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二十七分，秦静笙落地京城。
她这次回来得突然，没有知会任何人来接她，无论是助理莫琪还是秦家司机或是闺蜜温雅。
她径直去了机场出租车乘坐点。
司机帮她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再回到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秦静笙，问道：“您好，去哪儿啊？”
“莲园小区。”
司机有些惊讶，他觉得她美得跟个明星似的，看起来光鲜亮丽家世不俗，怎么会住在老旧普通的莲园小区？
他启动汽车，随口问了句：“回家啊？”
秦静笙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看向车窗外，是拒绝交谈的姿态。
司机原本想唠嗑两句，见状识趣地闭嘴开车。
秦静笙稍稍开了点车窗，室外的热风随之涌入，和港城的湿热不同，京市的夏风是干燥的。
可干燥的风吹不走她心里的潮湿，尤其是当车驶入市里，车窗外的风景逐渐染上人间烟火的气息，映入眼帘的景致越来越熟悉。
快要到莲园小区了。
莲园小区当然不是秦静笙的家，那是林晏初的家。
晏初“活”着的时候她来得少，晏初“死”后她反而来得频繁。
这一块她很熟悉。
秦静笙掏出手机拨通了石宇的电话。
石宇是京城小有名气的私家侦探，半个月前，她在INS上刷到尤晴那组有晏初身影的照片后，她高薪聘请他蹲守林家，而她飞往港城。
石宇很快接听：“秦小姐。”
秦静笙言简意赅道：“我回京了，一会微信发你个位置，你十分钟后动身过来。”
她挂了电话，瞟了眼车窗外后冲司机开口：“麻烦靠边停车。”
“啊，这还没到莲园小区呢小姑娘。”
秦静笙往前座倾了倾拿手机扫付款码，又重复了遍：“靠边停车就好，谢谢。”
下一秒比计费器上多得多的费用到账的提示音响起，司机连声说着“不客气”靠边停车，帮秦静笙取下行李箱，殷勤问道：“去哪啊小姑娘，我帮你把箱子拎进去吧？”
秦静笙摇头拒绝，接过了行李箱拉杆，抬脚熟门熟路的迈向街边的一家茶楼。
这些年她曾无数次的在这街道上来来回回，期盼着晏初会不会出现在某个拐角。
然而此刻，她不打算直奔林家。
她在港城已经有了太多次一有晏初相关的风吹草动就第一时间杀过去，结果却是失望而归。
她不想在掌握更多有效信息之前打草惊蛇，这里是京城不是港城，她有了更多的人脉资源可以施展运用，但也更容易引起她父亲的注意。
秦静笙在茶楼要了个二楼的包间，没多久，石宇来了。
石宇三十出头，身材精瘦不过一米七二左右，是个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普通男人，没什么存在感，非常适合跟踪调查别人。
秦静笙示意他落座，为他沏了杯普洱茶。
石宇在她对面坐下，伸手接茶：“谢谢秦小姐。”
秦静笙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石宇汇报道：“今天中午一点三十七分过后在林家各个可视的方位角落再也看不到林晏初的身影，他好像凭空消失了。”
秦静笙手指摩擦着茶杯，声音沉了沉：“凭空消失了？”
石宇觉得这是对他能力的质疑，忙补充解释道：“我发誓在他出现后，我一秒钟都没有离开过，我连洗手间都没去，可他在吃完午饭后没有留在客厅也没有去房间，就这样突然不见了。不仅是肉眼，我反复确认过我所有开启的设备，没有拍到任何他离开客厅的画面。”
秦静笙是相信石宇的，晏初凭空消失的能力她在南海花园的监控室里已经切身感受过两回了。
她握紧了茶杯，又问：“他走了？”
石宇摇头，“无论是肉眼还是机器，都没看到或拍到他离开林家。”
他感慨出声：“秦小姐，这事有点怪。”
然而面对一个死而复生的人，秦静笙早就见怪不怪，她又问：“他是一个人来的吗？”
“应该是，他是一个人下的车，下车后没和司机有任何互动交谈。”
石宇说着从帆布挎包里掏出一个平板电脑解锁递过去，说：“我把拍到他的视频照片导出来汇总了，秦小姐请过目。”
秦静笙接过平板，垂首划拉着照片反复查看研究着石宇拍到的视频。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晏初乘坐的黑色轿车上，她定格放大，车牌依稀可以辨认。
她停在这个界面把平板递回去，询问道：“你多久能查到这辆车的资料信息？”
石宇笑道：“现在。”
他脸上浮现对自己专业性的自信与骄傲，说：“我已经查过了，这辆车只是京城一辆普通的网约车，车主四十三岁，原本是大厂员工，去年被裁后开始开网约车养家糊口。”
石宇：“他经济紧张，于是我只花了一千块就要来了他的行车记录仪，不过他的行车记录仪是单面镜头，看不到车内的情况，只有录音。”
说着他抬手切回平板主页点开了另一个文件夹，说道：“秦小姐，这里是我整理好的车内录音。”
秦静笙目露欣赏。
他办事倒是比她想象中的更主动周全有效率，替她省了不少时间。
秦静笙将平板的音量调到最大后点开了录音。
石宇已经剪掉了无关紧要的内容，这段音频很短，不过三十七秒。
她一点开没有任何的声响铺垫，直接响起了一道陌生的男声：“你不要插手。”
……这是谁？他在和晏初说话？
……可石宇不是说车上没有其他乘客，只有四十三岁的司机吗？
……这个声音分明是个年轻男人。
之后是长达十秒的沉默，没有晏初的回应，只有杂音。
男人又开口：“你做得太过了。”
又是一阵沉默，男人又说：“总之我不允许有下一次。”
陌生男声说了三句话，音频结束。
石宇的分析声随之响起：“整个乘车期间他没和司机交谈，只打了这么一个电话，语气强硬应该是在和人意见不合有些口角。”
秦静笙抬眼，直直看他，缓声问道：“他是谁？”
石宇被她这副神色看懵了下：“林晏初啊……”
秦静笙对他的欣赏荡然无存，蹙眉冷声道：“你搞错人了。”
“这怎么可能？”石宇加快了语速，专业受到质疑让他有些急躁的站起身子，操作着平板点开另一段视频：“你看啊秦小姐，行车记录仪没有车内镜头，但拍到了他上车的画面，我都是确认过才整理给你的，我不可能会弄错。”
秦静笙低头，在他刚点开的界面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戴着她送的定制款手表的林晏初。
秦静笙的呼吸一滞。
音频里晏初的声音和她记忆中截然不同。
……他不仅假死，连当初和她相处时的声音也是假的？
……那他对她还有什么是真的？
石宇还在力证自己没有出错，秦静笙深吸了口气，放下平板拿过手机操作了下，再抬眼看向他时已经面色如常：“你找司机买视频录音的钱我刚转给你了。”
秦静笙又说：“茶冷了不好喝，我就不留你了，你去忙吧，等有进展了我会再请你喝茶。”
石宇点开手机，看到秦静笙转账了一万块给他，收了后一口干了冷掉的茶，道谢后离开。
他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包厢里的行李箱，秦静笙连行李都不放赶过来找他，可想而知有多看重视频里的人。
他一定会盯紧林家。
秦静笙忙碌完回到秦家已经是后半夜，她累得不行倒头就睡。
第二天清早，琴婆婆敲门，说她父亲秦宏恺在楼下等她吃早餐。
琴婆婆是秦宏恺幼年时就在秦家照顾秦宏恺，之后认真细致将秦静笙照料大，于秦家人而言，她算是没血缘的亲人。
秦静笙知道秦宏恺这是有话要跟她说，才会明知道她后半夜才到家睡觉，清早派琴婆婆来喊她下楼吃早餐。
……为什么？
……知道她在找晏初的事了？
秦静笙瞬间睡意全无，翻身起床洗漱下楼。
她迈进餐厅，打量着秦宏恺的神色走近，她平日里坐的位置上已经摆好了餐具。
秦静笙喊了声：“爸。”
秦宏恺应声点头，目光中有几分为父的认可赞许，说：“看来你有把股东大会放在心上，还知道要提前回来做准备。”
秦静笙松了口气，紧张消散了。
……看来跟晏初无关，是要说股东大会的事。
她落座后静待秦宏恺开口。
秦宏恺却没接着这个话题再聊了，而是打量着秦静笙的脸：“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瘦了点？”
他皱了皱眉，不满意地猜测道：“江临是不是欺负你了？我秦家的女儿到了港城，他不好好照顾？”
江家在港城是顶级豪门，但他秦家在京城可不是小门小户，他不容许其他人伤害欺负他的女儿。
秦静笙否认道：“他没欺负我，我也没瘦。”
秦宏恺舒展了眉头，顺着话题问道：“那你们相处得怎么样了？”
秦静笙明白了。
……看来也不是要聊股东大会，是要聊江临。
……那有什么好聊的？
秦静笙没睡够心情实在不太好，眼前秦宏恺关心她和江临恋情的样子实在是刺眼。
为什么五年前她和晏初在一起的时候，他要大发雷霆地阻止呢？
她心情更不爽快，冷漠回道：“就那样。”
秦宏恺：“就那样是哪样？”
从秦静笙到了餐厅，他就没再动一下筷子，问题一个接一个：“他对你是一心一意吧？没和其他女人牵扯不清吧？”
从前他只是满意欣赏江临的才能，对他的私生活不予置评，但现在他是自己女儿的男朋友，自然不能再坐视不管。
秦静笙喝了口牛奶，很客观地替江临否认：“没有。”
江临虽然是个玩咖，花心不长情，但对每一任都是专一的，他不会脚踏两只船。
除了不会真正动心爱上一个人，他甚至称得上是个完美的男朋友。
这一点她深有体会，因为他们是相似的。
秦宏恺仍不放心，提议道：“他什么时候来京城找你？你带他回家吃顿饭，我帮你把把关。”
秦静笙是不会带江临回家的，江临也不可能会来北京找她。
等江临知道她回京城了估计就和她说分手了。
但此刻如实说秦宏恺一定会问东问西，她嫌麻烦就敷衍的回：“再说吧。”
为了不让秦宏恺继续关心下去，她开始垂首刷手机，不再和他有视线的交汇。
秦宏恺只安静了片刻，忽然面色里多了几分感性的怅惘，语重心长地感慨道：“的确应该再看看，爸爸希望你不会被一时的心动蒙蔽，美化容忍对方的缺点而委屈自己。”
秦宏恺感触颇深：“笙笙，在感情里，比起爱一个人爸爸更希望你可以自私一点，你要更爱你自己。”
秦宏恺：“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不要恋爱脑。”
他说得情真意切，秦静笙听着有微妙的感动，更多的是无语。
……一个恋爱脑劝她不要恋爱脑。
秦静笙不由得想起了让她父亲恋爱脑大半辈子的母亲。
她划拉屏幕的手一顿，接着点开了母亲邓曼的朋友圈。
邓女士的朋友圈一如既往的展示着她丰富多彩的精彩人生，目不暇接的各种局与活动，满屏的生命力胜过现在绝大多数的年轻人。
秦静笙划拉着，目光停留在几天前发的那一条。
果不其然，邓女士成功混入了克利翁名媛舞会，欢欢喜喜地发了九宫格合照。
秦静笙一一点开看，在第五张即C位的合照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照片里，邓曼亲昵拦着一个娇俏的女生，一起冲着镜头眨眼wink。
……这个女生有点眼熟。
划拉完最后一张，秦静笙才看到邓曼在这条朋友圈下的公开回复：人与人之间的磁场缘分真的很微妙，瑶瑶像是我从未拥有过的女儿。
秦静笙近乎自虐一般再次点开了那张亲密合照，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麻木，一颗心不会再有任何的波澜，此时此刻心脏却控制不住地一阵钝痛。
她倏地抬头看向感伤的秦宏恺，冷声道：“你先劝劝你自己吧。”
秦宏恺被她这猛不丁的一眼吓到，愣了下开始给邓曼辩解：“我跟你妈情况不一样，你妈太美好，她……”
秦静笙一个字也听不下去，起身离开。
港城，维多利亚港。
海景餐厅观景最佳的位置坐着一对靓丽的年轻男女，养眼程度不亚于波光粼粼的海。
是江临和江沁瑶。
江沁瑶今日扎了个半马尾，看起来俏皮可爱，点完单后她双手撑住下巴，眉眼弯弯地冲江临笑道：“多谢三哥今天出血又出力，给我买包包还给我拎包包，thank you。”
昨日家宴，江临姗姗来迟，江父见他两手空空，面色不虞：“包呢？大家等你这么久，你也没把瑶瑶的包取回来？”
江沁瑶脑子转得快，开口说道：“爹地啊，三哥不想让我们再等就先过来啦，包包明天再拿。”
她说完，江泽和邓雪娆跟着打圆场，江父才没继续问责江临。
于是今日上午江临带江沁瑶来买包包了。
江沁瑶回想起江临昨天到家时那副表情，忍不住笑道：“啧啧啧，没想到伤透港城万千少女心的三哥也有被人放飞机的一天呀，风水轮流转喽。”
江临的脸色极其难看。
从昨天下午开始，秦静笙就失联了。
一直到今天，他都没收到只言片语的道歉与解释。
……为什么失约？
……为什么退房离开不告诉他？
江临觉得江沁瑶笑得跟窗外的阳光一样刺眼，他眯了眯眼，语气不耐地开口：“是你误会了，我只是随口一说，没真的打算带bb回家。”
江临缓声强调：“我没有被放飞机。”
江沁瑶眼波流转，一手绕着发尾意味深长的瞅着江临，见他薄唇抿成直线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戳破他的嘴硬，轻快说道：“你说没有就没有喽。”
江临心情糟糕，面对一桌子招牌菜，只觉得道道都槽点满满，难以下咽，随便尝了两口就不再动筷子了。
相反江沁瑶吃得不亦乐乎，江临的脸越臭她越觉得新奇有趣。
竟然还有能影响到江临心情的女人？
……三哥很在意这个新女友嘛。
……搞不好还真有可能成为她的三嫂哦。
一顿饭吃完，江沁瑶对秦静笙的好奇已经拉满，和江临饭后分开后立即联系了管家。
江沁瑶：“许管家，马上帮我申请航线。”
“好的小姐，小姐要去边度？”
江沁瑶的声音里全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京城，我要去京城玩！”
此刻，搅得江临没心情吃饭的秦静笙刚和闺蜜温雅享用完午餐。
早上秦静笙和父亲吵完回房，确定石宇那边没有任何新的进展后又补了个觉，然后约温雅吃午饭。
午饭期间听完秦静笙说完近期的遭遇，温雅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总结道：“也就是林晏初不仅没死，他爸妈也知道他没死，他们三合伙把你蒙在鼓里？”
温雅满腔愤懑，替秦静笙不平，骂骂咧咧地道：“太过分了吧，这五年你明里暗里可没少照顾他父母，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对你啊？人渣吧！我情愿他是真的死了，他活着纯粹是恶心人！”
她发泄骂完又有些后悔，有些担心愧疚的望着秦静笙。
她见过秦静笙为林晏初的死伤心欲绝的样子。
秦静笙摇摇头，说道：“雅雅，你陪我去林家一趟吧，我很想知道真相是什么。”
温雅伸手握住秦静笙的手：“要是一会见着了林晏初那个混蛋，哪怕他父母在我也要狠狠揍他，你不许拦着我！”
秦静笙回握住她：“好，我不拦着。”
两人一起去了林家。
林父在上班，家里只有林母一人。
林母开门看见秦静笙明显愣了下。
秦静笙将手里的礼品袋往上提了提，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林母的神色，语气如常地开口：“阿姨，好久没来看您了，您和叔叔最近身体还好吗？”
“好，都好，”林母亲昵拉过秦静笙的手，心疼地斥责：“有你记挂的这份心就够了，还带什么礼物啊。”
温雅往屋子里探头，意有所指地问：“阿姨一个人在家啊？”
“你们叔还没下班，家里就我一个人，”林母侧身让路，问道：“我晓得你们现在大了工作都忙，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秦静笙定定地望着林母，淡声道：“快到八月二十八了，我替他来看看您二老。”
八月二十八是晏初的忌日。
林母瞬间红了眼眶，哽咽道：“晏初走了五年了，难为你还记得。”
她劝道：“五年了，你也该开始新的生活了，忘了晏初吧。”
秦静笙心里阵阵发寒：“阿姨，我忘不了。”
她用力握紧礼品袋，声音很轻地问：“是晏初让您告诉我，要我忘了他吗？”
林母颤了下：“孩子，晏初泉下有知肯定是希望你忘了他。”
她拍了拍秦静笙的手背，温声道：“下个月二十八我们一起去看看晏初，你好好和他道别。”
秦静笙回复林母：“好，下月二十八我来接您和叔叔。”
之后，秦静笙陪着林母在客厅小坐聊天，温雅则找借口机会把不大的林家全都找了一遍。
没有林晏初。
离开林家后，秦静笙的情绪明显低落。
……林母知道晏初没死但瞒着她。
……真相到底是什么？
温雅想转移秦静笙的注意力，随便扯了个与林家无关的话题：“你知不知道港媒又在cue你啊？说江家家宴，江临都没带你出席，可见你跟其他女友没什么不同。”
秦静笙这才想起昨天的确是江家家宴的日子，她下飞机后看到江临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她当时忙着去找石宇没有点开，后来就忘了这一回事了。
她翻开和江临的聊天记录框，看到昨天傍晚时江临给她发了几条微信和两个视频通话。
她顺手回道：抱歉，临时有事，我昨晚回京城了，忘记告诉你了。
接着她引用了江临那句“BB好了没？”回复道：我说过我不去的。
江家家宴在江临第一次提的时候，她就明确拒绝过了。
她不觉得自己放了他鸽子。
她想她和江临的恋情在他看到她消息的那一秒就要结束了。
她已经回了京城，江三少可不像会接受异地恋的样子。
等待被分手的秦静笙内心没有半分波澜，相反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新鲜感。
……这将会是她第一次被分手吗？
第22章
深城。
盛夏的上午，万里无云，天空湛蓝。
江临一身白色休闲服立在广阔的高尔夫球场，简单清爽，干净帅气。
三杆洞，开球台。
江临从球童手里接过木杆，他眯眼望向果岭，是预估距离准备发球的姿态。
一旁的狐朋狗友们已经提前开始恭喜祝贺了。
“三少，让深城人见识一下你的实力！”
“三少打三杆洞，那肯定是Hole in one！”
“Hole in one！Hole in one！”
江临在吹捧声里挥杆开球，乳白色的高尔夫球在众人期待的注视下飞向果岭，却没有一杆进洞，停在果岭边侧。
江临的高尔夫球玩得不赖，这个发球有些爆冷，完全不是他往日的水准。
看着坠落在果岭边缘，离洞口距离甚远的高尔夫球，狐朋狗友们的祝贺声卡在了嗓子眼。
几秒的静谧过后，有人找了新的角度，面不改色的夸赞道：“三少，你对哥几个太好了，知道我们平日被你的球技碾压丧失了对打球的信心，故意给我们机会点，找信心！”
“三少真好，看我们第一次来深城打球，顾全我们的脸面。”
“三少用心良苦，大家可要抓住机会！”
江临无语地瞥了他们一眼，将木杆递给球童，压低了遮阳帽的帽檐，不再搭理他们。
他身边的这群人，是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能变着角度，把他夸得天花乱坠。
于是他的身边永远有人捧场，永远热闹喧嚣。
他觉得深城的夏日上午比港城要湿热得多，让他的心情变得烦闷，难得滋生了几分感性的感触。
……他们从来没在他面前展露过真实的情绪想法吧。
江临想起了秦静笙。
或许她跟他们一样，在他面前都戴着一张顺从他的面具，隐匿了真实的自我。
……她不是符合他喜好要求的完美女友。
……她之前都是装的。
……可她为什么不装了？
江临扫了眼挥动球杆的狐朋狗友们，在脑海里复盘。
他和秦静笙单独约会的次数不多，但每回都挺愉悦的，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她对他的爱意。
尤其是在他说话的时候，她专注的目光总会落在他的身上。
她会克制不住思念在夜晚给他打电话。
但他这些朋友在场时，她的反应似乎不太一样了。
她不会主动和他的朋友们交谈，在如她所愿公开两人恋情所办的趴地上，她待在他的身边一直垂首跟人回微信。
她是不喜欢他这群朋友，导致对他周遭的人都有了不好的印象，所以对他态度忽然转变，不愿意跟他参加家宴？
江临给她的行为做了个自认为合理的解释，烦躁的情绪缓和了很多。
没有了困惑，他不会再浪费情绪和时间思考与她相关的事。
江临又跟狐朋狗友们打了几球，毫无手感，有失水准。
有人看出了江临的心不在焉，回想起近期港媒对他恋情的报道和他对秦静笙的重视，自作聪明的揣测道：“三少是不是想阿嫂了？三少怎么不带阿嫂来玩啊？”
有人接话：“是啊，阿嫂不是大陆人吗？说不定对深城比我们熟，还能带我们玩呢。”
“要不让人把阿嫂接过来？刚好等我们打完球能一起吃午饭。”
江临前面自我消化掉的烦躁情绪又涌了上来，他身子站定，将遮阳帽的帽檐拉高，露出面色不佳的脸，不耐地开口说道：“分手了，以后别提她。”
狐朋狗友愕然，很快了然，且觉得这样的结果才是常态。
江三少最不缺女人，秦静笙再美丽出众，也不过是比那些前任们多拥有几天江三少的关注照顾而已。
现在，江三少腻了。
大家会意地点点头。
有高尔夫球车开了过来，车上坐着的是章修明和狐朋狗友中的一位。
车子都要停了，那位朋友还扭着脑袋看着另一片球场的方向。
有人笑话打趣他：“睇咩啊金哥？魂都丢埋。”
金哥转过头，兴致勃勃和兄弟们分享：“大陆靓女多啊，我刚刚在那边四杆洞的球场见到个女仔好靓，一会你们睇睇就知。”
“有多靓？赛过前阿嫂咩？”
说话间大家有意无意的看向江临，想看看分了手的江临对这个靓女球童是不是感兴趣。
而他们说话间章修明早就下了车走到了江临身边，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三少，那人来了。”
江临轻嗯了声，帽檐阴影下的那双眼，充斥着一切在握的自信与野心。
他抬脚往高尔夫车走。
狐朋狗友发问：“去哪啊三少？”
江临上了车，回道：“换个场地，去打四杆洞。”
狐朋狗友们交换了下眼神。
不愧是三少，行动派啊！
四杆洞，开球台。
这回开球的是章修明，中规中矩的发球，没有惹眼的成绩给其他人造成压力。
江临漫不经心地立在一边没急着去拿球杆，等着其他人先打。
等大家打过一轮，江临才活动了下脖子和四肢关节，从球童手里接过木杆。
江临之前在三杆洞的表现发挥大家有目共睹，只当他心思不在球场上，换场地是想看看金哥刚提到的靓女，于是也不像之前一样一通猛夸，安静等他挥杆。
四杆洞的距离在251码到470码之间，每个球场的规格略有不同。
江临站定，伸出手掌缓慢地翻转了下，悠然地感受完球场的风，他眯眼专注盯着果岭的方向，凝神预估着和球洞的距离。
片刻后，他握紧球杆，没有任何多余的试挥球杆的预备动作，心无旁骛，自信一挥。
乳白色的高尔夫球在空中划过飞向果岭，坠落在距离果岭旗七十公分左右的位置。
没进，但比起他之前打三杆洞时好太多。
只需要再一个推球，马上能够进洞。
狐朋狗友们感慨着江临果然对金哥提到的靓女感兴趣，都开始认真打球了，赶紧熟练地捧场夸赞。
“太强了三少！两杆进洞！”
“这是老鹰球！”
“还得是三少！”
江临抬手制止他们聒噪的夸赞声：“等一下，先别吵。”
狐朋狗友们困惑：“等什么？”
江临的目光仍在那颗乳白色的高尔夫球上，大家不解，但三少发话了，只能循着他的目光，安静盯着。
这时，热风袭来，吹动了高尔夫球。
球体开始向着果岭旗的方向滚动，然后落入洞内。
江临这才收回视线，唇角轻扬，眼角眉梢是天之骄子的自信张扬，开口回答他们的问题：“等风。”
狐朋狗友目瞪口呆，这一波，的确被江临装到了。
“卧槽！四杆洞一杆进洞！”
“信天翁！三少牛逼！”
“果然三少一认真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了！这简直是在炫技！”
“三少，连风都偏爱你！”
一旁的章修明表现得最为淡定，抬手用力鼓掌，扬声说道：“三少，我替你备好了现金，现在分发给工作人员？”
江临颔首，把球杆交给难掩兴奋之色的球童。
一杆进洞后给球童甚至是全场工作人员小费是高尔夫球场不成文的规定。
狐朋狗友们开始起哄：“光发钱可不够，三少必须请我们大吃一顿庆祝，送我们定制球！”
“请，都请，”江临看起来格外地好说话，“我要请今天所有来球场的打球的客人吃饭，分享我这份幸运与喜悦。”
全场欢呼，一派热闹景象。
中午，江临包了高尔夫球场旁的高端酒店宴请所有人。
江临坐在包厢的主位，身边有这群狐朋狗友在，他不用说话，永远有人热场。
江临似乎是没什么胃口，落座后没怎么动过筷子。
饭局过了一半，他左侧的人凑近，神秘兮兮地开口：“三少放心，你等的人一会就来了。”
江临挑眉。
……他还知道他在等人？
说话的人见到江临这副饶有兴致的表情，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决定没有错，为了加大一会的惊喜，渲染气氛地继续卖关子：“就是你今天在球场想见的人！”
话音刚落，包厢门被推开了，金哥领着个黑长直的漂亮女生径直朝主位的江临走来。
江临左侧的人忙开口介绍：“三少，这就是金哥今天在球场看到的靓女，人给你带过来了！”
说话的人神采飞扬，完全是一副等夸的样子。
上午打完球后他们几个兄弟一琢磨，觉得江临拿了信天翁宴请全场应该就是为了球场上的靓女！
江三少追女仔从来舍得花钱。
江临：……
原本坐在江临右侧的章修明在十分钟前说上个洗手间出了包厢，狐朋狗友们热情张罗着女生在这个空位上落座。
江临拧了拧眉，面色并不好看。
女生倒是落落大方，凑近看清楚江临的长相后，眼睛更亮了：“你就是今天打出信天翁的人？你好厉害啊！”
她明显对江临很有好感，身体下意识地朝他倾了倾，又说：“我和我姐妹们在大厅找你来着，找半天没找到，原来你在包厢里。”
能打出信天翁的人屈指可数，出现在今天球场的人非富即贵，还能出手如此阔绰的庆祝身家更是不凡。
这场庆祝宴是绝佳的社交宴。
她没想到他早就注意到了她，还喊人专门来请她，她知道自己样貌不俗，身边不乏追求者，男人的行为的意义不言而喻。
于是她在姐妹们暧昧的打趣里起身，想着过来看一眼今日球场的风云人物，要是不来电就当多认识个人脉回自己原本位置去。
现在她改变主意了，于是她问道：“能不能再加两把椅子？我想喊我闺蜜们一起过来吃。”
她打算留在这包厢里，把自己的好姐妹们也带过来社交。
江临自然向后，抵住椅背，和她拉开距离。
他不喜欢她身上过于甜腻的香水味。
江临没什么情绪地说：“包厢人多拥挤，怠慢了你和你的朋友。”
他侧头看向左侧的朋友，淡声吩咐：“帮这位小姐和她的朋友找间宽敞安静的包厢。”
这时包厢门再次被推开，章修明领了个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进来。
章修明笑着引荐：“三少，这位先生说想过来跟你打声招呼，认识一下。”
男人微笑，自我介绍道：“闻楚节。”
江临抬眼：“江临。”
闻楚节朝江临举杯：“江三少，久仰。”
江临颔首，再次吩咐左侧的人：“加把椅子。”
狐朋狗友们这才意识到他们今日闹了个乌龙，闻楚节才是江临今日在等的人，连忙眼疾手快地把女生给请了出去。
三日后，港城。
江临收到三日前加上微信好友的闻楚节发来的第一条消息：上次承蒙款待吃得尽兴，不知道三少今晚能否给我个做东的机会？
一切如江临计划那样开展。
回完后他切出聊天框，无意间滑动了列表，又看到了秦静笙的头像。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她回京城第二天的那条回复上。
江临脸色阴沉。
转眼，秦静笙回京城一个礼拜了。
她已经结束了休假，各社交平台账号逐步恢复更新，但石宇那边再没有任何进展。
晏初又一次像是石沉大海一样不见了。
秦静笙心情不好，刚好和温雅都收到了高奢珠宝品牌Dolls的VIC晚宴邀请，温雅有兴趣，她的账号也需要更新的素材，于是一起出席。
路上有些堵，她们两人到得有些迟，一起走完红毯签名墙，拍了些照片素材，进入到内场落座时，台上已经开始走秀了。
秦静笙是想专心看秀的，可惜观众席光线昏暗，她左手边的女生把手机捧在手里，只要屏幕一暗立马点亮，被调至最大亮度的手机屏幕像个扎眼的灯泡，忽明忽暗，存在感极强。
秦静笙下意识的侧眼瞟了一眼，被女生点亮的屏幕上一直是微信聊天框的界面，满屏都是女生发的消息。
她自然不会定睛去看文字内容，窥探别人的隐私，只是无意识地看清楚了女生其中一条内容是台上模特的照片。
看起来是在和人分享日常，又很急切期盼得到对方的回应，所以不停的按亮黑掉的屏幕，看对方是否有回复。
坐在秦静笙右边的温雅有所察觉，扯了扯她手臂，示意她靠过去。
温雅小声道：“你旁边坐着的是陈氏千金陈柔，刚留学毕业回来，不仅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个留学认识的勤工俭学的男朋友，跟被下了降头似的，说非他不嫁，让她爸把公司交给男朋友，把她爸都气住院了。”
秦静笙了然，重新将目光落到舞台上，想尽可能地不被陈柔干扰。
然而令陈柔望眼欲穿的男朋友终于回消息了，回的还是语音消息。
陈柔连忙将音量调至最大贴近右耳，然而她忘记按听筒播放，邻座的人清楚的听到了她男朋友的语音。
“我是奔着和你一辈子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去的，结果你却只考虑你自己，根本没为我们的小家着想，买什么七夕限量款碎钻项链，这几十万给我买台车不好吗？我身边的兄弟朋友都有车，你给我买了车，以后去哪我都能接你送你，不好吗？”
被迫听墙角的秦静笙侧头和温雅交换了下眼神。
……果然是被下降头了。
坐在陈柔旁边的女生忍不住道：“你不是一回国就给他买了房？他哪来的脸不准你买项链让你给他买车啊？他在PUA你，他只爱你的钱，根本不爱你！”
陈柔握紧手机，为男友辩解：“不是的，你误会了，房子是我们的婚房，我们一起住的，他要车子也是为了我啊，他是真的爱我，不是爱我的钱……”
秦静笙听不下去，忍不住出声：“想知道你男朋友不是爱你，而不是爱你的钱，现在试一试就知道了，你敢跟我打个赌吗？”
“你赢了，”她垂眼扫了眼陈柔的手机，意有所指地说：“项链我送你。”
陈柔没有说话。
“不敢吗？”秦静笙故意激她，“其实你心里也清楚他爱的只是……”
“不是！”陈柔打断秦静笙，信誓旦旦道：“你不认识他凭什么恶意揣度他？我朝夕相处的爱人只有我才了解！”
秦静笙面无表情地问：“那你在怕什么？”
“谁说我怕了？赌就赌，你要怎么赌？”
秦静笙说：“你先给他发消息，让他马上过来接你，你陪他去看车。”
见陈柔脸上有困惑，她故意道：“或者你能找到其他能让他马上过来的理由也行。”
陈柔的眼神闪了闪，僵持了两秒给男友发了消息。
平常轮回的男友秒回：好，我刚好在附近，十分钟后见！
陈柔的心刺痛了下，强撑着不表露出来，对秦静笙说：“他说十分钟后过来，你要我怎么做？”
“去换一套侍应生的衣服，换好后，我们陪你一起去见证你男朋友对你的真心。”
十五分钟后，晚宴场地门口。
脱下昂贵礼服，换上侍应生衣服的陈柔扑到男友怀里。
男友诧异问她：“你怎么穿成这样？不是说要跟我去看车？”
陈柔委屈地摇头，开口说出换衣服时和秦静笙商讨好的台词：“有件事我想跟你坦白，我也是回国后才知道的，我家资金链断了，我今天来参加这个晚宴其实是我爸想找秦家帮忙，可惜我刚刚无意和秦家千金发生了口角把人得罪了，怎么办啊……估计明天整个京城都会议论我家要破产的事了……”
男友一把将她从怀里扯出来，没有安慰而是垂首质问：“你能不能懂点事啊？你要求人帮忙你还敢得罪她？赶紧进去给人道歉啊！”
陈柔愕然。
他的回答和秦静笙猜测的几乎不差。
她不死心尝试重新回到他怀里，声音发颤：“我不去道歉，我有办法，只要把我给你买的房子卖掉，帮助我家周转，我家很快会东山再起的……”
“你们家不是很多资产吗？要周转卖其他资产啊，为什么要卖我的房子？”
陈柔仿佛要碎掉了，费力的发声：“可房子……是我给你买的啊……”
“你送我了自然是我的了，怎么还有往回要的理？陈柔，你要帮你家自己想办法，不要打我的主意！”
门后拐角，旁观的秦静笙和温雅没再看下去，回了内场。
如果这样都敲不醒陈柔，那她们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陈柔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她眉眼低垂，眼藏着自己泛红的双眼，闷声问秦静笙：“你赢了，你看上Dolls哪款，我送你。”
“不用，”秦静笙将刚回到场内买下的珠宝带盒递给陈柔：“送你的，分手快乐。”
陈柔打开盒子，里面正是她前面看中分享给渣男说喜欢的那款七夕限量款碎钻项链。
她一开始就没奢望过渣男会送她，她只是自己看中了，想听到他一句简单的好看而已，得到的却永远只有指责。
他一直在降低她的配得感，爱不爱其实很明显。
撕开了自欺欺人的保护层，陈柔的眼泪哗啦啦地掉。
秦静笙递给她纸巾，提醒道：“周围都是媒体，你去洗手间缓缓吧。”
陈柔接了纸巾说了些谢谢后离开。
秦静笙侧了侧身，抬眼看向右后方，准确无误地对上一双看戏的眼，冷声开口：“看够了没有？”
一直在看戏的女生扎着双马尾，穿着粉色的泡泡袖花苞公主裙，妆容造型非常切合Dolls的品牌形象。
一个眼熟的、精致漂亮的洋娃娃。
女生双腿交叠敲着二郎腿，手肘撑在大腿上撑着自己的下巴，目光直直地盯着秦静笙，问：“你很喜欢干涉别人的感情吗？是享受当操控者的快乐？”
秦静笙认出来了，这是她母亲邓曼朋友圈合照里的女孩。
……邓女士说像是她从未拥有过的女儿的那位。
秦静笙声音更冷：“如果能让一个女孩少走点弯路，在你眼里是操控者，那就当我是操控者吧。”
女生若有所思地听着，像是给出总结一般，忽然说道：“你和我哥的前女友们不太一样。”
她冲秦静笙笑了笑：“秦静笙是吗？我记住你了。”
秦静笙想起来了。
这位让邓女士满意的女儿，是江临的妹妹，江沁瑶。
第23章
秦静笙明白终于为什么前几日她刷到邓曼朋友圈看到合照时，会觉得合照里的女孩眼熟了。
她在港城时做过江临的背调，知道江家有个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但她当时的注意力全在邓曼女士的朋友圈配文上，并不想去弄清楚照片里的女孩是哪一位。
秦静笙的背调资料里，并没有详细说明江家兄弟姐妹之间关系是否和睦，但他们明争暗斗的传闻倒是不少。
她只知道江临生母早死，江沁瑶是江父第三任妻子所生，并不清楚江临和江沁瑶之间的关系好不好。
不过好不好都与她无关。
从她上回告知江临她回京城了后，江临再没给她发过任何消息。
现在成年人之间的感情，不用明说分手，断联就是默认关系结束。
一如他们之间的开始，也没有过明确的告白，彼此之间从未说过喜欢。
秦静笙自然不会去和江沁瑶交代这些，她不想跟江家有过多的牵扯，于是淡声说道：“不打扰江小姐看秀了。”
说完抬脚迈向自己的位置，头也不回。
江沁瑶一怔。
在港城，她出入各场所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名媛聚会，其他千金都围着她转，绞尽脑汁想话题，就想多和她说上两句话。
她主动和秦静笙交谈，还大方表示了对她的认可，她不赶紧迎上来，热情照料自己吗？
……有没有搞错啊？
……她还入乡随俗地说了普通话呢！
然而诧异归诧异，江沁瑶不仅不生气，反而对冷冷淡淡不讨好自己的秦静笙更感兴趣。
吃多了全糖的饮品糕点，一杯冰水会带来沁人心脾的清爽愉悦。
……难怪三哥这么在意她。
于是江沁瑶毫不介怀地起身，兴致盎然地跟上去。
秦静笙回到了座位，此刻她左右两侧的位置都是空的。
右边的温雅在她刚刚回到场内为陈柔买项链时去走道接电话未归，而左侧的陈柔此刻估计还在洗手间抹眼泪。
没几分钟右侧有人落座，秦静笙以为是温雅回来了，一侧头却对上江沁瑶凑近的脸。
她被轻微地吓了一跳，开门见山地问：“江小姐找我有事？”
“江小姐江小姐，好生分呐，”江沁瑶笑眯眯地说道：“阿嫂叫我瑶瑶吧！或者叫小瑶、阿瑶、沁瑶或者沁沁都行，随阿嫂中意！”
秦静笙：……
……她这是唱得哪一出？
江沁瑶大方示好：“今天这场秀阿嫂有没有看中的小玩意？我送阿嫂当见面礼。”
秦静笙果断拒绝：“不用。”
先不说她和江临已经分手，这里是京城，江沁瑶才十八岁，她没有收她见面礼的理。
而且传闻中的江家小公主骄纵任性、盛气凌人，不该是这副无害小甜甜的样子吧？
这时温雅去而复返，为了不挡住她们后排的人看秀，俯身立在江沁瑶面前，提醒道：“妹妹，你坐错位置了，这是我的位置。”
光线昏暗，她看不太清江沁瑶的脸，但着装造型是青春逼人的氛围，一看就比她小个好几岁。
江沁瑶不悦皱眉，马上恢复了传闻中不好惹的模样，指了指陈柔的位置，自有一套逻辑，不耐地回道：“那不是有位置吗？就非得抢我的？你没看到我在和我阿嫂聊天吗？”
温雅闻言看向秦静笙：“阿嫂？”
秦静笙知道再待下去怕是没有消停的时刻，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给了温雅一个眼神：一会跟你解释，走不走？
温雅秒懂，立马点头。
秦静笙看向江沁瑶，淡声道：“我的位置也留给你，你随便挑一个喜欢的坐，你看秀吧，我先走了。”
说完和温雅离开，再次给江沁瑶一个背影。
从未受过如此冷遇的江沁瑶又是一怔。
……她就这么把自己扔下走了？
她可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江沁瑶裙摆一拎直接跟上去了。
出了内场，到了安静的走道，江沁瑶追了上去，一把拉住秦静笙的手，打直球道：“阿嫂，你不能不管我，我是为了你才来京城的。”
秦静笙半信半疑：“为了我？”
江沁瑶点头：“我不是让Vivi跟你说等我从巴黎回来找你玩吗？结果我回港城了，你又回京城了，所以我特意申请航线飞来京城找你。”
她又说：“这是我第一次来京城，没告诉爹地他们，在这没熟人又联系不上你，好不容来这里蹲到你了，你还不搭理我。”
她说着眼里浮现委屈，半是撒娇地埋怨：“还有你们京城人说话语速好快，我听得费劲，有时候还得边听边猜。”
秦静笙听着，有几分动容。
她回想了十八岁的自己，也是这样肆意，经常想一出是一出，但那时无论她突发奇想想做什么，想去哪，晏初都会陪着她，不像此刻的江沁瑶，只身一人。
她又想起不久前她在港城，也是没有熟人人脉，但比起江沁瑶的处境要好上很多，她毕竟不是十八岁的小女孩了，港城人基本都会点普通话，京城人会白话的就屈指可数了。
想到这，秦静笙有些愧疚，语气柔和了很多：“抱歉，我不知道你一个人跑来京城找我。”
“那你现在知道了啊，”江沁瑶理直气壮地提要求：“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吗？阿嫂带我玩几天吧。”
她在宠爱中长大，想要什么家人都会满足，所以从不会谨慎看人眼色，委婉表达自己的诉求。
她要什么都是直说，并且也觉得对方一定会满足。
然而秦静笙却拒绝了她，“我过几天要参加股东大会，很多事要忙，没法陪你玩。”
她在江沁瑶身上看到了几分曾经的自己，又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直率和好感，所以并没有场面的敷衍她，而是如实以告。
“股东大会？”江沁瑶诧异扬声说道：“这个词我常在爹地、大哥他们嘴里听到，阿嫂你要继承家业？”
秦静笙没有否认，回道：“我是独生女。”
江沁瑶理解了，感慨道：“阿嫂你太厉害了吧，继承家业很辛苦的，我大哥他们忙得要死，我就吃不了这个苦，爹地和大哥跟我保证过了，不用我去上班，我只要吃喝玩乐就行，他们会养我一辈子的。”
秦静笙了然。
江沁瑶如此受宠，不仅是因为她是江父明面上第一且唯一的女儿，更是因为她对她家业没有野心，对其他人没有威胁。
江沁瑶骄纵但并不蛮横，面对秦静笙尤其好说话：“你要开股东大会是会很忙，那陪我玩两天就行，我待不了很久的，被爹地发现就完啦！”
秦静笙目露难色。
江沁瑶双手都握住了秦静笙的手，撒娇地晃了晃，再次退步：“那就一天！一天总行了吧？”
秦静笙叹了口气，终于开口：“半天。”
“一天嘛，就一天，阿嫂你都能腾出半天的时间了，再腾半天嘛！”
“半天，”秦静笙很坚持，敲定了结果：“你住哪？我现在送你回酒店，明天早上我去酒店接你，陪你玩一上午。”
京城下午太晒，不适合任何室外活动，而且她计划把秦氏近年的报表继续研究完，需要时间。
一番拉扯后，江沁瑶只能这么答应了。
温雅陪秦静笙把江沁瑶送回酒店安顿好，一直到离开酒店才开口问：“到底怎么回事？”
秦静笙言简意赅地总结：“我和江临分手了，但他妹妹还不知道。”
“那你怎么不直接告诉她？”
“没必要，等她回了港城自然会知道，”秦静笙说：“她是特意来找我的，人生地不熟，我不能不管她，要是出了点意外，我会良心不安。”
温雅了然地颔首不再多问，从包里掏出一个珠宝盒递给秦静笙：“一对耳钉，刚在秀上看到觉得挺适合你的，接完电话去给你买了，股东大会的时候你戴上，就当我陪你一起面对公司那些老狐狸了。”
秦静笙心里一暖：“好。”
第二天，秦静笙比约定时间提早了十分钟抵达酒店，不出所料，江沁瑶还在睡梦中。
她费了一番口舌才把小公主喊起床，想着等她梳洗打扮时用手机看会资料等她，但她缠人得紧，从裙子到妆容，无论是眼影口红眼色还是贴不贴下睫毛，全部要和自己讨论几句。
江沁瑶不是没有主见想法，什么都问秦静笙一遍纯粹是因为喜欢她，想和她多说话。
对此，秦静笙并不反感，某些幼时的遗憾在这一刻有种微妙圆满。
独生的她小时候常常觉得寂寞，看到别人有兄弟姐妹也会羡慕。
秦静笙计划是陪江沁瑶一个上午，最终在她软磨硬泡和今晚就回港城的说辞下，完完整整地陪了一天，直至把她安全送上飞机。
分别前江沁瑶一瞬不眨的望着秦静笙，问：“你是不是和我三哥分手了？”
疑问的句式，笃定的口吻。
她们形影不离一整天，她没听秦静笙提起过江临一句。
秦静笙怕回答后江沁瑶会问题不断，搞不好还要劝和，于是把锅甩给了江临：“你回去问你三哥吧。”
江沁瑶并没有多问，而是郑重认真地说：“我哥是我哥，我是我，你不会因为跟我三哥分手就不搭理我了吧？”
她三哥花心，会跟秦静笙分手她不意外，但她不想因此失去这个好不容易对胃口的朋友。
秦静笙有些诧异她的反应，回道：“不会。”
“那行，那以后你不是我的阿嫂，你是我的朋友，下次你来港城，我会罩着你。”江沁瑶主动拥抱了秦静笙：“笙笙，下次见！”
江沁瑶走后，秦静笙恍了一下神，没由来地再次想起了邓曼的朋友圈。
她好像明白了邓曼为什么那样说。
和自己相比，江沁瑶坦率直接，没有拧巴的小心思。
……所以，这些是邓女士想要的女儿的样子？
江沁瑶没有容貌焦虑，她对自己的颜值有着绝对的自信，也觉得秦静笙美得无可挑剔，于是根本不用P图，在飞行过程中选了很久的照片，最后挑出九张美照发到了朋友圈。
文案：分分钟都想要和她见面【爱心.jpg】
不久前江沁瑶十八岁生日，江父送了她一套半山别墅作为成人礼。
三个半小时后，飞机落在半山别墅的停机坪。
江沁瑶悠哉回家，刚在玄关换了鞋往客厅迈了两步，余光瞟见自家沙发上坐着个男人，吓得她后退一步，定睛一看，是熟悉的面孔。她才松了口气，嗔怪道：“三哥啊，突然搞袭击吓死个人！”
江临波澜不惊：“路过，顺便过来看下你回来没。”
他打量着江沁瑶，又状似不经意的看向她身后，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一个人回来的？”
江沁瑶还在被吓的余悸中，觉得他莫名其妙，回道：“不是一个人难道两个人？我只是去京城玩了一圈，又不是相亲，我……”
她反应过来了，狐疑地看他，问道：“你是不是看到我朋友圈了？”
这就解释得通他为什么大晚上突然出现在她家客厅了。
江沁瑶忍不住调侃道：“原来你会刷朋友圈啊，我从来没看到你点赞留言过任何人的朋友圈，以来你根本没开通过朋友圈呢，没想到你还会为了我一条朋友圈大半夜特地冲到我家？”
江临目光沉了沉，重复：“我说了，我只是路过。”
“那你管我几个人回来？”江沁瑶见他嘴硬故意说道：“难道你觉得你的BB会跟我一起回来吗？人家很忙的，这几天忙着准备股东大会呢，不然我肯定会再多待两天。”
她在沙发上落座，不待江临出声又接着问：“你们是不是分手了？她和我在一起都没提过你呢。”
既然秦静笙要她问江临，那她就问喽。
江临听到她的后半句，眼色深了深，没有否认，故作无所谓地嗯了声：“分了。”
江沁瑶拍手称赞：“太好了，反正你们也没谈几天，分了不伤感情，谈久了分我都没法和她交朋友了，我和她很合得来，下次她来港城就不是你江三少的女友，而是我江沁瑶的姐妹淘，我会照顾安排好的，你就……”
不要插手管了。
后半句的尾音消失在江临阴沉的目光里。
江临在瞪她。
江沁瑶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了。
她之所以如此随意的调侃他们分手了，是觉得分手对她三哥而言是家常便饭，他很快会有新的女友，而秦静笙看起来完全没为她三哥伤神，那他俩分手是无人伤亡，她得到个姐妹淘，皆大欢喜。
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啊。
显然是她三哥更喜欢在意秦静笙，而秦静笙对她三哥无感。
……她三哥要完蛋啦。
作为妹妹她良心未泯，决定为他分忧解难，敛了打趣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三哥，她和你前任们不一样，你不能拿你对其他女人的那一套对她。”
江临：“她怎么不一样？”
江沁瑶实话实话：“她不喜欢你。”
江临脸黑了，江沁瑶好言相劝：“三哥，你要是真喜欢她，你要哄着她，京城可多男人追她了，她家也不缺钱，她还很有事业心要继承家业呢，你不哄着人家人家怎么愿意跟你拍拖啊。”
江临语气不善：“不需要你指导我拍拖。”
“是吗？”江沁瑶故意给秦静笙发语音：“BB，我到家啦，下次再一起玩啊。”
显然秦静笙一直在等江沁瑶报平安，秒回了语音：“可以。”
江沁瑶得意扬唇，放给江临听。
江临俊脸黑得彻底，起身离开。
江沁瑶乐不可支。
秦氏股东大会当天。
秦静笙穿了身米白色的高定职业套装，长发一丝不苟地梳成低马尾，露出精致的五官，近乎素颜的淡妆，莹白耳垂的碎钻耳钉和束马尾的碎钻发圈透出低调的奢华，让她今日的造型看起来简单却不单调，非常干练利落。
大会开始，秦宏恺先向所有股东公开介绍秦静笙的身份，表明从今日开始她是秦氏的一员。
秦静笙为今日的会议做了很多功课，场上每一位有话语权的大股东她都做了背调。
她落落大方地发言，做足了应对在场任何一位向她发难的准备。
然而没有，大家在她简短的发言后场面的鼓掌表示欢迎，直接开始cue会议内容。
秦静笙全程旁听，没人给她发言的机会，她不像新加入的股东，更像是来记录会议的秘书。
所有项目决策完毕，在秦宏恺准备探讨让秦静笙加入公司哪个部门时，有大股东发言了：“秦董，静笙毕竟年轻，先给她一点时间慢慢了解公司，再由她自己选择一个她感兴趣的部门吧。”
其余人连声附和。
秦静笙算是明白了，原来这群老狐狸打的是这个主意。
若是在股东大会上为难她，那是不给秦宏恺颜面，所以打算晾晾她，不给她实权？
公司现在的发展如日中天，内部派系斗争更是复杂，这群老狐狸不会乐意让一个小丫头骑在他们头上。
秦静笙不急，她早就做好了慢慢来的准备。
秦氏，只能是她的。
于是秦静笙点头，笑得格外乖巧无害。
股东们满意离开，秦静笙收拾桌面文件无意间触碰了手机，发现石宇给她发了条消息。
她心口一紧，连忙点开。
消息很简短，只有八个字：我好像被人盯上了。
秦静笙有所感应地抬头，发现坐在主位的秦宏恺没有起身的意思，一直在看着她。
父女俩四目相对，有些答案不言而喻。
他还是发现她在调查晏初的事情了，是他盯上了石宇。
……可是为什么与晏初相关，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难道晏初死遁有他的助力吗？
在沉默的对视中，秦宏恺先开了口：“为什么找人盯着林家？”
……果然。
秦静笙面不改色地回：“五年前的变故后阿姨身体一直不好，我让人盯着，是怕她出事了连个送她去医院的人都没有。”
秦宏恺冷哼了声，又质问道：“那在机场高铁火车站都派了人盯梢又是为什么？”
他目光锐利：“你上周和民航空管的刘部长吃了饭，告诉我，你到底在查什么？”
秦静笙知道，她绝不能坦白承认。
在晏初这件事上，他爸爸不会做半点退让，如果他知道她已经查到晏初没死，一定会用尽各种手段阻止她，不让她查明真相。
秦静笙思绪涌动，面上保持平静，很快寻到了合适的借口：“没查什么，因为在和江临冷战，我想着知道他会不会主动来京城找我，所以才让人盯着机场高铁火车站，还有私人航线。”
秦宏恺半信半疑。
为了彻底打消秦宏恺秦静笙直接解锁手机，点开和江临的微信聊天框，伸向他眼前虚晃一眼，接着为了加深可信度，直接给江临发了微信语音：“你这么久不找我，是要跟我分手了吗？”
发完她反问秦宏恺：“你在邓女士身边安排的眼线更多，为什么我不可以盯梢我男朋友？”
秦静笙拧着眉头，眼神倔强中糅杂着委屈，开始打亲情牌：“而且我长大了，我也不是邓女士，我需要自己独立的空间去思考和成长，为什么连我和男朋友闹个别扭，你都要监控，还疑神疑鬼地来问我？”
秦宏恺被戳中了心窝子，自认理亏，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好声好气地道歉：“好了好了，是爸爸错了，爸爸也是关心你，怕你受到伤害，不是想掌控你啊。”
秦静笙吸了吸鼻子，一把抱起文件，愤然离开。
等出了会议室，她恢复了平静的面色，回复石宇：我刚参加完秦氏的股东大会，从今天开始，我会逐步接管公司，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有电话打过来，是个IP未知的陌生号码。
秦静笙瞟了眼走道的监控，信步走到僻静的死角，接听电话。
石宇的声音传来：“是我，秦小姐。”
秦静笙淡声：“我知道。”
石宇：“秦小姐料事如神，知道秦董会来找我，他给了我三倍的价格，我完全按照你交代的回复他的。”
秦静笙漫不经心：“是吗？”
“真的，”石宇感慨着秦静笙才是真的聪明人，回道：“我全程录音了，一会发你邮箱。”
“行。”
秦静笙原本以为，这一天最大的意外是秦宏恺找上了石宇，直到她下班离开公司，才知道有更大的意外在等着她。
她在公司楼下看到了江临。
第24章
秦氏公司前坪停车场，最靠近公司大门口的区域，停着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
秦静笙刚迈出公司大门几步，梅赛德斯后座的车窗就降了下来，后座人的目光锁定了她。
这道视线存在感极强。
秦静笙有所感应，下意识地侧头看过去，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她对上车内人的视线，依稀看到一张熟悉的俊脸。
秦静笙一怔。
……江临？
……他怎么会在京城？
她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拿他当搪塞父亲的借口以至于潜意识里有愧疚而出现了幻觉。
为了打破幻觉，她缓步走近确认，离得越近，车内人的脸越清晰，越发和江临如出一辙，神色如同在港城时，他在酒店门口等她。
……可这里是京城，不是港城。
……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江临一直在看着秦静笙，从她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开始。
他有一肚子的气和不满。
她放他家宴飞机、不打招呼回京城、十来天没主动给他发过一条消息、陪江沁瑶游玩全程没提过他一句。
可此刻看到她一贯冷冷淡淡的脸变成诧异到极致的模样，他顿时觉得气消了一半，再回想起她今日主动给他发的那一条嗔怪委屈的语音，剩下的一半也消失了。
他决定不再计较她这段时间的事情，但为了日后能愉悦相处，有些话还是要讲清楚，于是他主动下车严肃着脸朝她走过去。
秦静笙望着迎面而来的颀长高大的身影，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江临来了。
还是冲她来的。
……这表情，他是来跟她分手的？
……怕她会纠缠，所以才要当面说清楚？
秦静笙不理解但接受他这样的行为与决定，恢复了淡然的神色，问道：“你怎么来了？”
江临的回答是直接拿出手机调大音量，点开她今天给他的发的语音：“你这么久不找我，是要跟我分手了吗？”
秦静笙：……
她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后有种社死的窘迫。
秦静笙强作镇定，避免他再放第二遍让她受刑，她决定主动出击速战速决，直接确认道：“所以你是要跟我分手吗？”
“我来找你了，”江临沉声回：“BB，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秦静笙懵了，她以为他是来跟自己分手的，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他还叫她BB。
江临难得看见她会有懵圈的样子，只觉得她果然是一直在等他来哄她，这会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他被她的反应取悦，已经彻底不生气了，问她：“吃饭了吗？”
秦静笙摇头。
江临：“走，我们去吃饭。”
至此，秦静笙已经肯定，江临真的没打算跟她分手。
因为秦宏恺找了石宇，她计划打着跟江临闹别扭要分手的幌子，有充分的理由再去盯梢机场高铁火车站，现在江临不仅来了京城还出现在公司楼下等她，一副甜蜜和好的样子，她还怎么继续用这个理由？
她得和江临分手才行。
分手后江临离开京城，她可以跟秦宏恺说自己对江临念念不忘，盼着他来京城，继续言正名顺地盯梢机场高铁火车站。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主动和江临提分手，以江临的性格，和在情场春风得意从未受挫过的经历，她主动提，他的面子过不去，搞不好会带来一系列后续的麻烦。
温雅说得对，江临不是她之前找的年轻男友们，没那么好甩。
她现在不仅要提防着她父亲那只老狐狸阻拦寻找真相，还要在秦氏站稳脚跟，可没时间精力再面对处理一个找事的江临。
所以，分手只能由江临主动提。
只要她和他的女友标准大相径庭截然相反，他一定无法忍受。
江临不知道自己往车子走地这几步的时间里，秦静笙经历了头脑风暴，他察觉到她没有跟过来，驻足侧头：“BB？”
秦静笙仍停在原地，说道：“你来京城，我请你吃饭才对。”
江临觉得她肯定是意识到和他作了这么久错了，现在在向他认错示好。
他颔首，说道：“好，你请我吃饭。”
秦静笙还是没动，瞟了眼那辆梅赛德斯问他：“这是你在京城的车吗？”
这辆车太低调朴素，和他在港城开的车天差地别。
江临：“不是。”
他在京城有房，自然也有车，不过他一直活跃在港城，很少离开，就算离开港城也是去深城、广成居多，这次来京城是坐私人飞机来的，梅赛德斯是到了京城后临时包的。
秦静笙往她右后方的停车坪转了转脸示意，说道：“我开了车，坐我的车。”
不等江临回应，秦静笙直接抬脚往停车坪走去。
在港城时，她对二人的约会相处几乎没有任何的建议和想法，一般是江临提议，她要么安安静静地陪同，要么是不去。
此刻，她和他仿佛两级反转。
江临觉得她是拿出更大的诚意来跟他道歉示好，饶有兴致地跟过去。
秦静笙径直走向一辆北极白的大G，还有两步远时解开车锁。
江临眉目里有一些讶然的神色，问道：“你的车？”
大G外形酷飒，线条硬朗，因为底盘高，女生不好驾驭。
他认知里的秦静笙，美丽、安静，和去哪都有专车接送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更搭，而不是自己开一辆气场强大的大G。
秦静笙按开驾驶位的车门，大长腿迈上踏板，伸手拉住扶手，动作干净利落，熟练上车。
江临目露欣赏，上了副驾后，出声点评道：“大G座椅舒适度差了点，但胜在视野好，京城比港城堵，堵车时视野开阔点心情会好些。”
她挺会选的。
但其实他说的全部不是秦静笙选择这辆车的原因。
她二十岁的时候，秦宏恺送了她一辆法拉利，无论是颜色、品牌、型号还是车内配饰风格，一看就是邓曼喜欢的风格。
那个时候她处在接受不了晏初去世，怨恨秦宏恺拆散阻拦她和晏初，父女关系到了冰点。
她在收到法拉利的当天，故意刷秦宏恺的黑卡买了这辆大G。
后来父女关系有所缓和，这辆车她也开得顺手，成了她在京城最常开的车。
秦静笙系好安全带，故意和江临唱反调：“我还是更喜欢你那一辆白色的宾利，这辆车开久了有点腻了。”
江临只当这是委婉的暗示，大方表示：“我会送你一辆一样的，让你在京城开。”
秦静笙没想到江临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她对她那些不走心的男朋友们也大方，恋爱期间她可以允许他们主动提要求，一般开口了她也可以给，但他们不能提太过分的要求。
……看来张嘴就要车的要求对江三少而言不是过分的要求。
秦静笙变本加厉：“每一辆车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再送我一辆，怎么会一样？”
她理直气壮道：“我喜欢的是港城的那一辆，而不是其他和它同款的车。”
江临不语，沉默看她。
秦静笙觉得自己目的达到了，一派轻松地继续提过分的要求：“你让人把那辆宾利送到京城来。”
说完，秦静笙静待江临冷脸发怒下车。
江临直勾勾地看着她，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
她很反常，明显在故意找事。
在他的认知里，女朋友无故找事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在闹脾气，二是没安全感想证明自己是被爱的。
他再次回想她说自己这么多天不来找他是不是要分手的那条委屈的语音，和江沁瑶说的话。
她在京城是天之骄女，也是众星捧月被哄的那一个，而她在港城处处迁就他。
反正已经来了京城，他不介意再哄哄她。
江临点头，温声道：“好，我会安排人给你送过来。”
秦静笙：……
……这么过分的要求都答应？
……江临这么好说话的吗？
江临见她大喜过望，开始决定晚餐内容：“晚上我们吃烤鸭？”
在港城她对吃什么一直没有主见，都是听他安排。
“不了吧，”秦静笙继续唱反调：“我请客，吃什么我做主。”
江临没意见，说：“可以。”
他最近其实很忙，新项目在着手启动，上午才往返了深城，下午又飞来了京城，此刻处理好了感情问题，紧绷的弦松懈，疲惫来袭。
江临调整座椅弧度，说：“BB，我眯一会。”
这里是京城，是她的地盘。
她今日表现得格外有主见，他决定配合。
江临的声音里难得的透出几分疲惫，秦静笙见他合上了眼，启动了车子。
晚高峰，车流缓慢，安静开了十多分钟后，碰上了第一个漫长的红灯。
等待的间隙，秦静笙侧目看了江临好几眼。
她在很累需要休息时被人打扰会变得非常暴躁，很容易发火。
……这似乎是个惹恼江临的好机会。
“江临，”秦静笙故意吵他：“江临，你睡着了吗？”
“……”
“车内椅子不舒服吧，温度呢？你冷吗？”
江临拧了拧眉，没有睁眼，含糊的出声：“BB，别闹。”
秦静笙的心跳漏了半拍。
江临不是什么阴郁暴躁的人，和她相处时情绪一直很稳定，他说话口吻一直是平和的，也有过温柔哄她的语气，但太过场面公式化，更像是为哄而哄。
此刻他含糊的语调更真实也更像……晏初。
秦静笙喉咙干涩，她不再说话。
平复了下情绪呼吸，她伸手打开了车内音响。
她余光观察着江临的反应，开始调大音量。
终于，江临从拧眉到睁眼，看向秦静笙：“BB，很吵。”
秦静笙张口就来：“我开车不喜欢安静，容易走神。”
江临看着她，她今日真的很古怪。
是在不满他这么久才来京城找她，上车后却不陪她，而是睡觉？
他想起在港城，她忍不住思念在半夜给他打电话。
来都来了，江临不想制造新的矛盾，只想安抚好她，于是重新调整座椅，直接伸手关掉了音乐。
秦静笙觉得自己成功了，等着江临生气发怒。
可江临只是轻揉了下太阳穴，好脾气地出声：“不用放音乐，我陪你聊天。”
秦静笙想不到自己过分到这个地步了，还会铩羽而归。
红灯结束，江临提醒：“BB，绿灯了。”
这回轮到秦静笙没脾气了。
半个小时后，秦静笙带江临去了火锅店。
这是她的杀手锏，她知道江临不吃辣。
果不其然，刚迈入大厅，江临就皱眉被呛得咳了两声。
平日里体贴入微的完美女友此刻好像一点也察觉不到他的情绪状态一般，径直去了包厢落座。
江临眉头越拧越深，秦静笙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平板，兴致盎然地点了个全辣九宫格，点完笑容满意地和他安利道：“这是我在京城最喜欢的一家店，你闻到了吧，空气里都是麻辣鲜香的味道，一会尝一口更是麻辣过瘾，真的特别好吃。”
“……BB，我不吃辣。”
“你尝一口就会爱上，”秦静笙起身，说道：“我去给你调个灵魂麻辣油碟酱料，是我的独家配方。”
江临打小不吃辣，饮食十分清淡，不吃任何重口的食物。
他望着秦静笙兴冲冲走向调料台的背影，想着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回想起了她在港城陪他吃饭的模样。
那个时候她总是安安静静的，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现在他明白了，原来那些食物都不是她喜欢的。
她喜欢重口的，麻辣的，在港城的这些日子，却因为迁就他的口味，没吃上一顿喜欢的。
礼尚往来，身为男朋友，他不是不可以陪她吃一顿她爱吃的。
在秦静笙的盛情安利下，江临小心谨慎地吃了一口，结果被呛得不行。
他喝了一大杯水，还是不解辣，从口腔到喉咙，甚至胃部都开始灼热火烧。
秦静笙望着他被呛咳得通红的脸，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抬手给他端了杯解辣的酸梅汤，不再给他夹菜，自己吃起了火锅。
江临没再动筷子，他拿出手机开始回复处理工作信息，不时抬眼看看秦静笙。
她吃得挺开心的，果然这些才合她的口味。
秦静笙知道江临喜欢话少不黏人的女友，等着他面色缓过来，不再通红了，她开始没话找话，不停和他聊天。
尤其是江临一看手机，她就出声吵他。
从食材谈到店内装潢，各种不着边际，毫无逻辑性的无聊话题。
她视线扫到什么聊什么，完全不过脑，有时候同样的话还重复两遍，废话连篇。
无数次她都以为江临要发火走人，但他只是抬眼看着她。
秦静笙觉得自己应该是成功了，江临回她话的字数越来越少，最后面色越来越不好看，只有几句轻嗯，或者点头了。
找完事她也吃饱了，故作诧异地问他：“诶，感觉你都没吃多少，是不是没吃饱？”
江临脸色难看，仿佛完全不想再搭理她，勉强才吐出两个字：“不饿。”
秦静笙知道差不多到他的临界点了，说：“那好，时间不早，我今天上班有点累了，想回家休息。”
她抛出最后一个生化武器，颐指气使说：“你来开车，送我回家吧。”
……港城江三少哪能忍受被女友这样使唤？
江临深呼吸，朝她伸手：“钥匙给我。”
秦静笙听着他这极力克制压抑甚至隐隐约约有点发颤的声音，知道他肯定在爆发边缘了。
她给了他车钥匙，他没再多看她一眼，大长腿速度迈向停车场。
她松了口气跟上去，等着被分手。
没想到一直开到她在公司附近的公寓楼下，江临什么也没说。
这下她莫名对他生出几分佩服了。
反正她是忍不到这个程度，换做是她，已经提了八百遍分手了。
秦静笙脑子转了转，接着挑衅江临的底线，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你把钥匙还我吧，我明天上班还得开，你自己打车回家注意安全。”
江临一句话没再说，留下车钥匙，下车离开。
秦静笙坐在车里看着他大步流星地离去，知道这次一定是稳了。
他没提分手生气离开，估计也是给她一个追上去道歉的机会。
她只要无动于衷，他一定会忍受不了，和她分手。
秦静笙回了自己的公寓，先洗了个澡，冲掉一身的火锅味，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查看了眼手机，还没收到江临的分手通知，她没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抱着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工作。
秦家创业之初，是秦老爷子年轻时开了家小诊所，后来逐步发展成颇有名望的大医院，秦老爷子也培养出了不少优秀的专家医生。
到了秦宏恺这一代，他对医术不感兴趣，却是个商业天才，秦家在他的手里再不仅仅是医院而已，而是涉及医药、医疗器械的研发制造、残障康复等等……成为国内乃至亚太区医疗行业的头部大亨。
秦静笙名下有五家公司，分别涉及美妆、珠宝、服装、网红经纪以及影视行业，没一个和医疗行业挂钩。
但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些隐约的计划和念头，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在不打草惊蛇引起公司那群老狐狸的注意前，逐步接手秦氏。
整理分类完资料，秦静笙给助理莫琪打了个电话：“你的资料交接都完成了吗？”
“全部处理好了，老板，我做事你放心！”
“明天上午来秦氏办理入职。”
秦静笙初到秦氏还没有信得过人，与其让那些老狐狸安排些眼线在她身边，她要先下手为强，把自己的得力干将带过去。
“啊……”莫琪哀嚎了声，“这么急吗？老板？”
自从接到秦静笙让她跟去秦氏的消息，她是忙着带新人，交接秦静笙工作室的各种事，连轴转了多日。
秦静笙表示：“你想休息也行，让楠楠……”
“不，我不想休息！”莫琪激动打断表态：“我迫不及待想去世界五百强企业历练，成为一名出色的董事长特助，唔……老板你在自家公司是董事长吧？”
“……我爸还没退休。”
“啊呸呸，我说错话了，”莫琪迅速认错转移话题：“那老板你在秦氏是什么职业，我以后是职位是什么特助啊？”
“你明天就知道了。”
秦静笙处理完工作的事，又去查看手机，依旧没等到江临的分手通知。
她纳闷了。
她今天都做得这么过分了，难道还没踩到江临的线？
她再三思索，决定再次出击，给他发过去一条文字消息：今天能见到你真的非常开心，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来京城找我。
五分钟后，没收到任何回复的她发过去第二条：特别是你今天还愿意陪我吃辣的九宫格火锅，你对我太好了。
又过了五分钟，她发过去第三条：要是你可以每天都陪我吃饭就好了。
江临明确表示过，不喜欢黏人的女朋友。
秦静笙算准了时间，以最烦人的方式，没隔几分钟就发过去一条爱的宣言。
一直到她护完肤躺在床上，也没收到江临的任何回复。
她看着自己满屏的自言自语，换作是她，可能已经通知对方分手，然后拉黑删除一条龙了。不得不说，江临的忍耐力确实比她强，这都不拉黑她。
秦静笙放下手机，愉快地去睡觉了，她估计明早一觉起来，就能收到江临的分手通知。
秦静笙不知道的是，江临在火锅店时，已经开始胃疼了。
他并不想让她担心自责，所以话越来越少，最后面色越来越难看。
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他更是一言未发。
送到她家后，他立刻去了附近医院做检查。
他实在疼得厉害，医生给他开了药，让他打两瓶点滴先止疼。
打完点滴他终于缓过神来了，有点力气查看手机消息，这才发现秦静笙给他发了很多条。
他一一翻阅下来，果然，她对他的到来，大喜过望，受宠若惊。
回忆今日的种种，他觉得在京城的她和在港城的她判若两人。
面对他有说不完的话，想要他陪着她，想对他使小性子让他哄哄她。
这才是真实的她吗？
……他好像并不反感。
可不反感不代表他喜欢这种黏黏腻腻的相处方式，如果要继续这段感情，有些话他还是要和她说明白。
江临回复秦静笙，刚打了几个字，又删除了。
他看了眼时间，太晚了，不适合发消息。
她今天参加了股东大会，吃饭时隐约可见疲倦。
还是明天当面说吧。
第25章
次日早上七点，秦静笙神清气爽地拉了还没睡醒的温雅一起去胡同小巷吃地道的京城早餐。
她们两人在同一片区域买了房，离得不远，开车十多分钟的车程，离她们各自的上班地点都近。
碰面后温雅依旧哈欠连天，睡眼惺忪地打趣秦静笙：“大小姐，你平日不是都睡到十点后才起么？今天怎么转性了，该不会是通宵了还没睡吧？”
秦静笙今日一身卡其色职业套装，穿一双同色系的细高跟，像误入街角的摩登女郎。
她拉着眼都没全睁开地温雅朝常去的早餐铺子走去，回道：“从今天开始我是要接手家族企业的人了，我想要做出成绩，就得起得比狗还早，等会吃完我就去公司了。”
温雅睡意消了一大半，眼睛也基本睁开了，关心地问：“对了，你昨天参加股东大会怎么样了？那群老狐狸没为难你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常去的早餐店。
铺面非常小，屋内就摆了两张小餐桌，屋外支棱起两张桌子，老板就在店门口张罗着。
这个点来买早餐的多是赶着上班的人，没有落座，随买随走，老板的问询声和来来往往的客人，勾勒成了最生动的烟火画卷。
老板一眼就认出了秦静笙和温雅，和面间抬眼，笑眯眯地问：“你们两个小丫头有一阵没来了，还是老样子吗？”
两人在门口的空位落座，默契看向老板，异口同声地答：“嗯，老样子，谢谢老板。”
“好咧！”
秦静笙从拿里拿出纸巾擦拭着桌面上上桌客人留下来的油渍，回答温雅之前的问题：“没为难我。”
温雅诧然挑眉，正要询问，秦静笙又补充道：“也没搭理我，把我晾在一边，没给我职务，让我先了解公司。”
他们的用意很明显，想试试她的反应，不管她表现出想不想要公司，晾她几天后再给她个不痛不痒的职务，不让她有实质的权利，就影响不到他们。
“那你爸怎么说？难道不帮你？看着你被欺负？”
“那倒不会，”秦静笙淡定地回：“不过他现在也不会出面干预，他更想看看我这些年都学到什么了。”
她自小被秦宏恺当成继承人来培养，在物质生活上她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可在个人能力这一块她从未被他当成温室里的花朵。
秦宏恺第一次和她提股东大会时就表明他会着手安排她进公司，但最后能不能拿下公司得看她自己的实力，他一手将秦氏发展壮大至今，不会因为她是他女儿，就毫无原则要求地交给她。
秦静笙知道她父亲有激将的用意在，但她的好胜心也的确被激起了。
温雅：“那你想好怎么做没？”
秦静笙浅笑：“当然不能等他们给我安排职务，我要去争取自己想要的。”
“你想要的职务是哪个？他们能同意？”
“等我搞定了再告诉你。”
这时老板端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豆汁、小馄饨，还有豆腐脑。
温雅不爽地吹了吹热气：“你和我还卖关子？”
秦静笙用勺子搅动了下汤底散热，玩笑回应：“那还不是怕没办到丢脸吗？”
几个小馄饨下肚，秦静笙想起昨天的事，说：“哦，对了，我和江临分手了。”
“哈——啊！”温雅舌头被烫也阻止不了她熊熊的吃瓜之心，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昨天来京城了，估计是来京城办什么正事吧，顺便过来看下我。”秦静笙如实以告，“我开车他睡觉我放音乐，我故意带他去吃火锅，他吃了一口就辣得脸通红，吃完我让他开车送我，再让他自己打车回酒店。”
看着温雅越睁越大的眼，秦静笙不忘补充：“晚上我隔几分钟给他发消息向他表达爱意，他到现在都没回我消息，肯定要分手的。”
温雅馄饨不吃了，开始查手机。
她是京城百晓生，哪个领域都有线人，能拿到感兴趣地任何八卦情报。
片刻后，她抬首，朝秦静笙调侃道：“啧啧啧，我看这港城江三少早就拜倒在你地石榴裙下了，有热心的朝阳群众告诉我，他一下飞机是直接赶到你家公司楼下的，显然是奔着你来的，可不是什么顺便哦。”
温雅说：“我看他是不可能跟你分手的。”
秦静笙不以为然地道：“就算他昨天真的是奔着我来京城的，但经过我昨晚的一系列操作他一定会跟我分手的。”
她自信分析：“他只喜欢漂亮安静不黏人的女人，不用有主见，不要纠缠烦着他，我昨晚把他的雷区都踩遍了。”
她笃定给出答案：“他昨晚下车的脸色非常难看，一句话都没说，他肯定会跟我分手。”
温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见秦静笙吃得差不多了，纠结了几秒有些担心地询问：“那林晏初呢？有新进展了吗？”
秦静笙或许是麻木了，面色淡然，回道：“没有，那天之后他跟鬼一样消失了，哪儿哪儿都没见到他的身影。”
仿佛她之前在港城看到的，在林家看到的，都是她的臆想。
温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秦静笙的表情，问：“如果你见到林晏初了，你会跟他复合吗？”
她还爱林晏初吧？
所以如此不计后果，不顾一切地寻找他？
秦静笙没有犹豫的摇头，给出否定的答案：“不会的，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不得已的不得不死遁地理由，在做决定前告诉我，同我商量，我或许能够谅解，支持并帮助他一起完成，可他没有。”
她的声音很冷静：“他什么都没说，他的父母都知道了，他还是瞒着我，说明我从不在他的选择里，我是被放弃地那一个。”
秦静笙扯了扯唇角，笑容有几分苦涩，像是说给温雅听又是说给自己听一半开口：“我为什么要原谅一个放弃我的人？我不会跟他复合的。”
她清楚，白月光之所以是白月光，一是得不到，二是死得早。
她和晏初的感情定格在了最美好的时候，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可现在这份美好的记忆因为谎言、欺骗有了瑕疵。
秦静笙说：“晏初我一定要找，我要一个真相。”
温雅理解地点头，伸手拍了拍秦静笙的手背：“有我能帮上忙的一定要告诉我。”
说完又问：“但你心里惦记着这件事，还有心思工作吗？”
秦静笙笑了笑：“你看我爸不就是个恋爱脑，但他该搞的事业可一样没落下。”
这个举例太过有说服力，温雅实在没什么可辩驳的。
两人吃完后在胡同口分别，各去各的公司。
秦静笙的职务未定，工位暂时被安排在秦宏恺总裁办的空位。
从前台到总裁办，一路上碰她的公司同事都难掩惊讶。
……不是说大小姐只是来体验生活连个正式职务都没有吗？！
……大小姐怎么会来这么早？！
秦静笙到总裁办时，办公室里还只来了两个秘书。
秘书们看到她同样惊讶。
“秦小姐来得好早呀。”
“是呢，秦董还没来呢。”
“秦董有秦董的节奏，”秦静笙浅笑：“今天是我正式上班的第一天，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不要再叫我秦小姐了。”
秘书们犯了难，毕竟现在秦静笙还没正式职务，但直呼其名肯定不合适，一来关系不够熟稔亲密，二来日后秦静笙定职了，级位肯定比她们高。
但身为秘书，最显著的技能点是情商高，很懂人情世故，有人立马改了称呼，笑着回应道：“好的小秦董，入职愉快。”
另一人从善如流：“小秦董，用过早餐了么？”
比起秦小姐，秦静笙觉得小秦董要悦耳得多：“吃过了。”
“那我给小秦董煮杯咖啡？”
“好，谢谢。”
上午九点，秦静笙领着莫琪去了人力资源部，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要经理为莫琪办理入职。
HR经理收下莫琪的简历却没打开，而是一脸为难递回去，说：“秦小姐，您目前还不在职，得您入职了，公司人力系统里才能找到您助理的职务啊。”
秦静笙连个具体职务都没有，却开始张罗着找助理，哪有这个理？
HR经理微笑：“抱歉啊，没法为您的助理办理入职呢。”
秦静笙却不走，重新把莫琪的简历又顺着桌面递回去，说：“为什么办不了？随便录一个助理职务不就成了？反正她是我的助理跟我走，无论我是什么职业都跟我走。”
秦静笙真诚发问：“我只是要个助理有这么难么？还是你觉得我的职务不配有助理啊？”
这个帽子一扣下来，HR经理的笑容立马僵了些，悻悻收回了莫琪的简介，滴水不漏的回答：“怎么会呢，您助理的简介我收了，等您的职务确定了，我立马帮您助理办理入职，保证一秒都不耽搁！”
秦静笙蹙了蹙眉，不耐地嘟囔了句：“烦死了，本来还想在悠哉几天的，行，那我现在去找秦董，你等我消息。”
HR经理微笑：“静候您的通知。”
等到秦静笙和莫琪离开，他立马拨了个电话，把秦静笙刚刚的话全部转述了一遍。
而出了人力资源部，秦静笙面色恢复平静。
莫琪有眼力见的按了电梯，低声感慨：“老板，原来你在自家公司走的是扮猪吃老虎路线啊？”
她跟了秦静笙两年了，秦静笙的工作能力行事作风她比谁都清楚。
电梯到了，秦静笙迈进电梯，淡声回：“偶尔也想飚飚演技。”
莫琪跟进去，替了按下总裁办的楼层，问：“那刚刚演得的戏码是？”
秦静笙平视前方：“师出有名。”
她不想浪费时间，不主动出击，她被晾几个月都有可能。
她调查过了，HR经理是张德华的人。
张德华是秦氏目前有话语权的股东之一，是公司的执行副总裁。
说起来他和秦家是有些血缘关系的，只是隔得比较远。
他是秦老爷子表妹的儿子，算起来是秦宏恺的表弟，秦静笙的远房表叔。
当年秦老爷子卖自己表妹一个面子，让他跟着秦宏恺做事，这一跟就是二十七年。
现在他是秦氏举足轻重的老员工，明显也不想止步于此。
秦静笙再回到总裁办，等着秦宏恺已经开完例会回来，立刻迎上去。
秦宏恺正和张德华边走边聊往办公室走。
“秦董，”秦静笙直接递了份文件过去：“我选了一些感兴趣的职务，秦董看我适合哪个？”
秦宏恺接过文件，一旁的张德华率先出声：“真是虎父无犬女，小秦真是积极上进啊，才进公司一天，马上就想着工作了。”
张德华笑：“不急啊小秦，公司这么大，你每个部门先了解了解，不用急着做决定。”
秦静笙回道：“我是不急啊，可我的助理急啊。”
她指了指莫琪，“我已经让她辞职今天过来办理入职了，结果HR那边说我的职务没定，没法给我的助理办理入职。”
秦静笙浅笑看向张德华，很乖巧懂事的后辈模样，笑道：“您怎么叫我小秦啦，我记得小时候您都叫我笙笙呢。”
“哈哈哈——这不是看你现在来公司上班了，叫你爸都叫秦董了，我想着顺着你喊得正式一点，笙笙不会生张叔的气吧？”
秦静笙摇头，“当然不会，正式一点好啊，不过张副总不要叫我笙笙啦。”
她莞尔，笑得温婉无害，补充道：“来公司后大家都叫我小秦董，我听顺耳了。”
张德华明显被噎住了。
他来秦氏大半辈子了，拼死拼活也只混上个张副总，还没被人叫过一声张董。
小秦董三个字烫嘴，他一时喊不出口。
秦宏恺一眼看出秦静笙唱得是哪一出，掩盖着眼底的宠溺，故意说道：“你怎么不直接让人叫你秦董得了？”
秦静笙摆手：“不合适不合适，您还没退休呢，等您退休了，我自然是秦董了，这公司总不可能冒出其他什么董吧？”
她眨眨眼，格外真诚地寻求张德华的认可：“张副总，您说是不是？”
秦宏恺适时出声，绕回重点：“我和张副总有点事要聊，聊完看你的文件，再回复你。”
张德华朝文件探头：“一会我一起看看，给点建议。”
秦静笙应声点头，和莫琪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让莫琪着手开始汇总资料。
莫琪压低声音，委婉地问：“老板，现在开始整理资料不会太早吗？”
秦静笙递上去的文件里罗列了挺多意向职务，他们不一定会让她选她想要的吧。
秦静笙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不打算说太多，漫不经心地回道：“我只是想给你找点事做，提前激活你的工作状态。”
莫琪：……？！
资本家啊资本家！
临近中午，秦静笙没等来职务通知，倒是收到了江临的微信。
不是分手通知，没有任何文字，只是一个餐厅定位。
秦静笙想，她昨晚发了那么多条爱意汹涌地文字，他一条没有回应，只发来一个餐厅定位，是想要当面和她分手。
她心情愉悦地回了个立马到的表情包。
江临定位在一家粤菜馆，离公司不远，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秦静笙没有过被人分手的经验，驱车前往的路上，她回忆起了过往前任们被她分手后，死缠烂打惹她烦躁的模样。
离得最近那次是陆阳泽跑到港城，在一家泰式餐厅长篇大论的求她复合。
他卑微乞求，不断放低原则底线的讨好，没让她有半分的动容，只会让她滋生厌烦和冷漠，再不想见他一眼。
她决定如法炮制，换她给江临唱一出独角戏，免得他想跟她复合。
秦静笙进到安静雅致的包间，脸上是在车内演练过的小心翼翼，忐忑不安地问：“昨晚你没有回我消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我做错什么让你不开心了，你从昨天晚饭开始好像就不开心了。”
说话间她打量着江临的面色，他的神色看起来不太好，但并不只是情绪上的不好。
他仿佛度过了煎熬的一夜，面色里隐隐约约有些憔悴。
……是她频繁发消息让他没睡好吗？
秦静笙按捺住内心的期待，看着江临。
她多多少少能猜到江临要跟她说什么了，极有可能第一句就是，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始终不适合，分手吧，我可以给你一笔分手费。
还没有得到过分手费的秦静笙甚至有一丝跃跃欲试，眼里的期待已经按捺不住了。
江临察觉出来，心中微动，原本想明明白白告诉秦静笙他并不喜欢她昨夜的行为，可话出口，还是变成了：“如果你想我了，可以找我，”他一顿，说道：“不过尽量不要在半夜。”
秦静笙大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想他了，可以找他，是指她可以给他发微信。
事情走向和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江临不按套路出牌，她在路上酝酿好的台词卡在了嗓子眼，一时无言地看着江临。
落在江临眼里，全是失落，他并不想提他昨晚去医院所以没回她消息的事，将菜单递给了她，问：“想吃什么？”
秦静笙懵懵地接过菜单，看了半天，没说话。
江临以为她不爱吃粤菜，又说：“我没法天天陪你吃九宫格火锅，今天吃粤菜？”大约是秦静笙的沉默时间太久，江临原以为自己会有些不耐烦的，换作他的前任们，他根本没这个耐心问她们吃什么，从来都是她们迁就他的，可眼前的秦静笙到底有些不一样，他会在意她流露出的情绪，也愿意做一些让步。
他改口说道：“我们换家融合菜餐厅，你吃你喜欢吃的，我吃我喜欢的。”
秦静笙终于回过神来，说：“不用，吃粤菜也可以。”
秦静笙点了菜，放下菜单后，又看向江临。
江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解释道：“昨晚忙工作忙到太晚了，所以没回你的消息……”
他翻着秦静笙的聊天记录，一条一条地口头回应。
秦静笙听明白了，江临不仅没打算和她分手，而且此时此刻对她非常有耐心，像是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女朋友。
秦静笙再三思索，只好对她拟定好的独角戏台词稍作调整，在江临回复完后，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一脸开心地问：“你可以每天都陪我吃饭吗？”
江临别过头，避开了她的注视，通知服务员上菜。
秦静笙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视线里不能一秒没有他般粘在他身上，问：“你是不是不愿意每天陪我？”
江临这次没有避开视线，而是和她四目相对。
……很反常，她从前从不会这么没分寸。
……是彻底不打算克制忍耐了？
江临有几秒的犹豫，到嘴边的拒绝最后变成了：“我可以在京城待三天。”
“嗯？”
江临看着她，说：“这三天我都可以陪你吃饭。”
秦静笙又有点懵了。
她这么明显的得寸进尺的行为，江临竟然怎么处处容忍？他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底线原则？
江临自然也是察觉到了秦静笙一步一步的试探，他轻微地感受到了不适，但她流露出失望的眼神时，又轻而易举地掩盖住他的不适。
他反感这样的行为，但是并不反感秦静笙做出这样的行为。
不过有了昨天的吃进医院的前车之鉴，江临不打算放任秦静笙来做安排，于是主动问起秦静笙，她之前和江沁瑶去哪里玩了。
秦静笙还处在蒙圈状态里，如实地回答他的问题。
江临听完点头，认可道：“行，这个行程我很满意，可以按照这个来。”
秦静笙的面色更古怪了，不懂江临到底在满意什么。
她不仅说得干巴，半点趣味性没有，那天的行程根本都是女孩子喜欢的景点打卡拍照。
……江临对去景点出片也感兴趣？
江临隐隐约约察觉她神色有些不对劲，于是说：“如果你觉得一模一样太无趣，行程可以商榷。”
秦静笙：……
……他和江沁瑶真不愧是兄妹。
从昨晚到现在，她屡次在他这儿碰壁。
秦静笙心累，婉拒道：“恐怕不行，我刚上班，不方便请假。”
江临略微沉吟，说道：“你把你的工作日程发我，我根据你的工作时间来调整安排。”
秦静笙的心更累了：“……我还没确定在公司的职务，暂时没有具体的工作日程。”
江临有些疑惑：“你昨天股东大会没确定你在公司的职务吗？”
秦静笙觉得他俩还到不了坦诚相待的关系，更不打算跟这位准前男友提起自己公司的情况，含糊带过：“我打算慢慢想想我与公司涉及的哪个领域更适合。”
江临略作思索，建议道：“医疗美容吧。”
他认真替她分析：“你个人社交平台粉丝破千万，你的个人形象会加大大家对你美商的影响力，而你有名下的公司，无论是美妆、珠宝、服装还是网红经纪以及影视行业，都有切入点和医疗美容相辅相成。”
秦静笙愕然看他。
……竟然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第26章
“秦氏在医疗器械、医药的研发上有很多专利，国民度很高，综合性医院在国内以及整个亚太区的占比都很高，你如果从这些方面入手，施展空间有限，短时间内很难做出亮眼的成绩。”
江临给出建议：“不如结合你的优势选择公司还未着重去发展过的方向。”
秦静笙讶然。
他完全说出了她心中所想。
她有些微妙的惊喜，认可地点点头。
江临见她感兴趣，又展开说了说。
整顿午饭话题基本围绕着工作展开，秦静笙暂时放弃了当黏人精女友，但收获颇丰，很受启发。
江临给她布菜，说：“吃吧，以后探讨的机会还很多。”
他想起了江沁瑶对她的评价：她很上进很有事业心。
……的确。
吃完饭，江临的面色好看了很多，和昨天吃完晚饭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他主动询问秦静笙要车钥匙，开她的车先送她回公司。
而秦静笙在不到二十四个小时，重新坐到自己车的副驾驶座位上，她看着驾驶位上江临的侧脸，开始后悔了。
昨晚她不停地作死踩雷，整个晚饭都叽叽喳喳废话连篇时，送她回家的江临的侧脸，薄唇抿成直线，双手用力抓着方向盘，碰到红灯都没侧头看她一眼，从头到脚趾都写着厌烦。
今天午饭先是因为他出其不意，不跟她分手，导致她酝酿好的求复合独角戏没能上演，后来因为说到工作的事，她安静地听，不再没话找话。
现在的江临眉目舒展，从头到脚趾都写着舒心。
……大意了。
……还是得当黏人精女友才行。
江临一停好车，秦静笙立马说出酝酿了一路的台词，换上从前任男友们身上学来的黏黏糊糊的浮夸语气：“果然有你陪着吃的饭就是不一样呢，每一口都与众不同！只可惜你只能陪我三天，要是能天天陪我就好了……”
一顿，秦静笙又眨巴着眼睛，得寸进尺地问江临：“你能陪我去上班吗？你不用干什么，就在我办公室里坐着就行，我想一抬头就能看见你，毕竟我们现在是异地，见一面少一面，只有三天的时间，我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跟你分开。”
她又说道：“你给我的工作建议很好，我还想再多听一些，但我现在还有工作要处理，你陪我去公司？我今天可以早点结束，然后我们一起吃晚饭约会，好不好？”
秦静笙在试探着江临对她的底线在哪里。
同时，她也知道试探得十分明显。
她不信江临感受不到。
这么明显要踩着他本该有的底线疯狂摩擦，他总不可能一退再退吧？
江临自然感受到了秦静笙的试探，同样是放在往常会令他厌烦的行为，由秦静笙做出来，似乎并不会让他厌烦。
他同样能感受到自己的忍耐力变强了。
以往这是能让他提出分手二字的言论，可是现在他压根儿没想到分手两个字，只想着要怎么去和秦静笙磨合。
他确实不喜欢太过黏人的女友，但是秦静笙本性黏人的话，他愿意试着去接纳这样的她。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今天不行，我等会还有个饭局，等结束后再来找你。”
秦静笙了然地颔首。
……看来她还是过分有魅力，能让江临忍耐至此，不提分手，只是暂避她的黏人行为。
她眼露失望地说道：“好吧，那我给你发消息，你要回我。”
江临答应她：“可以。”
秦静笙一脸依依不舍地看着江临，和他挥手，一扭头，表情高冷，踩着细细的高跟，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稍作休整吼，快三点左右的时候，她主动去找了秦宏恺。
办公室里只有秦宏恺，见秦静笙进来，从办公桌前抬眼，了然地看向她，问：“来问你的职务安排？”
办公室只有父女两人，秦静笙不用再唱戏，点头，回道：“定了没，定了我让莫琪去人事办理入职，再晚怕流程走不完。”
秦宏恺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说：“她入职的事不急，就算没入公司人事系统，依旧会从今天开始给她算工时工资，和公司其他员工一样，享受秦氏员工的待遇福利。”
秦静笙嗅到不妙的气息，沉声确认：“秦董是将我的职务意向申请全部驳回了？”
那份文件是她花了很多心思整理罗列的，为了能去的自己心仪的感兴趣的，她精心挑选了很多其他用来障眼的选项。
有市场运营部总监、公关部经理这种掌握实权的，也有人工客服、地推员这种最底层辛苦的小职位。
初入公司，秦静笙认为自己在彻底摸清楚情况前，打的是一张安全牌。
她意向职务的罗列几乎涵盖了公司三分之二的涉猎范围，是刻意模糊她自己的喜欢方向，那群老狐狸们肯定会阻止她拿有话语权的位置，以她的身份肯定不可能真的让她去干底层的辛苦活。
秦宏恺否认：“不算全部驳回。”
“那是？”
“是要你先给你每个意向职务制定一份完整的职业规划，看过职业规划后再确定你的具体职务。”
秦静笙怀疑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的确认：“……每一个？”
她罗列了那么多个职位，她得规划到猴年马月去？
秦宏恺点头。
秦静笙深呼吸，直视他，问：“爸，这是其余股东们的决定？”
她改变称呼，委婉提醒。
他是想看看她有什么本事，但不至于真的放任她受欺负。
他不可能置身事外，什么都不管吧？
秦宏恺眼神闪避了下，回道：“是我和他们一起的决定。”
秦静笙无语黑脸，说：“你如果没打算把公司交给我，一开始就别叫我来参加股东大会，帮着外人欺负我，是个什么理？”
她能接受他在一旁看戏，但无法接受他和其他人同声共气。
秦宏恺沉脸：“胡说，我怎么可能帮着外人欺负我女儿？”
秦静笙没说话，看着他，静待他解释。
秦宏恺清了清嗓子，说道：“正是因为打算把公司交给你，才让你做这个。”
他说：“我要的是接班人，不是优秀员工，做这个快速全面的了解公司，还能看出你对公司未来规划的想法，一举多得。”
解释完他朝她期许地笑了笑：“小秦董，我相信你能很快完成。”
秦静笙静静地望着秦宏恺。
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他一定还打着别的主意。
她当然知道他不是要阻拦她接手公司，不然也不会一直对她严格要求，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更何况，她可是独生女。
……那么是为什么？
秦静笙陷入深思。
她在有确定的职务之前，肯定是一直待在总裁办，在他眼皮底下的。
她懂了。
他显然是还没完全相信她没在调查晏初。
是因为他知道江临来京城了，她那套和江临闹别扭才盯梢机场高铁站的说辞说不通了？
父女俩各怀心思，最终是秦宏恺开了口：“等你做好了这个，意向职位还不是随你挑？你带过来的助理也不会被亏待的。”
他放柔了语气，又说：“今天下班跟我一起回家吧，你好一阵没回家了，蔡婆婆说家里每天都备着你爱吃的菜，随时等你回去。”
秦静笙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故意回道：“今天不行，江临来了。”
“哦？”秦宏恺诧异地扬声：“江临什么时候来的？你们和好了？”
“还不好说。”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要不晚上你喊上他，我们一起吃个饭？我来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等我和他今晚谈完再看。”
秦静笙几乎可以确认，秦宏恺对她昨天的说辞是将信将疑的。
今晚她会让江临和她分手。
晚餐地点依旧是江临选的，是一家口碑不错的法餐厅。
这家法餐厅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建了个空中莫奈花园，闹中取静，主厨是重金聘请的米其林厨师，口味纯正，餐厅布景浪漫有情调，是挺有名的约会餐厅。
因此，秦静笙是这家餐厅的常客。
她没在哪个前任男人身上花过多的心思，每一任的约会流程大差不差，来这家情侣法餐厅吃饭，是她不费脑的约会项目之一。
……没想到江临会选在这。
一进门服务员就认出了秦静笙，惊喜地迎上来打招呼：“秦小姐，好久不见！”
说话间看了好几眼她身旁的江临，再看向秦静笙时多了几分看破不说破的心领神会。
……秦小姐又又又换新男友了。
“还是老位置吗？”服务员面露难色，歉然道：“真的不好意思秦小姐，您每回坐的玛格丽特包厢今日被一位客人提前预定了，给您换一间行吗？”
秦静笙猜想服务员大概不关注港媒，不认识江临也很正常。
她其实坐哪间包厢都无所谓，但今天地点是江临选的，还是得看看他的意思。
她侧头看江临：“你有预定吗？”
江临颔首。
服务员这才意识到今日做东的是秦静笙身边的男人，忙躬身微笑询问：“先生贵姓？我这边帮您查查预定信息。”
“江。”
服务员一怔，今日预定包厢的只有一位江先生，定的正是玛格丽特包厢。
他很快回神，舒了口气冲秦静笙说道：“秦小姐不用换包厢了，江先生定的正是玛格丽特。”
他侧身领路：“两位这边请。”
一路上遇到的服务员都会向秦静笙问好，两人在包厢落座点餐后，江临看她，总结道：“看来你是常客，大家都认识你。”
秦静笙不置可否，回：“在港城和你去的餐厅大家也都认识你。”
江临点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心里是很满意的。
她是法餐厅的常客，说明她在港城和他一起吃饭时不完全是迁就他的口味，她也不是只偏爱重口味的火锅。
他还是可以做到陪她吃她喜欢的食物的。
坐在熟悉的位置，秦静笙看着对面的江临，回想起历任男友为她切牛排的样子。
她继续试探着江临的底线，把牛排往他面前推了推，说：“切小块点。”
江临拿刀叉的手微微一顿，深邃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几秒后，江临挪开了自己面前的那份，帮她切起了牛排。
整顿饭，秦静笙都在试探着江临的底线，但他似乎没有什么底线。
面对她的使唤，他都照做了。
最后甚至是一副看她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的看戏表情。
秦静笙败下阵来，晚餐结束，她决定借题发挥和他谈分手。
江临不给她机会，说：“我送你回家吧，早点休息。”
秦静笙：“找个地方再坐会吧，我有话跟你说。”
“你今天已经说了很多话了，我们可以明天中午再说。”
秦静笙找准了切入点：“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其实不用勉强，我们……”分手吧。
最关键的三个字被莫琪突然打来地电话打断。
莫琪跟了她两年，从不会为了私事给她打电话。
一定是有工作上的事。
江临给了她接电话的空间，抬脚往车子的方向走。
秦静笙按了接听：“什么事？”
“是歌笙那边七夕新品的事，”莫琪快速说明情况：“公司选了一批新品试用官，有三个人表示有过敏现象，她们联系公司索要赔偿。”
秦静笙先关心的不是赔偿款，“去看过医生了吗？严不严重？”
“医院那边的检验单有，产品送去实验室了，质检报告在加急处理中，”莫琪说完，询问道：“老板，秦氏那边目前没什么重要的工作安排，要不我先着重处理歌笙这边的事？”
“好，”秦静笙冷静做出决定，“不仅是三位过敏者的资料，你把这一批产品所有的试用官资料、这一批产品的配方、供应商等等全部发给我，我晚点看过再回你电话。”
秦静笙瞬间没了和江临谈分手的心思，只想快点回家处理歌笙的事。
晚上，等秦静笙忙完工作已经是凌晨两点。
她冲了个澡，拨通了江临的电话。
江临没接。
……睡着了？
……此时提分手他一口答应的可能性更大了。
秦静笙坚持不懈地拨了第二个，快要忙音时，电话通了。
江临的声音是刚被吵醒的哑，含糊的唤了声：“……BB？”
“我吵醒你了吗？”秦静笙明知故问：“我晚上想和你说的话，还没有说完。”
江临呼吸声重了重，不语。
“你晚上看起来很不开心，是我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吗？还是你觉得我让你给我切牛排……”
“BB，”江临呼吸更重，打断她：“你快凌晨三点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个吗？”
秦静笙理直气壮：“是你说我想你时可以找你的。”
江临：……
秦静笙：“难道你对我说的话，都是假的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江临：……
秦静笙：“你是不是要和我分手啊？”
江临：……
他很难想象秦静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甚至觉得他钟爱的完美艺术品在此刻裂开了一条缝隙，灯光也全都熄灭了。
秦静笙好像没有那么完美了。
他克制住了挂掉秦静笙电话的冲动，第一次觉得她的声音令他难以忍受。
他把手机扔开，远离她的声音。
不出声，不打断已经是他大半夜被吵醒后最后的耐心。
……他明天必须和她谈谈。
而第二天清晨，吵醒江临的是来自港城的电话。
江父进了医院，江临乘坐最早的飞机回港城。
中午一点出头，所有江家人齐聚医院VIP套房的客厅。
有人坐在沙发上，有人立在墙角，有人不住往病房张望，来回踱步，气氛凝重。
邓雪娆搂着江轩，眼眶泛红，哽咽开口：“点解会这样……明明昨晚还好好的……都怪我……”
江瑞原本双手环臂踱步，闻言拧眉双手按在沙发椅背上，不耐地问：“阿爸到底怎么了？你之前点解什么都不说？”
“我妈咪又不知道要怎么说？”江沁瑶瞪眼看江瑞，“二哥这是在怪我妈咪吗？你这么关心爹地平常怎么不见你多回家关心看看啊？”
江瑞回怼：“那平常和阿爸睡在一起的人是我吗？不问你妈问谁？”
江沁瑶气急起身，正要理论被邓雪娆拉住。
邓雪娆红着眼睛，说：“老江近来身体是有些不舒服，我去问过程医生，程医生说都是些老毛病，没有太大的问题，没想到今天早上会突然晕过去……”
程医生是江家的家庭医生。
江瑞：“那送来医院这么久总该有结果了吧！到底是什么原因晕过去的！”
江轩“哇”地一声哭出来，开始哭嚎：“爹地！我要爹地！二哥好凶！爹地！”
邓雪娆安抚江轩：“不哭，轩轩不哭——”
江沁瑶怒了：“江瑞，你别太过分！平日里不闻不问，现在装什么大孝子！”
混乱中病房门开了，郑律师和周医生走了出来。
不给任何人探头往里看的机会，立马关上了病房门。
邓雪娆立马起身迎上去，关切询问：“老江怎么样了？”
不待他们回应，她试图绕过他们进入病房：“我要去看看他。”
郑律师伸手拦住了邓雪娆。
周医生说：“江先生还在昏迷中，抱歉，根据江先生的个人意愿，我不方便透露太多。”
郑律师环顾在场所有人，说：“根据江先生的个人意愿，在他苏醒前，请诸位务必留守医院，确保能第一时间得到江先生的近况消息。”
从前在人多场面基本不发言的江博江皓忍不住出声：“从前阿爸生病从来没有这样过，阿爸这次是不是很严重？”
江瑞更暴躁了：“到底什么情况点解不直接说？阿爸难道快……”
“江瑞。”
站在窗户和沙发对角处的江泽出声制止江瑞的无脑发言。
江瑞被江泽扫了一眼，不敢再多说话了。
江泽迈向客厅中央，扬声说道：“阿爸这样做肯定有他这样做地理由，我们不要妄加猜测，耐心等待就是了。”
说完看向郑律师和周医生，温声说：“辛苦二位。”
在江家，除了江父，江泽是第二个可以拿主意的人，
此情此景，江泽站出来发言表态，其他人不再多言。
邓雪娆带着哭腔安抚江轩和气头上的江沁瑶，小声地说：“都听你大哥的。”
江博江皓：“都听大哥的。”
江临全程安静地坐在沙发一角，神色不辨，一言未发。
按照江父的要求，江家人全部守在了医院。
第五天的时候，江临兀自起身，离开了病房。
在医院连着待了五天，大家情绪都不高，以为江临只是去走道走走，没人在意。
直到江临走到了停车场，郑律师赶了过来。
郑律师明显是得到通知匆忙赶来的，大步流星，额头冒汗，呼吸微喘。
郑律师喘着气重复提醒，“江先生说了，在他清醒前江家人不许离开医院。”
江临不以为然，继续朝自己的车走。
郑律师抬手拦了拦，语气加重了些：“你真的要违抗江先生的意思离开医院吗？”
江临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违抗？
……他的话不是圣旨。
江临的心情不佳，无意跟传话的律师多费唇舌，留下一句阿爸会明白我的意思后，径直迈向自己的车，驶离了医院。
江临直接回了他母亲留给他的酒店，回到他最常待1808套房。
在医院待的第三天，他就已经弄明白了。
他父亲进医院后，一切消息封锁，滴水未漏，股价也没有下跌，可见突然陷入昏迷住院不过是他父亲的一出戏。
所以才不允许任何人进病房看望，又不允许他们离开医院。
他父亲根本没病。
江临清楚，父亲年龄大了，脾气越发捉摸不定，一方面希望他们兄弟姐妹和睦，另一方面又盼着他们当孩子的真心。演这么一出大戏，不外乎是试探他们各个兄弟在父亲病重时会不会内斗。
他父亲娶了三个老婆，没娶进门的情人无数，没领进江家的私生子更多，他大半辈子活得就像个封建社会的皇帝。
大部分江家人也是这样奉承着父亲的，尤其是江泽，总把父亲的话当做圣旨。
江临耳边再次回想起了郑律师那句违抗，心底嗤笑了声。
他懒得奉陪，在医院的五天已经已经耗尽他的耐心。
江临笔直地躺在小房间的床上，他感觉到身体的疲惫，思绪却格外的清晰。
他忽然想起了离开很久的母亲。
母亲从前对父亲总有说不完的话，就像他在京城那两天的秦静笙一样。
而父亲对母亲总是稍欠耐心，要么敷衍地应上两句，要么充耳不闻，直接失聪。
就像那晚扔开手机，不挂电话却不听不回应秦静笙一句的自己。
江临心口一阵闷痛，猛地睁眼望着天花板。
……他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父亲那样的人。
……他讨厌的人。
第27章
江临被一种自我厌恶感包裹着，最后滋生成对秦静笙的愧疚。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秦静笙的微信聊天框。自那晚过后，她再也没联系过他，没给他发过一句话。
他知道是自己那天晚上的沉默伤了她。
江临被一股不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的信念驱动着，按到了秦静笙的通话界面，犹豫片刻后切回，拨通了蔡雪翎的电话。
蔡雪翎：“三少。”
江临很难得地向蔡雪翎讨教：“如果伤了一个女人的心，要怎么弥补？”
蔡雪翎怔了下，几秒后不问原因不问对象，给出建议：“对方怎么对你，一般而言是地方期望被对待的方式，至少是对方喜欢和可以接受的形式，你照着对她，再送点对方喜欢的礼物。”
江临挂了电话，陷入深思。
秦静笙喜欢什么？
脑子里竟然没有确切的答案。
他发现自己并不像想象中那么了解秦静笙，才会觉得她在京城那两天的言行有着难以理解的反常和奇怪。
他莫名的想到了五岁那年，他的父母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母亲将放在展柜中的珠宝横扫在地，歇斯底里地吼叫：“你根本没管过我喜欢什么？你也根本没有真的在意过我？你知不知道一模一样的礼物你送了我多少份？”
母亲崩溃伤心的脸隐隐约约蒙上秦静笙的轮廓。
那些碎了一地的珠宝仿佛在他的心口碎裂四溅开来，细细密密地扎着他的神经。
江临越发地愧疚自责。
他坐起身来，打开了之前秦源给他的背调资料。
之前是听秦源复述了一遍，这一回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甚至还将秦静笙的个人媒体账号都翻了一遍。
而这一次他再看到秦静笙历任男友照片时，心里竟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从前只是粗略的一扫而过，他对她的过往情史不敢兴趣，现在多看两眼，他发现了很多事。
比如，他在京城带她去的法餐厅，她几乎带历任男友都去过。
……原来她是这样成为的餐厅常客。
再比如，她的历任男友，都像极了她的初恋林晏初。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难以言说的微妙。但很快他又自我消化了这些情绪，他和她的初恋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可见他还是不一样的。
于她而言，他一定是她抛弃过往，打算开始新生活的转折点。
他对她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那一晚她一定很伤心。
不过，秦静笙当然没有伤心。
那晚秦静笙在问他是不是要和她分手后，等了许久没等到他说话，觉得他是默认分手了，她强撑着演了二十来分钟的独角戏，最后困得不行才挂了电话。
从那之后，原本说要在京城待三天，每天陪她吃饭的江临消失了。
秦静笙如释重负，和江临分手后，她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工作上，不仅要处理歌笙试用官产品过敏的事，还要准备秦宏恺安排的任务，偶尔在秦宏恺的打探下，还要表演失落，她和江临一言不合又不欢而散了。
就这样平静无波的过了五天，第六天开始，秦静笙的生活开始起浪了。
上午，她收到公司前台的电话：“小秦董，宝斋画廊的工作人员给您送画来了，您方便下来验货签收还是我领着他去总裁办找您？”
秦静笙疑惑重复：“宝斋画廊？”
“是的，西街的宝斋画廊。”
“确定是找我的吗？”
“确定，”前台说完后悔回得太笃定，又补充道：“要不，我把电话给他，您和他确认下？”
“没事，等我五分钟，我下来。”
秦静笙边思索回忆边起身去坐电梯。
宝斋画廊是京城有名的书画艺术品交流馆，她偶尔会去那买画送人。
……她近期应该没在那定过画吧？
……是她太忙忘记了吗？
秦静笙将信将疑走至公司大堂，穿着黑色职业装戴着白手套抱着画轴的宝斋画廊的工作人员映入她眼帘。
前台出声唤道：“小秦董。”
工作人员抱着画迎上来，恭敬道：“秦小姐，这是王之州的化作《若水》，请您过目验收。”
他说着小心翼翼的打开画卷，为她展示。
秦静笙扫了眼，没有任何的记忆，她和工作人员确认道：“我没有任何定了这幅画的印象，你们确定不是弄错买主了？”
这画市场价是几百万到上千万不等，弄错了眼前的工作人员负责不起。
工作人员回道：“不是您定的呢，是有人买下送您的。”
秦静笙挑眉：“谁？”
“抱歉秦小姐，买主是匿名购买，匿名赠送。”
秦静笙：……
秦静笙问不出什么，感受到周遭来来往往的公司员工投来八卦的目光，她不想影响公司秩序，没再多问，收了画回了总裁办。
第二天，几乎同样的时间地点，宝斋画廊再次为秦静笙送来一副名画。
工作人员依旧表示，买主匿名购买，匿名赠送。
有目击秦静笙现场收画的人悄悄拍了照，发在部门的工作群里讨论，被人转发到其他群，引起了全公司的热议。
“到底是谁在追小秦董啊？求内部消息啊！”
“我去，我搜了下这两幅画的价格，两套房呢！有钱人的浪漫我不懂，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啊？”
“不用你懂，人家不缺钱不缺房，玩得是艺术是情操。”
“会不会是那个港城江三少啊？前一阵子我可是看过他和小秦董的新闻。”
“应该不会吧，我反正很久没刷到过他俩的消息了，搞不好都分八百年了。”
公司上下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开始蹲守，在上班时间找各种理由去大堂溜达，就想目睹秦静笙的收礼现场，获得第一手的八卦消息。
秦静笙有所耳闻，第三天她不下楼了，让人把字画送到了总裁办。
第四天，快到上午十点的时候，秦静笙明显有些烦躁。
她不自觉地看向内线电话，总觉得下一秒前台的电话声就会响起。
整个总裁办的员工都在装作不经意地看向她。
大家都很关注。
……那个人今天还会继续送吗？
然而整个上午风平浪静。
秦静笙松了口气，觉得这场戏到此为止了。
下午三点，秦宏恺开完例会回到总裁办，没有径直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找到了在茶水间的秦静笙，问道：“今天还没来啊？”
秦静笙微微一怔，反问：“什么还没来？”
“宝斋画廊啊，”秦宏恺清了清嗓子，直接问：“最近到底谁在追你？”
在场的其他人手上看似在忙活，耳朵恨不能竖在秦静笙旁边。
秦静笙看着秦宏恺，压低声音，无语道：“为什么连你也要八卦这个？”
秦宏恺义正言辞：“我是你爸，我关心我女儿。”
“……这里是公司，现在是上班时间。”
“我是你上司，我关心我的员工。”秦宏恺面不改色，又说：“我看这个追你的不错，品味挺好，他送你的画我都挺喜欢的。”
秦静笙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搞不好宝斋画廊的人弄错了，对方要追的是你这个秦董。”
秦宏恺抬手轻拍秦静笙的头：“没个正经，我只是问问是谁在追你关心你而已，你倒是对我一肚子火气。”
秦静笙无奈：“我真不知道是谁。”
秦宏恺倒是有答案想法，他说：“是不是江临？你们不是在闹别扭吗？也许是他在求和。”
他严肃着脸，说道：“你不肯说你们到底闹的什么别扭，我也就不问了，但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一个男人要真有诚意就该亲自来道歉，只送礼算什么？我们秦家不缺钱。”
秦宏恺：“想我当年追你妈的时候，公司正是高速扩展的时候，但你妈妈只要是闹脾气不开心了，我怎么样都会挤出时间去哄她，他江临还能忙过那时候的我？”
秦静笙别开头，明显不想听他的恋爱脑发言。
秦宏恺只当她是觉得自己在劝分不开心了，又想到她直到现在还派人盯梢着机场，搞不好是真的挺喜欢江临的。
他又清了清嗓子表示：“当然你要真喜欢他，也可以适当地放低姿态，回几句软话，男人一听耳根子就软了。”
秦静笙不觉得是江临送的。
江临和她失联好一阵子了，港圈那边她也留意过，虽然没有任何花边新闻传出，但关于她的消息也没几个人议论了。
她和江临已经结束了。
秦静笙不想再听秦宏恺念叨，又还需要盯梢江临这个幌子来找晏初，于是顺着他之前的话表示：“爸，你说得对，他要有诚意就该亲自来我跟前，低眉顺眼地道歉！”
秦宏恺欣慰拍了拍秦静笙的肩膀，夸张道：“有骨气，我秦宏恺的女儿就该这样！”
与此同时，公司里的一众员工哗然。
总裁办的员工不知道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一个个看向窗外，看完后又一个个面色难以言喻地看向秦静笙。
有人出声：“小秦董，你今天的礼物好像来了。”
秦静笙看到大家这副反应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起身走到窗边看去。
高楼外，数之不清的无人机拉着无数横幅出现，上面写着：BB，对不起。
秦静笙：……
她尴尬得脚趾头能抠出三室一厅，目前为止，除了江临还有谁会叫她BB？
秦宏恺走至秦静笙身后，认可地夸赞：“看来他还是有诚意的。”
他指向公司前坪一道站在白色豪车前的人影，说：“说曹操曹操到，那是江临吧？”
总裁办楼层高，要完成看清楚一楼的人影是很困难的。
但透过无人机拉的横幅，秦静笙确定那楼下的模糊身影就是江临。
秦宏恺看秦静笙不说话，觉得她是惊喜到说不出话来了，主动鼓励道：“人都亲自来跟你道歉了，你还喜欢他就顺着台阶下吧，工作的事先放一放，下楼去见他吧。”
秦静笙有那么一瞬间怀疑秦宏恺是不是和江临窜通好了，一切怎么能这么顺理成章的就发生了？
还是说江临被鬼神上身了。
……江临怎么可能会道歉！
秦静笙可以想象，她再不下去任由江临在公司门口高调站桩的话，公司会热闹成什么样子。
大家都不用上班了。
没法装看不见，她只能硬着头皮下楼。
秦静笙鲜少会有尴尬社死的时刻，但从总裁办到走到江临面前的这段距离，她尴尬到快爆炸了。
江临抱着一束厄尔多瓜玫瑰，静待秦静笙走近。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问：“还有没有生气？”
秦静笙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她恍惚间以为自己睡梦中去哄江临了，甚至还拿出手机看两人的聊天记录，见到两人的聊天记录框仍旧停留在十天前，才确认自己没做梦。
江临把她的表情理解成不敢置信的惊喜，将手里的厄尔多瓜玫瑰递给她，歉然道：“对不起，那天太晚了，我睡糊涂了，没能及时回应安抚你的情绪，本来想第二天见面跟你说的，但是我家里发生了点事，我临时赶回了港城。”
秦静笙发现事情好像真的如温雅所言，朝着她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了。
她没有接花，深呼吸调整情绪。
……不能再拖了，她要和他分手。
江临继续往前递了递，声音更温和：“总之是我不好，是我做得不够，你才没有安全感，才患得患失胡思乱想，需要半夜跟我确定感情。”
他保证道：“以后不会了，你很好，我以后也会做得更多，让你有安全感，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会做到。”
江临垂首看了看手里的花束，示意她看过去，说：“收下礼物，不要生气了。”
秦静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厄尔多瓜玫瑰花束里放着个黑色的礼品盒。
和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的情景一样，他在兰博基尼的副驾上放下一大束厄尔多瓜玫瑰，玫瑰花束黑色礼品盒里放着一对鸽血红宝石耳坠。
秦静笙果断拒绝：“我不要。”
江临说：“这礼物是你喜欢的。”
他单手抱着花束，另一只手去拿盒子打开。
秦静笙吓得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此情此景，江临这个阵仗，她真的怕他从盒子里掏出一枚戒指来。
她想赶紧提分手制止他，可她刚往后一退，就能感受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黏在自己的身上。
她稍稍扭头看去，总裁办靠窗的位置站着一道身影。
一如她在楼上看不清楚楼下的人时，能确定楼下站着的人是江临，此刻她看不清楚楼上那道人影，但能确定那是秦宏恺。
……失去江临这个幌子，秦宏恺会将她盯得更紧。
……她要给五年前的自己一个交代。
……她必须要找到林晏初。
秦静笙思绪万千间，江临已经打开了黑色的盒子。
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把宾利的车钥匙。
江临说：“你不是想开我这辆白色的宾利么？我给你弄过来了。”
他连车钥匙带花的再次往她怀里递，说：“以后这辆车属于你了，BB，原谅我，好吗？”
在港城的时候，他虽然安排了车和司机接送她，但车钥匙在司机手上，归根到底车子是不属于她的。
现在他连车带钥匙都给她了。
来自秦宏恺的注视让秦静笙再次咽下了分手的话，她收下了礼物，不冷不淡地说：“嗯，知道了，你先走吧，我还要工作。”
江临见她收下了花，眉目舒展，说：“我不走，我可以陪你。”
秦静笙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江临展现自己的诚意：“BB，以后我会尽可能的满足你对我提的要求和想法。”
他说：“抱歉，上次你说让我陪你上班我没答应，你一定很失望。”
失望累计多了才会患得患失，才会在半夜给他打电话。
能感受到看热闹的目光越来越多，秦静笙不想在这给人当茶余饭后的八卦的素材，索性带江临回公司。
她想让秦宏恺和江临聊两句，一来可以看看秦宏恺对江临到底什么想法，顺便用她和江临的恋情彻底打消秦宏恺对她还在调查晏初的怀疑，二来这是公司不是秦家，不算正式带回家见家长，三来秦宏恺要是为难江临两句搞不好比她说分手更能劝退江临。
然而她刚领着江临到了总裁办，就有秘书迎上来，说：“小秦董，秦董吩咐我给您腾了间办公室出来，您工位上的东西已经帮你挪到办公室了。”
秦静笙：……
……真贴心，给她收拾出了独处的空间，也让她带江临回公司的计划落空。
……不愧是老狐狸。
不过有办公室比没办公室好，秦静笙欣然前往。
一到办公室，江临自己在办公桌对面的会谈椅上坐着，拿出自己的手机处理工作，完全没有要和秦静笙交谈，打扰她工作的意思。
秦静笙收整好情绪，重新投入手头的工作。
江临偶尔抬头看工作中的秦静笙几眼。
越看越觉得她耐看，本来是放在玻璃罩子下的艺术品，在玻璃罩子打碎后，也出现了裂痕，但却因为那一道裂痕变得鲜活起来。
这一忙就是三个多小时，窗外的天在不经意暗了下来。
秦静笙伸了个懒腰，猛不丁地跌入江临的眼里。
她心里有些发毛，一时语塞。
江临问：“忙完了吗？”
秦静笙瞟了眼电脑显示屏的时间，发现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她很诧异，从前连她多发几天消息，给他打个电话都会觉得被打扰的江临，竟然真的非常有耐心的陪了她三个多小时？
江临扫了眼散落满桌的文件，又问：“我帮你？”
秦静笙摇头，开始收拾桌面：“不用，我做完了。”
她在按秦宏恺的要求做职业规划，不过是些整理归类的场面活，繁琐但不费脑。
江临搭了把手，说：“我们去吃饭吧，我定了你上次带我去吃的火锅。”
秦静笙难以置信：“你确定？”
她记得他那天只吃了一口就被呛得满脸通红，喝了大半杯水都缓不过来，之后再没有动过筷子。
江临看穿她在想什么，回道：“嗯，点鸳鸯锅。”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吃惯了清淡的食物，上次吃了口辣的，养了十天才养好了胃。”
他只字未提进医院的事。
秦静笙回忆了下，那天吃完火锅他的面色的确非常不好，第二天表示陪她吃饭由他来定餐厅，他们吃了粤语和法餐。
她有些良心不安，说：“换其他的吧。”
江临很坚持：“没事。”
秦静笙的心情很复杂。
在看到江临将她上次没话找话随口夸赞过的菜全部点了一遍，甚至还复刻出了她给出的麻辣油碟蘸料后更复杂了。
……玩大了，她感觉他好像是动真格了。
秦静笙深知不走心的玩咖江临好甩，但他要是真喜欢上她了，那就应了温雅的那句话。
江临和陆阳泽那些普通的男人不一样，不是她随时想分就能甩掉的。
秦静笙心情有些沉重，基本不说话了。
江临开始主动找话题和她聊，聊她上次夸赞过的食材，但明明上次乐意提的话题，这次她都一副兴趣寥寥的样子。
江临将她爱的食材放入辣锅里，问：“这么久了你的职务还没确定吗？”
秦静笙筷子一顿，讶然：“你怎么知道？”
江临回：“看到你下午在整理的资料了，公司有人为难你？”
秦静笙没吭声。
三言两语说不清，她也不没打算和他说秦氏内部的事。
江临不追问，又说：“我随手帮你做了两个分类，发你微信了，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秦静笙解锁手机打开，粗略地扫了两眼，佩服之情油然而生。
江临看出她兴趣所在，开始和她聊工作。
她果然开始专注认真地听他讲话了。
吃完饭，江临送秦静笙回家，离开时再次表示：“如果想我了，可以找我。”
秦静笙当然不会再找江临，她已经被他今天的一系列操作惊住了。
然而他的反常行为并没有在送她回家后停止，他开始主动给她发消息，就像那天她故意给他频繁发信息一样。
秦静笙一条都没有回，她将手机开启了免扰模式，扔在一旁。
他的示好太明显，这令秦静笙开始不安。
……江临不会真对她上心了吧？
第28章
秦静笙睡前非常认真地思考了江临对她动心的可能性。
换成是其他男人，她觉得是很有可能的，可是那是江临。
是花边新闻数不胜数，被港媒戏称换女友速度比港城季风还快，被他的前女友们认定大方却没有心的港城江家三少。
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就那么三四五六天吧，甚至算不上真正的相处。他们都没有敞开心扉真的去了解过对方，那几天的相处充其量就是个饭搭子。
而他刚开始也是十分抗拒她的靠近，他的眼神她分明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虽然他解释那晚是太晚了才没出声回应她，但她分明感受听出了他的不耐烦，尤其他后来直接消失一个星期，就算是家里有事他不可能连给她发条消息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他又高调来京城道歉“示爱”，与其说是对她动心了不如说是不甘心了。
她那晚后再没联系挽回过他，一直被女人缠着捧着的江三少大概是觉得丢了面子，燃起了征服欲，所以才跑来京城，孔雀开屏，大秀魅力。
……失策了。
……前几天再忙也该腾出点时间，演演痴女求复合的戏码的。
秦静笙理清思路后马上有了对策。
要甩掉这样的江临很简单，浇灭他的征服欲，他自然会觉得她索然无味，兴致全无。
她长舒一口气，不再理会江临的消息，安心入睡。
次日是周六，休息日。
秦静笙起得比平常上班还早，刚刚六点她就起来了。
她回了秦家。
蔡婆婆一听到客厅有动静立马走过来，远远瞅见秦静笙的身影，惊喜地扬声说道：“诶，笙笙回来了啊！”
秦静笙“嗯”了声迎上去，莞尔唤道：“蔡婆婆早上好。”
蔡婆婆亲昵地拉着秦静笙的手，想到秦静笙平日里习惯睡到十点后才起床，诧异问道：“今天不是周六吗？怎么起得这么早？找你爸有事吗？你爸还没起呢。”
她说着上下打量她，心疼道：“怎么一段时间没回来，瘦了一大圈？是不是工作太累了，你没好好吃饭？”
秦静笙摇摇头，说道：“不找我爸，我就是想念您做的早餐了。”
秦家还有好几位住家保姆，蔡婆婆已经很少会下厨了。
蔡婆婆慈祥的眉眼里溢出了笑意，开心地询问：“笙笙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我每天都让人备着你爱吃的菜就是想着你哪天突然回来了，想吃什么都能吃上。”
“您最疼我，”秦静笙回握了握蔡婆婆的手，“我想喝您做的豆汁，外面买的都不如您做的纯正。”
蔡婆婆感慨道：“那是自然，我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在这都快生活一辈子了，现在好多豆汁儿都是改良配方，都不是原来那个味了。”
秦静笙附和：“是呢，辛苦您给我多做点，我想打包点带走。”
“打包带走哪有现做现喝来得味正啊？”蔡婆婆顺势劝道：“笙笙啊，我看你还是回家住吧，你每天跟你爸一块上下班也方便，我每天给你做吃的，把你的身体养回来。”
秦静笙可不想回来住，每天上班在秦宏恺的眼皮底下也就算了，再回来住那时半点自由空间都没了。
她不回应蔡婆婆的提议，柔声催促：“蔡婆婆，我饿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先去给你做吃的，不能饿着我们笙笙。”
在等待早餐期间，秦静笙先将江临昨天陪她工作时顺手做的两个分列处理了一下，接着开始逐条回应江临昨晚给她发的消息。
每一条都回复了后，她解释道：昨晚睡太早，手机开免扰了，才看到你的消息。
秦静笙又发了条：你醒了吗？今天是周六，我不用上班，我们去约会吧。
另一边，酒店房间，没开免扰的江临被一条接一条的消息提醒震醒。
他睁了睁惺忪地眼，查看消息。
不出所料，是秦静笙的消息。
他昨晚一直没收到她的回复就猜到她是开了免扰，他知道她有开免扰的习惯，所以并没有在意。
他觉得她是因为上次他的敷衍，害怕他不回复她，所以一回家就开免扰，免得过分伤神，所以才一大早起来急不可耐地回复他。
她每一条都回了，包括他尝试发的那些没有营养的话，她也认真回应了。
江临想，蔡雪翎的提议真的很不错。
他按照之前秦静笙对待他的方式方法来对待她，她很吃这一套。
……嗯，回去要给蔡雪翎涨工资。
江临直没有回复秦静笙，而是直接给她打语音过去。
秦静笙一按接听，江临的声音就传来：“BB，吃早餐了吗？”
江临的声音带着刚刚苏醒的沙哑和还躺在床上的慵懒鼻音，透过手机电流，有种难以言说的亲密的松弛感。
秦静笙一怔，开始回忆认识的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的做派，深吸一口气，也娇滴滴地表示：“阿临，我给你做了爱心早餐，你再睡一会，我马上过来找你哦。”
阿临。
她第一次对他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和撒娇的语气。
江临也是一怔。
秦静笙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发出这么嗲这么恶心的声音，在江临回神回应前，她赶紧把电话挂了。
此时，蔡婆婆端着早餐出来。
蔡婆婆不仅仅做了豆汁，还做了好几样往常秦静笙喜欢吃的早餐。
蔡婆婆刚刚隐约听到了秦静笙的话，具体内容听得含糊，但从她说话的语气一下就知道她在和谁通话。
她放下早餐，笑眯了眼问：“和男朋友打电话呢？听你爸说他是港城人？什么时候带回家给我看一眼？”
秦静笙面不改色，回：“嗯，港城人，麻烦您帮我打包。”
蔡婆婆顿时没了八卦的兴致，“打包？你不在家吃啊？”
她劝道：“东西还是趁热乎时吃味道最好，你先吃了，给他打包过去就成啊。”
秦静笙坚持道：“我已经和他说了陪他一起吃，他在等我。”
蔡婆婆不再勉强，打算去拿餐具打包，又担心do问：“港城也算南方吧？他会不会吃不惯北方的早餐啊，南方人都吃甜豆腐脑吧？你再等我一会，我再做一份甜豆腐脑，很快的。”
秦静笙轻咳一声，制止道：“不用麻烦了，就是要咸的豆腐脑。”
蔡婆婆感慨着江临口味挺广，去挑选打包的餐具了。
这时秦宏恺下楼，看到秦静笙讶然挑眉：“回来陪我吃早餐？”
秦静笙：“回来打包吃的去找江临吃早餐。”
她昨天把江临带回公司后，她爸全程没有露面，她连个打探他的机会都没有。
“有了男朋友忘了爹，”秦宏恺有点受伤，还是说道：“既然和好了就好好谈，不用再派人盯梢机场了。”
秦静笙心道果然，回道：“有道理，我晚点去取消。”
秦宏恺边打量她边走近，状似不经意地说：“早该取消了，你找的人手要么没什么真本事，要么是在糊弄你，你看昨天江临都到公司楼下了，你都没收到半点通知。”
他说：“下次要还想盯着谁找谁，你直接找我，我这的人手比你找的靠谱得多。”
秦静笙几乎可以肯定秦宏恺没有完全相信她放弃找晏初了，点点头，表示：“是啊，你找人盯了邓女士这么多年，再不靠谱的人手也熟能生巧靠谱了。”
“我在说你的事，你扯到我身上做什么？”
“你是我爸，我关心你。”
父女俩拌了两句嘴，蔡婆婆已经打包好了早餐，秦静笙拿上早餐，直接去找江临。
江临是她搪塞秦宏恺寻找晏初的好幌子，她会好好利用。
秦静笙到达江临的酒店房间时，他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了。
秦静笙露出标准的笑脸，用着在路上练习过的嗓音声线，甜声唤道：“阿临，早上好，我来给你送早餐了。”
江临立在门后看着她，几秒后侧身给她让路。
他住的是豪华套房，带了客厅、餐厅和观景阳台。
他在京城有房，不过不常住，平时虽然有专人打理，但是离秦静笙住的地方有些远。他临时飞来京城，只打算待几天，索性在秦静笙住的附近找了家酒店。
秦静笙环顾了下屋内格局，径直走到餐厅餐桌，打开餐盒，一一为他介绍：“这些都是我特意回家让蔡婆婆给你做的，蔡婆婆的手艺很好的，这个是咸豆腐脑，特别滑嫩好入口，这个是糖火烧饼，外酥馅软，吃起来甜而不腻，这个是豆汁烧圈，豆汁浓稠，焦圈酥脆，口感很特别。”
江临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目光随着她的介绍相继转移到对应的早餐上，安静听着。
秦静笙：“这个是京城最地道的小吃，豆汁儿，豆汁儿含有丰富的蛋白质，维生素C，粗纤维，有祛暑，降燥，开胃等功效，夏天最适合吃啦。”
她舀了一勺豆汁儿，试探地往江临那边靠近，约摸三分之一手臂的距离才停下来。
江临一动不动，静静看着秦静笙，眼神审视。
秦静笙虽然心虚，但仍旧面不改色，娇滴滴的说：“不喝吗？我一大早起来做的。”
豆汁儿的确是京城的地道美食，但味道独特，一般人都接受不了。
这样的距离她已经能闻到隐隐约约的酸臭味，相信江临闻到的味道更重。
几秒沉默的注视后，江临喝了。
秦静笙又靠近了一点点，再一次舀了一勺豆汁儿，又递到他的唇边。
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江临垂眼，继续审视秦静笙。
他说：“我自己来。”
江临直接伸手端起了餐桌上那碗豆汁儿，仰头一饮而尽。
接着他不等秦静笙开口，三下五除二地把她带来的二人份早餐全吃完了。
速度之快，根本不给秦静笙反应的时间。
秦静笙：……
……是个狠人。
……他全吃了，她吃什么？
秦静笙试着去理解江临的行为，觉得他大概是在忍耐她，就像是她曾经的某一任男友，某些言行举止让她难以忍受，但因为长得实在很像晏初，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最后忍无可忍还是分了。
她现在就想那个前男友，在江临的忍耐边缘疯狂摩擦。
江临对她是征服欲作祟，不一定能像她忍那个前任一样忍她那么久的。
秦静笙觉得还是有点成效的，此刻的江临已经和昨天甜言蜜语张嘴就来，向她示好的江临不太一样了，得寸进尺这个过程是要慢慢来的，太快的话会显得自己是故意的。
她含笑看向显然吃撑了的江临，问：“吃饱了吗？”
江临不着痕迹地后仰，靠在椅背上，拉开两人的距离，回：“吃饱了。”
秦静笙眉眼弯弯，兴致盎然道：“那我们去约会吧！”
江临问：“你想去哪？”
秦静笙说：“古北水镇，这边开车过去两个小时，明天星期天，我也不用上班，我们可以明晚再回。”
江临的前女友林子珺曾经对她说过，江临有怪癖，他不喜欢女人靠近他，让她千万别靠近他，或者动了想和他身体接触的念头。
去古北水镇过夜，是她的杀手锏。
过了今晚她又能把江临“送”回港城，在秦宏恺那继续打着他的幌子，名正言顺地盯梢机场等。
江临眼神加深，缓声重复确认：“你的意思是我们去古北水镇过夜？”
秦静笙心想他果然抵触，点点头，回道：“对的，房间已经订好了，你需要收拾一下换洗衣物吗？”
江临：……
“要不要我帮你收？”
江临沉默起身抬脚离开餐厅。
秦静笙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开口：“阿临，你不愿意和我约会吗？”
江临脚步微顿，终于出声：“……我去拿衣服。”
秦静笙开车载江临前往古北水镇。
路上，秦静笙饿得慌，而江临还撑得难受，两人都沉默不语，各怀心事不发一言。
到了古北水镇后，两人先去酒店放了行李。
来这玩是她早上和秦宏恺聊过后临时起意，于是让莫琪帮她订两间房，再收拾一套她的换洗衣服送到酒店。
莫琪订了两间相邻的房，前台分别将两人的房卡递给他们。
江临拿到房卡后，讳莫如深地看了秦静笙一眼。
之后秦静笙领着江临去民国街区和水街风情区，边逛边玩。
“阿临，你看这个。”
“阿临，我们在这拍照吧！”
“阿临，我们去那看看吗？”
“好吃，阿临，你尝尝。”
秦静笙左一口阿临，右一口阿临的，叫得十分亲热，她一步一步试探着江临到底对两人距离的接受度是多近，好几次试图去拉他的手，江临都有意无意地避开。
她故意把买来的小吃吃上一口，然后让他尝，他没直接拒绝，接过她咬过一口的食物，垂眼看着食物缺口，不再有下一步动作。
逛着逛着，江临一改昨天多话的状态，越来越沉默，总是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她试图辨认他眼神里的情绪，然而太过复杂，无法辨识。
秦静笙心想她对那些试图越界的前任们，也是饱含复杂的情绪，一方面觉得还可以，一方面又觉得难以忍受，可谓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江临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稳了，就差最后一步了。
临近傍晚，天空忽然乌云大作，原本要七点才暗下来的天色，在六点出头就黑了。
夏日总是突有阵雨。
沉默许久的江临主动开口：“要下雨了，我们先回去吧。”
秦静笙抬头扫了眼越压越低的乌云，不想被淋成落汤鸡，她点点头。
两人就在酒店餐厅简单吃了个晚餐，吃着吃着暴雨倾盆，哗啦啦地雨水敲打在玻璃窗上。
秦静笙感慨：“幸亏我们回来的早，不然肯定要被淋得湿透。”
她看着江临，戏瘾上来了，又用着浮夸的语气说道：“不过如果能和阿临一起淋雨，我觉得是一件浪漫的事。”
江临似乎是生怕她下一秒要提议一起去淋雨，回道：“在屋内听雨也很浪漫。”
秦静笙点点头，又沮丧道：“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我本来想跟你夜游水镇的。”
她又自我安慰出声：“不过夏天下的大多是阵雨，说不定一会就停了，等雨停了，我们去夜游水镇吗？”
秦静笙含情脉脉地看着江临，轻声说：“阿临，我想和你多待一会。”
江临侧头看向窗外，只留给她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等雨停了再看吧。”
磨磨蹭蹭地吃完晚餐，雨依旧没停。
江临起身，提议先回房休息。
到了酒店门口，秦静笙迟迟不刷卡进去，依依不舍地望着江临。
江临被她看得发毛，率先掏出房卡，刷开了自己的房间。
秦静笙忍着笑，冲着他背影喊道：“阿临，等雨停了，我来找你呀。”
江临关上了房门。
秦静笙回了房，稍作休息，酝酿最后一步。
她其实能理解江临那不喜欢女人靠近的怪癖，因为归根到底，无论是对她还是他那些前女友们，他不曾真的动过心。
他把她们当成观赏品，谁又会想和观赏品亲密接触呢？
就像她对她的那些前任们，也没有半点想要亲密的心思，她只需要他们作为晏初的替代品，安静地陪在她左右。
半个小时后，秦静笙敲开了江临的房门。
江临穿得严严实实，杵在门口，并没有像早上一样侧身为她让路。
秦静笙看出他的提防姿态，心里越发有底气，仰头看他，娇滴滴地说：“阿临，雨还没停，我能去你屋里和你一起听雨吗？”
然而此时，外面一声响雷炸开，轰隆隆的雷声比江临的回答来得更快。
秦静笙不由得想起了某一任前男友。
那位男友有七分神似晏初，性格不错，和她也很谈得来，很会给她提供情绪价值，如果不是因为他总想爬她的床，她和他的恋情会长久一点。
有一次她去杭城参加一个多媒体盛典，因为他再三表示没有去过杭城想去看看，于是她带他一起去，想着工作完陪他在杭城玩两天。
她开了两间房，他如同今日的她一样，疯狂地试探她的底线。
他会借口在景点打卡拍合照，趁机搂过她的肩膀，借着人多拥挤，去牵她的手，主动询问她吃过的食物好不好吃，趁机尝上一口。
她一忍再忍，最后也没了游玩的兴致，早早回了酒店房间休息。
那天半夜，也是这样的雷雨天，他借着微醺的状态，敲响她的房门。
她至今还记得他假装喝多了，壮着胆子搂住她的腰，问：“笙笙，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外面打雷我害怕。”
而今天天时地利人和。
外面正在打雷。
秦静笙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往前迈了迈，她看着江临，问出了一模一样的话：“阿临，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外面打雷我害怕。”
她知道这句话将是今晚的绝杀。
因为那一晚，她几乎没有犹豫推开装醉对她投怀送抱想要爬她床的前男友。
她用极其不满的眼神看着他，冷声说道：“你连打雷也害怕，现在正式通知你，你没资格当我男朋友。”
说完分手宣言，她趁他愣着间用力关上房门，之后果断拉黑删除一条龙，任凭他在门外如何敲门道歉都没再给出半点回应。
之后她给他留了张银行卡，独自飞回京城。
秦静笙知道，连牵手都接受不了的江临，是不可能接受她的投怀送抱的。
江临陷入了沉默。
两人之间，安静得只剩下轰隆隆的雷声。
秦静笙前所未有地耐心等待。
她等着江临忍无可忍，满脸厌恶地推开她。
她等着江临冷声果断地和她分手，最后无情地关上房门。
秦静笙甚至已经在脑海里酝酿下一出戏了。
等江临关上门后，她也要伤心欲绝地敲门，恳求他不要分手。
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以为已经搞定了，不再回应，导致江临面上过不去，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这一次，她一定要做得彻底。
良久的沉默，见江临依旧无动于衷，秦静笙决定再加把火，她主动迈向他的怀抱。
一步，两步。
她步子迈得小而缓，给他留足了推开她的机会和时间。
未料下一刻，江临上前，轻轻地抱了秦静笙一下，说：“BB，我只能一步一步来，你等等我。”
第29章
秦静笙被陌生的男性气息包裹，不由懵在原地。
而江临在短暂地抱了抱她后，放开了她。
秦静笙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脑子里顿时一片混乱。
……他不是不能接受任何女孩碰触他的吗？
……为什么会抱她？
两人面对面站在房门口，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轰隆隆——”
外面又是一声惊雷。
秦静笙平日是不怕打雷的，但此时此刻这一声响雷强行将她因为江临拥抱而混乱的思绪给拉了回来，让她身子冷不防地颤了颤。
……还真被吓了一跳。
江临将她发颤的动作收入眼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可思绪落定，又往前挪了半步。
他看着站在房门口的秦静笙，她身后是酒店走道晕黄的灯光，而他屋内的白光被他和房门挡了大半，她落入明明灭灭的光影里，看起来格外弱小清瘦。
他不再迟疑，后退两步，侧过身，沉声说：“先进来。”
听着江临的安抚，秦静笙心情非常微妙地往屋里迈了几步。
……他竟然真的相信她怕打雷。
江临关上了房门，又看着秦静笙，数秒钟后，他把房间里所有的灯光都打开来了，也没再看秦静笙，半只脚踏入浴室，又似是想起什么，极快地说了句：“我先去洗个澡。”
话音未落，浴室的门已经被关上了。
直到江临的身影彻底从客厅里消失，隐约听到浴室传出来的水声，她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她设想了各种被江临在房门口冷拒的场景，唯独没有想过他会有接纳她让她进他房间的可能。
她根本没打算和他睡一间房。
她站在客厅中央，听着江临的淋浴声进退两难，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她试着换位思考，她要是在哪个前男友提出害怕打雷想和她睡时让他进了房，只有一种可能，她真的动心喜欢对方了。
难道她之前对江临的种种猜测剖析都错了，他真的对她动心了，才没有拒绝她的投怀送抱？
她依稀还能感受到被他拥抱住的温度，这让她脑子混乱，无法冷静思考。
秦静笙往阳台走去，看着下雨的夜景，一边留意浴室动静一边给温雅打电话。
“笙笙？”
温雅有些惊讶，问道：“你忙完工作了？这个点不会想约我吃夜宵吧？”
温雅知道秦静笙最近在忙工作，没组局约她，等她联系自己。
秦静笙听到温雅那边有人声，谨慎地问：“你在哪？方便说话吗？”
“方便，我在家刷剧呢，这么大雨能去哪儿？”温雅关了电视机：“什么事？我去找你面谈？”
秦静笙背靠阳台，面朝浴室的方向，说：“……我在古北水镇。”
“这场大雨把你困在那儿了？”
秦静笙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温雅：“那你长话短说？”
秦静笙深呼吸，总结道：“我想逼江临跟我分手带他来了古北水镇，十分钟前我敲开他的房门，说我怕打雷能不能和他睡，结果他让我进来了，现在他去浴室洗澡了。”
短短的几句话，信息量爆炸。
温雅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这么劲爆怎么能长话短说？你给我展开说说，详细说说！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漏掉！”
秦静笙的确需要一个人来帮她理理混乱的思绪，于是从江临用无人机拉横幅跟她道歉说起，一直到刚刚房门口的拥抱，她全部跟温雅说了一遍。
秦静笙很困惑：“他好像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是当局者迷吗？我觉得他表现得很明显了！”
“嗯？”
温雅分析道：“上次你故意黏着他，半夜给他发消息打电话，他第二天直接玩消失，然后你不理他，他又跑回来向你示好，送画送车陪你工作吃火锅。你昨天态度高冷，他甜言蜜语不断，今天你主动了，他又冷漠不说话了，忽冷忽热的还不明显吗？”
“他在欲擒故纵？”秦静笙持保留意见：“照这样说，我都主动投怀送抱了，他更应该拒绝我才对。”
温雅讲得头头是道：“你说想去他房里听雨他不说话不让你进不就是拒绝你吗？后来沉默看了你很久，又让你进去了，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
“他察觉出你的变化了，想看你能演到哪一步，所以才顺势答应了你让你进去，这显然是一场拉锯战，像他这种猎人最喜欢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逗弄自己的猎物，他要的是掌控感！”
秦静笙觉得温雅分析得有理，但她的措辞令她听着不适，有些不爽地说：“你说我是他的猎物？”
她在恋情中一贯是主动出击的那一个。
她不是猎物，她才是猎人。
温雅清了清嗓子，找补道：“不是我，是江临说的。我看过港媒的一篇报道，说江临自诩感情猎人，没有猎物能从他眼皮底下溜走。”
她说：“但他那是没能遇上你，而你——我的姐妹你，才是最棒的猎人！”
江临在浴室里冲澡。
他立在花洒下，任由温水打湿他的发，水流如湍急的溪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顺势流过他结实的胸膛，没过他精心雕刻过般的完美薄肌身材，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他面无表情，看起来神色平静，只有起伏的胸膛泄露了情绪。
他的情绪胜过室外大雨的汹涌。
今天的秦静笙太反常，和之前极力克制忍耐不同，她主动积极地，疯狂摩擦他的底线原则。
从亲手给他做早餐到试图通过喂他吃拉近两人的距离、在景区无数次试图牵他的手、让他尝她吃过的食物，再到敲开他的房门。
这些全部是他的雷区，是绝对不允许也接受不了的。
可他因为她一句亲手做的捧场吃光了早餐，在景区避开她却没制止她，没尝却接过她递过来的她吃过的食物。
甚至，他刚刚让她进房间了。
……好像也不是完全无法接受。
……或许他是可以做出让步的。
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刚房门口的那个拥抱，像电影画面一样反复切割各种角度镜头。
她很瘦，可是抱起来却是馨香温软的。
她身上是带着果味的花香，甜而不腻，像醒在清晨的花园里，微风吹来的沁人花香，结合双臂传来柔软触感，又像是一颗饱满多汁水蜜桃，仿佛他稍稍再用力些，就会渗出甜蜜诱人的汁水……
……如果当时抱得再久一点，再用力一点会怎么样？
江临脑子被这个念想占据，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抗拒，甚至是欣然接受，并且可以再抱得久一点。
江临冲了个漫长的澡，重新梳理确认了自己对秦静笙可接受的肢体接触的范围后才关掉了水。
然而当他伸手去拿浴巾时才发现，他今晚其实刚回酒店就洗过澡了，用过的浴巾被他扔在了卧室的置物架上。
他当时有预感晚上秦静笙还会来找他，于是换上自己的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现在不可能裸着出去，万一她还在客厅，见到了会以为这是某种暗示和许可。
……他的可接受范围还没那么大。
江临思虑再三，在浴室里扬声唤道：“BB。”
秦静笙一直留意着浴室的动静，水声停了她就留意到了，然后她听到了江临的声音。
她往客厅走，压低声音打算结束通话：“他好像洗完了，在浴室喊我。”
温雅语出惊人：“洗完不直接出来，喊你做什么？浴室play？”
秦静笙的心跳漏了一拍，正要说温雅乱脑补，江临的声音传来：“BB，帮我去卧室衣柜拿一件浴袍。”
秦静笙：……
温雅持续解说：“高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场，他想诱惑你！”
她为秦静笙打气：“你不要乱，你也是高级猎人，我想你不会输！”
秦静笙挂了电话，扬声回了句好才去卧室给他拿浴袍。
温雅说得对，她不会输，她才是每段感情中游刃有余的掌控者，她今晚绝对要让江临败下阵来，受不了她，跟她分手。
秦静笙做好了心理建设，拿着浴袍站在浴室门口，柔声说：“阿临，浴袍给你拿来了。”
她已经做好了在浴室和他两两相望的准备，她不信赤身裸体的他还会像在房门口穿戴整齐的他一样主动抱她。
浴室的推拉门开了不过手臂大小的空间，江临只伸出一只手，迅速拿到浴袍后关上门。
秦静笙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果不其然。
江临裹着浴袍开门。
两人的身高差加上半臂远的距离，让秦静笙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敞开的浴袍领子，顺着胸肌依稀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腹肌线条。
江临觉得被她视线扫过的皮肤发烫，他拢了拢领口，说：“你先去客厅等我。”
他快步走回卧室。
秦静笙有了胜券在握的轻松，她去客厅沙发上落座。
片刻后，江临换上自己的衣服，长衣长裤再次裹得严实出现在在客厅。
两个大脑完全不同频的人目光交汇间，窗外电闪雷鸣。
“轰隆隆——”
“轰隆隆——”
江临开口：“你去里面睡吧，我睡外面。”
秦静笙很仔细观察江临表情，一番斟酌后她决定先顺从他的意思，她点了点头，说：“我还没有洗澡，我先去洗个澡。”
江临：“嗯。”
秦静笙又问：“阿临，你能陪我回房间拿换洗衣服吗？”
她要出击，拿下猎物了。
窗帘还未拉上，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划过夜空，穿透玻璃窗，印在她精致的小脸上，落在他眼里添了几分惧怕受惊的惨白。
这样强烈的闪电过后，一定会有巨雷。
江临心一软，应了：“好。”
的确是巨雷，还未走出江临的房间，天空就响起了令人心颤的轰鸣声。
秦静笙不怕只觉得太吵，这一声响雷震得她耳膜微微发麻，她抬手揉了揉耳朵，缓解了不适，正想收回手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相当好的投怀送抱的机会。
她故意放慢脚步，等待下一次的雷声响起。
皇天不负有心人。
雷声再度响起。
秦静笙正打算往江临那边靠去时，江临冷不防地开口了：“下雨时天上有的云是正极，有的云是负极，两种云碰撞在一起，就会发出闪电，同时又会产生巨大的热量，使空气受热膨胀，引发爆炸式的震动，这就是雷声。”
秦静笙呆住，对上了江临认真的眼神。
江临表示：“知道原理后，就不会害怕了。”
秦静笙：……真是谢谢您这么不解风情。
秦静笙站定，三步当两步冲向自己的卧室。
她来古北水镇玩是和秦宏恺聊天后的临时决定，她的衣物也是让莫琪收拾送到酒店的。
莫琪将衣物放在一个白色的收纳袋里，怕她难找，放在床的正中央。
秦静笙决定当着江临的面收拾自己的贴身衣物，都是成年男女，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秦静笙走近，这才发现收纳袋上方贴着张便利贴，上面赫然写着：祝老板度过激情**的夜晚！
末尾还画了个笑脸。
秦静笙：……
也不知道身后的江临有没有看清楚便利贴上的字，她借着打开袋子的动作将便利贴收入掌心，计划等会找个机会扔掉它。
她随手拿起了一条睡裙，怔住了。
这是一条红色的纱裙，放在袋子里不觉得，拿起来才发觉得它薄得近乎透明，肩带和胸口全是一扯就松地绑带。
很明显这是一条可以在某方面助兴的睡裙。
秦静笙是想主动出击，但也没想过下这么猛的药。
她的手一抖，裙子和手里的便利贴一同跌落在白色的床单上。
莫琪特意加粗的**二字格外扎眼。
秦静笙眼疾手快拿在手里，但听着江临忽然重了一些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全看见了。
秦静笙身体僵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
……不对，看见了又怎么样，本来就是要让他看见的。
……药越猛见效越快。
秦静笙想着自己今晚的目的，假装毫不尴尬地重新拎起裙子，侧头大胆奔放地朝江临展示了下，问：“喜不喜欢这个颜色？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可以换别的。”
她说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拿起裙子在自己身上比划展示，眼神火热地看着他。
江临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深了深。
因为是夏天，秦静笙不像他裹得严实，她本来穿得就很清凉，她今日穿的是一套红白格子的一字领短裙，露出优雅好看的肩颈和笔直修长的腿，长度和她手里的睡裙是差不多的，但材质厚实，不会让人生出不合时宜的遐想。
此时此刻，她拿着睡裙在身上比划，盖在她原本穿的裙子上，仿佛真的穿上了这件轻薄的睡裙。
红色真的很衬她，她肩颈往下的皮肤仿若凝脂般的莹白，可以想象触感会是多么的细腻柔软。
江临脑海里闪回了之前的那个拥抱，他好似又闻到了那股带着果味的花香，顺着他的呼吸让他的血液沸腾，一直汇聚到他的小腹。
他感受到小腹正在发烫，扭头别开视线，不再看她。
江临声线紧绷：“你慢慢挑，我去客厅等你。”
说着，他径直离开。
秦静笙嫌弃地把睡裙重新塞回收纳袋里，叹了口气坐在柔软地大床上，摸过手机给温雅发消息。
她的字敲得极快：我真服了，我让莫琪给我送的衣服，她给我拿了套情趣睡衣！我刚当着江临的面打开比划，他竟然没跟我发脾气分手，让我自己拿衣服，他去客厅等我。
温雅秒回：我才服了，你身材这么好，在他面前比划情趣睡衣我一个女的脑补这样的场景都会流鼻血，更何况他是个真男人！他开心还来不及呢，发什么脾气？
温雅：不过他怎么忍得住不直接扑上来，还走了的？
秦静笙：你不知道，他有怪癖，每个前任都被要求不能碰他，还要求保持距离，一碰他就分手。
秦静笙：他说不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温雅引用了难言之隐回复道：很有可能，能抵住你魅力暗示的男人，要么是gay要么是萎了，还有第三种可能是，他是纯爱战士。
温雅问：你觉得江临是哪一种？
秦静笙手指微顿，盯着屏幕思索。
江临不允许女友们碰他，但和男性友人们也保持着距离，显然不是第一种。
跳过暂时无从考证的第二种，她看到纯爱战士四个字立马在脑海里划掉了这个答案。
哪个纯爱战士会自诩感情猎人？
秦静笙用了排除法回复温雅：第二种。
她觉得江临萎了的可能性很高，他不允许前女友们碰地怪癖搞不好是他用来掩盖隐疾的遮羞布。
……他要真萎了，等不到最后一步就会恼羞成怒和她分手。
想到这，秦静笙又胜券在握，信心满满了。
她没再和温雅闲聊，直接拎起了整个收纳袋，走出卧室。
客厅里的江临好似已经收整好了情绪，面色平静地问：“都拿好了吗？”
秦静笙抱着收纳袋示意：“拿好了。”
江临目光在收纳袋上短暂地停留然后别开：“走吧。”
“嗯，好。”
秦静笙抱着收纳袋和江临再次往他的房间走，两人并排而行，各怀心思，没人说话。
走着走着她发现她和江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最后甚至只有半根手指的距离。
步行间，如果不刻意拉开距离，她的手臂会不经意碰到他的衣袖。
……他可以接受她离他这么近？
秦静笙眼看着快出她的房间了，很想试试看她继续投怀送抱江临会是什么反应。
走出房门时她脑子里已经有计划了，她一会要用力关门，假装用力过猛站不稳，直接往他怀里倒。
秦静笙是这样计划的，她也是这样做的。
没想到是江临因为过往女人投怀送抱的太多，养成了躲避的条件反射，几乎是在秦静笙倒向他的那一秒，他的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迅速给出反应。
他避开了。
秦静笙没借到力，直接摔到地上。
这一摔，两人都愣住了，走道一时寂静无声。
秦静笙既尴尬又无语，伸手扶墙试图站起来，一使劲左脚踝一阵刺痛发软，让她又重新跌回了地上。
……完了，真的崴着脚了。
秦静笙深呼吸，不敢再给左脚压力，把重心全部压在右脚上，试图重新扶墙站起来。
江临蹲下来，说：“我背你。”
说完把掉在一旁的收纳袋捡起来，转过身蹲着等她。
秦静笙的犹豫被左脚踝的刺痛击碎，她不想逞无用地能，也对江临真的会背她存疑。
……他不会是在等她主动拒绝吧？
有了刚刚的前车之鉴，秦静笙看着江临宽阔的背，非常缓慢地靠近，做好了他随时撤离的准备。
可江临这次没有躲闪。
他一动不动，直到她真的贴到他的后背，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他也没有急着起身，而是沉声确认道：“抱稳了吗？”
秦静笙含糊地嗯了声。
江临深呼吸，似是下了某种决心，收纳袋卡在了手腕上，微微用力，背起了秦静笙。
秦静笙趴在江临的背上，被人托起身体的感觉让她有些恍惚。
她忽然想起，好久好久以前晏初也背过她。
但实在太久了，她好像都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了，仔细想想，只记得好像是他们一群玩得好的一时兴起跑去夜爬。
从兴冲冲到爬不动，她只用了两个小时。
是晏初把她背起来，说着他可以在她走不动的时候背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她已经记不得晏初那晚的神情，只记得那晚的月亮很亮，她以为他们可以那样走一辈子。
现在她只觉得嘲讽，这段记忆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她连被晏初背着是什么样的感受感觉都忘了。
她真的很久没被异性背过了，原来男人的背是这样的。
宽厚、结实、温暖、有力。
秦静笙被江临的气息萦绕，他洗过澡了，身上都是干净的、混合着阳光的沐浴露的气息。
她觉得挺好闻的，意外地让她觉得安心。
她记忆里的那轮月亮似乎就这样模糊暗淡下去。
……她却也不觉得失落遗憾。
江临从来没有背过异性，这是他第一次背一个女人。
秦静笙俯身趴上来后，那股子带着果香的花香在他鼻间弥散，刺激着他的神经。
江临没有想象中的反感、抗拒。
……他甚至有些享受。
第30章
江临的步子迈得缓慢，把秦静笙背到自己房里的客厅，才小心翼翼将她放在沙发上。
秦静笙坐到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却觉得似乎没有趴在江临背上舒适，她被自己这个念头惊诧了下，半晌才对江临说：“谢谢。”
背后少了柔软馨香，江临同样怅然若失，他不想她察觉到这份意犹未尽，将目光落在她崴到的左脚。
他盯着秦静笙白得过分的脚踝，问：“严重吗？”
秦静笙尝试着转动脚踝，立马抽痛地吸了口气：“嘶……”
“别动了，”江临急声制止她，叮嘱道：“你坐着别动，等我一会，我去喊个医生过来。”
“不用，”秦静笙拒绝，“我以前崴过一次更严重的，这一次不算严重，能活动，就是活动的时候有点疼，可以忍受，冰敷休息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她刚活动了下，的确疼，但没到不能承受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要是让他去喊医生了，那她今晚的计划全泡汤了。
江临拧眉：“你不是医生，严不严重医生说了算。”
秦静笙说：“我没有专业的医学知识，但我有丰富的生活经验，再说了，外面打雷下雨，医生赶来也需要时间，他来了也会让我先冰敷。”
秦静笙的坚持让江临败阵下来。
他说：“我让前台送一桶冰过来。”
秦静笙点头，又将重心压在右腿上，撑着沙发站起身来，说：“我要去洗澡了。”
江临目光扫过她不着地的脚，问：“你这样要怎么洗？”
秦静笙不以为意地回道：“我只是脚崴着了，也不是伤到了手，其他地方没问题的。”
她伸手拿过刚放置在沙发上的收纳袋，为了加大自己刚刚回答的信服力，拖着一只脚往浴室的方向走。
江临沉声：“别逞能。”
他出声劝道：“一晚上不洗澡没关系，今晚先睡吧。”
秦静笙拖着脚走了两步停住，蹙眉否决他的提议：“不行，现在是夏天，我们白天去景区出了很多汗，不洗澡我睡不着。”
说完她好似是想到了什么，顿了下，抬眼直勾勾地看着江临，问：“或者你可以帮我洗吗？”
江临看了眼她抱在怀里的收纳袋，因为刚刚她的摔跤，袋口是松散的，稍微露出一点的睡裙尖尖。
那真是一抹惊心动魄的红，有了刚刚背她的真实感触，他脑海里有了更完整鲜活的画面，他感受到了血脉喷张，小腹再次绷紧发烫。
江临绷着脸，不让情绪外露，说：“我说了，我只能一步一步来。”
他义正言辞地拒绝道：“我不能帮你洗澡，如果你今晚坚持要洗澡，只能靠你自己。”
秦静笙佯作失望地点点头：“好吧，那我自己洗。”
江临不再劝说阻止：“我在客厅，如果你坚持不下去改变主意了喊我，我去扶你出来。”
秦静笙拖着一只脚往浴室走，江临没扶她，而是去房里拿了干净的浴巾浴袍，大长腿先她迈进浴室，把浴巾浴袍放下。
秦静笙进到浴室时，里面还是湿漉漉的，洗漱台的镜面上水雾散了，凝成一颗颗的小水珠，空气里是她刚刚在江临背上时闻到的沐浴露的香气。
这里还全是不久前江临洗完澡留下的痕迹。
秦静笙意识到自己因为江临而走神了后，立刻打开了淋浴花洒。
她洗完澡，翻了翻收纳袋，发现除了换洗的内衣裤和明天白天穿着的裙子，莫琪只给她备了这么一条睡裙。
她不可能只穿贴身衣裤睡在江临的床上，但穿明天白天的裙子睡肯定不舒服，还会把明天的裙子穿得皱皱巴巴。
秦静笙摸了摸睡裙，质地柔软，手感不错，虽然薄透了一点，但穿着睡觉应该不会难受，如果这个时间点喊前台送套睡衣过来，未必有这套舒服。
而江临连给她洗澡都做不到，不可能会主动进房间，秦静笙一番思索后，没了顾虑，穿上了红色的吊带睡裙，在外面套上酒店浴袍。
秦静笙的手握住浴室门把时，猛然意识到不对。
她的脑子是被浴室的水汽入侵了吧，她怎么忘记她是来逼江临跟她提分手的了？
如果他现在提了分手，她根本不需要睡在这里，不用考虑穿什么睡比较合适。
秦静笙脑子快速转着，她咬咬牙，决定牺牲一把大的。
她故意解开浴袍的带子，整理了下，然后缓慢扶着淋浴间的把手摆出跌坐在地上的姿势。
秦静笙扬声大喊：“阿临！”
“……阿临！”
江临匆匆赶过来，顾不得理智，直接推开了门。
他看到跌坐在地上的秦静笙，心口一紧，问：“怎么了？”
浴室里一片氤氲的雾气，秦静笙捂着胸口的浴袍，抬眼看着江临，她一开口声线娇滴滴中透出委屈，说：“阿临，地板好滑啊，我又摔了一跤。”
她眨了眨卷翘的睫毛，问：“阿临，我自己尝试了几遍都站不起来，你可不可以扶我起来？”
江临迅速过了眼她的左脚踝，没看到伤口和肉眼可见地加重的红肿后稍稍放宽了心。
他蹲下身子上前扶她，她松开了捂着胸口浴袍的手，顺势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整个身子往他身上靠。
温香软玉入怀，江临微僵，一低头，一大片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映入他眼帘。
秦静笙看起来瘦，实则凹凸有致，不仅没有一丝赘肉，而且是非常有料。睡裙是明艳的红色，肤色是亮眼的白色。
江临的手不受控地颤了下。
秦静笙觉得胜利近在眼前，强忍着难为情，继续往他怀里靠了靠，明知故问：“怎么了阿临，是我很重，你扶不起吗？”
江临从未和一个异性有如此近距离的暧昧接触，她吐气如兰，一阵难以忽视地痒从他的耳朵扩散到背脊一直到尾椎骨，全身都是酥酥麻麻的。
和之前抱她背她闻到的气味不同，她洗了澡，用了和他同款的沐浴露。
此刻，他和她身上的气味相同，愈发暧昧。
江临绷紧了背，很快稳住心神，低头伸手给她系好了睡袍带子，边扶她起来边说：“你不重。”
他锁住了诱人的春光，好像也就控住了那个反常且陌生的自己。
秦静笙此时此刻觉得要窒息了。
不是心理上的窒息。
是身体上的。
江临仿佛不会系带似的，他给她系浴袍袋子，仿佛想锁她的喉！
……他是恨不得给她套个麻袋吗？
……呼吸都困难了。
秦静笙抬手去松领口。
江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四目相对，气氛微妙升温。
秦静笙单脚站着，一大半中心在江临身上，被他扼住手腕根本使不上力来挣脱，她索性不挣脱，直勾勾地看他，说：“阿临，你系得太紧了。”
她是在埋怨，但因为特意放柔了声音，落在江临耳里更像是撒娇……
他也不自觉地也放柔了语调，语气像是在轻哄，一本正经地说：“客厅的空调温度低，我怕你出了浴室会冷。”
秦静笙无语：“……我不冷，我热。”
江临坚持：“出了浴室就不热了。”
江临一把拉开了浴室的门，扶着秦静笙走出去，在客厅短暂停留：“我说了冷吧，我特意换了长袖。”
秦静笙无话可说。
……他穿长袖根本不是因为空调吧？
……他以为她会信？
江临扶着秦静笙坐到卧室床上，他半蹲着仔细对比她两只脚，询问道：“刚刚摔的是哪只脚？又是左脚吗？”
秦静笙有些心虚，含糊带过：“是的，就是滑了下，没站稳，不严重的。”
江临反复确认，她的左脚踝只有轻微的红肿后才松了口气。
“叮——叮——”
门铃声响起。
秦静笙好奇探头，江临解释道：“前台送冰块过来了。”
江临起身去开门，两分钟后拎了一桶冰块回来。
他将冰桶放到床头柜上，说：“冰敷完早点睡，我就在外面，有事可以喊我。”
说完，他将卧室门关上离开了。
秦静笙的心情非常微妙。
她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难道还没碰到他的底线？他怎么还没有不耐烦？换她早提了一百次分手了。
如果说这不是他的底线，他其实不抗拒和女人亲密接触，他怎么会对她的美色无动于衷，就这样丢下她走掉？
难以置信的挫败感在心头萦绕，全部化作了不服输的气。
……已经到这一步了，她不想轻易放弃。
秦静笙在冰敷完脚踝后，脑海里又有了新的挑衅摩擦江临底线的计划了。
“轰隆隆……”
又打雷了。
真是天公作美，连老天爷都在配合她的小心思。
秦静笙坐靠在床上，等雷声小些开始扬声喊：“阿临！”
她今天这样喊了无数声，已经熟练习惯了，根本不需要再做什么心理建设，张嘴就喊。
江临很快出现。
他没有直接进来，而是站在房门口，半开着门，看向床上的秦静笙，神色晦明晦暗的，问：“怎么了？”
秦静笙指了指窗外，说：“阿临，还在打雷。”
这样的戏码今晚也演了无数回，她完全不会再觉得难为情。
秦静笙眨眨眼，又指了指床边的贵妃椅，说：“我害怕，阿临，你能不能坐在那陪我，等我睡着了再走？”
江临静静地看了秦静笙几秒后，没回答，却径直往贵妃椅那边走。
她是因为他才崴着脚的，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不过分。
何况是让他坐在贵妃椅上陪她，而不是床上，他能接受。
江临刚走了一半，又转身，秦静笙立马问：“阿临，你去哪儿？不是说陪我睡觉吗？”
江临表示：“我去拿笔记本，马上回来。”
秦静笙黏人精女友的戏码已经演得出神入化，她点点头，小声要求：“那你别关门，我想一直看着你。”
江临瞟了眼窗外，最终将卧室的门全部完全打开，让秦静笙尽可能多些客厅的视野。
他去客厅搬了笔记本电脑重新回到卧室，他关上卧室门，又将窗帘拉上才坐到贵妃椅上。
他对秦静笙说：“睡吧。”
秦静笙很是温顺乖巧地应了声，开始伸手脱睡袍。
江临一眼都不看，垂首看向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无声办公。
秦静笙：……
……又被无视了。
秦静笙用力扔开睡袍，无声宣泄自己的不满，她躺进被子里。
五分钟后，她嘟囔了一声好热，用脚踢开被子，发出不小的声响，背朝着江临的方向躺着。
这条睡裙不仅肩带和胸口是系带，后背更是清凉的深V设计。
刚刚在浴室稍稍露了点前胸风光，现在她要向他展示她优越的后背线条，以及若隐若现的翘臀。
秦静笙自认这种低级的勾引方式，只要脑子不傻都会识破，她就不信江临对女友有着那么苛刻要求的人能忍得了这个。
他会认为她不够矜持有度，毁了他构想的完美女友人设。
秦静笙背朝着江临，却一直凝神关注着他的动静。
她全神贯注的聆听来自身后的一切声响。
而不以视觉感知为主后，其他观感就变得敏感了。
她感觉到有灼热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后背。
他在看她。
秦静笙绷紧了神经不让自己因为他灼热的目光而缩回被子里，她静待他发怒斥责，嫌恶地说他瞧不上她这样低级的把戏。
时间被等待拉得无限漫长，明明不过几秒，她却觉得分外难熬。
下一秒，遥控器的提示音响起，卧室的灯灭了。
房间陷入黑暗。
秦静笙：……
……他这是什么意思？
……觉得她不堪入目，直接关灯，眼不见为净吗！
秦静笙心里憋了一团火。
他但凡直接骂出来，讽刺出来，直接跟她分手，她都会觉得畅快，又或者他根本不是接受不了亲密行为，抵抗不住她的勾引凑上来，她都可以顺势反客为主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跟他分手。
可他偏偏用了最让她窝火的方式。
他直接无视她，让她没法借题发挥，更是对她魅力值的否定和侮辱。
秦静笙猛地坐起身，啪地按向安置在床头的灯光开关。
房间一下又亮了。
灯亮了，四目相对，她冷静了。
“阿临，”秦静笙恢复镇定，找了个合理合理的解释：“你把灯关了，我害怕。”
江临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她的脸上，没有往她脖颈一下挪动半分。
他没说话，又拿起遥控器，先开了盏晕黄的床头灯，再把大灯给关了。
房间又暗了，但没有之前暗。
江临的目光再次回到电脑屏幕上，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光太亮不易入眠。”
秦静笙坐了会缓神，然后重新躺下，故技重施地嘟囔了一声好热，再次掀开被子。
只开一盏床头灯也挺好，晕暗的光线别有氛围，或许更有情调。
很快，秦静笙又又又听到了遥控器的提示音。
这一次，是空调遥控器。
江临将空调温度开到了最低。
秦静笙没能撑几分钟，很快被骤降的温度冻得瑟瑟发抖，只能好好盖上辈子。
这一晚上折腾至此，她彻底被江临弄得没有了脾气了。
她确定了，江临不仅仅是有怪癖，他根本就是有隐疾，他就是个痿的。
秦静笙叹了口气，她现在想不出很好的方式去跟江临飙演技了，但他在她旁边，她睡不着。
秦静笙翻来覆去，迟迟无法入睡。
江临忽然开口说话了。
他问：“你是不是睡不着？”
秦静笙“嗯”了声，朝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她的失眠显而易见，而他就是害她失眠的罪魁祸首。
江临将腿上的笔记本挪到一旁的空位上，他问：“要不要聊会天？”
秦静笙没好气反问：“聊什么？”
江临：“你父母感情好吗？你父亲爱你母亲吗？”
秦静笙：……
……什么莫名其妙的话题。
她觉得他就是没话找话硬聊，何况他们之间哪里熟到可以交心谈父母了？
秦静笙不想回答，于是反问回去：“你爸爸爱你妈妈吗？”
她想他只有被问了才会知道这个问题有多冒犯和莫名其妙。
江临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闷闷的。
秦静笙微微讶然。
……他竟然回答了。
一段时间没有碰触，笔记本屏幕的灯暗了。
江临整个人都隐匿在阴影里。
他不像她对黑暗的反应这么大，反而像裹上了一层保护罩，让他变得松弛。
他说：“其实我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题，我爸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妈。”
江临：“如果没有，他们为什么会结婚生下我，如果有，我爸为什么会有一个接一个的情人。”
“……我妈其实是个非常优雅美丽的女人，可在我爸面前却常常会变成歇斯底里的疯子，她毫无征兆地哭，一遍一遍地问为什么，她砸掉展柜，也在问为什么，她和我爸吵架的时候问为什么，甚至有时候看着我，她也会问为什么。”
江临的声音很轻：“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什么，她说话总是这样，没头没脑，不清不楚。”
秦静笙呼吸一滞。
她从没想过江临会和她聊这样私人的问题。
她有些愧疚自己前面在心底的吐槽，认真回应道：“那你问她了吗？”
江临轻轻地嗯了声，“问了，她没给我答案，她死了。”
秦静笙呆住了。
她这才想起来，在她调查过的资料里，江临的母亲去世很早，而江父娶了三任妻子，没拥有姓名的情人更是多不胜数。
她有些懊恼自己刚刚不过脑的提问。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自责，江临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接着说：“我爸应该是爱过我妈的，只是可惜非常短暂。”
他脑海里闪过他交过的女朋友们，其实很多已经没有了印象，最后他看向床上的秦静笙，像是在对她说，又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或许感情总是善变。”
屋内只留了一盏晕黄的床头灯，秦静笙坐起身来，试图看清楚江临的表情，可惜离得太远，只有朦朦胧胧的光影。
她也曾和他有过一样的困惑，这让她的心变得柔软，回忆轻松划开情绪的口，她以为她绝不可能跟他的话，很容易就开了口。
她绕回了他最开始问她的那个问题，回道：“我爸很爱我妈，一直到现在依旧很爱，哪怕我妈不爱他。”
她说：“所以善变的是人，不是感情。”
秦静笙抬眼，尝试在黑暗中寻找他的双眼，说：“你也可以长久地爱一个人，不必活成你爸爸的样子。”
他一直频繁更换女朋友，和他爸爸有关吗？
黑暗中，江临因为她的话而颤了颤，他看着她，床头灯自她后方亮起，给她周身度上浅黄的光晕。
在他眼里，她在发光。
他说：“其实我不懂怎么和异性相处，小时候我试图去拥抱我妈，但总会被她厌恶的推开，她讨厌我，讨厌我长得像她不像我爸，甚至在她人生最后的时刻，她用最后的力气推开了我，她留给我最后的话只有三个字。”
他少有的哽咽停顿了下，声音越发地轻：“她说，别碰我。”
秦静笙的心像被扎了下，细细密密的疼。
她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被邓女士厌恶推开的自己。
邓女士甚至，不让自己叫她妈妈。
江临：“后来我好像很难接受别人触碰我，身体……本能的抵触。”
他说着站起身来，缓慢走向秦静笙，走向这屋内唯一的光。
他走到床边，俯身主动抱了她一下：“BB，我知道你很急，再给我一点时间。”
秦静笙怔怔地看着江临。
……原来这才是他不让人碰的原因吗？
感同身受的惺惺相惜让她被汹涌的自责淹没。
……她不该那样揣测他。
秦静笙的眼里波光潋滟眸，荡着一圈又一圈心疼的涟漪，成了屋内唯一吸引江临的光景。
江临忽然俯身，亲了秦静笙的嘴唇，说：“今晚我最多只能接受到这个程度了，你想做的话可能要等等，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雨停了，也不打雷了，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