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淼顺手摸了两下他的手臂,是安抚小猫小狗的习惯动作,“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咱俩结婚呢,这辈子就这一次,开心一点。”
怕把人给惹毛了不配合,她哄道,“我刚才突然幡然醒悟,不应该逼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结婚是一个美好的时刻,应该让你留下美好回忆。”
不管怎么说,得先把人稳住。
贺铭川却不为所动。
花言巧语,巧言令色。他不会再上她的当了。
可难得见她如此的善解人意。
将近九点钟,院子外忙得热火朝天,院子中的村里人越来越多。
有人是单纯过来帮忙,还有来占便宜的,趁着主家不注意,偷偷顺点东西回家。
当然了,还有来看热闹的人。
听到乔燕香说陆淼和贺铭川在屋里,嘀咕着大男大女独处一室,别是在干那种事吧。
便趴在窗户上向着家里窥探。
没看见屋内男女在做什么出格之事,正对上了一双含笑的漂亮眼睛。
他本来正在偷窥别人,却被吓了一跳,尤其对上贺铭川那双冰冷幽深的眸子。
激动之下,不小心踩翻了对方在窗前的木柴,发出巨大的响声,吸引了院内众人的目光。
乔燕香一个箭步冲上前,扯着这人后退两步,“你站在这干什么?”
这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整日就喜欢偷看大姑娘小媳妇洗澡上厕所,因此被打瘸了一条腿。
念在大喜的日子,不能吵嚷起来,她压下心头的愤怒,等着他给个答案。
这人害怕乔燕香的彪悍,嗫嚅说,“我想拿点柴,帮着烧火。”
这是个懒到出奇的人,从前只蹭吃蹭喝从不干活的人,竟然主动提出要干活?
而且他既然说的是要拿柴火,整个人却是趴在窗户上的动作。
没有人相信他的鬼话,但也没有人戳穿他。
女方摆酒的流程简单,没有迎亲这种环节,宾客们坐在一块吃顿饭,即将出嫁的姑娘带着新姑爷认一认亲戚朋友们。
有一些远亲,就是陆淼都不认识,陆老二带着新婚小两口去认人。
亲近的关系给点烟敬酒,关系稍微远一些的只认识下就好。
在走到陆大伯家那一桌时,陆老二眉毛自觉地皱起。露露是怎么回事,今天是三水大喜的日子,她穿上结婚时那件红裙子做什么。
陆露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挽着的手上,男人高大英俊,女人娇俏美丽。
虽然贺铭川始终面无表情,可陆淼脸上带着笑,他任由陆淼挽着他的手,明显感情很好。
挨个与这一桌上的亲戚打过招呼后便离开。
陆淼的手搭在贺铭川臂弯之中,感受到手下解释的肌肉,她没忍住摸了摸。
贺铭川的注意力在前方,却没有错过胳膊上那双作乱的手,他压低声音,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在干什么?”
陆淼抬头笑得无辜且谄媚,“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不要平白诬人清白。”
信她的话就有鬼,贺铭川捏住她到处乱摸的手,免得她某人得寸进尺,这动作落在陆露眼中便是他主动握住陆淼的手。
上辈子,即便是结婚相处多年,贺铭川依旧避她如避蛇蝎。不会主动碰她,更不会让她碰到他。
凭什么!他们这才认识了几天?满打满算相处不过三天,贺铭川竟然主动去握陆淼的手。
那可是贺铭川啊,目空一切的贺铭川。
陆淼她凭什么!
陆露把牙齿咬的咯咯响,坐在她另一侧的侄子晓辉疑惑问道,“姑姑你怎么了?很冷吗?”
陆露摇摇头,“我没事,这道菜太咸了。”
胡静是聪明人,她抬头看了眼远去的陆淼二人,再看了眼装作若无其事的陆露,低头没忍住笑了下,小姑子这是后悔了吧,看三水嫁得好羡慕。
可这又能怪谁呢?原本那该是她的丈夫,她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要跟三水的未婚夫结婚。
家里人好说歹说,她都听不进去,抢了三水的未婚夫。
可结果呢,三水损失了什么吗?没有。
让人家三水捡到了大便宜。
现在双方都结婚了,后悔也没用。
这一桌里都是知情人士,像胡静这样猜到原因的不在少数。
妻子这样的反应,陆露的正牌丈夫李青林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原因十分简单,他也在分神想别人,没有注意到陆露的异样。
他以为,被悔婚之后,陆淼不会过得很好。
不说因此一蹶不振,至少也蹉跎几年才能成婚。又因为那时年龄比较大,在相亲市场上不受欢迎,愿意要她的男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毛病。
总而言之,她的婚姻不该很顺利才是。
可事实并不如他所想,陆淼紧随其后便结了婚,他的新婚丈夫各方面都很不错。
有那跟着乔燕香关系好的女人,私下叮嘱她,“可得让三水看好男人,我看陆露的眼珠子差点要黏在你家姑爷身上了。”
她想起那场景,没忍住摇了摇头,“今天是三水结婚,她打扮得跟个新娘子似的,又是穿红裙子又是穿小皮鞋,就差在胸前别一朵红花。”
村里流行的说法不是陆露抢了姐妹的婚事,而是贺家没看中她,看上了陆淼。
她今日表现格外契合流言,打扮得花枝招展像是想要勾引谁似的。
就说要是她主动选择了李青林,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
陆露的行为受到上辈子的影响,可身边人看来,会觉得她的行为充满了矛盾。
明明是她主动强行同李青林结婚,陆淼和贺铭川算是被迫结合。
结果呢,人家陆淼结婚,她搁这又唱又跳。
乔燕香忍不住笑了声,她没想到,陆三水这死丫头随便造的谣,竟然会被所有人默认为真。
当然了,这一切还要感谢陆露时不时抽个风。
本来自家办酒,三水和铭川是主角,原本没人关注她。
两家从前有着比较尴尬的关系,本来就应该避嫌,陆露结婚的时候,陆淼身上穿着日常的衣服,身上还带着油点子,就怕有些爱嚼舌根的婆娘说她忘不了李青林,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
陆露她倒好,非要在陆淼结婚的时候打扮得跟新娘子似的
,一下子分走了部分宾客的注意力。
同样的,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叨咕她。
席上就有不少人在讨论这件事,大部分人顾忌着陆大伯和陆老头,怕得罪队长家的人,不敢乱说。
回家之后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跟熟人讨论陆老二家酒席上的刀光剑影。
周围几个村子都是亲戚套着亲戚,这话不知怎么的传到了李青林母亲耳朵里。
她听到有人说四儿媳妇露露选择他们家青林,是因为贺家没有看中她,选中的是陆淼。
李母当即反驳道,“那不能够,露露特别喜欢我们家青林。给个军官丈夫都不换,只想要嫁给青林。”
对方跟她有些不对付,当即嗤笑一声,“你是说,露露放着当军官的优秀小伙子不选,非要跟你家种地的青林结婚?”
“对啊,这证明我们家青林优秀,露露放着军官不要,也要嫁他。”
屎壳郎都觉得自家孩儿香,亲妈无理由觉得自家孩子全世界最优秀。
“那这露露的脑子是有点毛病。”她这话不知是说陆露脑子有问题,还是说李母。
“你要真这么想,我无话可说。”对方似是对她无可奈何,却在离开前充满恶意地提醒道,“不过我劝你去打听打听,你家儿媳妇在人家酒席上的表现。”
李母狐疑地去打听。
找谁去了呢,找了刘婆子的儿媳妇。
人家最开始还不愿意告诉她,不能说闲话说到当事人面前呀。
在李母再三表示不会迁怒于她时,她总算将陆露当日表现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来。
包括且不限于:在堂妹的酒席上打扮像个新娘子、全程盯着陆淼的对象看……
大家过来吃席,陆露不是主角,没有人全程盯着她看,偶尔扫上一两眼,便能看到她那令人诟病的表现。
大家会后复盘,将彼此看到的细节汇总对齐,越讨论越觉得有意思。
都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要不是她在聊八卦时认真,也不能将当时的场景原原本本复述给李母。
李母越听越愤怒,越听越觉得死对头说得没错,就是贺家没看中陆露,她过来找自家儿子接盘来了。
当初能娶到队长家的闺女有多么高兴,她现在就有多么愤怒。
陆露这个骗子,还骗她说就喜欢青林。
李母不光愤怒于上当受骗了,更为着陆露朝三暮四不守妇道的表现。
还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讨论他们家的事情。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在陆露找上门说压迫嫁给青林时,直接拒绝了她。
李母回家后,立刻跟陆露闹起来。
陆露也不是好惹的,她想要李青林能坚定地爱上她,曾经考虑过率先攻克李家人,然后再让李青林逐步沦陷。
可李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从两个自私自利的妯娌,到整日给她添堵的婆婆。
反正上辈子时,陆淼同李老婆子的关系也不好,却不影响夫妻关系。
有陆淼这个前车之鉴,陆露不再靠着单方面,付出维持婆媳和谐的表象。
李母发难,陆露直接掀桌子跟她打。
把两个妯娌看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个弟妹看着不声不响,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在如今这个时候,婆婆跟儿媳妇不合得多,能打起来的还是少数。
陆露的光辉事迹瞬间传到了周围的几个村里。
乔燕香知道陆淼爱听这种事儿,只可惜她不在家。
给陆淼写信的时候,还不忘把这件事加了进去。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
乔燕香的老姐妹见她笑了,没忍住拍了她一下,“你可别不当回事,觉得姑爷原来没看中陆露,以后也不会被他勾引。我跟你讲,男人这玩意,就算外面是坨屎,他也要去尝尝味。选媳妇要挑个好看的,乱搞的时候可管不了好看不好看,能占到便宜才是真。”
“你跟三水好好说说,咱们是做长辈的,得事事都想在孩子前头。”
乔燕香谢过她的好意,“行,我替三水谢谢你。”
老姐妹不在意摇摇头,“这有啥,只要孩子能过得好就行。”
热热闹闹大半天,不到两点钟,过来吃席的客人就走光了大半,只剩下一桌喜欢喝酒的,还在桌上拼酒。
陆淼与贺铭川今天下午就要离开,乔燕香担心他们太晚动身不安全,吃过中饭就催着他们离开。
“下午两点半,回县城的客车会经过咱这,你们俩快点,错过这趟要等到四点半才有车。”
他们进了县城之后,还要倒车回北城。要是坐四点半的客车进县城,肯定赶不上去北城的车。
因而乔燕香非常焦急。
陆淼表现得很放松,她的个人物品还没收拾好。
“不着急,来不及的话,我们今晚还是住在家里。”
当着姑爷的面,乔燕香没忍住剜了她一眼,早就让这丫头收拾,非说不着急。
乔燕香歉意地看向贺铭川,“三水就是这个不紧不慢的性子。”
贺铭川心中点头,确实如此,她起床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拖拖拉拉。
“没关系,我叫了车,不需要赶在两点半之前去等车。”
竟然有车,陆淼有些吃惊。
贺铭川将车停在陆家,在众人将嫁妆装到车上时,她没忍住拉着贺铭川问,“你什么时候搞来的车呀!”
昨天他来的时候没有开车。
贺铭川没有回答她,陆淼也不恼,他就这性格,话少又喜欢装。
乔燕香脸上的笑一天没歇着了,更是在看见吉普车后笑容扩大了几分。
能看出贺家对她闺女满意。
而且进城的时候能坐上小轿车,她闺女不用背着行李挤客车。
看着行李一点点被搬上车,乔燕香终于有了闺女嫁人就是别人家的感觉了,以后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家。
她没忍住拉着陆淼进屋子说悄悄话,乔燕香抹着眼泪,“爸妈给你的钱要放好,别不舍得花。”
“去了公婆家要勤快点,别跟在家里似的。”乔燕香叹了口气,“其实你奶说得也没有错。”
从前觉得自家闺女哪哪都好,冷不丁要嫁人了,就开始各种担心,这丫头不会做饭不会缝衣裳,婆家会不会嫌弃她啊。
“别跟你妈学,脾气差跟公婆都相处不来,没事多给公婆小姑买点东西,要是钱不够了就打电话跟我和你爸说,妈给你邮。”
陆淼怕她离开以后,乔燕香又开始省吃俭用不花钱,“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是进城享福去了,又不是进魔窟。”
她故意说道,“估计我以后顿顿大鱼大肉,你们在家也别不舍得吃,你俩天天干活要是吃得太差容易生病。”
女儿都要离开家了,肯定不能让她太过担心,乔燕香挤出了一个笑,“那肯定的。”
陆淼让她放心,“我会去找工作的,外面处处是机遇,等我赚到了大钱,给你们盖个大房子,比我大伯家还要高一层。”
农村建房子也要看风水,房子不能比邻居高,不然会认为遮住了邻居家的风水。
陆大伯家前两年翻新房子,故意修高了一截。
给乔燕香气的两天没有吃饭。
“也是我跟你爸没有本事。”
爱是常觉亏欠,乔燕香总觉得陆淼给他们做女儿受委屈了,从小就没让她过上好日子,孩子要嫁去城里这本来是好事,他们做父母的却没有给孩子做靠山的资格。
陆淼不太听这话,她板起脸,“你再说,我走了啊。”
“我看铭川虽然话少了一点,是个不错的孩子,你跟他好好过,别想着李青林了。要是在婆家受了委屈,实在忍不了那就回家,家里不差你这一口饭。”
陆淼抱住乔燕香,在她身上蹭了蹭,“妈妈~”
怕给这个丫头在乎的发型弄乱,乔燕香只是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上的碎发。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那个躺在她怀里的小婴儿一眨眼就长得这么大了,很快她也会做母亲。
即便是有车子,他们进城还要时间,天黑就不安全了,是以乔燕香即便万分不舍
,还是松开了抱住她的手,“行了,你们赶紧动身吧,家里这边还有事要忙呢。”
陆淼母女俩从家里出来时,陆老二跟贺铭川在外面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陆老二不是健谈的性格,贺铭川就更不是了。
尤其贺铭川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样子真的特别唬人,老婆孩子出来,陆老二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你们终于讲完了。”
他一不小心,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乔燕香白了她一眼,没用的男人。
陆淼手上拎着个小包,放她的随身物品,眼睛红红的跟在亲妈身后,格外的乖巧,看着有几分贺铭川信件中描述的那乖巧听话的样子。
上车前,乔燕香叮嘱贺铭川,“慢点开车,注意安全。”
贺铭川开车,陆淼坐在副驾驶上。
出了小河大队的地界,陆淼萎靡了不少,蔫答答地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侧的车窗玻璃降下,温热的风吹在脸上。
山路颠簸,陆淼有些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闭上了眼。
身边人许久未曾开口,
贺铭川转头看去时,只看到她侧着头,精致小巧的下巴正对着他,睫毛微曲,若蝶翅轻覆。
他复又转回头目视前方。
再睁眼时,天色暗了几分,车窗外是陆淼没见过的风景。
可能现在已经出了县,她没忍住问道,“这是哪儿?”
贺铭川报了个地名。
陆淼撇撇嘴,这男人问什么答什么,绝对不多说一句话。
“还要多久能到?”
“一个半小时。”
陆淼调整了一个睡觉比较舒服的姿势,准备再睡一会儿。
才刚合上眼,就听贺铭川问,
“李青林是谁?”
陆淼有些不解,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她又有点困了,懒得给他解释跟陆露之间复杂的爱恨情仇。
而且介绍了这个事情,那就要解释另一件事,她是不是心里还有李青林,选择嫁给他是不是被迫的。
陆淼打了个哈欠,“他是陆露的丈夫啊,陆露你知道吧,穿了一身红裙子的哪个就是她。”
听到这个介绍,贺铭川便能将名字同中午时见到的面孔对手。
“他今天一直在盯着你看。”
陆淼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大概是觉得我好看吧。”
贺铭川闻言微微皱起眉毛,
“瓜田李下,这种话不能随便说,若叫外人听到会误会。”
陆淼稍微调整了下座椅的高度,“我知道的,你又不是外人,叫你听见没关系。”
贺铭川再没说话。
陆淼在脑子里琢磨他为什么问这个,一时间没有睡着。
天色越来越黑,车窗外的景色变换,逐渐有了城市的痕迹。
“快到了吗?”
“嗯。”
车子开进医院的家属院,贺铭川喊她下车。“到了。”
乔燕香给准备的嫁妆陆淼没有全部带走,只带上了被子和衣服,即便如此,也将后备箱全部填满。
贺家住在一楼,听到敲门声,坐在客厅等了许久的贺父赶紧小跑过去开门。
“总算回来了。”看他们手上大包小包都拎着东西,他赶紧问,“楼下还有东西不?”
贺铭川挺能搬,一床被褥几乎能把陆淼淹没,对贺铭川来说,抱起三床被褥轻轻松松。
这就是个子高的好处吗,陆淼有点羡慕他。
贺铭川目测应该有一米九的样子,跟个子不低的贺父站在一起,高出他半个头。
陆淼前世没现在这么矮,大概是身体小时候没吃到有营养的食物,所以个子变矮了。
只怪营养不足,半点不提她挑食。
陆淼进门先同贺父问了声好,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楼下还有一些东西。”
贺父应了一声,叫她去沙发上歇着,“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应该累坏了吧,铭川你给三水倒杯水。”
说罢他冲着屋里喊,“可菲啊,你跟爸下楼把你嫂子的行李搬上来。”
陆淼哪好意思叫别人搬,她只好意思叫贺铭川去搬。
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从内打开,噔噔噔跑出来一个穿着短裤的高瘦女孩,“她又不是不长手,为什么还要别人帮忙。”
贺父努力做出家庭成员都十分欢迎陆淼的样子,小女儿这一句话让他努力半天的成果毁于一旦。
另外还有长辈的权威被挑战,他愤怒训斥道,“贺可菲!”
贺父知道妻子女儿都不欢迎陆淼,他在家的时候已经连着几天做思想工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在陆淼到来之后,不要欺负她,能够表现得友善一些。
贺可菲在新嫂子来家之前已经想好了,她爷爷和爸爸逼着大哥娶乡下女人,她大哥是孝顺儿子妥协了,她是绝对不会给那个女人好脸色的。
至于她爸说的那些话,都见鬼去吧,她才不听。
“你说得对,我自己搬就好。”
好像是一拳打进棉花里,贺可菲气哼哼说,“你不用讨好我,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陆淼笑眯眯地看着她,还是香香软软的妹妹好,陆从革这个弟弟虽然听话,但是跟女孩子没法比。
妹妹就是生气的时候都那么可爱,陆淼一脸纵容地看着她,“没关系,即便你不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年纪轻轻的小女孩哪里经历过这个,贺可菲嘟着嘴重重哼了一声,为了掩饰微微发红的双颊,她冲出了客厅。
这个人长得……还怪好看的。
跟她想象中的乡下的姑娘不一样,以为会像她同桌说的那样,面皮黝黑、出口成脏、粗鲁不堪。
谁也不知道她跑出去干什么,陆淼也愣住了,这是给吓跑了,还是小姑娘要离家出走。
几分钟之后,她回来了,怀里还抱着陆淼的行李。
陆淼忍不住想笑,合着她突然冲出去,是出去给她搬行李去了。
刚才信誓旦旦说不给她搬的,这才几分钟的时间啊。
贺可菲板着脸看屋子里的这群成年人,一脸你们怎么那么不懂事的表情,“干什么,不是让我下楼搬行李吗,那么为什么你们不动弹。”
“你妹妹可真可爱。”陆淼忍不住同小声贺铭川说道,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屋子里其他人也听见了。
贺可菲被夸得害羞了,但她才冲着陆淼放过狠话,为了面子,她气冲冲地将行李放在地上,然后傲娇地转头就走。
在此之前,贺父挺担心姑嫂不和,导致家里大打出手。
看可菲现在的样子,应该打不起来了。
小女儿可菲被他们做父母的给惯坏了,非常不懂事,经常同人起冲突,要父母替她扫尾道歉。
他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但凡给铭川找了个性格厉害的媳妇,这家里说不准打成什么样子呢。
三水虽然家世差,性格乖巧,不跟可菲一般见识。
陆淼推着贺铭川一起下楼搬行李,“不能让妹妹一个小女孩搬那么多行李。”
可菲又搬了一趟行李上楼,听见陆淼这话,立刻不乐意了,“小女孩怎么了,你瞧不起女同志,领袖常说妇女能顶半边天,那点行李我一个人两分钟就搬完了!”
说完放下行李,又跑下楼了。
合着贺铭川的妹妹属白磷的,光一个人就能自燃了。
贺父安慰愣在原地的陆淼,“这丫头人来疯,不用管她,她愿意做,随她吧。”
这当爹的也是心大。
要是家里还有其他人,陆老二把家里的活儿都叫陆淼一个人干,乔燕香能打死他。
“走吧走吧,东西很多呢。”陆淼喊贺铭川一起下楼。
贺可菲到底是个小孩,搬了两趟重物上楼,就累得吭哧吭哧。
为了不在陆淼面前表现出自己不行,她在楼下喘完才上楼。
陆淼和贺铭川
陆淼柔声说,“我知道你可以,但我怕你累。”
贺可菲像是瘪气了的气球,“我才不会累,
用不着你假好心。”
“我知道像你这样厉害的小女孩,搬这点行李对你来说非常轻松,只是我心疼你,想来帮你分担。”
贺铭川的视力很好,能看到黑暗中小妹的表情,翘起的唇角生生压了下去,笑得嘴歪眼斜,简直让人没眼看。
三人合力,又搬了两趟才将剩下的行李搬来。
贺可菲看着摆满客厅的行李,颇嫌弃地说,“城里什么好东西买不到,带着这么多东西,不知道还以为这是逃荒来了呢。”
“贺可菲!”贺父呵斥了一声她,随后便同陆淼道歉,“这孩子自小就这样,但她没有坏心。”
陆淼笑着点头,“可菲妹妹是个好孩子。”
贺可菲哼了一声偏过头。
行李都搬到楼上,看着坐在沙发上喝水的陆淼,贺父搓手尴尬解释,“铭川母亲今天晚上值夜班,收了个大出血的产妇,实在请不出假。”
他们夫妻值夜班的时间一样的,知道今天陆淼会过来,他特意与同事换了班。
见俩孩子感情还不错的样子,贺父放下心了。
其实他也害怕,按照亲爹的安排让铭川娶了个乡下的姑娘,他却不喜欢,双方反而成为一对怨偶。
陆淼:“工作要紧。”
贺可菲在一旁凉凉说了一句,“真当她是旧社会的皇帝,需要咱们全家事先做好迎驾的准备。”
贺父当然不只是解释妻子不在家,还想说妻子不在家没人做饭来着。
“食堂关门了,这个时间国营饭店应该也已经暂停营业。”
“家里还有零食,不然咱们先凑合一晚?”
陆淼当然是会做饭的,不过她考虑的是刚到贺家,就要她做饭,那以后……
贺可菲切了一声,“不就是没人做饭吗,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会做,你们等着吧。”她昂起脑袋,骄傲地进了厨房。
她能学会,得感谢不负责任的父母。
贺父贺母感情很好,两人都是夜晚轮班的医生,考虑到夫妻感情,两人选择一起值夜班,就能够一起休息。
父母上下班的时间一致,医院又是出了名的忙碌单位,贺可菲很小的时候就需要自己解决吃饭问题了。
医院有食堂,饿了就带着饭盒和钱票去买饭,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也不能总去食堂打饭,她后来就学会了下面条。
是的,她唯一会做的饭就是煮清水挂面。
陆淼跟在贺可菲的身后进了厨房,“我来帮你打下手吧。”
她预计帮忙切个菜,或者递个调料。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会做饭,真的很厉害,你的同学们应该都不会做饭吧。”
陆淼进到厨房以后开口先夸她。
贺可菲沉稳地嗯了一声,“他们都不会做饭,很没有用。”
说完她又补充道,“你也是。”
陆淼也不生气,“有我们可菲会做饭就够了。”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用不着。”
陆淼眼瞅着贺可菲煮了一锅水,正疑惑她这是做什么时,水开了,她熟练地抓了一把挂面丢进沸水中。
感情是煮面条啊。
还是清水煮面条。
陆淼看不下去了,她简单用猪油、酱油、盐、虾皮和葱段调了个汤底。
厨房角落还有土豆,她熟练地将土豆切成细丝,用清水投洗两遍,洗掉表面淀粉。
面条出锅之后,她指挥贺可菲将面条放入调好的汤底之中。
贺可菲刚要反驳,看陆淼又拿起一口锅,将切好的土豆丝放进锅中焯水,她瘪瘪嘴压下口中想要反驳的话,听话按照陆淼指挥去做。
厨房的调味品还算齐全,就是蔬菜啥的几乎没有。
炝拌土豆丝最重要的青辣椒和香菜因为厨房没有,只能省略这一个过程。
贺可菲闻着阳春面的香气,悄悄咽了下口水。
她将四碗面放到饭桌上,转身再回厨房时,闻到一种酸酸辣辣的香气。
贺可菲跟在陆淼身后,回到了餐桌前。
她分面条严格平分,几乎每个人碗里的面条数量都一样多。
陆淼看见自己碗里的一大坨,没忍住皱了皱眉,她在同桌的其他三人脸上转了一圈。
贺可菲还是小孩,贺父的年纪大了,这两人的饭量有限。
很明显,贺铭川是三人中最能吃的那个。
贺铭川才吃了两口,感觉到袖子被人拉了两下,他无须抬头就知道这人是谁,“有事?”
“我吃不完。”陆淼叫他看,“你放心,我还没吃。”
贺铭川看了眼她面前那满满一大碗的面条,“知道吃不完,下次不要盛那么多面条。”
从陆淼说吃不完时,贺可菲眼巴巴看着她,希望她能注意到这还有个人能帮她分担。
从来不知道,拌土豆丝会这么好吃。
汤面味道清清淡淡,却回味十足。
贺可菲平日吃食堂比较多,大锅饭的味道也就那样。
偶尔她妈也会做饭,那味道还不如大锅饭呢。
第一次吃到味道这么好吃的面条,好吃得想落泪。
碗里的面条对他来说刚刚好,再吃会撑到,不过面条味道好,哪怕吃撑了下楼去跑圈她也愿意。
这么好吃的饭菜,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吃上呢。
贺可菲不好意思说愿意帮忙分担,就只能眼看着陆淼将大半面条都夹到了贺铭川的碗里。
吃完晚饭后,又有了新的问题。
陆淼晚上怎么睡?
她跟贺铭川目前还没有领证,虽然已经住在家里,在外人看来,有没有领那张证都没差。
怕让陆淼觉得他们家不尊重她,也是真心觉得婚前住在一起于理不合。
她跟贺可菲都是女孩子,两人晚间住在一块倒是十分合理。
可贺可菲明显对她表现出了抵触情绪,不敢叫她俩晚上睡在一起,万一可菲晚上又欺负三水怎么办?
第18章 第18章不要讳疾忌医啊
贺铭川主动说道,“我睡客厅就好。”
这是令所有人都满意的一个结果。
陆淼和贺可菲不需要挤在一间屋子,陆淼和贺铭川不会在领证前住在一起。
只是要委屈贺铭川晚上睡在沙发上。
贺父指挥儿子,“你把三水的行李搬去你的卧室。”
又对陆淼说,“今天赶路累坏了吧,晚上早些休息,明天上午让铭川带你去民政局把证给领了”
贺父想着,领证是头等大事。
不能叫陆淼没名没分地住在家里。
“中午的时候约了亲戚去外面吃饭,带着你认一认亲戚。铭川身份特殊,婚礼不能大操大办,委屈你了。”
“没关系的,不委屈。”婚礼就是一个形式,陆淼不是很在意。
贺父贺母都是医院职工,且在医院的工作年限不短,家中儿女又是不同性别,在分房子的时候分到面积较大的小三居。
除男女主人居住的主卧外,儿女各有一处次卧。
由于贺铭川常年不在家,妹妹可菲分到了相对比较大的那间次卧。
贺铭川的卧室几乎是空着的,说是毛坯房不太恰当,至少还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
但也仅此而已,房间内几乎没有居住的痕迹。
反倒是陆淼带来的行李将房间几乎堆满了。
她客套问道,“我可以把东西放到柜子里吗?”
贺父还没走远,听见陆淼这话立刻转身回来,赶在贺铭川之前回答道,“当然可以了,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你想怎么放就怎么放。”
陆淼无比想念在家的时光,简单的家务活有陆从革替她做。
想怎么放就怎么放,她最想找个人替她放,在确保贺父走远之后,她叫住贺铭川,“柜子里全是你的个人物品,有些东西我不知道是否能碰,要不然还是你来把,帮我把行李放进柜子中。”
贺铭川打开柜子,素来没有过多表情的脸上此刻充满了疑惑。
他不常回家,柜子里除了一床被褥,就只有两件衣服。
他把被褥放在客
厅沙发上,这是他今晚的床位。
又把柜子里剩下的两件衣服收进他的行李包中,转头看她,似是在无声询问:这样够了吗?
陆淼看着他笑得格外谄媚,尾音带着钩子,“我听说部队对内务的要求很高,我第一次看你就知道你是一个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人,你一定是部队里的内务标兵,非常擅长内务整理。”
“别想了,不会帮你。”贺铭川看透她的意图,冷酷无情拒绝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陆淼坐在床上,抱住柔弱可怜的自己,可怜兮兮地说,“我为了你背井离乡,不图你有钱,也不图你长得俊,就图你对我好,我才刚到家里的第一晚,你就变了心,就连收拾行李这种简单的事情都不愿意帮忙。”
已经走到客厅的贺铭川停顿了两秒钟,面无表情回头,“你的手是摆设吗?”
陆淼抬头看她,柔弱可怜地啜泣两声,“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如你心灵手巧。”
贺铭川暗骂她敷衍、不走心,哪有夸男人用心灵手巧这个词的。
他冷着脸进入卧室,将暂时不用的被褥平铺在柜子的最上层,紧接着是衣物……
陆淼撑着脸,笑眯眯看他干活,时不时夸一句,“会做家务的男人最帅了,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了,你这男人靠得住。”
贺铭川要烦死了,没见过陆淼这么不知羞的女人。
他对得住陆淼的夸赞,收拾得利索又漂亮。
眼见贺铭川收拾到一个特殊包裹,陆淼眼疾手快将包裹抱进怀里,“等一下,这一些我可以整理,不麻烦你了。”
贺铭川呆愣了两秒,意识到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他轻咳一声,掩饰住声音中的不自然,“除此之外还有吗?”
“没有了,没有了,您继续。”
贺铭川做家务确实麻利,而且整理得非常整齐,他很快就将陆淼带来的全部行李都规整好,包括一些洗漱和护肤品也被摆在了书桌上。
原本空荡荡的房间,瞬间充满了生活气息。
贺铭川转头叫她查看,正对上一双亮闪闪的星星眼,他咽下原本要说的话,只说了句,“早点休息。”
在贺铭川做家务时,陆淼也没有闲着,她将今晚要睡的床铺好,把从家里带来的花床单铺在空荡荡的床上,枕头和薄被被随意扔在铺好了的床上。
贺铭川一眼扫过床上的花床单,便立刻移开视线,床单被罩的花色非常热闹,吵得他眼睛疼。
同这个房间整体的风格格格不入。
不过,这个房间的装修风格已经被陆淼所同化,完全看不住一小时前的模样了。
深夜,贺铭川躺在沙发上时,有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不是在沙发上睡不着,在恶劣的环境他都经历过,客厅沙发已经是比较好的休息环境了。
而是他在闭眼前,突然想到他从前也在那张床上睡过。
大概是白天累着了,陆淼几乎刚碰到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贺铭川的敲门声叫醒。
知道陆淼喜欢睡懒觉,没有人叫醒的情况下,她估计能睡到中午。
平常他管不着,说好了今天上午去领证,中午同亲戚一块吃饭,不能耽误。
贺父吃早饭时,看见贺铭川敲门,他赶紧叫停,“别吵到三水了。”
“有什么事等三水起床以后再说。”
家里对待孩子要求严格,贺铭川和贺可菲从来没有睡过午觉。
贺铭川敲门的动作并未停下,“喊她起床。”
贺父对待外人一向客气,“你喊她起床干什么呀,又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让她继续睡。”
贺铭川看了眼时间,“去领证。”
贺父哦了一声,“那你敲门的声音轻一点。”
他赶紧往嘴里塞早餐,还催着贺可菲赶紧吃,别当电灯泡。
陆淼被急促且坚持的敲门声吵醒,她的起床气在想起这不是自己家时又憋了回去。
想都不用想,能敲门的只有贺铭川,陆淼估计他是想要回屋子取东西。
打开房门后,她就又躺回床上,示意贺铭川自便。
贺铭川担心陆淼在换衣服不方便,他没有推门进去,
站在门口半天,一直没听到任何声音,他又喊了一声,“陆淼?”
没有回应,他缓缓推门进去。
窗帘的遮光很差,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贺铭川看见某人正趴在床上,丝毫没有意识到房间内有人进入。
被子枕头被她压在身下,睡裙在不经意间被卷到大腿上。
她睡觉的姿势又十分豪迈……
贺铭川触电般僵硬转过头,后退两步,啪的一声关上门。
他站在门口厉声道,“陆淼,起床,时间到了,动作快点,别让我提醒第二次。”
主卧的贺父听见这催命一般的提醒,被吓得一激灵。
在并不寒冷的九月份,打了个寒战,想起了结婚前被大舅哥支配的日子。
贺铭川的声音带着冰碴,陆淼也被吓醒了。
为了叫对方知道自己起来了,她实时播报进度。
“我起床了。”
“我在穿衣服,我换好衣服了。”
隔壁房间的贺可菲愤怒地捂住了耳朵,她是小孩子吗,为什么每做一件事就要汇报下进度。
陆淼换好衣服,就钻进卫生间洗漱。
这时,夜班的尤咏兰回家了。
尤咏兰进门后一眼就看到了满脸冰霜的儿子,这冷脸的样子是很能唬人的。
这家里能惹他不悦的人少之又少,思来想去那对父子俩都没有这胆量,剩下的就只有那个未来儿媳妇了。
她下夜班在食堂已经吃过早饭,尤咏兰思考她现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回到卧室补觉,还是趁他们还没领证,劝他慎重考虑。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角逐,她决定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还没走到卧室门口,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打开。
“妈妈,我看到仙女了。”
陆淼揉了揉眼睛,怀疑是没有睡醒,现在还在做梦。
现实世界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
她的一声妈妈把客厅的母子二人叫懵了。
陆淼只是将“妈妈”当作个感慨的前缀,类似“天爷”。
要是在其他人面前这样感慨,估计没有人会想多。
但尤咏兰不一样。
陆淼跟贺铭川领证之后,她是真的要喊尤咏兰为“妈妈”
尤咏兰当然知道出现在自家的陌生女孩是谁,只可能是她那个乡下儿媳妇了。
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看。
但是你一见面就喊妈是怎么回事。
陆淼看着面前呆若木鸡的漂亮姐姐,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在贺家,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应该就是贺铭川的妈了。
她站在原地愣了几分钟,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这时候她应该怎么办。
还没有想好对策,她漂亮的未来婆婆飞一般消失在她的面前。
她看向贺铭川,无声询问道:你妈这是搞啥嘞?
贺铭川没有回答她,因为他也不知道,“已经八点钟了,给你十分钟时间吃早饭,十分钟之后出门。”
没有过多犹豫,陆淼坐在桌前,恶狠狠地咬了口油条,把它当作是贺铭川的头。
催催催,就知道催。
陆淼正在同油条豆腐脑做斗争时,刚刚消失的尤咏兰缓缓从卧室走出来。
她把一个红封甩在陆淼面前,“没见过哪家的儿媳妇为了改口费,上赶着喊妈。”
陆淼的眼睛瞪的溜圆,感情这位刚才是去给她拿红包去了。
手指摩挲了下红包的厚度,陆淼瞬间眼睛眯起,“谢谢妈妈,您真是人美心善。”
刚才的那声妈是意外,这一声妈出于真心。
这红包很厚啊,贺铭川他妈可真是个好人。
尤咏兰见她这没出息的样子哼了哼,“真是小家子气,这点钱就能让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她给的钱多,怎么说都行,陆淼摇头,“我不是见到钱高兴,真想不到我的婆婆还是您这样漂亮又有气质的女性,别人家
想看明星需要去电影院或者是买台电视机,我就不一样了,我想看到女明星就简单多了。”
这是说她长得像女明星呗,尤咏兰嘴角向下撇了撇,“别想着通过花言巧语讨好我,这是没有用的。”
陆淼嘴里塞了一口油条,正艰难地要把油条咽下去。
突然插进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提醒一下,还有五分钟的时间。”
陆淼哦了一声,埋头继续吃饭。
贺父躺在床上看报纸,他媳妇进门以后没有立刻上床休息,而是坐在梳妆镜前,喃喃自语道,“真有这么好看吗?”
过了半晌,她又说道,“那丫头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眼光很好。”
贺父:
清早时,贺铭川便从父亲口中得知中午吃饭的地址。
不是特殊的日子,民政局领证的情侣不多也不少。
两人赶到民政局时,已经九点多钟,这时间不算早,前面有大约五六对情侣在等着。
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轮到他们俩。
登记所需要的材料在贺铭川手里,他将牛皮纸袋的材料上交窗口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依次检查了双方户口本、婚姻状况证明,因贺铭川的军人身份,他比普通人多了一份婚姻批准表。
确认材料无误后,让两人按照实际情况填写申请表。
工作人员面对的情侣不少,从二十岁到八十岁的都有,可像面前二人这么平静的却不常见。
填完表后,是工作人员照例询问是否系自愿结婚的环节。
这干熟了的程序,她今天格外走心,“是自愿结婚的吧?不存在逼迫结婚的情况。”
陆淼笑着摇头。
贺铭川目视前方说道,“不存在。”
工作人员心里想,看这男同志板着脸,可一点也不像自愿结婚的样子。
民政局可以拍摄用于结婚证上的合照,两人按照摄影师的指导,并排坐在椅子上。
摄影师是有极高审美追求的人,看着取景框中的两人,他一直不太满意,两人长得郎才女貌,坐在一起却没有新婚小两口的感觉。
“男同志,动作不要太僵硬。”
“男同志,你稍微笑一笑,结婚这种大喜事难道不值得表现得开心一点吗?”
“男同志,你笑得自然一点啊。”
这熟悉的对话,男同志没笑,男同志旁边的女同志忍不住笑了。
陆淼笑得太过放肆,贺铭川的声音有些恼怒,“你笑什么?”
工作人员被他的冷脸吓得不敢笑了。
陆淼含笑说道,“他说的是我,你们不用管,该笑就笑。”
贺铭川觉得陆淼越发的大胆起来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明明很客气。
工作人员看向陆淼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这女同志看着也是漂漂亮亮的,怎么找的对象脾气这么差。
陆淼还在继续笑。
贺铭川忍无可忍道,“你笑的时候,可以不要拍我的腿吗?”
看给孩子记得,一下子蹦出这么一大段话。
陆淼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她解释道,“不好意思啊,不小心拍错了。”
贺铭川却对她的解释表示怀疑,裙子和裤子的质感能一样吗?
只是,有外人在场,这些话不方便说。
贺铭川最终只说道,“赶快拍照,时间不早了。”
是了,他们中午还有活动。
陆淼收敛了神色,同工作人员说道,“师傅,他前两年在边境线上把脸给冻坏了,笑不出来。”
摄影师闻言立刻郑重道歉,“抱歉,我不知道。”
陆淼顶着身侧能把她射穿的灼热视线,大度地原谅道,“没事的,只要照片中的我好看就行。”
摄像师应了一声,“没问题。”
贺铭川还在看她,陆淼自作不知,十分正经地拍了拍他的手,“看镜头嗷。”
另一头的摄影师也在喊,“女同志说得对,咱们男同志看镜头,女同志挺直脊背。”
贺铭川只得压制住怒气,看向镜头。
“来笑一笑。”
“三、二、一!”
“好!”
照片拍好后不会立刻洗出来,三天以后拿着凭条和没有照片的结婚证来取。
拍照时的排揎彻底把人惹恼了,背影都带着怒气冲冲。
陆淼站在民政局,感觉有点好笑,“喂,你走那么快跟不上,我第一次来北城,人生地不熟,很容易走丢的。”
已经走远的高大身影闻言停下脚步,只是没有回头看陆淼。
两人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停,走到国营饭店时已经十一点了。
贺教授几天前便订好了包厢,贺家的亲戚朋友们老早到齐,只等主角领证回来。
陆淼刚推门进去,就听见一道女声,“这就是咱们三水吧,长得可真好看,跟铭川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说话的是贺铭川的二婶。
贺教授一共三子一女,贺铭川的父亲是老大。
老三是女儿,是小学老师。
老四在机关单位工作,他找工作时就在外省安了家,他媳妇家有些背景,就只有一个女儿,贺四叔就相当于入赘了,只是说儿女还随着他姓贺。
老二两口子是机械厂的普通工人,与同时期大多数人相比是很好的工作。
要是同他的三位兄弟姐妹相比,就差了许多。
贺教授的爱人十几年前去世,他恢复职位以后住在原来的房子里。
贺二婶觉得老爷子亏欠自家比较多,若不当初老爷子没有好好培养她丈夫,他们两口也不至于一辈子在厂里做普通工人。
老爷子平反恢复名誉后,把家里的俩儿子打包送到北城大学的家属楼里。
说是自家两口子没文化,麻烦他这个做爷爷的帮忙教一教孩子。
那一年,正好是他家老大高三,老爷子当年曾经留过洋,辅导一个高中生自然是不在话下、
至于说万一遇见他不会的问题,那也简单,周围邻居教什么科目的老师都有。
贺二叔家的大儿子也争气,只考了一次就考上了北城大学,他现在是大三的在读生。
大儿子的成功之路让二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二儿子即便只是初中生,也被早早送去打基础。
嘴上夸着陆淼好看,心里想的却是,长得再好看,也只是个乡下的姑娘。
别说给丈夫的事业提供助力,门不当户不对还不知道跟她相处是要闹出多少笑话来。
尤咏兰脸上的表情淡淡,贺二婶看不出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过她猜应该是不高兴的,任谁被迫接纳个乡下的儿媳妇,都不会痛快的。
她笑得特别痛快,“要不怎么说老爷子心疼大孙子呢,你看看这么好的姑娘,就只想着铭川。”
她知道尤咏兰不喜欢陆淼这个儿媳妇,还当众说这种话,说她不是存心想要挑事,这都没人信。
尤咏兰是直肠子,有不痛快当场就发作出来了,她冷笑两声,“当初老爷子想要给恩人家的孙女找对象,谁家都不愿意,所以才想到了铭川,现在又说是偏心我们家。”
她这话说得很不合适,好像陆淼是什么大家都不愿意碰的脏东西似的。
看在今早收的那一沓钱的份上,陆淼可以当作没听见。
没办法,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陆淼回去的时候悄咪咪数了一下,一共给了十张大团结。
看在这么多钱的份上,尤咏兰就算打她,她也先关心对方有没有把手打疼了。
陆淼仿佛没听懂一般,她拉住二婶的手,十分亲近说道,“没想到您这么喜欢我,我真的很高兴。”
贺二婶看了眼尤咏兰,“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她不是很喜欢大嫂,尤咏兰的出身好,父辈就是干革命的,她几个兄弟也有出息,子承父业。
尤咏兰夫妻感情好,自己事业有成,儿女双全。
是她所见过的,拥有最顺遂人生的女人。
贺二婶止不住想要给她添麻烦的心。
她又是个驴脾气,一点就着,每次随便说上两句,她就会生气。
在众多亲戚面前同她发火,显得她这个大嫂不识大体很不懂事。
贺教授因此一直不太喜欢大儿媳。
“这么说,您是想要我做儿媳妇的吗?”
贺二婶毫不犹豫说道,“那当然了。”
“可是,您儿子的想法呢,万一他不想呢。”
从前贺二婶挑拨完尤咏兰跟婆家的关系,如今她有了儿媳妇,她又想挑拨她跟儿媳妇的关系。
谁不知道老爷子多么重视这门婚事,多重视这个未来的孙媳妇。
要是尤咏兰跟陆淼闹掰了,那不光是跟儿媳妇不合,还将会得罪老爷子。
大伯子又是个孝顺儿子,就是不知道他那时候怎么选呢。
贺二婶大手一挥,“我家永明是个孝顺孩子,他最听长辈的话,只要是长辈的要求,他是绝对不会违背。”
不光暗讽尤咏兰不是个孝顺的儿媳妇,当初老爷子想让贺铭川同陆家孙女结婚时,她坚决反对,搞得当时特别难看。
就连贺铭川也被顺带上了,
陆淼更加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我看到您的第一眼,就知道您是个好人,是个好婆婆。”
贺二婶有些得意,她跟大嫂不一样,她可是个好婆婆。
“既然您这么喜欢我,您家儿子又如此听话孝顺,不如让我跟您儿子结婚。”
贺二婶惊慌地想要抽出手,你不要过来啊。
“别开玩笑了,你都跟铭川领证了,还怎么同我家永明结婚,那可是重婚罪。”
说完,为掩饰自己并不是嫌弃她,特意补充了一句,“要是你没有跟铭川结婚,我一定让你跟永明结婚。”
陆淼的笑容相当真挚,“真是巧了,要拿照片才能申请结婚证,我们今天拍了照片,要三天后才能拿到照片去领证。”
在座的各位都是许多年前结婚的,对领证流程十分不熟悉,听到陆淼这话自然没有怀疑。
贺二婶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就听陆淼说,“我跟贺铭川现在还没结婚,也算是命运的指引,让我在结婚前遇到了您。既然您这么喜欢我,还是让您儿子跟我结婚吧。”
贺二婶偷偷抬头看了眼老爷子,发现他一脸深思,似乎在思考换成永明的可能性。
贺父还有尤咏兰都被陆淼的骚操作给整不会了,两人呆在原地,甚至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应该怪谁?还是说自我反省一下,说以后会改?
大脑死机,只是呆呆地看着陆淼和贺二婶的拉扯。
陆淼视线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没找到跟贺二婶长得比较像的年轻人,心里吐槽贺家怎么这么多亲戚,她随手指了一个男青年,“你就是永明吧。”
这人被吓坏了,赶紧指向贺二婶儿子的方向,“不是我,是她。”
还没进入社会的单纯青年,被陆淼有些疯癫的举动给吓坏了,他声音结巴,“我、我我还小。”
“没关系的,我可以等你。”
贺二婶:神经病呀!
她结结巴巴地说,“你误会了,其实我不是一个好婆婆。”
陆淼不信,“怎么会呢,我看您第一眼,就觉得您是个特淳朴一人。”
贺二婶是真的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犯贱说那句话,她根本不敢看老爷子的眼睛,生怕他下一秒宣布,让村姑跟她儿子结婚。
那她是拒绝还是拒绝啊!
一旦拒绝,苦心经营的孝顺儿媳形象就会崩塌。
可若是不拒绝,她家永明的衣蛾杯子就会被毁了。
贺铭川的声音有些无奈,“好了,别闹了。”
已经达成目的,顺着贺铭川的话就坡下驴是最好的选择。
陆淼从兜里拿出红彤彤的结婚证,在她面前晃了晃,“刚才逗您玩的,我还以为您真想让我当儿媳妇呢,白激动了。”
贺二婶快要气死了,感情陆三水整了那一出并不是想要嫁给她当儿媳妇,而是存心戏弄她,让她在亲戚面前下不来台。
她愤怒说道。“铭川,你媳妇对长辈这么没有礼貌,你也不说管管她。”
尤咏兰先一步开口,想要护着陆淼,不过她是个炮仗,一开口火力值满满,“陆淼是我儿媳妇,用不着弟妹狗拿耗子。”
“您是长辈,怎么能跟我一个小辈计较呢。”陆淼摇了摇头,“我觉得您一点都不大度。”
贺二婶简直要起个倒仰,你把我戏弄了一番,到头来还说我不大度,还有没有能说理的地方了。
和结婚证一起被拿出来的还有一个红包,正是尤咏兰清早时给她的改口费。
红封是敞着口的,几张大团结随即滑落出来。
数不清楚有几张,但是能看出来至少有七八张的样子。
“不好意思,一时不小心,把我妈妈今天早上给我的改口费掉出来了。”陆淼扶额苦笑,“妈妈她也真是的,非要给我那么多钱。”
其他人:你还敢再刻意一点吗?
既然你说尤咏兰不是个好婆婆,陆淼也不过多解释,还有什么能比人民币更能证明人品的东西呢。
贺教授笑呵呵的,“行了行了,三水是新媳妇,都不许欺负她啊。”
贺二婶知道老爷子偏心三水,想要挑拨三水跟尤咏兰的婆媳关系,就是看准了两人发生矛盾之后,老爷子肯定无条件批评尤咏兰。
结果这刀怎么就砍在自己身上了,贺二婶只觉得异常憋屈。
“这是爷爷给你们的新婚红包。”
陆淼大大方方叫了声爷爷,“谢谢爷爷。”
贺教授又掏出一个红包,“这是给你的改口费。”
“您看我们的结婚证,刚拿到手的,还热乎着呢。照片要三天后去取,然后贴在结婚证上。”
贺父也笑着叫陆淼过来,“早上是你妈给的改口费,这是爸给的。”
“谢谢爸爸。”
坐在贺父身旁的贺可菲被陆淼视线扫过,惊悚地捂住兜,不是吧,她也要给改口费?
贺家小姑还没到,她学校有事,临时来晚了,不过小姑父已经把红包给了出去。
贺教授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
他姐姐早逝,还剩下一个妹妹,两家关系很近。
这次家宴,贺教授妹妹一家也来了。
贺教授的妹夫姓许,早年在北城大学的图书馆工作。
许家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大女儿许秀芝在供销社工作,她嫁得不错,丈夫是单位的人事科长。
陆淼跟着贺铭川唤她大姑,她跟丈夫生了个儿子,中专毕业后进了丈夫单位。
二女儿许秀淑没有工作,她丈夫在厂矿的食堂工作。
能从她的衣着打扮看出,她的家庭情况比在座所有人都要差。
许家小儿子许秀荣就职于医院保卫科,他年轻时候呼朋唤友在北城很有影响力,成家后一直没找到像样的工作。
在医院保卫科的工作还是贺父帮忙找的。
贺家的孩子,加上许家的孩子,孩子再生孩子。
怪道陆淼一进包厢觉得里面全是人。
饭还没来得及吃,陆淼先收了一圈改口费。
有了饭前陆淼和贺二婶的那一出,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
感觉到陆淼有点疯,谁也不想在这么多亲戚面前被弄得下不来台。
没有人敢催生孩子,或者是询问陆淼父母的工作。
贺小姑急匆匆地进门时,包厢内的环境安静得离谱,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场面,她抹了把头上的汗,“学校临时有事,不能请假,来晚了。”
她在一群人中找到了唯一的生面孔,“这就是三水吧,长得可真水灵。”
她暗道自己亲爹可算是干了一件好事,当初硬要让贺家的孩子娶恩人家的孙女,家里为了这件事打得特别难看。
大哥二哥家的两个侄子都与陆家孙女年龄相当,都在备选项。
当然谁家都不想要乡下儿媳妇,但是老爷子是个固执的人,想要的一定要达成。
在家里闹了几次,又是绝食又是喝药,最后还是大哥先顶不住了。
贺小姑心想,老爷子最开始属意的也是大孙子,只是怕过不了大嫂那一关,想办法给大儿子施压,叫他回去解决媳妇。
小姑那时候除了心疼要娶个乡下媳妇的大侄子,
便是庆幸自家儿子年龄还小,距离谈婚论嫁的年龄还很远。
不过现在看来,这侄儿媳妇并不如大家想象中的那般差劲,至少长得漂亮,看着文静乖巧。
贺小姑回家之后,通过丈夫的口,知道她不在时发生的事情,了解到陆淼这个侄儿媳妇并不像她感受得那般乖巧文静。
听丈夫说完中午她不在时,陆淼跟贺二婶的交锋,小姑傻掉了。
小姑父又补充,“说起来也算事出有因,是为了护着大嫂。”
贺小姑摇摇头,“我大嫂是个好人,就是脾气太直了,也不知道三水跟她能不能处得来。”
陆淼那当然能跟尤咏兰处得来了,今天收到的所有红包和礼金都归她。
当然了,尤咏兰说话是不太好听。
陆淼回房以后看着今天收到的红包,脸都要笑烂了。
好多钱啊。
贺父看见贺铭川还在客厅没回卧室,睡觉的被褥也放在沙发上,明显是今晚还要在沙发睡觉的样子。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哪有新婚当晚分房睡的道理。
贺父把人拉到门口,小声问道,“你跟三水吵架了吗?”
贺铭川没有回答,贺父却当他默认。
“都说了你这个臭脾气得改一改,你对别人也就算了,那时是你媳妇,你俩要过一辈子的,你看我跟你妈什么时候红着脸。男人就应该大度一点,那是自己的媳妇,让一让她又能怎样啊。”
“还是你对三水不满意啊,三水这姑娘挺好的,在亲戚面前还知道护着你妈。”贺父还怕是因为三水当初贺教授和尤咏兰的矛盾,叫他因此
“我看你妈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
贺父讲话跟机关枪一样密集。
贺铭川忍无可忍,回答道,“没有吵架。”
贺父一听更激动了,还不忘压低声音不能被陆淼听见,“那没有吵架你们分房睡,你怎么想的啊你。”
贺铭川语气平静无波澜,想要尽快把这件事给敷衍过去,“我知道了。”
然而他表现得越平静,看在亲爹眼里却有另一层意思。
贺父的声音更低了,“还是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如花似玉的老婆放在一旁,却要睡客厅。
已经不是他急着抱孙子的问题,而是他现在有可能有了两个女儿。
“不要讳疾忌医啊,我跟泌尿科的李主任关系很好,要是怕丢人我带你去他家看看。”
“我没有!”
贺铭川愤怒地抱着被褥回房间,生怕再晚一点,他又要被编排哪里出了问题。
陆淼数钱数到一半,听到门外父子俩关于去哪儿睡的对话没有当回事,陆露在原文可是说过,贺铭川性冷淡。
虽然陆露还曾经说过尤咏兰是个恶毒难相处的恶婆婆,陆淼实际相处中觉得她人还挺好的,除了嘴巴有点坏。
后面两人的对话刻意压低了声音,陆淼听不见还以为这件事不了了之。
过了半晌,房门被从内打开。
陆淼盘腿坐在床上,手里还拿着钱,有些呆愣地看着抱着被褥的贺铭川。
这是啥意思?
第19章 第19章吃个嘴子就好了
陆淼心里突然出现不好的念头,“你这是?”
他依旧摆着一张冰块脸,言简意赅道,“睡觉。”
陆淼愣在原地许久,贺铭川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看见她这个样子,贺铭川心里舒服了,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紧张。
“哦哦哦。”
陆淼手忙脚乱把摊在床上的钱都收起来,她把被子和枕头都往一旁拉,空出一半来。
她没话找话,“这个床有点小哈,睡两个人就会有点挤。”
睡两个女孩子还好,贺铭川人高马大,跟他睡在一张床上,这确实有点挤。
原本不大不小的房间,在贺铭川进入之后,陆淼觉得头上很大一片阴影,她有点不自在地说,“我先去洗漱。”
多看两秒就会发现,某人的耳尖微微泛红。
两人轮流去洗漱,陆淼洗完回来发现,贺铭川已经在床和柜子中间打好了地铺。
原本进门前,陆淼还挺紧张,回来之后看见这一幕,瞬间有了开玩笑的心。
她故作惊讶,“你怎么睡在地上呀。”
贺铭川板正躺在地上,没有多看她一眼。
陆淼一边擦头发,一边逗他,“新婚夜哎,都要一起睡觉的,你睡在地上,这不太好吧。”
“不是我不让你睡床,是你自己主动要打地铺的。”
无须抬头,都能看到此女的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贺铭川用被子蒙上头,却招来对方更加放肆地笑。
他从被子里伸出隔壁,将房间内的灯关上。
“啪”的一声灯关上了,猖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陆淼难以想象,贺铭川竟然会做出这么幼稚的行为。
“我头发还没有擦干,而且我并不想这么早睡觉。”
被子里的人一声不吭。
得不到回应,陆淼爬到床上摸索着开灯时,贺铭川并没有阻止。
经过这一遭,陆淼安静了许多,没有在骚扰他,安静得不像话,擦干头发后,走到床边关上窗户。
贺铭川蒙头躺在床和柜子之间,听着陆淼像是蚂蚁搬家一般做自己的事情,内心无比平静。
他无论在什么环境下睡觉,都无法毫无防备地入眠,即便是在家里。
来自陆淼的陌生呼吸声,让他这一晚上醒来无数次。
五点钟是他生物钟准时起床的时间,他起身准备去锻炼时,正是陆淼睡得最香的时间段。
他是这家里起得最早的人,约莫七点钟从外面锻炼回来时,正赶上贺父在食堂买好早餐带回家。
看见这小子竟然起得这么早去锻炼,贺父非常意外。
“我知道日日锻炼,这是个很好的习惯,但是呢,也要顾及身体。”
贺父想着,昨天才结婚,你今天一大早就出去锻炼身体,别一不小心猝死了。
他是学医的,听说过不少这种安利。
他爸又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胡话了,习惯以后就能当是耳旁风了。
贺铭川去洗漱出来时,贺可菲和尤咏兰已经坐在餐桌前吃早饭,唯一缺席的家庭成员还在睡懒觉。
贺家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尤咏兰两口子是夫妻,向来奉行早睡早起,一日三餐都不能少,这样的生活习惯更加有益于身心健康。
贺铭川兄妹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在七点半以后起床。
贺铭川站在门口敲门,“陆淼,别睡了,起来吃饭。”
贺父和尤咏兰互相对视一眼,最好还是贺父开口道,“铭川啊,让三水多睡一会儿吧,起床之后也没有别的活儿干。”
大口吃包子的贺可菲冷嗤一声,“她可真懒,我八岁以后就没有睡过懒觉了。”
作为过来人,老两口是能够理解的,贺父让她闭嘴,多吃饭少说话。
陆淼蒙住头也于事无补,贺铭川的声音无孔不入,他每过几分钟就要
“爸爸妈妈早上好,妹妹也早上好。”
贺可菲偏过头,“谁要跟你早上好。”
贺父同陆淼道过早上好后,转头训斥贺可菲,“不许没礼貌。”
陆淼笑眯眯说,“没关系的,妹妹怎么样都很可爱。”
她记仇得很,不忘早上喊她起床的罪魁祸首,“早上坏,贺铭川同志。”
贺铭川有早上喝茶的习惯,饭前喝一杯浓茶。
浓茶刚入口,差点喷了出来。
虽然没有喷出来,茶水吸进气管,这滋味不太好受。
他咳嗽了好半天,罪魁祸首却在慢条斯理地吃早餐。
尤咏兰夫妻俩今天都要上班,贺可菲也要去上学。
家里只剩下贺铭川和陆淼二人,贺父离开前留下了一些医院食堂的内部票,“铭川,我跟你妈上班去了,你在家跟三水好好相处,不要欺负她,中午不想做饭就去食堂打饭,或者带三水去外头的餐馆吃。”
白天,贺铭川和陆淼相安无事地在家过了一天。
贺家客厅有电视机,陆淼闲得无聊就看一会电视。
中午是贺铭川去医院食堂买的饭,味道挺一般。
陆淼特别挑食,不好吃的饭菜根本不愿意动。
原先在陆家的时候,家里没有狗,但是有陆从革,无论她剩下多少饭菜,都能交给他。
看贺铭川的样子,明显不会吃她的剩饭。
而且贺铭川吃完饭之后,就坐在一旁盯着她,陆淼只能认命把碗里的饭都塞进嘴里。
尤咏兰傍晚下班后,带回来不少蔬菜,似乎是准备大干一场。
已经放学回家的贺可菲站在厨房门口,期期艾艾说道,“妈,你也累了一天,还是让闲着的人来做晚饭吧。”
闲着的人当然是指陆淼,尤咏兰以为女儿心疼她这个妈。
她自信开口道,“她会用这些灶吗,别把咱家厨房给炸了。”
尤咏兰的做饭水平令人耳目一新,看见她陆淼终于明白后世食堂那些奇葩饭菜是怎么来的。
全靠她灵机一动啊。
饭菜刚上桌,陆淼就完全失去了胃口。
陆淼殷勤地将碗里米饭分给贺铭川一碗,“你多吃点,我中午吃多了,还不饿。”
贺可菲跟着有样学样,贺铭川碗里的饭冒尖,她只能拨给贺父一半。
尤咏兰的视线在陆淼身上扫了一眼,“你瘦得都能当风筝了,吃这么少,叫外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家虐待你呢。”
陆淼笑眯眯说,“您直接说,看我吃得太少,关心的身体就行啦。”
尤咏兰嘴硬不肯承认,“我才没有关心你。”
她心里想的却是,做出这种菜让她吃,这难道不是虐待吗?
尤咏兰夫妻的习惯很好,吃完晚饭看半小时新闻,然后就是看书。
晚上吃得太少,胃口小如陆淼很快就饿了,她没急着去洗漱睡觉,一脸热切地看向贺铭川,“什么?你想要运动一下消消食!那我陪你一起去吧,一个人多无聊啊。”
贺铭川一句话没说,沉默看着陆淼的自导自演。
出门之前,陆淼还不忘难兄难弟,“妹妹,我跟你哥想要出去消食,你要一起吗?”
尤咏兰心想,这小两口二人世界,带上妹妹算怎么回事?
不过她一般不会插手孩子之间的事情,她只是听着没有开口。
贺可菲正在房间写作业,她想着新嫂子脑子有问题吧,晚上都没吃太多饭,正饿的前胸贴后背在偷偷吃桃酥,哪里还有体力去遛弯消食。
她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我才不去呢,我跟你不一样,我有正经的事情要做,我要写作业。”
直到看见陆淼冲着她眨了眨眼,贺可菲立刻福至心灵,她傲娇道,“既然你诚心邀请,那我就陪你们出去逛一逛。”
尤咏兰非常注重养生,“刚吃完晚饭,不要立刻运动。”
贺父大概猜到三个孩子要去干嘛,他摆摆手,“孩子们心里有数,让他们出去吧。”
医院距离家属院直线距离只有一百米。
一些有头脑的老百姓在医院楼下摆起摊子卖吃的,目标客户十分明确,就是住院的病人以及家属。
陆淼三人遛弯至医院楼下时,一部分卖完货的摊主已经离去。
陆淼站在卖茶叶蛋的摊位前,非常大方地说,“老板,来三个。”
贺铭川当然不饿,陆淼把她碗里的饭分给了他,不过再吃一个鸡蛋他也能吃下。
刚吃了一口茶叶蛋,陆淼就明白了为什么别人都早早收摊走了,他剩下一大堆茶叶蛋没卖出去。
能把茶叶蛋做得这么难吃,这也是一种本事。
陆淼站在她摊位前诚恳建议道,“说实话,我觉得您更适合卖水煮蛋。”
就放在水里面煮,味道总不会再差了。
老板不知道陆淼在说她做的茶叶蛋味道难吃,笑呵呵说,“水煮蛋我也卖,不过你来得晚,现在已经卖完了。”
陆淼:看吧,有的东西没有卖出去都是有原因的。
被茶叶蛋刺客伤害到了,陆淼没有再吃东西的心。
贺可菲不像她对食物这么挑剔,她妈做的饭她都能吃,外面的饭味道虽然不好,但也不难吃。
她吃饱了才回家。
陆淼却因没吃到满意的茶叶蛋,大晚上准备亲自上手。
家里没有煮茶叶蛋那种散茶,不过贺铭川有喝茶的习惯,在听陆淼说想煮茶叶蛋吃时,他便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秒陆淼眼巴巴地看着他,“不是我一定要用你的茶叶,而是说家里没有其他的茶叶可以用了。”
贺铭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你可以明天去外面买。”
陆淼低下头,她生了一双漂亮含情的眼睛,眼尾微垂时可怜极了,“我只是今天晚上很想煮茶叶蛋吃,我的心被难吃的茶叶蛋伤害到了,只有现在立刻马上煮一锅茶叶蛋才可以弥补。”
“不行。”贺铭川拒绝她拒绝得很彻底,并且加重语气道,“想都别想。”
没关系,他不给陆淼还有其他办法。
贺铭川以为陆淼就这样放弃了,在她离开房间后不久,听到主卧的房门被敲开,某人非常有礼貌地问道,“爸爸妈妈我能进来吗?”
他的听力很好,清楚地听到门外的对话。
“我想要煮一点茶叶蛋给大家尝尝,不知道家里有多余的茶叶吗?”
贺父没多想,“我们都不喝茶,铭川不是喝茶吗,你去管他要。”
陆淼瘪瘪嘴,“他说他的茶叶很贵,我想要煮茶叶蛋不配用。”
贺父还没开口,尤咏兰没忍住骂道,“真是破扫帚搁床头,拿不出手还宝贝得很,那破茶叶有什么舍不得的,白给我都不要。”
房间内偷听的贺铭川:?
陆淼看出来了,她婆婆说话难听不是专门针对某个人,对待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难听。
尤咏兰从床上跳到地上,贺铭川的茶叶就放在客厅里,她找出来塞到陆淼怀里,“随便用,用他一点茶叶还抠抠搜搜的。”
“妈妈,你真好。”陆淼没忍住抱了抱她。
尤咏兰被她这腻歪劲儿给恶心得够呛,“行了,要抱去抱你男人去。”
陆淼眉眼弯弯地说好,一转身正对上贺铭川幽深的眸子。
干了坏事被抓包,陆淼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不自然,笑着晃了晃茶叶罐子,“放心吧,我会尽量少用一点的。”
陆淼看他时需要仰起头,脸上带着一点的得意,贺铭川移开视线,“随你。”
陆淼在家里时也做过,不过是没有茶叶蛋版本的卤蛋,乡下很多香料买不到,就只能将就着做。
贺家厨房好像是天堂,调料香料都不缺。
半小时后,霸道的香气透过门缝传到其余四人的鼻腔。
贺父有点坐不住了,“想不到三水还有这个手艺。”
当初她来家第一天晚上做的水煮面和土豆丝,让他一直念着。
吃得很饱的贺可菲幽怨站在门口:可恶!
鸡蛋浸泡在汤汁中,第二天早上吃味道更加浓郁。
陆淼跟其他人交代了一声,明早可以煮个稀饭就鸡蛋,她就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依旧是贺铭川把她叫醒的。
不过今天不太一样。
新婚第三天,按照惯例要回娘家。
贺父提起时,反而是陆淼不太想动弹。
距离太远了好麻烦,才离开家几天,就又要回去。
“这简单,让铭川开车。”
开车回去很方便,虽然在路上的时间长,可为了乔燕香的面子,暂时委屈一下她的屁股。
贺父嚼嚼嚼浸泡了一晚上的茶叶蛋,“三水这茶叶蛋煮得可真好。”
上次的阳春面,这次的茶叶蛋。
能在家里吃上不难吃的家常菜,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而且这味道不仅能用好吃来形容,是特别好吃。
贺可菲始终昂着头,“还行吧,也就比外面卖的好吃那么一点点。”
尤咏兰使劲拍了下她的头,“说一句好吃有那么难吗,你这死丫头到底是随了谁?”
她冲着
陆淼微微颔首,“味道还不错。”
贺可菲被打懵了。
陆淼默默地剥茶叶蛋,还能随谁,当然是随了你这个亲妈。
大概老天爷不想让她今天回门,昨天晚上吃的路边摊茶叶蛋不新鲜,陆淼和贺可菲一起闹肚子,她这种情况没办法坐车回家了。
总不和铭川能开一段路,让她去路边解决下,陆淼还想要脸。
家里常备着感冒腹泻发烧常见病的药。
贺父尤咏兰还要上班,让贺铭川在家好好照顾陆淼。
至于说贺可菲,她是学生,即便生病也要上学。
陆淼上下打量着给她送药的贺铭川,“大家都吃了不新鲜的茶叶蛋,为什么你没事?”
贺铭川实话实说,“你们身体太差。”
其实是执行任务时,什么样的东西都吃过,对于变质食物免疫,反应没她们这么大。
“这不公平!”
陆淼吃过药来不及歇,去找能打电话的地方,得打电话跟乔燕香知会一声,这次不能回去。
村里接到电话的人跑去通知乔燕香,陆淼就站在电话旁边等着回电话。
陆淼在家属院楼下的小卖部给家里打电话,贺铭川上次也是在这里给陆淼回电话的。
老板娘也是没想到,这才几天过去,人家就结婚了。
她记得很清楚,上次问是不是对象时,贺铭川的回答还不十分准确。
现在不仅把人变成了对象,还是持证上岗的那种。
老板娘就好奇啊,等电话的间隙一直在打问陆淼父母是做什么的,陆淼在哪个单位工作。
陆淼只当没有看到老板娘眼中的失望,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日子是自己过的,自己觉得满意就行。
长久的沉默之后,电话终于响了。
陆淼从听筒中听到乔燕香的声音,“喂,是三水吗,你能听见吗?”
“妈,我能听见。”
“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电话费一分钟好好多钱,陆淼不敢说废话,
“今天按照惯例要回门,但是我临出门的时候坏肚子了,不该乱吃路边摊的,我这次就不回去了,下次有空再回去。”
一听闺女坏肚子,乔燕香立刻很紧张,“去医院了吗,还难受吗?”
“不难受的,现在好多了。你放心吧,我很好,公婆都对我很好,我在这边没什么不适应的。”
乔燕香几乎没有开口的机会,一直在听陆淼讲话。
“我婆婆特别好,她给了我一百块的改口费呢,我公公也给了我一样多的改口费。”
一方面叫乔燕香安心。
另一方面叫外人知道尤咏兰是个好婆婆。尤咏兰对她好,那她也要通过宣扬她做过的好事,叫她在外人夸奖的时候获得情绪价值。
乔燕香心疼电话费,但听到闺女说起现状,怎么都不舍得挂。
陆淼记得电话费这回事,看着跳动的数字,交代完现状之后,叮嘱他们好好吃饭别亏待自己。
在时间跳到五分钟前,挂断了电话。
算起来只打电话回家,是比亲自回去一趟要划算的。
可是面对面沟通,是隔着听筒对话所不能比的。
乔燕香知道女儿大概率不会回家,又不是村东头嫁到村西头,换上鞋就能回娘家。
陆淼嫁得太远了,光坐车就要三四个小时,这还没有算上等车的时间呢。
来回一趟就七八个小时,回家坐一坐就又要回去了。
但她还是期望陆淼能回家,甚至准备让陆老二去买肉。
这下好了,陆淼不回家,省下了买肉的钱。
挂了电话,乔燕香溜溜达达走回家。
听到陆淼在婆家过得不错,她悬着两天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她的心情不错,想着今天中午能跟陆老二一起喝上一杯。
家里就只有陆老二,儿子在县里上学,闺女也嫁人了。
孩子们长大以后都离开家了,这房子里只剩下他们老两口。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楚感。
这股子伤春悲秋的劲儿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听到陆露声音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陆露记得陆淼在自己回门时整出来的幺蛾子,她必须做点什么回报她。
陆淼:喵?有一说一,你回门的时候我啥都没干啊。
主要原因是,陆露这一阵子在婆家过得不是特别好。
李母本就不是个和善人,刚结婚那一阵子陆露看在李青林的份上对她态度很好,看在对方眼中,便以为她爱极了李青林,可以任由李家拿捏,甚至可以贡献出自己的嫁妆。
陆露喜欢李青林吗?她自己也说不准。
她极力讨好李青林和李家,是有所图谋,她希望李青林能够爱上她。
她最初抢在陆淼之前同李青林结婚,也只是想要过上好日子,想要过上陆淼拥有的那种令人羡慕的生活。
至于说后来一心想讨好李青林,想要对方爱上她。
这就不得不提起罪魁祸首陆三水,如果不是她总提起婚后过得不好就回村里勾搭李青林,她又何至于要低三下四的讨好李青林和李家人,以防将来陆淼做出那种事,她能有个依靠。
尤咏兰和贺可菲是这个世界上最刻薄的女人,最近这个名单还要加上李母以及李家的两个妯娌。
尤咏兰跟李母的刻薄不同,尤咏兰自诩是城里人,一直瞧不上她这个农村出身的儿媳妇,瞧不起他们家穷,喜欢用钱羞辱她。
而李母则是抠门到了极点,就连几分的打醋钱都想让她掏。
李家实在是太穷了。
陆露上辈子嫁到贺家之后,虽然精神世界经常受到折磨,却没太吃过苦。
李家在农村属于穷得特别突出那一类,露天的旱厕是她头一个不能忍受的。
李青林她妈还总叫她去干活,她出嫁前都从来没有干过家务活。
估计是陆淼结婚前跑到李青林他妈跟前嚼舌根,说贺家没选上她,她才看上了李青林。
李母回家以后天天跟她闹,还各种挑拨李青林同她的关系。
李青林倒是个好的,没有被流言影响,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陆淼挑拨她跟婆婆的关系,那她也别想好过。
乔燕香还能不知道她没安好心?
到了吃饭时间,一直没有等到陆淼。
陆露忍不住开口,“二婶,三水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啊?”
乔燕香面上笑嘻嘻,心里把她骂了个狗血喷头。
就说这死丫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三水今天不回来啊,她早上给我打了电话,说路上颠簸,等有时间再来看我。”
陆露失声道:“三水不回家?你怎么不早说啊!”
浪费她的时间,坐在这个破地方等了好长时间。
“你也没问啊。”乔燕香也跟着陆淼学到了几招,“我还以为你是过来陪二婶一块干活的。”
陆露没办法否认,她岔开话题道,“按理说应该今天回门,陆淼不回来是不是因为在婆家过得不好啊!”
如愿见到乔燕香变了脸色,她打补丁道,“我们是一家人,我肯定希望三水在婆家能够过得好,不过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乔燕香笑着说,“三水在电话中跟我说,贺家对她极好,她婆婆和小姑子都是极好的人。”
尤咏兰与贺可菲都是很好的人?
还都对陆淼不错?
陆露不信。
在她看来,尤咏兰母女二人是贺家最刻薄的人,其次是虚伪至极的贺家两父子。
至于说贺铭川,他杀死了比赛。
要说贺家还能有什么好人,那也只有贺家二婶,没有因为她的出身,而瞧不起她。
陆露知道贺家内部的真实情况,因而她断定陆淼必定嫁人后过得极为不顺心,用好听的话哄骗乔燕香。
甚至陆淼过得比她上一世还要差。
当初她过得再不顺心,还是在新婚后第三日回门了。
陆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乔燕香看得心里直打鼓,早就知道这孩子脑子有问题。这莫名其妙地笑,是病情又加重了?
在心里头给陆露打上一个有病的标签后,她不想惹她发病。
可是陆露来家里恶心了她一通,她不做说点什么反击回去,心里不舒坦。
乔燕香给陆露倒了一杯水,一副知心长辈的模样,“我听咱村里人说,你那个婆婆不太好相处。”
她家三水爱听这个,得打听清楚了,改明儿给她写信的时候,把陆露的这些事都给写上。
陆露的脸立刻耷拉下来,她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过得不好,尤其那人还是陆淼的亲人。
不仅因为跟陆淼之间曾经存在对比的关系。
还因为她抢了陆淼的婚事,如果自己婚后过得不好,那岂不是叫人在背后说她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就算过得不好,她也不会叫人知道,陆露否认道,“没有啊,怎么会,我婆婆人很好,就是有时候说话太急,可能因此叫大家误会了。”
乔燕香一脸玩味点头,“原来如此,那你有空得替你婆婆解释,不能叫大家误会她啊。”
地方小就是这一点不好,屁大点的事儿传得飞快。
不过嫁得近也不是全都是坏处,能经常回娘家,婆家人害怕被亲家找上门,想要欺负儿媳妇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
对上乔燕香的笑容,陆露总怀疑自己被她看透了,随便找了个借口,便逃似的离开了。
乔燕香看着陆露的背影,得意地哼了哼,小样,还想跟她斗。
陆露是直奔陆老二家,离开后才回了宁家。
陆大伯家谁也没有料到陆露今天回娘家,看见她以后格外的惊喜。
“露露怎么回来了。”大伯母嗔怪道,“回来之前找人传个话啊,我提前去买点肉。”
胡静背对着娘儿俩站在案板前切肉,闻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偏心儿子的妈不少见,偏心闺女的妈却不常见。
闺女回家有菜又有肉,搁他们吃那就是窝窝头就白菜。
虽然没提前去买肉,大伯母还是翻箱倒柜找了点虾米,煮了个汤。
陆露回家不想多待太长时间,扪心自问,她对娘家并无太多感情。
上一世,离婚回娘家以后,母亲和兄嫂对她十分冷淡。
经此一事,她是真的看透了,当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家里人便不再装出一副对她感情很深的样子。
不想在娘家呆,想想回李家又要见到老虔婆的那张脸。
李家的饭菜更是清汤寡水,做得跟猪食一个味。
吃完中午饭以后,陆大伯母又掏出鸡蛋糕让她吃。
就这样,陆露一直待到了下午,李青林过来接他。
陆露跟他妈一直处不来,这都是小事。
毕竟人家有个有本事的爹,他想要好前程,那就得伺候好露露。
好在露露虽然跟他妈处不来,对他还是极好的。
他娶露露是为了更好地前程,之前老丈人想让他进农机站,多好的机会啊,最后却被给搅和黄了。
他回家之后问过陆露的打算,陆露说了一堆玄之又玄的话,中心思想他听懂了就是叫他去投机倒把。
投机倒把那可是要坐牢的,他还记得小时候看见革委会和派出所撵着投机倒把那群人满街跑。
拒绝了农机站那么好的工作,竟然只是想让他去干会坐牢的活儿,他有时候都怀疑,露露脑子有问题。
结婚前以为捡到了个宝,队长家的闺女愿意主动嫁给他这个穷小子,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结婚以后发现,并非陆露主动选择了他。
极有可能是贺家在两姐妹中选择了陆淼,而陆露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才选择同他结婚。
感情不是他捡到了漏,是别人不要的破烂叫他捡回家了。
没关系,这都不重要,只要老丈人能给安排工作,这些他都能忍。
迟迟没等老丈人给安排的工作,他有点坐不住了,找到机会就要来老丈人家干点活,希望老丈人能想起他工作还没有定下来。
他这次过来接露露,也是想要找机会催一催老丈人。
陆露看见他来接,心情还是挺不错的,婆婆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丈夫爱她,每次回娘家时不用她说就主动来接。
他也不是没想过叫陆露提,毕竟父女俩开口更加容易,女婿到底还隔了一层。
每次提到稳定的工作,她就跟疯了一样。
也不知道是脑子里想着投机倒把的事情,还是不想让老丈人为他费心找工作。
这次李青林终于遇上陆大伯在家的时机,压抑了这么长时间,他提出的时候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也是我没本事,只能下苦力种地,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就是要委屈露露跟我一起吃苦受罪。要是能有个正经的营生,赚得多一点,时间上稳定一点,能多陪在露露的身边,也能让她吃好的穿好的。”
“那你有什么想法呢?”
陆大伯掏出一支烟,李青林殷勤地点上烟,“上次您说的农机站,我觉得就很好。”
“那次是刚好遇见了,你可知道好机会不等人。”
李青林内心在滴血,都怪露露害得他失去了一个好工作。
这样的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叫陆大伯知道他对露露心里有怨念。
他表现得越发恭敬,“您是长辈,都听您的,您说怎么着都成。”
陆大伯还是比较满意他的这个态度,“我记得你会开拖拉机。”
说起这个,李青林还是比较骄傲的,“学过一点。”
“送你去学开车怎么样。”
李青林顿时心头一喜,学开车不比去农机站差。
送自己去学开车,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赶紧表示愿意,“谢谢爸。”
“谢什么?”被他故意支开的露露回来了,听见他这样一句话,疑惑问道。
李青林不敢让露露知道,怕她又给搅和了,岔开话题道,“没什么。”
陆大伯不知道他的顾虑,他没什么事要瞒着闺女的,就直接说,“我计划送青林去开车,我瞧着以后坐车的人会越来越多,不管让他去开个往返的班车,还是替领导开车,都是不错的出路。”
李青林听陆大伯的描述都觉得眼热,农民一辈子都盼着能跳出农门。
陆露当然知道去学开车对农村人来说,是不错的机会。
四个轮子一把刀,白衣战士红旗飘。
改革开放后最吃香的四个职业,司机便位列其中。
可李青林他不是普通人,他以后可是要做首富的,他怎么能去当司机开车呢。
“不行,青林不能去当司机。”
果然又是这样,李青林绝望地闭上眼睛。
陆大伯最听女儿的话,这时候也不免问上一句,“为什么不行。”
“当司机,太危险了!”
当司机确实危险,要是运气不好遇上劫道的,人财两失。
陆大伯不能眼瞅着闺女守寡,于是说道,“那还是算了。”
他还不忘安抚李青林,“爸再琢磨琢磨,有什么更稳妥的。”
高危险意味着高回报,李青林是个有野心的男人,他可以接受随之而来的风险。
但老丈人不会听他的话,他只会听陆露的。
陆露说有危险不要做,老丈人就不会给他牵线搭桥。
他想,除了投机倒把的活儿,其他的事情陆露都不会支持他去做。
又白跑了一趟,不仅如此,还看到了一个好工作从他面前溜走。
李青林连带对露露都没什么好脸色。
入睡前他妈跟陆露又吵了一架,在他面前抱怨,早知道露露是这样的,给多少钱的陪嫁都不能娶,想想陆老二家的闺女就很好。
人总是会美化自己没有走过的路。
李青林虽然还想要从老丈人那里获得一个职位,却免不了去想如果当初娶了的是陆淼……
家里不会打成这样。
她也不会一直
撺掇着他去投机倒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时他就梦到了陆淼。
与此同时,陆淼做了个噩梦。
梦见李青林腆着个大脸要亲她,她一下子就吓醒了。
她心有余悸的拉开床头小夜灯。
贺铭川晚上一直睡得不沉,陆淼睡觉时又特别喜欢翻身,夜里他总是要醒来很多次。
在听到陆淼急促的呼吸声时,他就醒过来了。
“做噩梦了?”
:
忘记床下还躺着个人,他突然出声,给陆淼吓了一跳,“你这样很吓人的。”
“抱歉。”贺铭川罕见道歉,“你现在还好吗?”
陆淼拍拍胸膛,“噩梦的恐怖程度没有你吓人。”
贺铭川没有反驳,出去给她倒了杯温水。
陆淼小口小口喝水时,他将桌上正对着床的镜子扣住,眉头轻蹙,“睡前照完镜子不要对着床。”
陆淼喜欢照镜子,早上起床照,闲着没事照,睡觉前当然还要照。
乔燕香也曾经跟她说过镜子不能冲床,说是睡觉的时候容易被鬼压床。
陆淼没忍住笑了:“贺铭川同志,你这是在宣扬封建迷信呀。”
贺铭川不跟她辩解,“随便你,爱信不信。”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谢谢你。”陆淼冲着他甜甜一笑,“不过我还有个治疗噩梦的更好方法,需要你帮忙。”
贺铭川没说话,只转过头看她,表示他有在听。
“吃个嘴子就好了。”
第20章 第20章你们俩晚上能不能安静一……
贺铭川愣了足足三秒,才意识到陆淼刚才说的话就是字面意思。
他目光沉了沉,耳根发红,薄唇紧抿,最后别过头冷冷丢下一句,“你自重。”
贺铭川越是这个反应,陆淼越来劲,她装若天真问,“为什么要自重啊,夫妻俩亲个嘴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我又不是在婚内找别人亲,也不是跟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啃嘴……“”
贺铭川脑内无可避免地出现了她假设的情况,他太阳穴跳了跳,忍无可忍,捂住了她的嘴,准确来说是用食指和拇指夹住了她的唇瓣。
他下手之前就考虑过,直接捂住她的嘴,这动作太过亲密。
捏住她的嘴唇,这动作刚好,既能达成不要让她胡言乱语的目的,也不至于冒犯到她。
陆淼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贺铭川竟然捏住她嘴唇,还用那么丑的姿势。
不用想,她现在跟鸭子没两样,都是噘着嘴。
啊啊啊啊贺铭川我要杀了你!
因为嘴巴被捏住不能出声,陆淼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动静。
其实刚捏住陆淼的唇瓣时,贺铭川就后悔了,手下的触感太过嫩滑,像是他去南方执行任务时吃到的嫩豆腐。
他自以为好声好气地同陆淼商量,“我可以放开你,但你要安静,保证以后不再说那种无法无天的话,知道吗?”
笑话,陆淼怎么会任人威胁呢。
陆淼用头去撞他,这是个扑进他怀中的姿势。
贺铭川后退两步,背部重重地撞在柜门上。
活了二十多年,贺铭川第一次知道骑虎难下是什么滋味。
松开陆淼,害怕她会冲上来。
一直不松,她应该会更生气吧。
正在思考间,他的身体比大脑更快意识到危险,陆淼的膝盖已经靠近他的下身。
贺铭川闲着的那只手握住陆淼抬起的膝盖。
陆淼如今的姿势是难以想象的滑稽,眼见她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盛。
贺铭川试图缓和气氛,说出口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是你先说那些无法无天的话,我才会捂住你的嘴。”
陆淼只能唔唔唔,他后知后觉道,“我先松开你,你冷静一下。”
他果真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在松开陆淼的同时,以陆淼想象不到的速度闪现到门口。
刚才两人打斗时发出了响动,不知道家里其他人听到没有。
同跟战友对打相比,他已经收了力。
贺铭川哪里知道女孩儿的皮肤这么嫩,他自认为没有用力,松手后才发现,陆淼的唇周红了一片。
他莫名有些心虚,在陆淼照完镜子伸手打他时,甚至没有躲。
“抱歉。”
陆淼不买账,“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公安干什么?”
“你想怎么样?”
陆淼鼓着脸,“除非你也让我拧一下。”
他压低声音,“我并非有意。”
陆淼指着自己的脸给他看,“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就说伯仁死没死,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他绷着脸,“你这是诡辩。”
杯子里的温水已经凉了,刚才闹了这一通有点渴了,陆淼还是把凉了的水喝完。
“你打了我,你就说是不是需要承担应有的责任。”
贺铭川在部队里直来直去的时候更多,很少跟人吵架,他极不擅长同人争辩,“那是事出有因,谁让你说那样的混账话。”
陆淼耸肩,“你觉得我言语不当,你可以语言制止,如果语言制止没有起到作用之后,你可以使用温和的肢体动作,而不是上来就打我。”
她呜呜咽咽地低声啜泣着,“你知道对于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小女孩,是多么大的伤害吗,从小我爸妈都没有打过我……”
贺铭川知道她这是在装哭,“随你,但事先说好,从今以后不许再提起这一茬。”
陆淼瘪瘪嘴,他还挺了解她,知道她喜欢翻旧账。
“我陆三水铁骨铮铮,说话算话,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好了不提,以后就绝对不会再提。”
陆淼:陆三水答应的事情,跟她陆淼又有什么关系呢~
贺铭川浑身僵直,做好准备,任由陆淼报复。
却听她声音轻快地吩咐道,“你先把衣服撩起来。”
因着跟陆淼同住,他睡觉时衣裤老老实实地穿在身上。
贺铭川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他咬牙切齿道,“陆淼,你别得寸进尺!”
陆淼的声音中满是无辜,“是你说了,随我,难道这个词的意思不是我想怎么做都行吗?”
贺铭川气得说不出话,你了好半天,才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
然而陆淼并不在意,“咱俩不是两口子吗,看看又不会怀小孩,不要那么小气,我也可以给你看啊。”
她说罢就要掀起睡裙,贺铭川瞳孔紧缩,立刻闭上眼睛。
他眼睛始终没有睁开,声音异常愤怒,“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吗?”
陆淼掀裙子只是个假动作,看见贺铭川闭上眼,她就把裙子松开了。
她反问:“那你还记得刚才打了我吗?”
贺铭川头疼,“我都说了那是意外。”
“那我不管,你给我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摸嘴巴和摸肚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乍一听没什么区别,甚至听起来觉得摸嘴巴更加亲近。
贺铭川有点被她绕晕了,憋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想怎样随你。”
陆淼努力压制住上扬的唇角,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过得意,以至于把人给热毛了。
她说,“那你把衣服撩起来。”
腹部整齐排列着八块腹肌,肌肉线条清晰,呈现健康的小麦色,因绷紧能看到肌肉在微微跳动。
顺着腹肌向上……啥也看不到,贺铭川十分吝啬地用手挡住了。
陆淼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太过直白,“我要报复回去喽!”
“快点,别啰嗦。”
贺铭川依旧嘴硬得很,只是到了这种时候,他的嘴硬反而给了陆淼一种自己在欺负良家妇男的既视感。
他下颌绷紧,转过头不去看陆淼,试图眼不见为净,可正因为看不到陆淼,他即将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毫无预兆。
他不知道陆淼会怎么做,不知道她动作的轻重,更不知道她的手会落在哪里。
贺铭川的骨架大,腰却很细,肌肉贴紧,人鱼线从腰侧斜斜落下。
陆淼伸手捏了捏他腰侧肌肉,好奇地戳了戳胯上的线条。
出人意料的,他唇齿间溢出一声闷哼,素来绷直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向前弯。
在陆淼顺着线条走势还要向下时,贺铭川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深吸一口气,握住陆淼的手,“够了!”
陆淼也知道自己的举动过分,所以她先发制人。
“你轻一点啊,你握疼我了。”眼前一闪而过陆淼发红的唇周,贺铭川立刻松开手。
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故意岔开话题,“早点睡觉吧。”
陆淼最爱惜自己的这张脸了,生怕有破相的可能。
别说,这还真的有点像用力亲嘴子之后的效果。
她想说点什么的,看着某人已经躺回床和柜子中间的空位,最终还是憋住了。
陆淼和贺铭川谁也没有把这当回事,直到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
看见陆淼,贺可菲忍不住抱怨。
“你们俩晚上能不能安静一点,不要那么大声音,我白天还要上学呢。”
两个次卧相邻,贺铭川和陆淼晚上说话的动静被她听见再正常不过。
尤咏兰和贺父不可避免地想歪了。
当然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说年轻的小两口晚上闹出动静来,很难不往别的方面去想。
哪怕就说他俩啥也没干,就是单纯的打架,可能也要被误会成妖精打架。
贺铭川冷着脸看她,“以后早点睡觉。”
贺可菲觉得这世道真是没有说理的地方了,他们俩大晚上不睡觉吵到她,却怪她睡得不够早?
明明她是受害者,她爸妈也偏心哥嫂,“都知道第二天要上学,睡前就不要看电视了。”
这还怪上她了?
陆淼也说,“是不是晚上不睡觉,熬夜在被窝里看小人书,才听见我跟你哥讲话。”
这简直是污蔑,贺可菲受不了这委屈,“我昨天晚上没看!”
她生气极了,“你们那是聊天吗,说是打架都不为过,乒乒乓乓的,大半夜的你们想干啥呀!”
陆淼面不改色问:“哦?那就是从前熬夜在被子里看小人书了?”
对不起了妹妹,正因为姐姐打过伞,所以要把你的伞撕碎。
下一秒就听尤咏兰怒吼,“贺可菲我说过多少次,不要看那种没有用的杂书,我就说为什么上次期末考试没有考进前五名,肯定是把时间都浪费在这种没有用的闲书上。”
陆淼还在一旁慢悠悠补刀道,“看闲书也会有收获,适量就好,关键是躲在被窝里看书,对眼睛不好,容易近视,小小年纪就要戴眼镜。”
她说完还啧啧啧了两声。
尤咏兰是医生,特别重视儿女的身体保养,眼睛牙齿都要跟着自己一辈子,所以她一直督促他们按时刷牙,不要长时间看书看电视。
闻言她拉着贺可菲去房间里找杂书。
陆淼转头时,正对上贺铭川沉沉的目光。
她得意地冲他眨眨眼睛:我厉害吧。
尤咏兰在贺可菲的床头搜出了几本小人书,全部被收缴充公。
贺可菲垂头丧气的,在经过陆淼身边时,贺可菲痛苦道,“我恨你!”
陆淼揉了揉她的小辫子,“没关系,我最喜欢可菲了。”
这次是一句喜欢没办法哄好的,她坚定地昂着头不去看陆淼。
却忍不住回头看她,好奇地问道,“你的嘴巴怎么了,为什么红红的。”
陆淼皮肤嫩,贺铭川捏出来的红印子没有因为睡了一觉就消失,依旧稳固地留在唇边。
贺父跟尤咏兰早就看见了,就只当没看见。
偏贺可菲好奇心旺盛,没忍住问了出来。
贺父同尤咏兰交换了一个眼神,贺可菲下一秒被亲妈捂住了嘴。
少说两句吧,这可是要杀头的。
对着大儿子的那张死人脸,他们都不敢捋虎须。
这傻丫头什么都不懂,净问一些让人没办法回答的话。
“为什么不让我说,我要说!”她像是一条被摁在砧板上的鱼。
贺铭川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他沉声说道,“不可以没有礼貌,你应该怎么叫她。”
对于这个大哥,贺可菲是又敬又怕,平常见面很少,却不妨碍对他的崇拜。
她抿抿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嫂,嫂子……”
陆淼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错啦,你叫他哥,你应该叫我什么?”
贺可菲不喜欢她总动手动脚,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大人!
但同时她被陆淼给整蒙了,她是她哥的媳妇,管他叫嫂子这不对吗?
贺父和尤咏兰也想听听陆淼能说出什么高见来,可他们上班马上要迟到了。
今天他俩都有门诊,要稍微早一到医院。
两人匆匆离开,离开之前不忘叮嘱家里的三个孩子,“今晚我俩值班,你们三个好好相处,想吃什么就出去买,茶几下面放了钱。”
贺可菲被吊了半天,到底还是小孩子,没忍住好奇心问道,“不叫你嫂子,还能叫你什么?”
陆淼理直气壮道,“当然是喊我姐,你哥比你大,所以你叫他哥。我也比你大,你是不是应该喊我姐?”
贺铭川有点后悔自己浪费了一分钟,听陆淼这句没有营养的废话。
早知道她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但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他还是想知道,陆淼会说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听完之后脑子里蹦出个想法,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贺可菲困惑挠头,“我是应该喊你姐,可是……”你不是我哥的媳妇吗?
陆淼使劲一拍手,“这就对了啊,叫一声姐姐听听。”
贺可菲被她绕晕了,她竟然直接顺着陆淼的话,喊了一声姐。
直到走出家,她还是晕乎乎的。
贺铭川将早饭用完的碗筷放在水池中,拿起洗碗布刷碗。
陆淼看了眼他,非常没有仪态地躺在沙发上,看贺可菲不久前刚被没收的小人书。
她在家没啥消遣,看小人书竟也看得津津有味。
尤咏兰搜查出一套小人书,陆淼大手一挥全带回了自己房间。
她的自制力也没比贺可菲强太多,趴在床上看书就入了迷。
贺铭川买好午餐叫她出去吃,喊了几遍她才起身。
所以下午的时候,贺铭川也把书给没收了。
陆淼实在无聊得紧,看在因她被没收小人书的份上,她决定给贺可菲做点好吃的。
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用来制作步骤复杂的美食再好不过。
翻了翻厨房现有的食材,考虑下贺可菲的口味,决定给她做平底锅舒芙蕾。
嗯,贺铭川也属于重要食材。
蛋白需要打发,没有打蛋器,贺铭川是最适合的人形打蛋器。
她睡完午觉,还去最近的市场买了瓶牛奶。
贺可菲回家推开门,就闻到了蛋奶的香味,中间还夹杂了烘焙的焦香。
光是闻着就觉得很好吃,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她大致猜到,应该是陆淼捣鼓出来的吃食。
她其实很想上前问一问这是什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开口。
陆淼知道这一家都是别扭性子,她才放下书包,就招呼她过来,“姐姐做了一点小蛋糕,你来尝尝味道好不好?”
贺可菲仰起头,像一只骄傲的小狮子,“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给你个面子。”
陆淼脸上含笑,一脸纵容看着她,“那多谢你给我面子。”
贺可菲生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眼尾微挑,吃到美味时眼睛又圆又亮。
陆淼心里想到,这样漂亮的眼睛,可不能因为熬夜看小人书近视了。
“好吃吗?”
简直太好吃了,甜甜的带着股奶香味,又不像鸡蛋糕那么腻,她忙不迭点头,又想起自己还在跟陆淼闹别扭,又摇摇头。
因为吃得太急,动作幅度太大,她直接噎住了,陆淼适时递给她一杯奶茶。
去市场上买牛奶时,想到家里还有茶叶,可以给贺可菲煮个奶茶喝。
至于说贺铭川的意见,没去问,少偷一点
点,他不会发现的。
“好喝吗?”
贺可菲尚且可以把舒芙蕾当作是鸡蛋糕的另一种形式,奶茶就是第一次喝了,没有牛奶的腥膻,自带一股茶叶独有的清香。
贺可菲别别扭扭地点头,“好喝,这是什么?”
陆淼轻声说了两个字,“奶茶。”
然后指了指贺铭川所在的卧室,示意他不要声张。
贺可菲是知道自己大哥多宝贝那堆茶叶,她笑眯了眼,跟着陆淼点点头,在嘴上做出拉拉链的手势,示意自己不会随便说。
突然有了一种拥有共同秘密的感觉,她心头生出了一种使命感,“姐,你放心,我的嘴巴很严。”
上午的时候还心不甘情不愿,得靠着陆淼的忽悠才能说出口的“姐”,刚才说的时候特别自然。
陆淼摸了摸她的头,“姐姐相信你。”
只吃了一块,贺可菲像是猪八戒吃人参果没觉察出来味道,她看着盘子里的小饼,咽了下口水,“我还饿。”
陆淼十分大方,“上学累坏了吧,多吃一点。”
贺可菲声音响亮地哎了一声,吃这个小蛋糕的时候,她忍不住在心里想,陆淼比她想象中要好一些,长得很漂亮,会做很多好吃的,还会夸她可爱。
鼓动她妈收了她的漫画书,这一点很坏。
总的来说,她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陆淼用盘子装了两块舒芙蕾,端着送给卧室内的贺铭川。
彼时,他正坐在桌前认真看报纸,左手举起报纸,腕骨分明的右手规规矩矩放在桌上,动作中带着几分端正。
书桌早上是陆淼的梳妆台,她看书不喜欢坐在桌子前,通常趴在床上。
于是对于这张书桌的使用,在两人没有商量的前提下,达成了默契的共识,陆淼早晚睡觉前后用作梳妆台,其余时间贺铭川会坐在桌前看书看报。
盘子里摆放着两块淡黄的小饼,巴掌大小,他坐在卧室,清楚听到了她跟可菲的对话。
对于出锅的蛋糕先给贺可菲吃这件事,他并没有很在意。
陆淼坐在床边,期待地等着贺铭川的答复。
他尝了一口,“太甜了。”
“你不喜欢吃,那给可菲留着当早餐或者带去学校当零食吃。”
贺可菲的耳朵已经竖起来了,只等亲哥说他不喜欢,她犹如饿虎扑食,将之占为己有。
他摁住盘子,“我没说不吃。”
贺可菲:可恶!
陆淼长长哦了一声,“你不是说味道太甜?”
客厅的贺可菲拼命点头,对呀对呀,他说味道太甜,他没有审美,给他吃是暴殄天物,还是给我吃。
贺铭川吃东西的动作慢条斯理,但实际上他吃得并不慢,两口吃掉了一个小饼,吃完才缓缓说道,“没关系,我不挑食。”
陆淼沉默了,贺铭川确实不挑食,这一点没话说。
尤咏兰做出来的饭菜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咽下肚,因同住经常被荼毒的父女俩还没有习惯,需要找利用躲开。
陆淼以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贺父和尤咏兰都没再提过。
而贺可菲不知道是被父母交代过,还是完全沉浸在小甜品的世界,忘记了那件事。
又过了两天,尤咏兰神神秘秘地塞给她一个小袋子。
陆淼起先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见它包得严严实实,心里也有一些猜测,可能是女性内衣,也可能是卫生巾。
陆淼还没等用手指摸一摸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就听到尤咏兰说,“女性太早生孩子对身体不好,你年龄还小,铭川又不能陪在你身边,还是晚两年要孩子比较好。”
好吧,陆淼这下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尤咏兰的脸色十分不自然,跟儿媳妇说这种事情,真的很尴尬,“这是外国货,盒子里有说明书……”
话还没说完,房间内看书的贺铭川大步走出来,一把夺过陆淼怀里的袋子。
“我们不需要,你有空还是多操心下贺可菲的学习。”
陆淼看着被贺铭川扔在沙发上的袋子,心想咱们确实不太需要,但是你这么说很容易被人误会啊。
说完,他回到房间,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尤咏兰要气死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狗脾气的儿子。
而且你不能太自私,你想要孩子,但也要考虑下自己媳妇的身体。
她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冲进去给他一顿爱的教育。
下一秒,她被陆淼抱住,“谢谢妈妈,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尤咏兰愤怒的心一下被熨平,她想,还是女孩儿贴心。
安抚完愤怒的婆婆,陆淼慢吞吞拿着袋子回房间。
她故作不懂地问他,“所以这是什么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