我喜欢这里,京城的饭菜比舒州好吃。”
梨若嘱咐道:“好吃就多吃点,不过也要适可而止,不能太撑了,积食晚上又睡不着觉了。”
圆圆乖乖点头,吃了好吃的又想要好玩的,问:“阿娘,父皇说要带圆圆去马场骑马的,还有打马球,玩蹴鞠,他什么时候来找圆圆玩呀?”
“这……”
昨日才大吵一架,他这几日必不会来的。
梨若道:“你父皇这几天忙碌公务,等他闲了就来找圆圆了,圆圆不急。”
圆圆很好哄,“好,圆圆再等等。”
这酒楼共三层,梨若带着孩子们坐在三楼的厢房中,因天热干燥,门窗都开着,外面行人经过能清晰看见里间。
梁少恭经过厢房外,不经意一偏头就看见了眼熟的娇美面容,他顿时惊喜,朗声对梨若打招呼。
梨若起身走到门边,客气和梁少恭寒暄几句。
“方才听见圆圆想骑马玩马球,正巧,明日太清行宫的马场有几场马球赛,是魏王殿下带着我们这些人胡乱玩的,女眷们都可去看,萧娘子……哦不,梨若公主若有兴致,可带着孩子们去看看,凑个热闹。”梁少恭说。
“听起来很是有趣,多谢梁公子提醒,我们会去的。”
梁少恭憨笑着:“公主肯赏脸,是梁某之幸,明日我也在队伍中,穿蓝衣紫束带的就是我。”
梨若笑道:“好,我记住了,多谢梁公子提醒。”
又闲聊了几句,与梁少恭一起来的世家子弟们来喊他,梁少恭便请辞了。
梨若回里间,拍拍圆圆的小脑袋,问他们三个:“都听见了吧,明日要去看马球吗?”
“要!”三个小孩异口同声说。
……………
今日紫宸殿的气氛格外阴沉,一个接一个的大臣垂头丧气从殿中走出来,能进殿伺候的宫女人太监们都敛声屏气,深深垂着头。
又一大臣走出,姜正德迎上前,投去怜悯的目光。
礼部尚书手里拿着厚厚的章程,拍手叹气,拉住姜正德问:“姜大监你跟下官透透底,陛下这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前段时间陛下让礼部着手筹备大婚事宜,强调了好几遍,要抓紧时间,现下银子都花出去了,东西都备上将近一半了,结果陛下又……”
“这到底是如何啊?大婚的东西提前备下没有错,陛下又说不用是何意?”
礼部尚书想,无论陛下相中哪一家的贵女,总归是要立后大婚,东西确实该提早备下,就算陛下临时改了心意换了人选,那也无妨,大婚的东西总是能用得上的。
但陛下今日直接说用不上了,这事搁置下来,没有大婚了,这话可是惊到他,怎么滴,陛下还能一辈子不立后不大婚吗?
“呃……”姜正德支支吾吾,很难对礼部尚书解释清楚陛下和梨若吵架这件事。
姜正德也不知道陛下和梨若因为什么吵了起来,气着什么了,只知道这次,陛下是真的动气了。
不好办啊。
接连送走几位倒霉官员,姜正德看陆景云疾步而来。
姜正德:“陆大人,今日大家都躲着紫宸殿走,您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杂家可得提醒你,陛下心情不虞,若不是要紧的事,还是不要在今日说了。”
陆景云笑:“自是要紧的。”
须臾,陆景云进殿,躬身行礼,将今日看见的景象一五一十说了遍。
就是今日去城中酒楼,他看见梨若和梁少恭说话了,而且看梁少恭的那样子,应是还惦记着呢。
身为陛下的亲表弟,陆景云一心想着表哥,自然连忙过来通信了。
哪知陛下对此冷漠以对,眼都不抬一下,寡淡说:“今后她的事,不用告知朕。”
他要和梨若,分道扬镳!割袍断义!
气昏头了,词不达意,但大抵是这个意思。
萧黎在心里放狠话。
陆景云呆了,摸不着头脑,又问:“那……团团和圆圆呢?”
两个大人闹脾气,总跟孩子无关吧。
萧黎正色道:“此事正要交给你去办,明日你便接他们进宫,圣旨已经拟好,只待一个时机,就可为两个孩子正名。”
团团和圆圆必须要跟在他身边,由他亲自教养,至于梨若。
他且看她如何后悔,倒是就算她痛哭流涕求他,他也不会娶她的。
“是。”陆景云提醒道:“明日两个孩子要去看马球,等他们看过了,微臣立刻就接他们进宫。”
萧黎没说话,摆摆手示意陆景云退下。
第二日,梨若带着三个孩子赶往太清行宫。
梨若和曼青同行,还带着四五个侍女看着孩子,以免这里人多眼杂的,孩子跑丢了就不好了。
太清行宫今日允许自由进出,来来往往的女眷郎君看花眼,大多都是正当年少的。
梨若将曼青和孩子安顿好,她便离开看台这边,寻一处安静之地,走过假山游廊,熟悉的人影就在眼前。
“阿若!!”
玉奴在前方檐下对她招手,笑容满面。
梨若小跑过去,两人张开手臂抱在一起。
“死丫头,我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你了呢。”玉奴眼眶湿润,笑骂道。
梨若闭着眼,歪头趴在玉奴肩膀上,难得泄露一丝柔软,“以后就好了,我不会再离开京城了,我们可以常相见。”
两人分开,玉奴拉着梨若的手往前走,“陛下怎么说?看你现在这样子,是不会怪罪之前的事情了?小丫头片子,有手段啊,竟然连陛下都被你折服了。”
“哪里是我折服他,都是看在孩子的面上罢了。”
玉奴知道梨若现在的身份,闻言笑道:“我不这么想,陛下对你之心,你当清楚的,我们都是从小看到大的,若陛下计较,我看你是生几个都不管用,而且这也是你诞下的孩儿,若是别人生的,你看陛下还喜欢不。”
“瞎说。”
两人说说笑笑往马场那边走。
梨若看玉奴身上穿着束身骑服,问:“今日马球,你要上场?”
玉奴:“可不是嘛,一共四五场呢,有彩头的,今日进球最多的,能得信国公赐下的宝剑呢,各家都出了彩头,玩乐一场,重在参与。”
说完她拉着梨若的手,“我现在喊你来,就是要带着你给我撑场子,给你留了个位,一会我们一起打。”
“好。”
梨若应了,和玉奴去偏殿换衣裳。
正好手痒很久了,趁此机会活动筋骨。
梨若告知了曼青一声,然后就随玉奴上场了,玉奴都安排好了,衣裳马匹俱全。
马场四周看台高筑,远远望去人头攒动,万众瞩目。
“咚咚咚!”
鼓声响起,两对骑着马的马球队伍缓缓入场。
梨若本不以为意,结果上了场才发现,这一场马球赛里,对面有好几个熟人呢。
萧越、萧揽月和陆景云都在,而她这边,也有两个眼熟的,一个陆挽烟,一个见过两面的江家姑娘。
对面几人看见梨若上场,均面露惊讶之色。
但不等他们开口询问,鼓声再度响起,比赛开始了。
看见有熟人,梨若一下子就来力气了,赢马球没什么意思,要是赢萧越、萧揽月等人可就有意思了。
第62章 第62章损伤龙体
马球赛如火如荼地开始了,彩球落地,双方策马飞驰,一人一球杖,奔腾在宽阔的翠绿草地上。
大燕盛行马球,大多功勋世家子女都会玩马球,京城近三十马球草场,几乎日日不停歇。
今日太清行宫这场乃魏王带头,参加者大多是顶级权贵家的子弟加上玩得好的侍卫之流。球场上不分尊卑,快意挥杖。
草地三面高筑看台供看客观赏,彩带飞扬,此时都站满了人,热闹非凡。
“阿若,接住了!”
玉奴打来马球,骑着马喊道。
梨若接住,转手看着前方有几个人堵截,便直接击飞,越过这些人直扣球门。
敲锣声响起,这一球毕,赢的这方插上一面绣旗。
中场休息一炷香,双方都下马歇一歇,喝口水润嗓。
打球的时候没机会说话,一歇着陆挽烟立马跑过来,笑着拍了拍梨若的手臂,问:“我不知现在该唤你什么了,梨若公主。”
当初船上相伴一月,那时梨若带着当今陛下乔装夫妇,事情败露后,陆挽烟震惊于梨若的胆大包天,又为这样恣意的女子即将获死罪而可惜。
后来哥哥告诉她,梨若没死,她跑了。
那时陆挽烟还为梨若庆幸,跑了好跑了好,至少能活着。
而今再见,物是人非,她已是南疆公主了。
“陆姑娘,别来无恙。”梨若笑着和陆挽烟见礼,相□□头致意。
两人笑谈当年,无非是叙叙旧,然后说说现在。
陆挽烟和梨若同岁,至今未婚。
梨若听后问她为何没有婚假。
记得当年,陆挽烟亲口说过,陆家有意让陆挽烟嫁给太子,亲上加亲。
陆挽烟说:“那时是我爹误会了陛下的意思,陛下无意立我做太子妃,我本就不想成婚,后来陛下为了澄清这个误会,还封我做了郡主,算是安抚我爹了。”
做了郡主,陆挽烟便以郡主之名自立府邸,搬出信国公府独住,她是名副其实的大燕第一贵女,就连明月公主都不及她,此等风光,自是要独享,痛痛快快地玩乐,根本没有成婚的心思。
婚事一拖,就到了今日。
陆挽烟依旧没有成婚的想法,她悄悄在梨若耳边说:“其实我府上有一俊俏郎君,我爹娘知道,他们管不住我,又不好意思掺和,就随我去了。”
梨若笑了,没有想到看上去温柔端庄的陆挽烟会做出与世俗背离的举动,不过这样也好,家世强大,无所顾忌。
陆挽烟又说:“我爹现在愁的是陛下,陛下不立后又无皇子,我爹这个舅舅比太上皇还要着急,天天催陛下呢,哪有心思管我。”
说到这,陆挽烟挑眉看向梨若:“对了,梨若我记得你当初和陛下……”
梨若收回眼,垂头没有说话。
陆挽烟又说:“跟你说个秘密,我听我哥说,陛下这些年都不碰妃嫔们的,梨若你是不是爱慕陛下呀,你如今身份不同了,你可以去试一试呀。”
宫里昭仪有孕的事情没有传出来,消息全被捂住了。
梨若笑着长叹,“不说这个了。”
很快一炷香过去,双方上马进场,开始下半场比赛。
下半场打的更加激烈,梨若跟着跑了许久,终于又抢到球,谁知这时不远处响起太监的宣唱声,高喊陛下驾到。
上首看台寂静一瞬,纷纷朝着马场外看去,场中正在打马球的几人却没有影响,早在太祖时就过御令,赛中不必中断行礼,不受礼数约束。
梨若听见了,手腕一抖,地上的球被萧越夺走。
萧越不仅抢了球,擦肩而过时还笑话她:“怎还胆小了,来就来了,你发什么呆,好好玩。”
梨若集中精神追上去,和萧越抢起球来,你追我往,最后萧越扬起手臂打出,梨若中途阻拦,将球打偏出去。
这一争抢,马球越过大片绿茵,从众人头顶飞过,直直朝着场外正从侧边路上经过的人群打去。
两边看台的人随之望去,都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跟在天子身后的小太监们都反应不过,谁能想到从天而降一个球,还正好砸在陛下头上呢。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护驾!护驾!”
几个内侍撕心裂肺地喊了两声,跑上去也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那个球砸下来,将陛下击倒在地。
场中顿时乱了,后面的御龙卫提刀围上来。
变故横生,马球当然是玩不下去了,两队人从马上下来,飞快往侧边围栏处跑来。
梨若和萧越作为罪魁祸首,两人最先跑过来,冲出围栏要上前看,却被御龙卫给拦下,顺带摁着肩膀羁押了。
御龙卫才不管什么王爷公主的,无论什么身份,只要对陛下不利,都可出手制裁。
刚刚玩马球的人一看架势不对,顿时都跪下了。
“陛下?陛下?”
内侍扶起天子,焦急地喊着宣太医三个字。
马球赛被迫中断,天子被扶着移步到正前方的高台上歇着,几个太医急匆匆敢来,御龙卫押着两个罪魁祸首跟上去。
场中嘈杂声震天,激烈的议论着。
看陛下还能站起来,估摸没有很严重,但损伤圣体乃是杀头大罪,魏王殿下也就罢了,毕竟是亲弟弟而且不是主要祸根,至于这位刚刚回京的南疆公主……
是有点子霉运在身上的,手一滑就是飞来横祸了,尤其是在大燕和南疆立场不明的时候,真惨啊。
众人都觉得好惨,站台上与曼青和三个小家伙站在一起的年轻男女们都往后避退三舍,和南疆王府的人拉开距离。
梨若和萧越并行跪在高台下,目送太医们拎着箱子上去。
云赐抱着剑看管他们,啧啧摇头。
这个时候,萧越还笑呢,对梨若露出一排小白牙,“没事没事,顶多就是皮外伤,皇兄不会生我们的气的。”
梨若抿着唇望着台上,低声嘀咕:“我刚刚,应该没用很大力气吧?”
她声音有些迟疑,有些不确定。
因为急于赢球,她打的时候确实用上全部力气了,那一球杖挥出去,力道劲猛啊。
眼下只能希冀,她这些年身手倒退,力气应该也倒退了。
萧越继续插科打诨,笑道:“这么严肃干什么,一会就说刚刚那杆子是我打的,梨若你别怕。”
梨若喃喃道:“太医进去很久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方才那下蛮用力的。”
萧越挠头:“不能吧,刚刚我看皇兄还站起来了呢,应是没有大碍。”
他看向云赐,说:“云赐,让我们进去看看呗,我们进去跪着。”
云赐拒绝:“不行,太医都在里面呢,没地方,估摸没有大事,就在王爷你就在外面等等吧。”
话落,他们三个人就在等。
一炷香,两炷香……半个时辰过去了,方才进去的五个太医还没有出来。
萧越也急了,直接站起来要进去,“怎么回事,也没人出来报个信啊,本王进去看看皇兄怎么样了!”
云赐拦住他,梨若也站起来拽住萧越的胳膊。
三人闹作一团,这时高台上终于有人走下来了。
御龙卫开路,太医和内侍围在帝王身侧,密不透风地护着天子上了马车。
梨若和萧越就这么被遗忘了。
云赐抓住一个小太监询问,那太监脸色难看,怯懦害怕地摇头,什么都没说。
御龙卫又押着梨若和萧越进宫,回了紫宸殿,两人继续跪在殿前的玉阶上,看着整个
太医院的太医都被召过来,神色焦急地讨论着什么。
看起来,事情大了。
萧越尝试和太医们搭话,但无人应答,都是蹙着眉对魏王殿下鞠一躬,然后匆匆路过。
萧越:“没事的,皇兄身体康健,区区一个马球而已,不可能有事的。”
萧越看梨若双眸直直地看着殿门,脸色苍白,温声安慰着。
梨若无言,只是双手紧紧抓着膝盖,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身体再康健的人,也抵不住脑部受击。
她那一下……要是真有什么好歹。
梨若不敢想。
她后悔了,她不该和萧黎争吵,不该那么自私。
真真想到她有失去他的可能,才知道什么叫做怕,什么叫做悔。
不多时,姜正德从殿中出来,拉着脸,唉声叹气,“两位,陛下宣你们进去。”
梨若:“陛下怎么样?”
姜正德难以言说,“……进去就知道了。”
梨若和萧黎冲进去,越过重重太医,停在榻前。
榻上,萧黎身着里衣,四平八稳坐着,他头上宝着一圈纱布,右边明显鼓起一个包。
看起来,是皮外伤,好像没事什么大事?
萧黎和梨若都松了口气,跪下请罪。
殿中静了一瞬后,萧黎抬了下手,平静道:“都起来。”
“算了,又不是有意为之,意外而已,这次大惩小戒,起来回话。”
萧黎指了指萧越,说:“回去禁足一月,扣一年俸禄,以儆效尤。”
萧越就知道皇兄不会怪罪他,“多谢皇兄。”
萧黎又看向梨若,上下扫了眼梨若身上衣裙头饰,冷声说:“擅离职守跑去打马球,不求进取,暗卫营白在你身上浪费资源培养,再有下次,就去暗卫营回炉重造。”
“???”
梨若呆住,震惊地看着他。
姜正德跟进来,将一众太医请出去,连忙跑到梨若身侧,哭丧着脸,小声提醒:“梨若,陛下……陛下记忆有些模糊,醒来只记得六年前的事了……”
梨若惊呆,萧越长大嘴巴,两人惊悚地看着萧黎。
相比这三人的震惊,萧黎本人极为淡定,冷静道:“不必慌乱,朕已知道这是六年后,朕已登基五年。”
失去记忆不要紧,脑子没坏就成,不过六年的记忆而已,有没有都不要紧。
他看向梨若,继续说:“还愣着作何,快把你这身衣服换下来,当你的差去。”
他看云赐百越都是御前统领,理所应当地以为,梨若则是御前统领或侍卫之类的职务。
第63章 第63章让她来伺候
梨若就以这么魂飞天外的表情看着他,萧越欲言又止,两人神色差不离。
“都愣着作甚,出去。”萧黎呵斥道。
他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傻了,何至于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直视天颜,御前失仪,还有没有规矩体统了。
看来他这几年对身边人的管束不严,纵得下面人都没规矩了。
姜正德连忙走上前,拉走呆愣的萧越和梨若,躬身对陛下告退。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劝道:“咱们先出去再说,太医说了,陛下伤到了脑袋,内里还不知伤的是轻是重呢,万万不可刺激陛下。”
出了紫宸殿大门,姜正德唉声叹气道:“梨若啊,万不可说些什么刺激陛下,这段日子暂且听着陛下的吩咐去,等太医说陛下情况稳定些了,这几年的事再说也不迟。”
梨若渐回过神来,忍不住问:“大监,陛下当真失忆了?”
姜正德猛拍一下大腿,“这这这、这话不能乱说的,杂家一直跟在陛下身侧,今日从陛下睁眼看到现在,这么大的事情还能唬人不成,何况以陛下的性子,你觉得陛下还能用这种事情开玩笑吗!”
梨若住嘴,愁着眉眼咬着下唇,头疼扶额,“太医可有说,这失忆之症何时能好转?陛下忘的这几年,会不会……再也想不起来?”
姜正德:“这……都是未知数了。”
梨若苦笑,彻底吃到自己讨的苦头了。
本是共同经历过的回忆,结果一人遗忘得干净,再望向那双眼,再无深情。
梨若闭眼,提不起心劲和力气,整个人零落消沉了。
三人相对叹息,不多时,太皇太后驾到,了解一番情状后,进殿与皇帝交谈了会。
出来后太皇太后拉着梨若的手,语重心长:“梨若啊,莫要太消沉,这只是一时的而已,皇帝迟早会想起来的,他对哀家说过要立你为后的,今日哀家承诺你,无论皇帝能否想起,哀家保你稳坐皇后之位,你且放心,就算皇帝忘了之前的事,忘了曾经的情,两个孩子是实实在在的皇嗣,那做不得假,抵赖不掉的,就算皇帝要抵赖,哀家也是不允的。”
梨若宽慰一笑,垂首拜谢。
“太皇太后之心,梨若无以报答。”
“这有什么,你给哀家生了两个聪明灵巧的孙儿,于大燕有功,于社稷有功,都是你该有的,就放宽心吧。”
说到这话题一转,太皇太后笑道:“不过,眼下皇帝失忆,太医说不得刺激,哀家方才在皇帝跟前提到你,皇帝还以为你御前侍奉的,看在皇帝还病着的份上,不如……”
梨若接话:“这是自然,本就是我害陛下至此,做什么都是我应该补偿的,这些日子我便在紫宸殿守着,绝不离一步,一切事宜都等陛下好转再说。”
“好好好,哀家没看错你。”太皇太后拍拍梨若的手,喜色道:“那三个孩子离了你定然茶不思饭不想的,哀家这就派人将他们三个接进来,哀家帮你照料着,孩子们不需要你操心,若想念他们就来福安殿看望。”
她年纪大了管不了太多事,只要含饴弄孙,常听孩童笑语便心满意足了。
“是。”
就算太皇太后不说,梨若也离不开紫宸殿,她若不亲自看顾着,怎么能放心得下。
这样定下来,姜正德为梨若安排偏殿暂住,拿来御前大宫女的衣裳给梨若。
侍卫不能随时进殿贴身伺候,思来想去还是宫女最合适,姜正德也保证紫宸殿的宫人嘴都闭紧,绝不会出去胡乱说什么,让梨若尽管放心在紫宸殿住下。
到了晚膳时分,宫人们摆了御膳,姜正德在殿中侍候,梨若迟了些许才进殿。
她端着刚送来的药膳进门,款款走到螭龙紫檀木圆食案前,将药膳放下。
“陛下,这是李太医盯着尚膳熬制的药膳,一路送来已经不烫口,温热的,先用这个吧。”梨若温柔说着。
“你……”
萧黎上下打量梨若一番,拧紧剑眉。
他还以为梨若是侍卫,原成宫女了?看妆容钗裙,应是御前一等女使之流,是宫女还是女官?
萧黎心中猜度着,板着脸暂没问出口。
身份不要紧,最让他惊奇不解的,是梨若通身气质不同。
从前只看她穿黑黢黢灰扑扑的暗卫着装,从没穿过女子衣裙,如今年龄长了,好生打扮一番,改头换面,竟如此……
如此娇柔媚色,丝毫看不出幼时充做男孩养,和云赐百越混在一起的混账样子。
身材体态也变了,不是板板平平的,婀娜又纤细,胸前鼓鼓的,往下腰肢束起,一手可以掌握的样子……
不,他在看什么!
萧黎怔神片刻,及时收回目光调整神色,端得肃穆正经模样,接过梨若递来的药膳,埋头吃起来。
梨若看他好端端的,脸色恢复了大半,心里宽慰不少,想起萧黎这脑袋的伤出自她手,愧疚又心疼,语气更加温柔,“药膳烫不烫?若是烫的话,我先为陛下布菜,然后再用药膳。”
为母多年,哄孩子哄久了,她这语气就和哄小孩差不多了。
萧黎抬眼看她,那眼神就跟看妖怪似得。
自从睁眼,他恍若从十九穿越到二十五,跨越六年物是人非,纵然觉得奇异也并无太大压力,眼前人和物都和他预想的登基后的一切差不离。
唯独看见梨若,他浑身不
自在,总觉得怪极了。
他身边里里外外这么多人,大家都没变太多,怎么就梨若不一样了?
她还这样对他讲话。这是下属对主子的语气吗?
梨若不解看他,关心道:“陛下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了?哪里不舒坦?”
萧黎忍了又忍,再忍不下,冷声道:“你走远些,莫再出声。”
他堂堂九五之尊,谁允许梨若这般语气和他讲话的,没大没小的。
梨若愣住,眼神顿时变了。
她才想起来,萧黎又变回了曾经的殿下,已经不是随她耍性子,纵着她爱着她的那个人了。
是她逾矩了。
“是。”梨若屈膝俯首,恭顺后退几步,站在角落里不再说话了。
姜正德见此,额冒冷汗,一挥手让两侧宫人都退下了。
他面露难色,对梨若挤挤眼睛,不知该如何安慰。
梨若回之一笑,表示无碍。
自己选的,无妨,她该料到这般情境。
只是心中难免苦涩,更隐隐害怕。
今时不同往日,有很大的可能,萧黎不会喜欢上她了。
或许现在提出离开,萧黎真会不加挽留毫无悲伤的应下,当真成陌路了。
梨若走远些,那股奇怪的感觉终于褪下去了,萧黎安静用膳,吃了两口又侧眸看去。
她怎么又在发呆了?!
萧黎不悦,独自反省,难不成他登基这几年手段宽和,心肠柔软了?
不然怎能让身边人养成这般没规矩的样子,不过他看百越云赐都如常,只有梨若放纵,估摸不是他的问题,是梨若和从前一般,始终不改那股忤逆劲。
用完膳,趁着梨若出去的间隙,萧黎唤住姜正德询问。
“梨若这几年在御前,一直都是如此伺候?”
姜正德胡乱点头。
萧黎又问:“她平素都做些什么差事?”
姜正德眼睛转了转,水随口胡诌:“呃,就……就是陛下贴身的事。”
萧黎以前不用侍女贴身伺候,身边只有一两个小太监,因幼时在边疆养成了自给自足的习惯,不喜他人太近身。
他不知姜正德说的贴身伺候都有什么,点点头也没多问。
入夜,紫宸殿烛光惶惶。
萧黎看了两个时辰折子,快速将近几个月的大事都过了一遍。
姜正德进来提醒时辰,萧黎才起身往内殿走去。
宫女们端着洗漱物件进来,萧黎一一用过,净脸后用软帕擦拭,突然想到了什么,抬首看向姜正德,问:“梨若呢,她不来侍奉朕跑哪偷懒去了。”
姜正德:“……”
这……偏殿睡觉呢吧。
姜正德急匆匆出去,“奴才这就去喊梨若过来。”
萧黎摆手,示意宫人们都退下。
须臾,姜正德和梨若一前一后进来。
梨若都躺进被窝了,正要睡又被叫起来,她穿着里衣,只披着一件单薄的斗篷就过来了。
萧黎扫了她一眼,频频蹙眉,想说她着装不整,御前无礼,但转念想到梨若侍候他多年,可能以往也是如此。
怪他以前不加以管束,太宽容了,今日不急着说她,以后慢慢纠正让她改过来。
“更衣。”
他肃着脸,张开双臂。
梨若眨眨眼,和姜正德对视,用眼神询问。
姜正德也疑惑,陛下从不用人碰他里衣,今日怎么出奇了,竟让人伺候了,往常顶多让小太监为其脱下冕服。
“是。”
梨若走上前,姜正德垂头退了出去,关上殿门。
殿中安静,只剩他们二人。
梨若为萧黎脱了外衫,然后请他坐在榻上,蹲下为他脱靴。
萧黎垂眸看她,居高临下,胸膛充斥着怪异之感。
看那白皙清润的一张小脸,眉眼温顺,看起来软软的滑滑的,他总想伸手摸一下。
怪了,他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萧黎抿唇,扯着锦被往大腿边拽,试图盖住那处不受控制的地方。
要遮挡吗?她一直在身边伺候,会不会看过?
他如今有妃嫔吗?有几个?他……临幸过妃嫔吗?
萧黎不记得了,却不好问出口。
按理说梨若就在眼前,是他最熟悉的心腹,什么话都可以对梨若说,她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
有些话就是莫名地说不出口。
萧黎再看她,视线不自觉地往下看,又落到那些看起来软软的鼓鼓的地方。
好像很好抓一把的样子……
顷刻间,萧黎收回眼,心跳如鼓,双手握拳。
他疯了,怎么又想偏了,他为什么要想这些!
梨若起身,看他脸和耳垂都红了,心里一惊,伸手贴在他额头。
不烫啊,怎么他脸这么红呢?
萧黎骤然沉了脸,抬手推开梨若的手,横眉冷语:“放肆,你做什么?”
“我担忧陛下发热,试一试温度而已。”梨若解释道。
萧黎:“朕无事,你去暖阁炕上守夜。”
龙床往外走两步,过了一道金玉珠帘就是暖阁小炕,能睡下一个人。
梨若视线往下,再看萧黎似乎是恼羞成怒的神色,好似明了什么,撇嘴笑了下。
“是~陛下自便吧。”她拖着长音转身。
萧黎看她笑,还是有些嘲讽笑话他的意思,立马急了,“站住,你给朕回来。”
第64章 第64章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陛下还有何事吩咐?”梨若转身回来,停在床榻下五步远的位置。
萧黎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梨若再往前走了两步,恭敬地垂着看地上。
现在看着是很恭敬柔顺了,刚刚呢,她在笑个什么!
萧黎越想越气不顺,胸膛堵得慌,却不知为何这样赌气。
“朕让你过来,方才还笑,这会又离那么远,整个紫宸殿就你心眼精,胆子肥,和朕叫板都不在话下了?”
梨若:“不敢。”
“你没什么不敢的,朕登基这几年,看你是过得不错,人都吃胖了,气血充足,脸色红润,朕都不如你轻松自在。”
萧黎打定主意敲打敲打梨若,不能让她太放肆。
梨若低头看了眼自己,蹙眉道:“吃胖了?”
她肯定是比五六年前圆润了点,但也没胖太多,生过孩子后,丰满了是肯定的,这也不算是胖吧?
“陛下这话,我不敢应,什么叫轻松自在,我这些年可一点不轻松自在,劳心劳力的,看着是胖了,其实累的很。”梨若想起孩子们,低眸浅笑。
虽然累,但都值得。她的孩子,她是给自己生的,有没有萧黎这个爹,她都要。
萧黎一掌拍在被褥上,指着她:“朕训话,你顶什么嘴!跪下!”
还边说边笑,散漫得很,丝毫没把他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啊,这些年他到底是多宽容,把梨若放纵成这样了。
梨若掀起眼帘看他一眼,心里呵呵两声,面上却没说什么。
她记得十九岁的殿下虽然冷了些,却不会这样和她计较,萧黎怎么失了记忆,回到那个年岁,还不如那时候冷静自若了。
梨若想了想,抬手解下斗篷的领结。
裹着身体的斗篷顺着身体滑落到地上,逶迤堆叠在脚下。
没了斗篷,她身上就是一层单薄里衣,借着烛光,隐隐约约能透过里衣看见抱腹的颜色。
梨若往前走了两步,缓缓跪在脚踏边上,和他只隔着半步距离,仰头望着他。
“这样陛下可看清了,梨若哪里胖了?”她捂着胸口,深深叹气,“不仅没胖,我这几年还沧桑憔悴了不少,陛下
没了记忆不知道,我呀,为陛下吃了不少苦头呢。”
没有斗篷,就那一层薄纱的里衣能遮住什么,萧黎看得眼睛直了,越发控制不住自己。
萧黎身子后仰,要不是他坐在榻边退无可退,这双腿都控制不住要跑了。
他震惊失色,倏的站起身往旁边退了一步。
起身没有被子掩盖,发觉身下不雅,立马背过身去,大步走向衣架,用穿衣掩盖自己的慌乱。
“朕热了,出去走走散热,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回去吧。”
萧黎匆匆忙忙穿衣,又匆匆忙忙出门,飞快地走了,不给梨若再说话的机会。
殿门一关,梨若忍不住笑了,笑得仰倒在榻边,起身躺在榻上长叹。
原来以二十三岁的她,看十九岁的萧黎,才发现他竟然这么可爱,这么有趣。
以前年纪同等,她只能伸着脖子仰慕,如今倒是有趣多了。
…………
太医们为了陛下的失忆之症愁秃了头,每日都来紫宸殿诊脉问病,一连几日,萧黎直接烦了,不让他们再来,每日喝药养着就是。
他当真不觉得失忆有什么要紧的,还是如常地处理政务和朝事。
只言片语传出去,朝臣们也都知道陛下忘却了一些事情,可他们见陛下每日上朝如常,不见一丝异样,便都都不在意了。
这日梨若去福安殿看团团和圆圆。
圆圆还惦记着父皇答应带她出去玩的事呢。
团团嘴上不说,却在圆圆问的时候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快了,眼看着入秋了,又到了围猎的时候,等去围猎时,父皇就带着你们出去玩了。”
梨若拉着两个孩子的小手,承诺道:“到时父皇定会带你们去玩,且等着吧。”
无论到时候萧黎能不能想起来,他也必须带孩子们去玩,答应孩子的事情不能反悔。
梨若陪两个孩子待了一天,日暮时返回紫宸殿。
而勤政殿这边,姜正德添茶,已经是第三次听陛下问:“什么时辰了,梨若怎么还不回来?”
姜正德回:“回陛下,酉时三刻了,太皇太后说是和梨若说说话,应是留她用晚膳了,算算时辰快回了。”
萧黎放下狼毫笔,淡淡道:“今日就到这,回紫宸殿。”
*
梨若回紫宸殿时天已经黑透了。
她在殿檐下站了会,和姜大监问今日陛下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姜正德对梨若哪有一分隐瞒,他早认定了梨若是皇后,一五一十回答了。
听到萧黎问了好几次她何时回来,梨若唇边微勾,有些开心。
姜正德笑道:“陛下是嘴硬心软的人,我就说肯定错不了,放在这心尖上的人,怎么会说忘就忘,人是骗不了自己的。”
梨若:“陛下的嘴,并非一般的硬,这么多年我早习惯他了。”
两人窃窃私语,不曾发觉身后站了人。
“殿前说闲话,姜正德你和梨若一齐没规矩了!”
他一声呵斥传来,姜正德和梨若吓了一跳,双双转过身来行礼。
萧黎没听真切他们说了什么,但能肯定是和他有关的话。
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姜正德和梨若被训了几句,然后梨若进殿服侍萧黎洗漱宽衣。
洗漱完毕,萧黎坐在暖阁的炕边,看梨若在殿里走前走后,使唤得了宫人,吩咐得了姜正德。
他观察了几日,发现都是如此,就连云赐和百越好像都很听梨若的话。
她哪像是御前宫女,比他还像皇帝。
也不对,应该是……像女主人……
萧黎为这个想法感到心惊,随即摇摇头否定了。
怎么可能呢,他不可能对身边的女暗卫起心思的,梨若只能是下属,兔子不吃窝边草,规矩就是规矩,不能逾越。
萧黎在心里对自己说,而后叫来姜正德问:“宫里可有妃嫔?”
姜正德一愣,歪头看了眼正在整理床铺的梨若。
萧黎:“你看她作何,朕问你话,回答即可。”
姜正德擦汗:“有五位,丽质殿的昭仪娘娘,原是东宫奉仪,陛下登基后直封为昭仪,代管宫务,往下是淑仪娘娘,由太皇太后册封……”
姜正德说了好一会才将几位宫妃说完,然后瞥了眼梨若。
梨若铺完床铺,缓步走过来,脸色平静地站在一侧。
萧黎沉吟片刻,说:“去宣一个来。”
“啊?”
姜正德磕磕绊绊说:“宣宣宣……陛下宣来是要?”
萧黎拧眉:“还能作何?”
他不解,既然有了宫妃,定然是都临幸过的,这有何惊讶的。
姜正德挪不动脚,转头看梨若。
看他们眉眼官司,丝毫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而且分明有什么事情他们在瞒着他。
萧黎真是气极,拿起旁边的茶杯摔下去,怒气道:“姜正德你往哪看,朕让你传旨你不去,看她干什么,她是你主子?”
他这一动气,顿觉头疼了一下,抬手捏了下额头。
姜正德连忙跪下:“陛下莫动气,是不是头又疼了,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萧黎扶着头,抬眼看向梨若,见她冷冷淡淡站在那,摆一副冷脸。
他也不知道为何,心中很是难受,气道:“叫什么太医,朕让你去宣旨。”
姜正德这次不敢耽搁了,立马跑出去宣旨了。
火气越重,头越疼。
萧黎一手扶着炕桌,余光看梨若冷冷看他,更加心里堵得慌,头也更疼了。
“倒茶。”他道。
梨若拎着茶壶走过来,抬手想要倒茶,却又突然放下。
萧黎抬眸去看,不成想梨若抽出帕子,捂着眼背过身去,竟然趴在鸳枕炕被上哭了。
“你……你哭什么?”
萧黎愣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结果梨若是真抱在鸳枕在哭,控诉道:“陛下这般折辱我,还不许我哭吗?陛下若是这样,不如给我个痛快,一刀了结这条命,省的留在陛下跟前,惹人厌弃。”
萧黎彻底晕了,不懂梨若在说什么。
他顿时冷静下来,头也不疼了,起身绕过一地杯子碎渣,停在梨若身后,伸手去碰她也不是,干看着也不是。
好像他怎么样她了似得。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朕哪里折辱你了?”
“陛下是不知道,失忆了都忘了!你还能记得什么,忘了干净,吃干抹净不用负责,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就忘了吧,反正我身份卑贱,本就不配让陛下垂幸!”
“你……你把话说清楚,莫诓骗朕……”萧黎震惊,心情无比复杂,难不成他对梨若做过什么?
萧黎等着她继续说,结果梨若就是哭,不说话了。
不知为何,心中涌上一股酸涩,萧黎看不得她这样,立马走上前,坐在她身边,手搭在她肩膀上。
“……别哭。”他硬憋出一句。
“陛下强要我就罢了,现在还要我看着陛下临幸宫妃,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不能反抗,但也这样欺辱我。”
萧黎哑然,反应了好一会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他强要了梨若??
他干过这事??
这……
萧黎听着她哭,手掌握紧梨若的肩膀,俯身靠近,另一只手搭在从她腰底下穿过。
手掌隔着衣料贴着她的肌肤,微微颤抖。
这样靠近她,心中隐隐满足,好似做过很多次了,甚至更亲密过。
这样想来,他做过一些不顾梨若意愿的禽兽事,也、也不是不可能。
“别哭了。”萧黎不知道如何安慰,此刻只想抱紧她。
他也这么做了,贴在梨若耳边,有些笨拙地掖了下梨若鬓边的碎发,轻声道:“朕不召妃嫔了,不召了,莫哭了。”
想来也对,百越云赐都成了统领,有正经的官职,唯独梨若成了御前宫女,没有职位跟在他身边,一个暗卫竟来伺候他衣食住行。
他竟这般禽兽吗?就算把持不住,为何强要她,没有好好疼爱呢?
萧黎抱紧了梨若,将她从鸳枕上拉起来抱在怀里,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
“是朕不对,别哭,你怎么不早说,你说了朕绝不这样对你。”
梨若靠在他怀里,手里的帕子用擦泪掩盖她勾起的唇角。
继续矫揉造作说:“我哪敢,陛下怎么对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恩不敢违,陛下有兴致拉我上榻作弄我,哪里在意我愿不愿意,我还敢推拒吗,不高兴时就让我滚远点……”
萧黎听得一怔一怔的,不敢置信这是他做出来的禽兽行为。
第65章 第65章是朕至珍至爱
天际轰隆隆雷声响彻,紫电青霜霹开乌云。
不一会便传来淅沥沥的雨声。萧黎听着梨若的控诉,就着窗外的雨声,仿佛就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在批判他举止放荡,禽兽不如。
萧黎拥着怀中娇躯,垂首用侧脸贴着她的丝滑如缎的乌发,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一只手紧紧握着梨若的手。
梨若说,他登基那年在东宫时,便寻了错处夺了她的差事,将她安置在眼前做殿前侍女,禁锢在承恩殿中,她夜夜进殿伺候床榻枕席铺陈,起先只是如其他侍女般,做着殿内杂务。
后来伺候久了,沐浴更衣也是她陪伴在侧,一次殿中沐浴,他便强拉着她进了浴桶,难忍冲动上下其手,占尽了便宜。
之后没多久,皇家园林围猎,他带着她入林狩猎,竟在一处山洞里要了她的身子。
萧黎听至此,已是绝望至极,无话可说。
他昏昏沉沉,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然会这样放荡孟浪,做出这种折辱梨若的事情。
“陛下是不信吧?”
梨若看出他眼里那丝狐疑,故意道:“陛下若不信,将云赐百越和大监都叫进来分辨分辨,左右咱们几个都是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厮混一起,谁没见过谁窘迫丢脸的样子,让他们进来问一问就是了。”
她扯谎又如何,话说出去了,云赐百越定然会为她圆上,她料定了,就算是姜大监,也不会出卖她,指定都顺着她的话说。
萧黎慌张拉住梨若,一根手指抵住她柔软粉嫩的唇,一张脸火急火燎热起来,“信!我信!”
这种禽兽不做人之事,想必身边这几个都是亲眼所见,在心里暗暗嘀咕他的。
面子已经丢过一次,万万不可丢第二次,梨若或许会耍着心眼子,这小妮子自小叛逆,被他强夺了身子,两个人互相折磨几年却有可能。
说谎不至于,萧黎相信梨若不用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总归是说的时候添油加醋着,倒不至于与事实相差太多,毕竟眼前所见一切都告诉他,梨若说的是真的。
他们有夫妻之实,亲密无间,但梨若依旧身份卑微,没有名分。
着实过于可怜,怎会连个名分都没有呢?
萧黎正懊恼,殿外有人问候。
姜正德回来了,且是宣了一位美人在紫宸殿在,美人梳洗洁净,就等着陛下宣召呢。
“大监没听错吗,陛下宣召之人当真是我吗?”美人怯懦发问,入后宫四年了,她被陛下召过两次。
初初入宫,心怀壮志要得帝王宠爱,那夜她被宣召,欣喜若狂,以为要被陛下临幸了,从此风光无限,结果来了紫宸殿之后,陛下听说她是江南来的,家里专做宫灯,让她做来看看。
那晚,她做了很多很多精巧的灯笼,累的头晕眼花只听见陛下说了声:“丑,挂冷宫去。”
第一次未成,美人不服输,精心设计第二次御花园放纸鸢偶遇,然后当晚又被召幸了,陛下说她纸鸢真好看,让她在紫宸殿连夜做了好几个纸鸢,然后第二天给每个宫妃赐了一个。
因此,被几个虚假情的姐姐妹妹笑话了很久很久……
然后再也不争宠了,御花园里遇见圣驾她绕着走。
今夜突然被宣过来,美人诚惶诚恐,唯恐自己做了什么又入陛下的眼了,可千万别。
姜正德没听见陛下回话,扬声又宣报了声。
等了好一会,才听里面传来低沉且压着嗓子的声音,“送回去。”
姜正德:“……”
他就知道……
姜正德转头对宫妃露出歉意的笑容,不想这位娘娘喜笑颜开,感恩戴德地走了。
回看紫宸殿内,暖阁炕上一番纠缠,将炕上的织锦云纹缎褥和龙凤软枕霍霍到地上了。
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唇齿中传出,堵着那声未出口的推拒。
回想刚刚,梨若听见宫妃来了,瞬间变了脸,收起泪眼和软弱,抿着唇冷着脸,一身倔强,起身就要出去。
她说给陛下娘娘腾地,免得她这个卑贱之人留在殿中碍眼,扰了陛下临幸嫔御的兴致。
前一刻是娇花带雨,委屈不已,后一刻化作刺猬,浑身尖刺盔甲,目光凉得让人心惊。
萧黎哪里能让她走,紧紧抱着不放,喊姜正德送人离开。
他看梨若这样子,心头酸楚,愧疚心疼,想梨若性情刚烈,萧黎甚至怕她下去之后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就这样强硬抓着她留在殿中,手上强硬,嘴上轻声哄着她。
想他帝王之尊,这辈子除了梨若,再低声下气给别人认错是不可能的。
纠缠间你推我往,就这样滚在一起,萧黎吻着她,勾着小舌沉迷其中。
光是这样亲着,他便受不了,血液被烧开了似得沸腾。
萧黎舍不得放开她,双手蠢蠢欲动,意乱情迷时,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寝衣只薄薄有一层,只需要他稍稍用力,便能撕碎这层碍眼的衣裳,尽情占有她。
他光有强占的罪名,脑子却无一丝记忆,连回味也不能。
有些禽兽的事情他做过,那是不是可以……再做一做。
光是这样想着,浑身血液叫嚣着,真真是毕生理智也难以停下。
可关键时刻,梨若推开他,朝他肩膀狠狠捶了一拳。
她咬着唇说:“陛下又要不顾我意愿,强行如此吗?”
萧黎捡起一丝理智,不对梨若的话有一分一毫的质疑。
他可以理解了自己了,这当真忍不住的,曾经克己禁欲,终是一败涂地,输在她身上。
也只能是她了。
可眼下,梨若刚刚对他倾诉委屈,控诉他曾经的种种禽兽之举。
他前脚认错,翻脸再继续作弄她,这……也太不像话了。
他不要这样,他要梨若心甘情愿投入他怀,爱他唯一。
思忖只一瞬,萧黎便起身,温柔地抱着梨若起身,为她整理凌乱的里衣,“朕当然不会不顾你的心意,阿若,从前的事朕忘了,你也忘了吧,今后,朕以皇位起誓,绝不再委屈你,一心一意爱你。”
“一心一意?”梨若有些吃惊。
这种话,他曾经都没说过,如今却这般轻易地说了。
曾经顾着面子,顾着帝王的体面,无论心里怎么想,明面上,他没有对她这般低头过。
梨若:“陛下这话,不必再说了,以陛下之尊贵,哪里一心一意?就算有,我担不起。”
萧黎想到后宫那些妃嫔,更觉愧疚梨若。
若无至珍至爱,妃嫔皆寻常,可若有,当对得起这份情。
他可以肯定,他必珍爱梨若,情之非凡。可又不解,既然爱,怎就走到这种田地了。
幸好幸好,他来了,他可以改变这一切。
“你担得起。”
萧黎轻轻吻了下梨若的额头,喊了下人将地上瓷片碎渣收走,再将暖阁恢复原样。
他则是抱着梨若走向床帏,轻柔将她放在里侧,抱着她躺下,没有多余的出格之举。
“睡吧,朕抱着你不对你做什么。”他承诺道。
这……
梨若等了会,看他真的安安稳稳抱着她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做,反倒不适应了。
呃……头一次睡得这么纯洁呢。
其实做点什么也行。
梨若心里嘀嘀咕咕,心中却难掩动容,深切看着
他的眉眼。
就这样撑了许久,看着他渐渐睡去,梨若忍不住勾唇笑了,轻轻挪动身子,伸着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然后也闭上眼睛。
…………
这样过了几日,梨若在紫宸殿住下,肆无忌惮躺着龙榻,心无旁顾地和萧黎黏在一起。
从没有这样的岁月,外面天一日日变冷,可吹来的风仿佛是暖的。
萧黎走到哪都要带着梨若,一刻也丢不下,就跟那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如胶似漆,眼里只能看见这一个人。
梨若起先不以为意,渐渐的也被他代入了,就好像他们缺失的那一部分在一点点填补圆满。
只是萧黎遵循什么发乎情止乎礼那一套,这几日再怎么亲密,顶多就是亲一亲,始终没有下一步。
梨若有些急了,含着故意挑逗他的心思,偏在萧黎沐浴净身的时候端着澡豆进去。
紫宸殿后身的沐浴净房大的很,也建成华丽巍峨的殿宇,摆放精美,铺陈华丽,香雾缭绕。
萧黎坐在浴桶里本就不怎么平心静气,脑袋里总想着梨若对他说过的,以前在东宫承恩殿,他曾拉她入浴桶,对她做尽不可言说的行为。
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样一番情景呢!
寥寥数语,让他每每沐浴时都惦记着,魂牵梦萦,止不住幻想。
之前觉得失去几年记忆没什么,如今却是后悔了,疯狂想要回忆起来。
萧黎拍了下水面,偏偏这时梨若走过来,水珠溅到梨若身上,她关心道:“怎么了怎么了,又头疼?是不是水太热了?熏得头晕了?”
“没,朕就随意拍一下。”
萧黎轻咳一声,目光追随着她摆放衣物头冠的身影,“怎么没让宫人来做这些,这些伺候人的事,你不要亲自动手。”
梨若饶有兴致,“找点事情干罢了,不然我自己在殿中躺着太无聊了。”
她余光瞥向身后,抬手碰了下脖颈和锁骨,低头扫一下。
嗯,领口开着,若隐若现的,他定是能看清的。
转身,梨若端着托盘走到浴桶旁站着,倒腾着洗浴用具,柔声问:“陛下要不要擦擦背,这毛刷用在身上酥酥麻麻,很是舒坦。”
萧黎直直地看着她,回神后移开视线,严肃拒绝:“不必了,阿若你出去吧,朕说过了,不让你做伺候人的活。”
第66章 第66章朕要遣散后宫
“别过来!”萧黎沉声说一句,而后即刻缓和了声,温和道:“别过来,阿若你将东西放下,先出去,去殿中等朕。”
梨若可惜道:“陛下真的不用我侍候吗?”
萧黎:“不用。”
这人失忆后,变得格外纯情,好难撩拨,自制力有所上涨呢。
梨若想在浴殿陪他的,谁知萧黎硬是不肯,就只好放下托盘出去了。
出了浴殿,梨若从殿前的瓦檐下走回紫宸殿。
檐下,姜正德和太皇太后身边的李尚宫正说着话,一见梨若都迎上来见礼。
梨若看李尚宫,问:“尚宫来此,可是太皇太后那边有什么话带过来?”
李尚宫应:“正是呢,娘子好几日没去福安殿了,几位小主子都惦记着呢,小公主想您,今白日里太皇太后带着几位小主子在湖边逛,小公主竟记得来紫宸殿的路,非要往紫宸殿这边来,太皇太后哄了好久才劝回去呢。”
紫宸殿住的太享福,一连几日都和萧黎腻在一块,是好几日没有去看孩子们了。
她这个娘做的,唉,居然把孩子给忘了。
梨若心虚道:“是我疏忽了,明日就去看福安殿拜见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尚宫回去时帮我转告孩子们,说我明日给他们带好玩的去。”
李尚宫笑道:“这是什么话,哪里叫疏忽呢,娘子陪伴陛下已然消耗许多精力了,陛下这才是头等大事,福安殿那边不须忧虑,娘子闲暇时去看一眼就成,太皇太后让我来,是给娘子送上尚宫局新的物件。”
说罢,李尚宫带梨若去偏殿看了眼各地新来的贡品,南海来的莹白珍珠,织造局新上的柔光锦纱,还有一小盒香料香丸之类。
梨若简略看一遍,将目光放在一个雕花金玉盒中,这金盒内是几何玫红色的香丸,凑近一闻,花香扑鼻,熏得眼饧骨软,头脑混涩。
这是……
梨若怔然看向李尚宫,手里将香丸盒子盖严实。
李尚宫笑得坦然:“娘子善用便好,没什么的,本是宫中常备的东西,于身体无伤,太皇太后特意送给娘子的。”
太皇太后的一片好心,这不是怕陛下失忆后难以相处,不好接近,所以送来这个助一助,用不用全凭这两位的心情了。
梨若尴尬咳一咳,垂着眉眼盯着这幽香扑鼻的小盒子。
是个好东西……
聊了几句,梨若送走李尚宫,拿着一颗香丸进了紫宸殿,放在香炉中点燃。
纯白的香雾袅袅腾起,依依浓香,沁人心脾。
梨若站在香炉边嗅了下,看白烟氤氲,一点点浸染整个殿宇,总有种闷声不响做坏事的感觉。
虽然这个香过了明面,太皇太后送的。
既好奇这个香的功效如何,又心虚萧黎会识破香中奥秘,到时来问她云云。
正想着,殿门传来吱呀一声,一开一合,一道挺拔身影缓缓走来。
梨若立马转身迎上,挡住萧黎的去路。
萧黎不疑有他,轻轻牵着梨若的手,带她往书案边走,“时辰还早,陪朕看会折子吧。”
“好。”梨若顺从,被他牵着走,心里却还惦记着后面的香。
殿中香味有些浓,一会萧黎问起来,她该怎回答呢?
萧黎也有心事,没看到梨若抿着唇含着笑的表情,他边走边扯扯衣领,看似不经意抬手抚额,实则是将手臂凑到鼻下闻了闻。
他沐浴净身从不用澡豆香精那些精细花哨的东西,不过方才梨若端着那些东西来,他想着梨若平素应是喜欢用这些,一时好奇就拿来用了。
结果用完发现香味太浓,钻进了皮里似得,竟然洗不掉这股花香。
这香味没那么浓了,清淡宜人,但还是可以轻易闻道。
萧黎不自在,不知道梨若要是闻到他身上有花香会怎么想。
这香味都是女子用的,他平素都没用过,叫人闻见,有损他威严。
可萧黎转念再想,或许梨若很喜欢这种软软甜甜的香味,她闻见了会开心也说不定。
萧黎坐在书案后翻看折子,梨若坐在一旁研磨,偶尔拿块糕点吃一口。
这就样过了三刻钟,梨若都觉得这个香闻久了,有些飘飘然的,想和萧黎凑近些。
反观萧黎,一身淡定地看折子写批语,没有丝毫异常。
梨若手肘杵着书案一角,托腮歪头看他,另一只手无聊地把玩着腰间的璎珞珠子。
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针对男人的香,萧黎应该比她更晕乎才是,可这人怎么没反应呢?
仔细想想,自从他失忆以来,一直禁欲克己,两人天天在一处,他就是不碰她,难不成?
不行了?!
不不不,还行还行,那就是……不喜欢这事了?
不会吧,正是冠后盛年,身体最好的时候,怎么会没兴致呢?
梨若放下墨条,转身去茶案上倒了一杯茶端回来,放在萧黎手边。
一起一坐,顺势往他身边靠了靠,轻声道:“陛下喝茶。”
“嗯。”萧黎应了声,依旧凝神写字。
“陛下看什么呢,让我也看看。”
梨若直接坐到他身边,两个人挨到一起,靠着他的肩膀去看他手里的折子。
萧黎不拘她看这些,折子往身前抬了抬,方便梨若看清,“南疆送来的消息,南疆内乱已结,姬行暮与其王妃江氏正往回赶,估摸下月就到京了。”
大燕没什么女子不能干政的明文条例,但帝王在时,很少会让后宫众人参与朝政,若帝逝,皇太后携幼子登基,可名正言顺辅佐朝政。
太皇太后就曾辅佐朝政,萧黎自小在祖母膝下养育,从不小看女子的理政之能。他和梨若也算青梅竹马,是最信任对方的人了,萧黎不会对梨若设防,莫说这几个折子了。
梨若看后一笑,没什么惊讶的,这事她几天前就收到消息了,要不了多久姬行暮就回来了。
“这折子哪里好看?”梨若突然问了一句。
萧黎不解看她:“嗯?”
梨若挑眉笑道:“不然陛下怎看得这么认真,都看不见身边的人了。”
萧黎收回眼继续看折子
,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端得一本正经的样子,“阿若你不必陪我,累了就去睡吧。”
他僵着背垂着头,袖中的手却捏紧了,难耐地摩挲着衣料。
萧黎甩甩脑袋里的杂念绮思,眼睛看着折子,心里却默念清心咒,思绪已经走了好一会了。
有些人看似认真,实则正经事不干,一直在用余光瞥人。
梨若身上穿着清凉的半袖长纱裙,水绿色的裙子清新,配上她淡粉色的唇,真像一朵娇柔婀娜的花,那纤细的腰肢,饱满的酥雪,不知道抓一把是什么手感……
气血翻涌,不可自控。
萧黎回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注意力转回到折子上。
时刻谨记,他之前对梨若做过什么,不可孟浪,不可!
“好吧,那梨若先去睡了,陛下也早些,莫要太累了。”梨若起身时将手搭在男人的手背上,手心压着他的手背微微用力起身,指尖从他手背上滑走。
须臾一瞬,萧黎尚未认真体会这短暂的接触,白皙柔软的手心就从他手背上移开了。
眼看她往内殿走去,萧黎终于松了口气,晦暗的眸子追随她的背影,深沉又克制。
萧黎吹灭了书案边的两盏灯,闭着眼独自静坐一刻。
毫无用处,闭上眼越发心痒难耐,浮想联翩。
萧黎认命叹气,欲要去浴房再过一遍凉水。
这时,姜正德在门外轻轻喊了声:“陛下,昭仪娘娘身边的宫女来报,请陛下开恩旨,宣妇科圣手高太医进宫看诊,娘娘身上似乎有些不好了。”
昭仪娘娘?
萧黎飞速起身开门,对姜正德使了个眼色,关紧殿门。
“噤声,作何如此慌乱,你低声些。”
姜正德急切道:“昭仪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来了,就在阶下磕头呢,说是昭仪娘娘腹中胎儿不稳,见红了,而太医院值守的太医又是不擅长妇科的,所以请陛下下旨,即刻召高太医进宫来。”
他不知昭仪腹中的孩子是什么来历,真以为是陛下一时兴起留下的。
萧黎震惊当场,整张脸骤然沉下来,拉着姜正德往阶下走,离殿门远些。
他声音阴沉,“后宫有妃子有孕?这么大的事,姜正德你为何没早说!”
姜正德呆了呆,回:“这……陛下也问啊。”
况且陛下好像不太看重这个胎儿,一心都在梨若和那两个小主子身上,姜正德随主子,也就没拿昭仪这一胎当回事。
要不是今夜出了事,他都要忘了昭仪娘娘有孕了。
萧黎咬着牙,眼神逐渐阴冷,“朕临幸过那女人几次?她腹中胎儿几月?”
姜正德年纪大了,哪能记那么清楚,努力回想着:“好像没几次,奴才不大记得了,陛下登基五年,好像就在登基第一个月和三个月前召幸过昭仪娘娘,其余就没了。”
“三个月……”萧黎望着紫宸殿的窗棂,轻声叹气。
原来他竟真的这般对不住阿若,三个月前还召幸了宫妃。
他如此对她,她如今还温情脉脉,对他这样好,丝毫不计较,他当真是……
如此想来,这个胎儿,不可留。
只当他对不起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日后他定去明德寺为这个孩子立一往生灯,请高僧诵经,祈愿这个孩子下辈子投个好胎,莫来帝王家。
他也是好心,将来他会遣散后宫,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爹不疼娘不爱,他又不想给这个孩子皇位,看着碍眼,何必呢,这凄惨尘世,就不用来了吧。
萧黎打定主意,道:“宣吧,让高太医进宫,随朕走一趟,姜正德,带路,朕亲自走一趟。”
姜正德连连点头应是,唤来御辇。
而殿中,梨若听见了姜正德叩门,但因声音太小,没有听清姜正德说了什么。
她本以为是寻常汇报,稍后萧黎就进来了,谁知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回来。
梨若穿好衣裳,推开殿门出去。
殿外,几个眼熟的小太监侍立檐下,恭谨站着。
梨若招手叫来一人,问陛下和姜大监去哪了。
小太监如实回答:“车辇往后苑去了,至于具体去哪里奴才也不知。”
梨若疑惑,门外吹了会风,只好找来守在暗处的云赐问。
云赐知道的,他耳朵最灵,紫宸殿的所有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如实说,说罢还安慰梨若,“你不必担忧了,我看的可真切,陛下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他提到那个什么昭仪,那眼神冷的很……”
“遭了……”
梨若立马朝着后苑跑,顺带拉上云赐给她提灯带路。
第67章 第67章朕只守着你一个
香菱殿外,高太医被姜正德拉着,提着药箱在奔来,累得气喘吁吁,摇头摆手。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正要骂姜正德两句,谁知一抬头瞧见阶下之人,惊得一溜烟跪在地上,高呼请安。
萧黎身着轻便长衫,不认得的都认不出这是皇帝。
他抬手示意高太医起身,说:“你先进去看看,看好了立马出来禀朕。”
高太医忙不迭点头,由着宫女引进殿里。
床榻内,昭仪娘娘虚弱无力地躺着,见高太医来提起几分精气神,伸出手腕给其摸脉,温声说着自己刚刚突然腹痛,见了红的情景。
贴身宫女又说了娘娘今日吃了什么用了什么,精神怎样怎样,仔仔细细地说了个遍。
高太医问了症状,心中大致有数,拜别昭仪娘娘,连忙推出香菱殿。
抬眼望去,陛下立于不远处的亭内,负手而立。
高太医小跑过来,恭敬禀报:“禀陛下,昭仪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天气炎热,吃了相撞的食材,再加上娘娘常去太皇太后宫里走动,未有好生休养,这才引得胎儿不稳,待微臣回太医院开一剂坐胎药方,即刻熬制出来送娘娘饮下,连吃几日就稳妥了。”
“也就是说,那胎儿保得住?”萧黎转身问道。
“保得住保得住,微臣必定竭尽全力侍候娘娘腹中皇嗣,敬请陛下安心。”
萧黎平静看他,声音微挑,泛着森森寒意:“是么,可依朕看,昭仪体弱,这胎必定是保不住的。”
高太医脱口而出:“怎么会,昭仪娘娘身体康健,定能……”
话说一半卡住,高太医咂摸出来什么,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天子沉郁的双眸。
“陛、陛下……的意思是……”
高太医觉得是他听错了,可天子岂能在这种事情上随口而出,这可是皇嗣啊!
萧黎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威势,“朕说,昭仪体弱,这胎保不住,高太医,你可明白了?”
“……这。”
霎时间,高太医整个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额头也冒出冷汗。
他想不通陛下为何不肯留下这个皇嗣,因着照顾了昭仪娘娘两个月,心有不忍,却不敢违逆天子之意。
良心和项上人头抉择,高太医最终屈服于身家性命。
他颤颤巍巍道:“臣……臣懂了,昭仪娘娘身体虚弱,又有下红之症,这胎、定然是保不住的,微臣只能确保娘娘无碍,胎儿可能就……”
萧黎满意于高太医的识相,说:“高太医方才不是说要去熬坐胎药么,这就去吧,朕在这里赏月听风,等着高太医回来。”
“是,是。”
竟然狠心到这种地步,即刻就要流掉这个龙胎,当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
高太医腹诽着,慌张退下了,这就去熬‘坐胎药’!
另一头,夜色遮掩下
,两个人提着灯笼匆匆忙忙从花丛中穿过,梨若对这片殿宇不是很熟,要云赐走在前头带路,结果云赐也没来过这里,两个人路上抓了几个守夜的小太监才问出昭仪所住的香菱殿在何处。
梨若赶到时,香菱殿外一切平静,守门的宫女打着瞌睡点头,不像有大事发生的模样。
看来萧黎没对松烟做什么,还好还好。
梨若心里庆幸着,在香菱殿在找了一圈,见一个亭子里有些光亮,连忙走过去。
“大晚上的不睡觉,陛下在这散步呢。”
萧黎猛然转身,眼里带着几分忐忑和惊慌,他竭力使自己如常,笑着迎上,拉住梨若的手,“你怎么来了?不是睡了么?”
“陛下不来,我怎么睡得下。”梨若斜眼觑着他,嗔怪道:“陛下这么晚跑来后苑,我能放心么,陛下说过什么,这才没几日就忘了?真是好伤我的心呢!”
“怎会。”
萧黎平心静气,认真道:“萧黎此生,只爱梨若一人。”
梨若被他突然的认真怔了下,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背过身去,“好端端的突然说这么一句,陛下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这样哄我的吧。”
萧黎着实做了亏心事,张开手臂围住梨若的身子,缓缓将下巴靠在她肩膀上,愧疚道:“阿若,谢谢你还能原谅我。”
他知道梨若定然知晓昭仪有孕的事情,但这几日却一直没有提起,没有怪罪没有埋怨,他实在对不住梨若。
多年相伴,他为何要做出这样伤人的事,若身份对换,他会杀了所有碍眼之人,只允许对方眼里心里留下自己一个。
梨若猜想他是误会了,笑了声,缓缓道:“陛下没有对不住我,这事……是个误会呢。”
萧黎觉得他和梨若说的不是一件事,叹了口气不想再说,未免说了别的女人引梨若难过,“好了,不提了,让这些事都过去吧,以后,朕再不会伤你的心了。”
“阿若,朕决定,遣散后宫,以后我们只有彼此,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萧黎随即想到皇嗣,梨若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许是于子嗣无缘,而他又执着地想要皇嗣,所以才对不住梨若,接连宠幸了其他妃子。
既然如此,孩子不要也罢,左右宗室子弟众多,挑一个资质好的就是。
他安慰道:“你且安心,就算没有孩子也无妨,朕不在意这些,没有就没有,我们从宗室挑几个养着就是了,总比有个其他肚里出来的惹你难过要好。”
梨若愣住,转头望着他神情温柔的眉眼,轻轻咬着唇,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陛下什么意思,是暗指我不能生育呢!”
“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说……”
“好好好,陛下的心意,我懂了。”
梨若笑着,压低声音问:“所以,陛下没有对昭仪肚子里的胎儿做什么吧?”
提到这个,萧黎眼神阴郁几分,狠心道:“朕不会让这个孩子出生,又不是没有孩子继承江山,何苦平添碍眼的东西。”
梨若一跺脚,急道:“真叫我猜中了,陛下真的误会了,昭仪腹中的孩子,有其他来历!那孩子不是你的,你可别给人家弄没了!”
萧黎震惊一瞬,诧异道:“这是何意?”
梨若匆匆说来,将松烟和沈彦临的事情说了,“陛下你可答应过人家的,这孩子当初你准许过留下的,过段时日安排松烟出宫,她还要嫁人的!这孩子是人家亲爹亲娘要的,沈家是太皇太后的母家,这一代就沈彦临一个嫡系……”
萧黎深吸口气,狠狠吐出,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晴朗了,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立马叫来姜正德,让高太医不用熬坐胎药了!快快去知会一声,不仅不能流掉,还要保下来!既然不是他的,那就必须要好好地生下来!
萧黎太过惊喜,甚至不顾这是室外,抱着梨若亲了一口,兴冲冲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这么说来,这群妃嫔朕都没有碰过,是不是?”
梨若不逗他了,如实点头。
萧黎再度抱紧梨若,紧紧相拥。
但转瞬之间,萧黎又疑惑起来,问道:“既然如此,朕何故那样对待你,阿若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为何……朕为何没给你名分?”
就算没有立后,也该有个正经的名分才是。
萧黎很是不解,怎么也想不通这其中关窍,不过他还没有怀疑梨若说谎骗他,目前对梨若的话深信不疑。
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梨若讪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憋着笑:“这个嘛,是有些,这些事等到过几日去秋猎时我再和陛下细说,到时我还要给陛下一个惊喜呢。”
不知道他见了团团和圆圆是什么神情呢,定然很有趣。
“好。”
*
萧黎真的不再问了,将疑惑都放在心底,一直等到秋猎这日,大批大批的队伍出发去城外的香山行宫。
李太医出发前来请脉,梨若询问了,说是故地重游,或是重现当日情景,有助于陛下恢复记忆。
听了这话,梨若心里有数了,对萧黎讲,他们曾在香山行宫的围猎场有些难忘的事,届时重游一遍,或许陛下能想起什么。
萧黎信了,满口答应下来。
出了宫,梨若时刻跟随在圣驾身边,以她的身份于礼不合,故而每次出现在马车下面都会带帷帽。
偶尔有人瞧见陛下身侧跟着一位带着帷帽不以真容示人的女子,都会私下议论一番,渐渐地这事便传开了,都说陛下清心寡欲多年,不甚热络宠幸后宫,如今终于有了看得上眼的女子,竟然时刻带在身边。
许多人猜测着身份,却无一人猜中。
但有一人,似乎是隐约认出了梨若。
行宫已至,晚宴在即。
梨若午休了片刻,落后萧黎一步出殿,缓缓往晚宴之地走去。
将到时,遇上了梁少恭问路。
周围有行宫的宫人,偏偏梁少恭就朝着她走来,躬身作揖,问道:“敢问这位娘子,举办围猎宴的大庆殿在何处,在下有些迷路,请娘子指点一二。”
梨若正往大庆殿走,闻言指了指路,两人是一道,梁少恭便和她一路走来,边走边闲谈上两句。
旁的人见了她,都知道她是跟在天子身边的人,不敢上前招惹,唯独梁少恭稀奇,似乎是认出了她,话里话外试探着她为何同皇帝一路随行。
梁少恭心中有些猜测,可不得到一句真切的话,他不死心,总是惦记着,心里放不下。
他当然认出了梨若,这是他心悦的女子。
两人走近大庆殿外,梨若停下脚步,直接问道:“梁公子想说什么,尽可直言吧,想必梁公子是认出了我,那我也不藏私,你要说什么,我尽可回答便是。”
“萧娘子……当真是你。”梁少恭迟疑看她,目光依切,“这些日子,梁某往南疆王府送了几次拜帖,都被府中的曼娘子回绝,本以为是萧娘子身体不适,不曾想……”
梨若不听他磨磨唧唧,直言道:“梁公子到底要问什么?”
梁少恭迟疑不决,终是下定决心问出口:“娘子与陛下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
梁少恭的眼神顿时落寞了,却又带着几分不甘心,说:“可娘子嫁过人,还孕育过两个孩子,娘子若与陛下牵扯,说不准……说不准是害了你自己啊,皇宫规矩那般多,以娘子随性恣意的性子,如何能受得住,再有容颜易逝,陛下又正值盛年,君恩随年减,娘子你……”
其实他想说,他不是家中长子,不承爵不担家,他不会在意未来妻子嫁过人,更能接受那两个孩子,可一时慌乱,竟说不好话了。
梨若顾念在舒州时,梁少恭在生意上帮过她,所以说话还算客气,“多谢梁公子提醒,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梁少恭殷切看她,急着说:“娘子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我是想说,我愿意抚养娘子的孩子,视如己出,当做亲生的孩子般对待,娘子何不回头……”
话没说完,身后的假山上传来石头的滚落声。
两人抬眸望去,一眼便看见了假山亭上,居高临下,神色冷漠的人。
梁少恭噤声,心中惶惶。
梨若好心为梁少恭解围,对他说:“梁公子不是要急着去宴上找人么,快些去吧,梨若就不耽误梁公子的时辰了。”
事已至此,梁少恭无话可说,只得拱手拜别,不舍却无可奈何地离去。
梨若看着梁少恭走远,又
抬头望了眼,和萧黎对视。
第68章 第68章亲生的骨肉都不记得了?
从假山下绕了一圈,梨若寻到登上八角亭的石阶,看姜正德和几个小太监侍卫守在石阶下。
姜正德笑道:“快上去吧,陛下已经在上等了多时了,久久不见你来,陛下在殿内坐不住。”
他未看见刚刚的事,更不知道梨若和梁少恭一起来的,三人打了个照面。
梨若思忖道:“大监,太皇太后今夜来宴上吗?”
姜正德回:“说是不来了,一路车马劳顿,太皇太后在已在行宫歇着了。”
梨若颔首,又问:“几个孩子呢?”
姜正德:“自然都在太皇太后身侧,这一趟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本是不来的,可想着孩子们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就带着几个孩子来了,娘子是要见两位小主子吗?可要奴才去接过来?”
梨若:“宴上就不必了,等宴席结束了,请大监走一趟,带团团和圆圆过来,给陛下看一看,陛下到现在还不认识孩子呢。”
姜正德笑得脸上皱纹多了几条,应道:“是该让陛下看看了,李太医说陛下这段时日稳定多了,头也不疼了,身子都恢复了,见见也好,说不准一开心就想起来了呢。”
说完,梨若走上八角亭。
亭子建在半山腰,四面绿茵枝丫垂落,北能眺望京都,南面往上是皇家围猎场,秋风送凉,满目美景,是一处绝佳的观赏地。
他负手站在北面朱栏出,望着京城方向,背对着八角亭的入口。
梨若一上来,单是看见这个背影就感觉到他气势低沉压抑,心绪阴霾。
方才一抬头看他在亭中,着实惊了一下,也不知道这人听了几句话,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梨若三步并两步过去,从他后背踮起脚,一把捂住了萧黎的双眼。
“猜猜我是谁?”
清脆灵动的声音里藏着笑意,如今的梨若更像姑娘家,有时娇媚有时灵动,一举一动牵动他的心弦。
可这样的她,竟已为人母!
萧黎默了半晌,抬手捏住梨若的手,温声笑了下,“这还用猜么,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敢对朕这般放肆。”
他转身环住梨若的腰肢,带着她站到身边,一同俯望皇城。
梨若挽着他的手臂,笑道:“居高临下将皇城尽收眼底,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陛下的江山,站在此处,陛下感觉如何?”
萧黎唇边微笑渐渐淡去,转头看着梨若的笑颜,眼中有些苦涩,“阿若觉得如何,皇权于你来说,是好是坏?”
他不知道他和梨若曾经发生过什么,身边这群人讳莫如深,都不曾说过,含含糊糊。
萧黎知道这段情是他强求,却不知,原来这般强求。
梨若有过孩子,那必是有过相爱之人,更甚者,她成过婚,夫妻恩爱诞下孩儿。
那他呢?他在这段故事里是什么角色,一个君夺人妻,横插一脚的恶人吗?梨若如今这般对他,看似喜欢,可她心中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她留在紫宸殿,留在他身边,被迫和亲生骨肉分离,她真的开心吗?
是真心,还是屈服于皇权的无奈之妥协呢。
萧黎不知。
有些话想问,却不敢。
话到嘴边心生怯懦,他好似一个伪君子,明明知道梨若可能不是自愿留在他身边的,他心疼,却又舍不得放她走。
借着失忆,梨若尚可容忍他,暂且忘却前尘,可万一他将这些事问出口,触碰到曾经痛苦的回忆,梨若要是说出什么离开他的话,到时他怎么说?
他不可能放手。
所以有些事有些话,没必要问了。
梨若垂落眉眼,浅浅笑道:“有好有坏,曾经为此纠结过,可现在不会了。”
因为她相信萧黎,相信她爱的人,不会辜负自己。
萧黎暗道果然,她就是屈服于皇权了。
他眉目愁思,目光转向远方,想了又想,还是说出了口:“阿若,是我对不起你,可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你若怪我……”
他踌躇着:“你若怪我,打我骂我都可,但绝不能想着离开,我不会给你离开的机会。”
萧黎咬牙抿唇,这是他这辈子最卑微的话,除却梨若,不会再让第二人听见了。
“阿若,你的孩子,就是朕的孩子,莫要养在宫外了,朕会视若己出,接进宫来吧,我们一同抚养。”
萧黎硬着头皮说完,目光炯炯盯着梨若,不放过她一丝表情变化。
梨若诧异了下,一时间说不出话回复,望着他真挚诚恳的眼睛无言沉默。
真是荒诞又好笑。
这人怎么失忆之后,这么能胡思乱想呢。
怪她怪她,不该那般哄骗他的。
梨若咂舌,忍着笑,感动地扑在他怀里,“我怎么会离开陛下呢!就知道陛下对我最好了!既然这样,那等晚宴结束,我就将他们带来给陛下看看!”
“他们?”
“嗯,龙凤胎,哥哥和妹妹,五岁了。”
萧黎怔怔的,既庆幸自己说对了话,让梨若对他敞开心扉,又难免失落。
两个五岁的孩子,还是龙凤胎。
按理说他宣召梨若进宫应是很久了,既然强要过许多次,为何……为何他们就没个孩子呢。
萧黎应了声,抱紧梨若。
他突然也想要孩子了,一个他和梨若的血脉。以后一定会有的。
宴席要开始了,梨若戴上帷帽,和萧黎缓缓往大庆殿走。
萧黎刻意没问孩子的父亲是谁,因为没必要了,无论是谁都不重要了,他肯定早早给打发走了,或者是早死的命。
总之不重要,梨若如今心在他身上,他会立梨若为后,遣散后宫,予以盛宠。
璀璨的荣华权势在前,又有帝王独宠傍身,梨若会喜欢这些的。
曾经那个人,迟早会忘掉,没有其他男人会比他更爱梨若,比他更有权势和富贵。
宴席陈年流俗,和往年差不多,梨若想着一会要怎么对萧黎坦白,萧黎想着稍后要见梨若的孩子,他该用什么态度。
是威严些,还是和善些?就算不想喜欢梨若和别人生的孩子,他也不能流露出真实情绪,至少不能让梨若看出来。
两人各怀心思,臣工们亦是交头接耳,各种猜测陛下是不是要立后了,如此光明正大带着女子出席,估摸是后宫要变天了。
宴席仅仅过了半个时辰,萧黎便坐不下去,率先离开随臣子们尽欢。
“不是要去看看那两个孩子,怎么来了这?”
梨若带路,将萧黎引至围猎场外围,让云赐牵来了两匹马。
她解释道:“孩子们惦记着骑马,已经说了很久了,不如今日就成全了他们,带他们过过瘾吧。”
萧黎在梨若背后撇嘴,语气带着几分怪异,“阿若很是爱护这两个孩子,时刻惦记着,若是喜欢孩子,不如我们以后也……”
梨若转身,笑着嘘了声,止住萧黎的话,挑眉笑着:“陛下瞧,大监带他们来了。”
可莫要当着团团和圆圆的面说再生一个的话,还不知道他们想不想要弟弟妹妹呢,梨若是觉得有团团和圆圆就够了。
皇家子嗣,多生无益,他们得这一对儿女,就是福分了。
萧黎回身看去,远远打量着,看不太真切两个孩子的模样,只觉得看穿着精致上乘,竟是宫中的贡缎。
寻常人用不得贡品,何况是两个小儿,约莫是他之前赏赐下的。
萧黎这般想着,唇角微扬,略有几分得意。
看来这两个是他帮扶养着的,生父不见踪影,他才是依靠。
只要是不傻的,都知道跟着他才能过得好。
梨若往后退了两步,静静观看。
萧黎盯着两个娃娃越走越近,轻咳一声,准备说两句让两个小孩不要紧张害怕。
正酝酿着,谁知道那个粉嫩粉嫩的,扎着两个小揪揪,酷似梨若的小丫头噔噔噔跑过来,气鼓鼓地抓着他的衣角,大声道:“父皇说话不算数!你说了带我玩马球的,这都过去好久好久了!”
圆圆很生气,而且这一个月以来父皇也没来看她和哥哥,不来就算了,还霸占阿娘!
团团环着小手走过来,偏头哼了声,也没好脸色,幽幽道:“还说君无戏言,果然都是骗小孩的。”
萧黎震惊原地,这下轮到他反应不过来了。
这两个小孩……这么不见外?直接叫上父皇了?
虽然说他要收养他们,以后确实要叫父皇,可他还没有准备好,这毕竟不是他亲生的,怎么这俩小孩……
像亲生的似得,小小年纪和他说话这般猖狂!他以前就这么惯着他们吗?
萧黎愣了会,圆圆看他不说话,急着拉扯他的衣裳,然后跑去阿娘怀里。
圆圆开始告状了,“阿娘你看父皇!他不理圆圆了。”
圆圆有点委屈,皇太祖母说过了,她是父皇唯一的公主,父皇可喜欢圆圆的,结果现在和皇太祖母说的不一样。
梨若温柔地抱起圆圆,再牵起团团的手,走到萧黎面前,将圆圆放在萧黎怀里。
萧黎怔愣着接着,本以为自己不喜欢小孩接近,结果身体反应更快,他的手臂很自然熟练地接过圆圆。
小小的女娃娃抱在怀里,活像个精致的磨喝乐,胸膛仿佛被什么盈满了,莫名觉得这个小孩可喜可爱。
明明是第一次见,怎么有种很熟悉控制不住想要爱护之感。
梨若看他,笑问:“陛下还想不起来吗?”
萧黎看看怀里的孩子,又看看笑靥如花的梨若。
“朕……应该想起什么吗?”
梨若叹气,可惜道:“自然,不然,岂不是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记得了。”
第69章 第69章做爹的瘾
萧黎就这样看着梨若,愣了好久好久。
他似乎听不懂梨若的话是什么意思,不敢相信其中深意,生怕是他一厢情愿的误会。
“阿若……”
“朕不懂,你说的是,是何意?”
萧黎垂眸看着怀中的圆圆,又去看地上站着的团团。
这两个孩子都这样大了,如果是他的皇子公主,他怎会不给他们母子三人名分地位。
他们之间,到底还有误会?
梨若抱起团团,对萧黎眨眨眼,笑道:“陛下怎么就不懂了呢,是我说的不够明白,还是陛下不相信梨若的话?”
“不,我信你。”萧黎放下圆圆,拉着梨若往旁边走了几步,斟酌着问:“阿若,你必须要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为何……”
为何会这样对待梨若,这样对待他们的亲生孩儿?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理解自己的做法。
这件事怎么也说不通,他将梨若困在身边,却不疼爱他们的孩子,不给梨若名分,也不给孩子是皇嗣的身份。
这不是为人父为人夫应该做的事。
萧黎怎么也想不通了。
梨若抿唇,睁大眼睛看着他,“好吧,那我实话实说了,陛下不要生我的气。”
“怎会。”
梨若捂嘴笑了下,“其实我之前是骗陛下的,陛下没有强夺我,这几年……我带着孩子在舒州长大,才回京没多久。”
萧黎更不解了,“那你为何去舒州,是朕不肯给你名分?”
他竟然会嫌弃梨若身份低微,连孩子都不肯承认吗?
梨若勾住他的手,心虚笑笑,“不干陛下的事,是我做错了事,自己跑走的,别让孩子们等急了,陛下先陪他们玩吧,之前的事我们容后再细说。”
萧黎略微缓了口气,点点头。
两人返回孩子身边,一人抱起一个上了马,带着孩子策马。
萧黎知道了孩子们是他亲生的,惊喜异常,一直盯着两个孩子的脸看,都要看不够了。
圆圆玩的开心,原谅父皇食言的事了。
就是团团有些记仇,萧黎一看他,团团就板着小脸。
萧黎觉得孩子可爱,就算冷脸也可爱,心情好得不得了,一路上哄了团团好久,团团才终于消气了,但还是很嫌弃萧黎,不愿意让他抱着。
不过团团面对阿娘的时候就是乖宝宝了,无比乖巧温柔。
夜里风凉,唯恐孩子着凉,他们没有在外面太久,不过半个时辰就带两个孩子往回走了。
梨若打算让姜正德送孩子们回太皇太后身边的,结果萧黎拦着没让,直接将孩子带回他在香山行宫的寝殿。
萧黎道:“皇祖母年纪大了,就不麻烦皇祖母费心了,朕这次来行宫,也带了很多宫女,就带他们和我们一起,也能照料好。”
原本多了几位御前侍女是因为这次有梨若在,觉得梨若可能会需要侍女服侍,现在更方便了,侍女们细心,定能照料好孩子。
萧黎又补充道:“阿若你要不放心,明日朕让皇祖母将平日里常侍候孩子的嬷嬷调过来,今夜就暂且对付一晚。”
梨若没有不放心,她的孩子她清楚,没有什么娇气的毛病。
说到底是萧黎想要孩子和他一起住罢了,那就带回去吧,她也想念孩子了。
“好,都听陛下的。”
萧黎抱着圆圆往回走,不厚此薄彼,他可以一手抱一个,也抱起团团。
不过团团想自己走,就让他抱了一会就挣扎着下来了。
因着天子驾临,整个行宫灯火煌煌,照亮了半面山,灯花璀璨,宫阙巍峨。
一家四口的影子映在青石路上,暖融融的,不分彼此。
此刻,是再多的权势荣华也比不了的。
萧黎从前只知君王背负江山社稷,万民民生,不该有私情私欲,不该有所偏爱。
帝王本是孤家寡人。
可如今,他有了全新的感受。
正因有了深爱之人,有了孩子,有了如万千百姓一样的,自己深爱的家人,他才能体会到这种家的感觉。
才会理解万民所求,人之所求,不过阖家安康喜乐。
若真后宫佳丽三千,皇嗣繁茂,那就只有君臣,没有夫妻,没有父子。
孤家寡人无法理解万民所求,只有体会过,才知道其中珍贵。
姜正德带着一群太监侍卫慢悠悠跟在后面,拉开一段距离,不去打搅这一家人。
他看得欣慰,万般感慨。
如此这般,陛下终于有了自己的亲人。
陛下的血脉至亲很多,但生在天家,真心相对的没有几个。
珍宝易得,真心不易得。
回到寝殿,梨若怕萧黎不习惯和孩子们住,提议让孩子们住在暖阁的小榻上。
萧黎不愿,就要带着孩子睡在一起。
虽说那张床榻能睡下两个大人和两个小孩,不过就是有点挤。
“不挤,睡下正正好。”
萧黎坚持带着孩子一起住,梨若也不拦着。
这人还没过当爹的瘾呢,愿意带孩子就带吧,多带两日就知道好赖了。
“我要挨着阿娘睡!”
“我也要!”
两个孩子都要挨着梨若睡,梨若便让他们一边躺一个。
至于萧黎……
萧黎平常都是抱着梨若睡的,突然中间隔着孩子,有些不适应。
不过也无妨,总归不是天天如此。
团团睡在最里面,然后是梨若,圆圆,萧黎躺在最外面。
躺下后,萧黎睡不着,低声和梨若说话,“阿若,你说你犯了错才怀着孩子离开京都,是什么错?”
梨若尴尬,支支吾吾:“这个……过几日再说吧,孩子们都在呢。”
有些丢脸的事不方便让孩子们听见,别看他们小,其实能听懂。
萧黎微笑着,不再问了,说。“什么都好,都过去了,有朕在,你做过什么都无妨。”
梨若:“……”
是没什么大罪,就是强制你一下而已。
想着从前,梨若没忍住笑起来。
萧黎觉得她的笑很不对劲,带着些戏谑,眯着眼睛问:“笑成这样
,脑袋里想什么呢?”
梨若闭上眼,“没想什么。”
萧黎不信,觉得梨若肯定是想起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画面了,他微微撑死上半身,碍于中间有个圆圆,伸出手戳了下梨若的脸。
梨若装睡不理他,他便往下戳了下梨若的腰窝。
“诶呀你做什么,睡觉了!”梨若压低声音嗔骂道。
萧黎这样看她,突然觉得躺在中间的圆圆有点碍事了。
两个孩子都挨着梨若睡,他可怎么办。
梨若睁开一只眼瞥了下,对上萧黎晦暗的眸子,做了个鬼脸,眼神挑衅。
孩子都还在,他做不出其他出格的举动了,忍着吧,自找的。
两个大人隔着圆圆对望,谁知这时,睡在最里面的团团突然坐起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着萧黎。
梨若吓了一跳,问:“团团没睡呀,怎么起来了,是要喝水吗?”
团团摇头,抿着小嘴瞪着亲爹,气势汹汹道:“你别想欺负阿娘,我看着你呢。”
萧黎:“???”
萧黎懵了一瞬,解释道:“父皇没有欺负阿娘,团团误会了,快睡觉。”
团团不信,“你别想哄骗我了,上次我都听见了,你就是欺负阿娘了!”
萧黎目光落在梨若身上,眼神询问。
这是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欺负过梨若?居然还被儿子听见了吗?他居然会动手打梨若?
萧黎再次尝试解释:“父皇没有,团团定是听错了。”
团团执着,“我没有听错,你就是欺负阿娘了,我都听见阿娘哭了,她都说不要了你还欺负她……”
团团口齿伶俐地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形容了一遍。
萧黎听出哪里不对劲了,也知道团团是误会了什么,他脸上有点挂不住,觉得脸都在儿子面前丢光了。
再看梨若,她已经用被子蒙住了脸,蒙进被子里装睡了。
好一个掩耳盗铃,快帮他解释两句啊。
“阿若……”萧黎无奈求助。
梨若脸上也挂不住,只好做缩头乌龟了,听萧黎喊她,无奈坐起来,拍着团团的背。
“团团真的误会了,父皇没有欺负阿娘,我们那是在玩呢。”
团团狐疑,“玩什么?”
“……这,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梨若解释不清,但费了好些口舌,终于让团团相信萧黎没有欺负她,安安静静去睡觉了。
待到两个孩子都睡实了,萧黎忍不住开口,“这个年纪,他记事吗?”
他五岁时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些模糊了,或许孩子不会记得,长大就忘了。
不然他以后如何树立做君父的威严。
这小子……难搞。
梨若不知道,自暴自弃说:“随意吧,他长大也就明白了,记得也没办法,谁让你真给儿子抓住把柄了呢。”
萧黎:“……”
很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