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情一夜。
庄延被韦義恺叫回去谈事, 早上七点就走了。纪嘉臻睡眠浅,他起的时候她就醒了,之后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干脆也回了, 到恒瑞的时候快九点。
电梯侧面就是入户门,所以门打开的那一瞬纪嘉臻就正对上了闻斯聿的脸。
他斜靠在墙上, 头仰着, 后脑抵在墙面, 阖眼站在那儿, 身影在冷色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纪嘉臻无声地看着他,在电梯里站了会儿, 在门快要关上时抬脚挡一下, 然后出来。
鞋跟落在大理石上的声音挺脆,闻斯聿是在这时睁眼的。
纪嘉臻抱着胳膊,沉静地站他对面, 不说话,就这么对视着。
闻斯聿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颓靡, 眼下青色一片, 眼白布满红血丝,眼窝那儿困出一道浅褶, 一夜未眠的样子。
“回来的挺早。”
他声音很哑,带着喉腔的震颤,眸中闪烁寂然的光。
纪嘉臻知道这话是嘲讽但她难得没跟他呛声。
“站这儿多久?”
闻斯聿的目光从她脸上往下滑, 注意到她衬衫衣角的褶皱。
她平时很注意形象,不会允许衬衫上出现这样邋遢的皱痕,而他很清楚这褶皱是怎么来的。
他伸手,把那一片布料攥进手心, 抓的很紧,关节泛白,握成拳头的手用力到颤抖,拽崩了她领口的一粒纽扣,衣领颤巍巍地耷拉下来,那粒纽扣坠到地上弹跳几下,不知道最终落处。
纪嘉臻没制止闻斯聿的动作,他的手在不断发力,连带着她人都往前踉跄一步,手不得不撑上他胳膊维持住平衡。
这动作僵持了很久,过程中他始终盯着她的眼睛,眼中毫无温度。
冷。
“你跟他做的时候。”
意思是,你跟他做的时候,我就站在这儿了。
话音落的同时他手松开,衣角那一片皱的可怜,倒是看不出原来的痕迹了。
这样最好。
他垂眸盯着那块儿看,目光又渐渐上移到她冷白的颈侧。
衣服上的留痕要是能转移到她身上就好了,最好在最显眼的位置,最好所有人都能看见,最好,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他留下的。
但她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可惜。
纪嘉臻不知道闻斯聿在想什么,手依旧撑在他胳膊上,问他:“解气了?”
她以为他刚才的行为是在撒气。
闻斯聿不答,他反问:“多久没看过热搜?”
纪嘉臻松开他,神色淡,好像对他的话没太大兴趣,揉了两下手腕,转身去开门。
“你做的时候有时间看手机?”
指纹解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门打开,她自顾自地往里走,脱了高跟鞋,没关门。
闻斯聿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秒,抬脚跟上,“砰”一声带上门。
纪嘉臻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吹了一晚上空调,皮肤干,嗓子糙,边喝边坐到沙发上,垫了个抱枕到腰后,腿架上另一侧的单座沙发,闻斯聿直接在那儿坐下。
他冷笑一声,“不知道啊,我又没做过,没空看手机有空接电话?”
“接二连三地打,不接你能消停?”
她边说边解手机,对热搜不上心因为知道跟自己没多大干系,毕竟她上一次露脸还是Tingun的那个线下活动,都过去半个月了。
闻斯聿料想到她是在看热搜,所以没回她那句话,专心致志地看她反应。
纪嘉臻的眼神从懒散随意到凝眸认真,中途拧眉瞥了他一眼,身体无意识地坐直了。
热搜第一:《献祭》 华耀影业。
这热搜爆的原因有二 ,一是《献祭》卖了电影版权,二是版权卖给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公司。
纪嘉臻的手机界面从热搜切到浏览器,搜这个华耀影业的来头。
对面冷不丁地飘来一句话,“王乔那个角色内定了,李卓容,是吧?”
她抬眼,声音认真中带点警惕,“你怎么知道?”
“睡这么一晚,姓庄的能帮你拿下这角色吗?”
纪嘉臻不说话,但小腿一紧,闻斯聿握着她腿把她往前拽,她想蹬开,另一条腿也被他胳膊压住,没了法子,她身体前倾用手去推,这动作刚好便利了闻斯聿,他另一只手掌够到她腰,顺着游走到她后背,然后用力一托。
骤然的腾空感让纪嘉臻惊呼出声。
“闻斯聿!”
下一秒人就稳稳地跨坐在他腿上了。
心脏还沉浸在刚才的高难度动作中,跳的很快,她怒火中烧,气的胸口起伏,深吸一口气后一巴掌甩上去,“啪”一声落在闻斯聿脸上。
“干什么!”
火辣辣的,痛感明显。
这一巴掌她使了全力,闻斯聿的脸很快红起来,指印清晰可见。
他扯一下嘴角,单手钳住纪嘉臻的手腕背到她身后,她双手无法动弹,又对着他喊。
“放开!”
闻斯聿另一只手扣到她脑后,逼着她低头,带着狠戾的劲吻上她的唇,用力地吮她唇瓣,两只手也在越收越紧,不让她挣开。
纪嘉臻嘴唇吃痛,眼睛死死瞪着他,但他沉浸在这场暴.力的亲吻里,早就闭上了眼睛。
她咬他舌尖,痛感袭来,闻斯聿睁开眼睛和她近距离对视,看见她根根分明的睫毛,越吻越深,跟她抵死纠缠。
感受到口腔中蔓延开的血腥味,纪嘉臻收了牙,以为闻斯聿这下该放手了。
但他比她想象中更疯。
舌尖被咬破了依然吻她,像没有痛觉神经一样。
纪嘉臻也不心软,更不会怜惜他,又转咬他下唇,舌尖还在渗血,下唇也被咬破了口,血迹沾染到她唇上,她到底还是受不了那股铁锈味,渐渐收了力。
也不再挣扎了,手和脖子都放松下来,只睁着眼睛看他,眉皱着,眼眸中染上复杂情绪。
越看越看不懂他。
闻斯聿往后撤两厘米,换和她额头相抵,下唇的牙印很深,一滴血珠挂在那儿,流不下来,但很晃眼。
他依旧死死盯着她,眼里带着狠劲,伸舌舔走了那滴血珠,纪嘉臻看在眼里,心尖无端地颤一下。
“你跟他做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想到过我?接我的电话,让我听你在他身上高.潮的声音,把我当什么?”
开始了。
他的讨伐开始了。
步步紧逼的反问,带着暴.力的搏斗和血.腥的纠缠。
这是属于闻斯聿的愤和怒。
纪嘉臻完完全全地体会到了。
“我说跟我玩就得跟别人断,你转头就跟别人亲上。我说这间房子不能带别的男人来,你有种带来了还撞我眼皮子上。让我听了,下一步是什么?让我看现场?要不要把楼上那间房的密码告诉你,你下次带人睡我的床得了,嗯?”
他这时候还压着脾气,话是咬着牙说的,声音很低。
纪嘉臻眼睫轻颤,沉默地承受闻斯聿的质问。
“是我从来没进过你眼还是我的话对你来说就是狗屁,我他爹的在你眼里狗都不如!”
他的情绪在这句话里彻底宣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按在她后颈的手不自觉收紧、颤抖。
纪嘉臻的否认脱口而出:“不是。”
闻斯聿深吸一口气,侧颈的筋因隐忍而凸起,他又低声说话,语气里居然有些低微和讨好。
“你先来招惹我,你先吻的我,你说的没那么容易凭什么只针对我一个?纪嘉臻,没你这样的。”
他说着,和她错开头,纪嘉臻肩上一重,闻斯聿的额头落在她肩膀上。
她意识到自己有点玩脱了。
但她不会主动低头的,她不会承认自己有错,毕竟这事儿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闻斯聿,别这么玩不起。”
闻斯聿的声音从她肩上传来,闷闷的。
“纪嘉臻,我要是玩不起就不会在门口等你一夜了。我要是玩不起,就该让你带着你的东西滚出这间房子,或者,一把火烧了这儿。”
话落,室内阒然无声。
她们同频呼吸着,稀薄的空气流淌在她和他之间,被她吐出,又被他吸入。
闻斯聿的小臂撑在他腿上,额头抵在她肩膀,碎发蹭的她脖子痒。
纪嘉臻开口:“那你还跟不跟我玩?”
肩上的重量渐渐抽离,闻斯聿抬起头看他,情绪被他自己调节好,眼神又恢复往常,闪着凛冽的光。
“现在是你跟不跟我玩。”
他身体往后靠,那股受伤颓废的模样半点没有了,手一寸寸往上,拇指轻柔地扫过她脸颊,在侧面一颗褐色细小的痣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猛然用力,掐住她下颌。
“华耀影业我收购了,《献祭》的版权我买下了,九千万,演员我能换,导演我也能换。还有四天是你生日,原本打算当礼物送你的。”
“……”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想要王乔,那就来找我。”
他五指收紧,手上使力把她往前带,“怎么找的庄延,就怎么来找我,听明白了吗?”
纪嘉臻被迫微微仰起头,皱着眉看他。
金钱的介入让这段本就不纯粹的关系变得更加难缠,闻斯聿不止和她谈情了,他要用他的资本逼她就范。
“后悔昨天去找他吗?”
纪嘉臻抬手,一根一根掰开他手指,从禁锢中开脱,放松了下一直梗着的脖子,傲然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闻斯聿,我的字典里没有后悔两个字。”
她手撑到他小腹上,身体前倾,轻声回:“我不是单纯为了角色找他,我是真的想睡他。”
闻斯聿手指间绕着她的一缕发,“话别说太满,我会在这场游戏里慢慢教会你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纪嘉臻脸上挂起顽劣的笑,她伸手,拇指覆到他下唇的牙印上,极有层次地使力,已经干涸的地方再度渗出血迹。
“我等着。”
*
十一月十七是纪嘉臻生日,每年的这一天都必然轰动,什么牛鬼蛇神都赶来蹭一波,发张照片再配个文案,喊她姐姐喊她妹妹,生日快乐刚说完热搜就高高挂起了,网友一顿感叹:哇!你俩关系原来这么好!
这种戏码圈里常见,有些人会为了面子假情假意地挨个回复下,纪嘉臻属于恨不得跟所有人交恶的那一类,她不仅不回,遇上不顺眼的人还要反问句“你谁”。
生日离不开派对,方承牧这人提到这两字就跟狗闻了屎一样,屁颠着就来了。生日前两天就给纪嘉臻来电,说生日趴他承包了,一定给她安排妥当。
对此纪嘉臻没什么反应,因为她在生日当天早晨接到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来自:被她忘到九霄云外的段祁寅。
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正在挑今晚要穿的衣服,看见是个陌生号码还给挂了三次,第四次实在受不了了按了接听,听见声音是段祁寅的那一刻又给挂了。
就这么反复了两次,她恼了,接通后先骂了他两分钟,再问他什么事。
那边声音如旧,“生日快乐。”
纪嘉臻震惊的不行,“段祁寅你有病是不是?你去医院看过没有?你把我雪藏了还敢打电话来说生日快乐,我听见你声音能快乐吗?”
“这一个月下来不像你被雪藏,倒像我被雪藏。”
她知道他又在发神经,懒得理他,“没事挂了。”
“今晚帮我个忙,结束以后我给你道歉,这一个月你丢掉的资源,双倍补偿给你。”
段祁寅虽然是个大尾巴狼但他一向说话算话,双倍补偿太诱惑人,纪嘉臻动心了,但仍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什么忙。”
“陪我回老宅吃个饭。”
他说的轻松,纪嘉臻可精着,知道饭不是那么好吃的。老宅两个字一出来她脑子里就浮现出八百个宫斗剧了。
“你不说清楚我不可能去的,谁知道你们家有什么妖魔鬼怪等着我。”
听筒里传来段祁寅的笑声,低低沉沉,“家里老人想给我介绍姻缘,我得带个人回去把她这想法堵住。”
“所以就带我回去让我冒充你女朋友?那我不是被你占便宜了,你觊觎我这么久我挺吃亏啊,得补偿三倍我才能去。”
段祁寅答应的很痛快,“下午四点来接你。”
电话挂断,纪嘉臻把原本计划晚上穿的那条香槟色吊带裙挂回去,从右侧拿出来一条白色缎面长裙。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收了段祁寅的好处,当然也得替他把戏做全,他家老太太那个年纪的人一定更喜欢大家闺秀,她还是往端庄大方的方向打扮。
四点段祁寅准时出现在她家楼下,穿的人模狗样站车旁边给她开门。
纪嘉臻长裙外只套了件菱格披肩,只能起到外观上的作用,挡不住半点风,但她反季的红毯没少走,冬天也拍过夏天的戏,练就了个抗寒的体格,这点冷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车门开了她没着急上,人定在段祁寅面前跟他约法三章。
“晚上还有个酒局等着我,最迟九点,你必须得送我走。”
段祁寅抬手拢一下她右肩往下滑了点的披肩,“上车说。”
纪嘉臻不依,必须站这儿说完。
“你先答应。”
他往旁边踱一步,挡住那面出来的风,“不用九点,吃完饭就能走,八点不到。”
“我只当你名义上的女朋友帮你挡花草,超出这个范围的肢体动作不可能有,口头便宜你也别想占。”
“行。”
“我只假扮这几个小时,过了九点咱两依旧是仇人,这件事不许传出去,影响我在外钓鱼了我第一个砸了你家。”
段祁寅把她那句话在心里囫囵过一遍,唇角挂一抹笑,反问她:“咱两是仇人?”
纪嘉臻牵起裙摆上车,声音慢慢悠悠地飘过来,“也不算吧,你是畜生,不太算人。”
段祁寅面色不改,对她这些话早就习以为常。
上车后他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下一秒又被纪嘉臻调回去。
她用上次他回的那条短信的内容怼他:“你不是能耐吗?能耐就别在这惺惺作态,今天这温度可没你雪藏我的时候冷。”
段祁寅鼻间溢出一声短促的笑音,像笑她又像在笑自己。
“没你能耐,我倒是不知道你还认识韦義恺的侄子。”
纪嘉臻扭头看他,冷哼一声,“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跟踪癖。”
说完,她胳膊撑到中控台上,靠近了问他:“你是雇了人二十四小时跟着我还是在我身上放了什么追踪器啊?”
段祁寅哂笑她的想象力,“臻啊,美国待三年,人倒是更单纯了。”
这话是拐着弯地骂她傻,她听出来了。
“不如你老谋深算。”
段祁寅睨她,语气平淡,细数她的毛病,“永远顾头不顾尾,永远随心所欲任性妄为,你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吗?你知道我收到多少狗仔的敲诈吗?以为出了国就安然无事了?我如果没买下那些照片,舆论会卷土重来,复出这件事你这辈子都没指望。”
纪嘉臻听着,偏头看向窗外。
所以她上次在段祁寅书房看的那沓照片不是他拍的,是他买下来的。
“三番两次地和韦義恺侄子成对出入,湖隐山院留宿一整夜的消息如果传出去,热搜就该写你以身上位了。臻,有野心想往上爬是好事儿,你很聪明,该把这聪明劲用对地方,但凡把对我的防备心放一点在其他人身上,我也不用整天跟在你后面替你善后。”
纪嘉臻很安静,不反驳他的话,不和他呛声,眨眼的频率很低。
以为她听进去这些话了?以为她开始反思自己的粗心大意了?
当然不是。
她不会后悔已经做过的事情,但会复盘损失过自己利益的事情。
沉默的三分钟里,她脑子里有条线,把过去和现在的东西串到一起,最后凝结成一个冰冷的问句。
“段祁寅,照片你能买,消息你能压,那当初我被包养的传闻为什么在热搜上挂那么久?”
纪嘉臻看向他,眼中毫无温度。
段祁寅说的对,她是顾头不顾尾,是自大狂妄过了头,以至于到今天才迟钝地问出这个问题。
“你当年,根本没想过保我,是不是。”
这不是问句,她带着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尽管段祁寅还没回答,但她已经笃定了。
段祁寅没想到她能记起这一茬,恰好遇到红灯,车停下,他缓缓开口。
“不是我不保你,是有人想搞垮你。”
*
当年事发突然,风向一夜转变,热搜出来的前一晚纪嘉臻在参加剧组的杀青宴。
那部戏她拍了大半年,题材完全不同以往,她想通过那个角色完成转型的过渡,那半年的精力心血完全投注其中,为了跟组拍摄,两个月没出过大山。
那也是她势头最猛的一年,上升期的一切阻碍都被她扫平了,可以说是无人能敌。
这种境况下,人很难不得意忘形。
年轻,漂亮,骄傲,轻狂。
这就是二十二岁的纪嘉臻。
杀青宴全组的人都参加,作为女主演,纪嘉臻没少喝酒。
她那时候的酒量不如现在,喝几杯就有些飘了,但架不住高兴,醉的腿脚发虚也要挨桌喝。
和一桌工作人员喝的时候导演来拉她,说那边有桌更重要的,先去那边喝。
接着人就被带进了一间包厢,有她认识的,有她脸生的。导演给她介绍,说这个是制片人,那个是出品方,还有这个那个的,总之都是投了钱的。
她早就喝的脑子空白,谁朝她举杯她就跟谁喝,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只是一个杀青宴,为什么这些人会来。
杀青宴结束她已经醉的没法独立走路了,站起来都费劲。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去的,酒精摄入太多,她昏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才醒。
那个时候,网上已经炸开锅了,甚至她的号码也被人扒出来,手机被未知来电打爆了。
热搜高高挂起:
#纪嘉臻包养
有图有视频,看起来是确凿无疑了。
画面里她喝的烂醉,被一个人半搂半抱着,举止亲密,而她好像还有点脾气,反复挣脱了两下才趴到男人背上。
热搜上说那男人是电影制片,而她拿影后的那部电影的制片也有这人。一时间谣言四起,所有人都开始怀疑她这两个主演的来路不干净。
杀青宴的照片也传出来,她站在包厢里敬酒的照片十分高清,一桌子人,年轻的有,中年的也有。黑粉看完又开始颅内高.潮了。
还有人从她出道开始扒,扒到她前公司给她创的那黑料,说她是个双性恋,圈外谈过一个女朋友。
于是另外两条热搜也冲上来:
#影后是水的还是睡的
#男女通吃老少皆宜
纪嘉臻气的差点吐血,当下就砸了手机,因为她跟那制片压根就不认识,也因为那莫名其妙传出来的女朋友是他爹的许晏宁!
几张正常闺蜜照被她们脑补完了。
May姐听见砸手机的动静火速走进来,让她别接电话别出门,手也没空着,反复地拨一通电话。
纪嘉臻问她:“你在打给谁?”
May姐手顿一下,“段总。”
“他不接?”
“从早上打到现在,一直关机。”
纪嘉臻心里预感不妙,他从来不关机的。
热搜居高不下,段祁寅第二天才回电,没说让她安心,没说他来解决,反常地让她出国避风头,声音听着挺疲惫。
她问他什么意思,他不回答。
“段祁寅,那热搜是真是假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就算要传包养那也是我他爹的被你包养!那个什么狗屁制片我根本不认识!”
听筒里只传来三个字,“我知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处理!”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段祁寅回:“有事,先挂了。”
纪嘉臻这时候已经在发飙边缘了,但事关前途,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思考断片前发生的事和见过的人。
脑袋疼的要命,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昨晚确实有一个男人反复地找她喝酒,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家。
好像就是那个制片人。
她又把那组照片和视频拉出来看了一遍,可越看越觉得不对。
就是不对。
这男人的背影很眼熟。
身型,左手的腕表,走路的习惯,都他丫的像极了刚刚那个挂她电话的畜生!
她直觉这就是他,又打电话过去,结果那边又关机了。
打不通。
骂声持续了几天,段祁寅没回过电话,纪嘉臻也没再给他打过。
骂声持续了九天,纪嘉臻自虐似的翻了九天评论,骂她什么的都有。
曾经被夸天赋灵气的演技变成了木讷浮夸。
严格饮食和长期锻炼的身材被说打针抽脂。
那张最引以为傲的脸被骂整容僵硬。
她还看到不少脱粉回踩的长评。
四年青春,就换来这些。
颓废和自我怀疑在所难免。
May姐联系到了那个制片,对方愿意出面澄清,但纪嘉臻的心境在这几天时间里渐渐发生了变化。
于是澄清会上,她如段祁寅的愿,说了“我要退圈”四个字。
之后,孤身一人去了美国。
*
空调暖风吹的人快要在稀薄空气中溺毙,纪嘉臻觉得呼吸艰难,给车窗开了条缝。
车拐了个弯,她才终于从对段祁寅那句话的震惊中喘过来气。
—“不是我不保你,是有人想搞垮你。”
她自知这些年锋芒毕露得罪了不少人,想搞垮她的不计其数,巴不得她栽进沟里一辈子翻不了身的也数不胜数,但她记得三年前段祁寅的无可奈何。
想搞垮她的人,他比不过。
“谁想搞垮我?”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居然带了点颤音。
段祁寅眼神避讳,偏不给她一个准确答案,但说了一句让她汗毛竖起的话:“你很快就会见到了。”
说完,纪嘉臻看见不远处的别墅,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小型庄园。
段祁寅的家底比她想象中更丰厚,这也让她更加不安,到底是谁,连他都无能为力。
纪嘉臻下车时腿软了一下,幸好旁边来迎接的人扶住了,段祁寅对她投来目光,然后走到她身边,让她挽着他胳膊。
他在她耳边低语,“这么紧张?”
纪嘉臻横他一眼,“我是在想你说的那个人。”
“没必要怕。”
“你说的轻巧。”
上阶梯前段祁寅说了句让她定心的话,“想搞垮你,你不是照样复出了吗?”
旁边人替她们开门,室内灯光一瞬间漫出来,亮的晃眼,暖意也飘过来,里面人都穿的单薄。
女朋友身份得假扮到位,纪嘉臻被段祁寅牵着手往里走。
他家老太太坐在沙发正中央,年纪大但看不见白发,精神抖擞的很。旁边坐着的估计是他妈,上半张脸跟他长得挺像,气质好但很凌厉。
两人看着都不是省油的灯。
纪嘉臻以为段祁寅估计得特正式的介绍她一下,毕竟他家这两位长辈的架势活像老佛爷和皇后娘娘,嫁进他家早上可能还得给这两人请个安。
结果他说的格外随意,就指了她一下,“纪嘉臻。”
就没了。
“我外婆,我叫奶奶。”
纪嘉臻乖乖喊奶奶好。
“段女士,我妈。”
她喊阿姨好,段澜对她微笑,但那笑容只是嘴角上扬了点弧度,眼里没有半点笑意。
纪嘉臻看人的直觉很准,她觉得段祁寅他妈绝对不喜欢她。
老太太倒是亲切地喊她来身边坐,她不确定去不去,段澜这时候站起来,对着纪嘉臻说话,眼睛却是看着段祁寅的。
“小姑娘,方便和你单独聊两句吗?”
段祁寅开口喊了句“妈”,声音里带点制止的意思。
段澜却对她笑笑,“闲聊两句,可以吗?”
纪嘉臻当然没法说不可以,但临走时狠狠掐了下段祁寅手臂。
段澜带她去了西面的温室,里面养了许多花草,冬季还能开的艳丽,看来平时没少花钱。
纪嘉臻想着人情世故,于是随口夸了句好看。
“这些花都是我亲自打理的,一般春夏才会开,好看是好看,就是挺娇气,难养。”
“植物都挺难养。”
段澜回头瞥她一眼,眉尾上扬,纪嘉臻耸一下肩,“对我来说,我养的都死了。”
“祁寅也爱养花,前几年养过一朵,听说比我这些花还娇贵,热不得,冷不得,看也看不得,为了那朵花还跟家里闹的不太痛快,我让他把花丢了也不乐意。”
纪嘉臻对她不设防备,没细想她话里的弯弯绕绕,甚至没太仔细听,还傻不愣地问一句:“他还养花?”
段澜被她逗笑了,手捻一片将将要落的叶子,干脆把话说的直白。
“这几年在美国还适应吗?”
纪嘉臻一下卡壳,“你……”
面前优雅的女人伸手折下一枝花,转身,将那朵花别到纪嘉臻耳朵上。
“你当年走的急,我还没来得及见你一面。”
纪嘉臻舔了下发干的嘴唇,一时间消化不了段澜的话,“您……早就知道我。”
搞半天,她说的段祁寅养的那朵娇贵的花,是她。
“他有一年死活不让我去他那房子,说是不方便,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你被他收留的第一年。”
这时间比纪嘉臻想象中更早,相当于她跟段祁寅刚认识就被他妈知道了。
“第二年他突然跟我说,他想开家传媒公司,我不同意,家里的产业不允许他再分心去琢磨别的,但他没听,还是投资了你那个公司。”
“……”
“他下足了功夫去捧你,还偷偷从我这捞走了几个人脉关系,那段时间他刚接管公司,脚跟还没站稳,一心两用,被我骂得不轻。”
“……”
“你也不太让人省心,我常看见你的花边新闻,有两次他差点没压下来,是我出钱帮他摆平的。”
纪嘉臻听着,心里盘算她说的是哪两次,但她记不起来,因为确实太多了。
“我一向教育他,投资必须得有回报,没法获取利益的事情就趁早收尾。他在你身上花的时间和精力实在太多了,你显然没给过他回应,我不能看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
纪嘉臻隐隐猜到事情走向,她在车上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在眼前逐渐清晰。
“孩子,三年前那件事不好意思,我也只是想让他及时止损,你别怪他当时没帮你,他那时候被我关在家里,手机也没收了。”
纪嘉臻胸口起伏着,仍保持清醒的思考,问她:“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照片和视频里的人,是不是段祁寅。”
“是。”
她脑中有一个铃铛,在听到这个肯定的回答后忽然就晃动了。
“制片人是幌子,接你的是他。”
“为什么那个制片人会配合。”
段澜轻笑:“孩子,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所以,想搞垮她的人,是段祁寅他妈。
不是她的黑粉,不是她的对家,偏偏是这个,跟她没有没有任何矛盾冲突以及直接联系的人。
因为对方是他妈,所以段祁寅也无能为力。
不是不想保她,是他自身都难保。
纪嘉臻看着段澜云淡风轻的面庞,心里渐渐翻涌起来,整个人站在温室里,感受到的是彻骨的寒。
她二十五年人生中最重的一次打击,拜她所赐,而后又在今天,用无关痛痒的语气说出来,轻飘飘的。
她说不好意思,但她根本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想让他及时止损,所以拿我开刀,我活该,是吗?”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段澜,一张浓颜系的脸,化着淡妆,但仍然充满攻击性。
“你不想做赔本的买卖,你不想做没回报的投资,你想让他悬崖勒马,那我的三年算什么?我事业上升期受重创,我白白浪费七年时间,我的青春就这么蹉跎在美国,你告诉我,我的损失谁来承担?还是在你眼里,只有你们的时间算的上珍贵。”
段澜不愧是段祁寅他妈,不愧是能压的他都没话说的人,这种情况下表情不变分毫,语气平平地回:“那件事上我确实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我也低估了祁寅对你的感情,没想到你还能复出,更没想到,他今天敢带你回来见我。”
她补充一句,“他年纪不小了,老太太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他成家,这几年给他介绍了不少门当户对的女孩儿,可他偏偏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
纪嘉臻呵笑一声,嘲讽劲拉满,“他对我的感情?你以为你儿子是个多重情的人?你以为我能复出是靠他?”
段澜没说,但那表情就写着“难道不是吗”。
“那你记着,我复出靠的是我自己,回国到今天拿到的资源全是靠我自己,他段祁寅半点好处没给过我反而雪藏了我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丢了多少剧本和代言我会一一找他讨回来。”
纪嘉臻扯下耳上别着的那朵花,把花攥进手心里,娇嫩的花瓣被捏的不成样,花汁粘了两滴在她手上,她一把扔到地上,脚踩上去。
“你不是不想让他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吗?那你最好今天就让他心死,让他跟我一刀两断,否则我以后会想着法子玩他,让他爱我爱的死去活来,而我会反复践踏他那一点可笑的真心,让他痛不欲生,让他也体会一遍,什么叫心如死灰。”
她移开脚,看向地上那多被碾的稀烂的花。
“就像这朵花一样。”
段澜缄口不言,只是神情不再淡然,眉微微皱起。
纪嘉臻出温室前还给她留了一句话。
“我这个人脾气烂性格差,尤其小心眼,睚眦必报,我会让你后悔三年前做过的事,直到你真心诚意地来跟我道歉。”
但我绝对不会接受的。
段祁寅一直站在温室外,他清楚纪嘉臻的性格也清楚段澜的,两个人扯开了谈大概率会吵起来,于是就在这儿候着,把对话听了完全。
纪嘉臻推门出来时差点撞上他,但没给他一个眼神,迈着步子往前走,他紧跟上来,拽着她胳膊把她扯进电梯。
段祁寅伸手按了三楼,纪嘉臻站在他侧前方,难得没甩他胳膊。
“都听见了?”
“……”
“要么从今天开始跟我断个干净,把欠我的东西全都补给我,要么,做好被我玩死的准备。”
段祁寅不吭声,电梯门开后他把她带进书房,嘭一下关上门。
“不可能断。”
纪嘉臻推他肩膀让他撒手,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走到书桌旁,倚在那儿,“把这个月来找过我的资方和品牌全列出来,我明天必须得看到名单。”
他点头,说可以,完全没了从前那股跟她对着干的疯劲。
“我替她说声对不起。”
纪嘉臻眼里满是执着,“你的道歉算狗屁,我要她亲自跟我说。”
段祁寅还站在门边,他伸手打开书房的灯,然后走到她面前。
亮光袭来的一瞬间,纪嘉臻的情绪无处遁形,段祁寅这才发现,她双眼通红,眼眸像雨季潮湿的地面,没哭,但的确情绪上头了。
她鲜少有这种脆弱时刻,段祁寅有些慌了神,无措地伸手:“臻……”
纪嘉臻抬起手肘拦他一下,背过身整理情绪,眼中雾气消散的那一刻,她看见书柜上摆放着的一排照片,有合照,有单人照。
她的手停在空中,看了很久,走过去,拿起其中一个相框,盯着照片上的人问段祁寅:“这是谁?”
段祁寅站在她身后,从她肩上看见那张照片,“我弟。”
“亲弟?”
“同父异母。”
纪嘉臻始终看着照片,她记得段祁寅爸妈早就离婚了,他跟他爸几乎没联系。
“这个弟弟,跟你妈没血缘关系吧。”
“认了干儿子。”
她点一下头,“一直没问过你,你爸,是谁啊?”
段祁寅沉默两秒后回:“闻秦升。”
她抬手,把照片放回去,相框的高度和她齐平,照片里的人直视着前方,这角度看起来,就像在和她对视。
纪嘉臻的唇角在段祁寅看不见的角度勾起弧度。
照片上的人眼熟,又不那么熟悉。
脸更青涩,气质更收敛,年纪更小。
大概是。
十六七岁的。
闻斯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