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日上三竿。
裴景元迷迷糊糊地醒来，“元宝？”左手滑动床垫，没发现小幼崽。
他慢慢地侧过身,看到窗帘的缝隙之间的天光大亮。
他缓慢地转动眼眸，思索回忆：“……昨晚，我喝醉了？”
最后的印象是，靠着元宝大爸和邢封说下次再聊之类的。
然后呢？
裴景元蹙眉，懵。
他掀开被子起身,打着哈欠,缓缓走出去。
客厅传来元宝的小奶音：“大爸大爸，你的脖子怎么了？红红的一片哦。”
裴景元一喜,正要加速,就听见另一道懒洋洋的嗓音。“被蚊子咬了。”
他分辨了一下，的确是元宝大爸的声音，但又有点微妙的不同，显得很是散漫放松。
元宝：“痒不痒啊？元宝挠挠。”
裴景元一笑,好孝顺的宝贝！
他悄悄走出去，准备给小幼崽一个惊喜。
刚露面,视线就撞上了瞬间抬眸的聂慎远。
元宝正扑在大爸怀里,没注意小爸。
他软嘟嘟的手指尖轻轻地蹭过大爸的颈侧，心疼地道：“一定是好大的蚊子哦？”
聂慎远半躺在沙发床上,曲起一条长腿。
他单手虚揽着小幼崽,直勾勾地望向顶着鸡窝头的年轻男孩子。
“嗯，大蚊子。”
裴景元：“……？”
蚊子又不是他投放的，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元宝正要说什么，忽然被大爸抱住转半圈。
他伸出小手：“小爸！”
裴景元上前拍拍他的脑袋：“早饭吃过了？”
元宝乖巧点头，握住小爸的手腕揉揉。
“小爸饿不饿啊？快点刷牙哦。”
随着他奶声奶气的关心,聂慎远起身下沙发床，径直走进洗手间。
他的身影与昨晚宴会时的影子逐渐叠化，裴景元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些画面。
由于所有闪回的画面，缺乏一定“叙事逻辑”，严重跳帧。
最后停留在很奇怪的地方：他在元宝大爸的怀里。
哈？
裴景元抬起左手，挠了挠后颈，表情凝固。
这对吗？
洗手间，聂慎远拿着牙刷走出来：“过来刷牙。”
“哦。”裴景元轻捏元宝的小脸蛋，“你乖乖的，等小爸跟你玩。”
元宝跪坐在沙发床上，歪头抱住小猫猫，伸出小爪爪：“小爸快点哦~”
裴景元心花怒放：呼~太可爱啦~
一转过脸，对上元宝大爸的视线，他瞬间收敛起笑意，闷头往里走。
开始刷牙后，他用余光扫视背靠在洗手台边的高挺身影，忍不住悄然去看他颈间。
看清的刹那，瞳孔猛的一缩。
三岁大元宝会错以为是蚊子块，他作为成年人可绝对不会搞错。
这绝对是吻痕啊！
还是那种嘴唇贴在皮肤上，用力吮了好久才会出现的非正常红晕。
裴景元呆滞地望着镜中的自己，一时忘了在刷牙。
断片的记忆连叠而来。
大蚊子竟是他自己？
这又对吗？
聂慎远转过来，弯腰靠近他：“不舒服了？”
“咳咳咳——”
裴景元往外侧歪，“没有，完全没有。”
动牙刷的频率极快，完全忘了外婆的叮嘱：刷牙要轻，不然会刷出楔形缺口。
等他漱口，又见旁边的人已经将毛巾递过来。
他咕哝：“我自己来。”
湿毛巾贴上脸，顿时清醒不少。
聂慎远：“刚才那是想起昨晚的事情了？”
“什么？”裴景元瞥他幽邃的眼睛，坚决装傻到底，“哦，我是想起一件事。”
聂慎远看着他墨黑的眉上染着水珠，有伸手用指腹碾去的冲动。
“嗯？”
裴景元遗憾地道：“我居然忘记请偶像签名。下次私下见他，不知何年何月。”
聂慎远：“还有别的？”
裴景元乖觉点头：“我以后绝对不能贪图酒色，我好像是一杯倒。”
聂慎远提醒他：“是一口倒。”
他的语气很是严肃，裴景元下意识地嘟嘴，叽叽咕咕：“知道了，再也不喝了。”
呜~~~~
急需小元宝的爱心抱抱。
聂慎远见状，语气放得柔和。
“是我不好，昨天我该拦着你。”
“跟你无关。”裴景元抿唇。
聂慎远继续问：“就签名的事情？还有别的？”
裴景元装傻，眨眨眼摇头：“没了哦。我好饿，我出去吃东西。”
他脚底抹油往外走。
聂慎远斜靠在洗手台，回身时看了一眼镜子里的颈侧。
——这么明显，不至于看不到。
刚好手机震动，是陈序的电话。
他走出洗手间进入书房。
陈序：“聂先生，已经查清楚您关注的两家公司。一家的话，老板是曾经的业内导演，内部资源多，但没有运作艺人的资源。另一家的规模比较小，但经纪人专业，口碑不错。只是公司背景一般，缺乏足够的影视资源。”
书房的门没关。
聂慎远分神听着餐厅父子俩的动静。“好。”
他确有打算要另投资一家公司，为裴景元的演艺事业搭个台。但还是打算和裴景元谈谈再定。
“陈序。”
“是。”
聂慎远吩咐道：“你去问邢封先生，要一张签名照。跟他说，是专门给裴先生的。”
“好。”
这不是什么大事情，陈序爽利答应。“是送到公寓，还是公司？”
聂慎远听见餐厅的爽朗笑音。
“公寓。”-
餐厅的桌边。
元宝捏着小勺子，一勺一勺地递到小爸嘴边，“小爸啊~”
裴景元想迅速解决早饭，结果小幼崽太孝顺，非要喂。
“元宝乖乖，小爸可以自己吃。”
元宝用力摇头：“不要，元宝照顾小爸~”
桌子对面，椅子发出擦过地板的动静。
聂慎远落座。
“元宝，让你小爸自己吃。我有点别的事情跟你谈谈。”
此话一出，父子俩同步看向他，四只大眼睛都“惊恐”地颤了颤。
桌下，裴景元的脚尖轻轻地碰元宝大爸的脚。
——他都特意提过好几次，对元宝温柔一点啊！
聂慎远的脚没动，任由他踢了好几下。
他抬抬手，从元宝手里拿下勺子，放在一旁。
裴景元自己去拿大勺子喝粥。
元宝鼓起小奶膘：“大爸说什么哦？”
他眨巴眨巴眼睛，细密的睫毛忽闪，伶俐问，“大蚊子吗？”
裴景元手一顿：“……”
聂慎远抽一张湿巾递过去。
他对小幼崽说起图书的事情。“昨天你小爸陪你选的，都是你自己挑的。可是早晨我问你字母怎么念，你已经都认识了？昨天临时都学会了？”
“唔？”元宝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
正当裴景元担心这样沟通是否太直接时，身旁的小幼崽磨磨唧唧地转过来，委屈巴巴地看过来。
——诶？
元宝的小手扒拉着小爸的衣服，捏来捏去。
瞬间，裴景元心软，恨不得能抱起小崽崽亲亲抱抱举高高。
“元宝~”
聂慎远一听他的语气，接过话茬，继续道：“元宝，我们很关心你的学习，尤其是你小爸。他不希望你回到现在，反而耽误你的学习。如果你觉得未来爸爸教你的东西，你不喜欢，你可以告诉我们。但不能骗我们。”
元宝低头，小手也不再搓动衣摆，奶膘都鼓成两个圆嘟嘟的小包子。
裴景元放下勺子，揉着小幼崽的脑袋：“元宝？”
聂慎远又道：“你小爸很爱你，你说什么他都无条件相信。元宝，你能听懂我的话？”
“呜~”
元宝抱紧小爸的胳膊，呜呜咽咽起来，“元宝咩有要骗小爸……咩有咩有……”
裴景元整个人都侧过来，倾身去抱住他：“嗯嗯，大爸小爸都知道的。”
此时此景。
聂慎远回到自己当初的那个判断
——两个小孩子。
他起身绕过桌子，抱起小幼崽后坐下。
裴景元有些担心，好在元宝倒是没有抗拒大爸。
元宝软软地窝在大爸的怀里，低头轻声细语地解释：“元宝不骗小爸大爸……”
裴景元问道：“元宝，昨天小爸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说没有学过呢？你告诉我们原因好不好？”
元宝低垂着眼睛，捏住小爸的手指，扭来扭去。
“未来的大爸和小爸说，等元宝在家里学好了，就可以去幼儿园。呜呜……元宝不要去幼儿园，想在家里玩。”
原来如此。
裴景元松口气，凑过去亲亲小家伙：“现在元宝还没有要去幼儿园，先不担心。”
他之前听人说过，“幼儿园”开学当天总是会有大量小幼崽爆哭。
元宝怯怯地看一眼大爸，呜哩呜哩地道：“可是大爸一定会送元宝去的，大爸说过的……”
迄今为止，聂慎远从未提过“幼儿园”三个字。
显然是未来的他。
两个爸爸难得默契地对视一眼。
聂慎远握住崽崽的小手：“元宝，现在我们知道你的想法了，我们会重新考虑。”
元宝慢慢地抬起皱巴巴的小脸：“真的哦？大爸不许骗元宝的。”
可能是怕大爸反悔，他反握住大爸的手指，指着小爸，“大爸也不可以骗小爸哦~”
两个爸爸看向彼此。
裴景元戳戳他的小脸：“你大爸肯定不会骗你，放心吧。”
——教小孩的确是父母的重要一课。
他决定要在手机里下载育儿手册，时时刻刻深度学习。
聂慎远看着小幼崽的脸：“你选的图书都买回来了，怎么处理？”
元宝翘起一只小脚，正准备嘟囔，默默地收声：“元宝努力学哦。”
好一副无辜小崽的模样。
要是换别的事情，裴景元一定毫无底线地哄着。
“小爸和大爸都会陪你一起，不担心哦。”
元宝看看两个爸爸。
——他觉得，只要小爸陪着就可以了……
此时，敲门声响起。
“应该是陈序。”聂慎远放下小幼崽。
元宝连忙爬进小爸腿上，埋脸。
呜呜~
需要小爸的气息温暖下遭受“暴击”的小心脏。
裴景元抬起右臂揽着他，看向大门处。
聂慎远从陈序手中结果一个信封，合门后走进来。
裴景元见他的视线望向自己，不免好奇：“给我的？是什么？”
聂慎远不语，只是将信封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元宝从小爸怀里抬头。
裴景元道：“元宝，你帮小爸打开。”
白色信封没有封死。
元宝轻易地推开后，拉出一张照片，歪头辨认。
裴景元轻呼：“我偶像的签名照？！”
他抬起清亮明媚的眼眸，语调上扬，“元宝大爸，你……刚刚让陈助去要的吗？”
聂慎远挑眉：“陈序说，赶在邢先生上飞机前签的，再晚半小时就错过了。”
裴景元下巴搭在元宝的脑袋上，轻笑：“那我回头岂不是要好好感谢陈助？”
元宝没听懂，仰头问：“那元宝呢？”
裴景元轻轻地点一下他的小鼻头：“也谢谢元宝呀~”
聂慎远的手搭在桌沿，轻叩一下。
裴景元贴着元宝的脸，再次仰眸看他：“还要谢谢帮忙实现心愿的圣诞老公公。”
圣诞老公公？
聂慎远对这个新称呼不置可否，弯腰从他怀里抱起元宝。
在元宝没反应过来时，举个高高。
公寓里洋溢着轻快而兴奋的小奶音：“哇哦~~~”
第32章
裴景元杀青后,躲着不见人。
黄理成好几日没找到他，终于发出“通缉令”，说他要是不出去吃饭,就发微博喊话。
裴景元在电话中求饶，主动表示要请客。
黄理成提出想吃寿喜锅，于是两人约在一家日料店。
当晚，日料餐厅的包间。
裴景元左手戴着一次性手套，直接捏甜虾吃。
他嘟嘟囔囔：“你真是我的好朋友,知道我右手不能用,还要吃日料。”
全程都是“手握”。
黄理成耸肩：“谁让你消失？拜托我们这么好的关系，问你你也不说原因。”
“嗯。”裴景元不知怎么说,他答应元宝大爸暂时不告诉周围的人。
“嗯？？？”
黄理成咽下一片金枪鱼肉,“现在是你坦白从宽的时刻，你‘嗯’什么？”
“我就在家修养，没别的事情。就……懒得出门。”
裴景元抬起右手臂动了动：“过一天我要去剧组围读，还有两个试镜邀约。”
其中一个是他自己争取到的机会,另一个……他怀疑是宴会后有人看在元宝大爸的面上发出的邀请。
他问过元宝大爸，但对方三缄其口。
黄理成点头。
裴景元问道：“你呢？你怎么样？”
黄理成压低嗓音：“我遇到一个……男人。”
裴景元缓缓抬起脸,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
黄理成轻笑：“还在接触中。”
裴景元一时间没消化这事儿。
不过正如他突然遇到元宝和他大爸,好朋友也有自己的特殊境遇。
“我能问吗？”
黄理成抬手，做了一个扯起拉链的动作：“No！谁让你这段时间不出现。”
裴景元暗笑,点点头。
“好,那我等你好消息。”
桌边的手机亮起屏幕，他先咬住一次性手套摘下来，再划开手机。
元宝大爸：【元宝做的，让我发给你】
照片一：大熊猫造型的紫菜包饭.jpg
照片二：戴着小手套的元宝捏饭团.jpg
裴景元讶异，怎么他一不在家,就这么欢乐？
【能不能给我留一个元宝亲手做的饭团？】
【元宝委屈鼓脸.jpg】
元宝大爸：【几点回来？】
包间的日式推拉移门被敲响，一位穿着和服的中年女士进来，将造型浮夸的超大盘子放在桌上。
上面是各类鱼生和鲜虾。
裴景元：【还得一会儿。】
元宝大爸：【别喝酒】
【一口都不行】
裴景元默然。【OK】
他敢吗？
黄理成拿起一个海螺壳，敲敲桌面提示他，问道：“跟谁发消息？你怎么笑这么甜蜜？”
裴景元敛起笑意：“是吗？”
——甜蜜？
不过这个话题没有继续。
黄理成刚好觉着现磨山葵太淡，伸手去按呼叫，请工作人员送芥末酱-
1102。
元宝哼着歌，捧住圆嘟嘟的饭团，不舍得吃，嘟嘴亲亲。
他见大爸时不时注意手机：“大爸？小爸出去吃饭了啊，你不要着急哦。”
聂慎远拿起筷子夹菜：“你不想小爸早点回家？”
元宝张大嘴，“啊呜啊呜”地啃啃饭团，但只碰到一两粒米饭。
聂慎远欣赏着小幼崽的可爱行为，眼前却总是浮现另一个大可爱的模样。
“吃过饭，我们去接你小爸？”
元宝歪头，大眼睛慢慢地瞧着大爸。
半晌，他摇头。
“小爸说，元宝在家里乖乖等哦~”
他指了指沙发上打开的图书，噘嘴嘟囔：“大爸明明对小说，会带元宝看那个的~”
聂慎远默然。
元宝继续嘀咕：“我一会要告诉小爸，大爸说话不算话哦。”
聂慎远拿起勺子给他盛汤：“好了，喝点汤。我们不出去，就在家等你小爸回来。”
“嗯~嗯~”
元宝用力点点头，“大爸跟元宝一样，也要乖乖听小爸的话。”
聂慎远看一眼手机。
他不发消息问，裴景元就不会主动回。
吃过饭。
元宝坐在大爸腿上，捧着图画书，认认真真地“看图说话”。
陈序进去时，只觉得聂先生跟从前，真是“判若两人”。
上一回他来得早，正恰逢聂先生从厨房端出两盘荷包蛋，再一进厨房，端出来两杯咖啡。
现在他感觉都能往聂先生身上贴“人夫感”标签了。
元宝仰头看向陈叔叔，搭在大爸腿外侧的小脚动了动，被大爸的手掌握住，他就乖乖地窝着没动，安静地听大爸和陈叔叔讲话。
陈序来汇报公司的事情，送来几份重要的报表。
文件就摆在沙发边，元宝忍不住去摸摸硬质的封皮。
聂慎远拿给他，让他翻着玩，口中交代陈序几件事。
陈序离开时，透过门缝看小少爷正翻着报表说话，聂先生惯常严厉的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等门一合拢。
聂慎远去拿手机：“你小爸怎么还不回来。”
元宝圆乎乎的小脸都要贴上资料页面，听见这话，头也没抬地道：“小爸会回来的呀。”
刚说完，头发就被一只大手揉乱了。“呼~~~~”-
裴景元到家时，元宝已经洗过澡正穿着新买的卡通睡衣，在沙发床上和小猫猫、大熊猫玩游戏。
小屁屁撅起，露出两只粉嫩的脚丫子，无比奶萌可爱。
聂慎远则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神色如往常，淡然平静。
“回来了？”
元宝都已经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就听见大爸这个语调，轻哼一声。
他伸出手抱抱扑来的小爸：“小爸，元宝好想你的哦~元宝在家里乖乖的哦~”
裴景元笑着亲亲他奶香奶香的小脸：“好棒的小元宝~小爸去洗过澡就来陪你睡觉觉哦。”
元宝用力点头。
细微的“哗啦”一声，文件翻页合拢的声响。
聂慎远起身去厨房拿保鲜膜。
餐客厅都亮着灯，他就没打开厨房的灯，轻车熟路地拿到保鲜膜。
裴景元先回房间拿换洗的衣服放进洗手间后，走到厨房门口。
“元宝大爸，这段时间多亏有你帮忙，所以完全没动右手，恢复得还不错。”
“明天先去复查。”
聂慎远将保鲜膜打开，视线滑过他的脸。
裴景元好似站在灯光与阴影的分界线上，俊秀的脸一侧是天使般温暖，另一侧则兼具阴郁神秘的美感。
他自己没意识到，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主动伸出左手。
这件事他们每天都在做，早已经变得非常顺手和熟练。
只是今晚，两人似乎站得格外近。
裴景元稍稍往后站了站。
聂慎远之前就注意到，他总是会在某些时刻，像是突然想起来两人需要保持距离与分寸，突然敲响警钟。
他托着他的右手，询问道：“黄先生最近在拍戏？”
“嗯，他还没杀青。”
裴景元去之前同他说过，是与黄理成吃饭。
他视线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或许也不该，又移开去，“也挺忙的。”
元宝抱着小猫猫，扭头时就看到两个爸爸站在门框两侧，一边说话一边慢吞吞地包保鲜膜。
他蹙眉催促：“大爸，你快一点，小爸要洗澡澡啊。”
裴景元回答道：“很快咯，元宝不急不急。”
聂慎远剪断保鲜膜。
“去吧。洗完，我跟你谈谈你工作上的事。”
“嗯？”裴景元带着疑惑，被他按着肩膀推进洗手间。
元宝大爸来跟自己谈工作？
他该不会吃下元宝亲手制作的“熊猫饭团”，中毒后以为自己是陈助理吧？-
沙发床上，元宝率先避开大爸发动的“揉头攻击”，团成团打个滚。
聂慎远怕他掉下去，拽住小幼崽拉回原位。
“我跟你小爸多说两句，你也有意见？”
之前元宝给他打电话控诉，有个小哥哥说他是“小气鬼”。
这会儿也的确跟小气鬼没两样。
元宝伸长小脚去踩踩大爸的膝盖：“小爸说要洗澡陪元宝睡觉觉啊~”
谁都不许耽误他和小爸幸福温馨的睡前时光！-
洗手间。
裴景元快速洗过澡，换上背心短裤，习惯性推开窗户散散热气。
随后，他打开门，“元宝再等一下小爸哦，吹干头发就好。”
聂慎远留意他的背心下摆，没整理好，腰侧露出那根非常细的红绳。
贴着雪白如玉的肌肤上，若隐若现。
裴景元话音刚落，就见沙发上的人站起身走来。
他连忙道：“元宝大爸，不用帮忙了，我可以的。”
这里的吹风机也是固定位，他只要找到角度转动脑袋就行。
但聂慎远还是踏进洗手间，反手将门微微虚掩。
裴景元想起刚才未尽的对话。“你说的是什么工作？确定跟我谈？”
聂慎远拿下吹风机，打开低温模式，对着他的头发吹动。
手掌扫过湿法时，他道：“我想把你的合约从经纪公司签出来，另外投资一家小公司，专门来运作你的事业。”
他这举重若轻的一句话里，藏着多少复杂的事情。
“啊？”裴景元自然是不敢相信，伸手挡开吹风机，“等一下等一下。”
聂慎远继续吹动，手指拨弄他的头发。
裴景元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当他的手指蹭过时，带起一阵麻酥酥的电流感。
他湿润的眼睛微微瞪大，后腰往洗手台上靠紧，重复强调，“你等一下。”
他需要思考下，怎么两人距离这么近。
合理吗？
合适吗？
谁知，面前的男人再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的腿碰在一起。
这次裴景元的瞳孔放大，印出聂慎远的脸。
“元宝大爸？你……有话好好说哦。”
电吹风发出噪音，暖风吹上他的头发。
聂慎远拿着机器晃动，“先吹干。”
“哦。”
裴景元没来由地垂眸，耳根都红了。
——他刚才在想什么啊！
演戏演太多，脑补速度真是其快无比。
“就那个签公司的事情。”裴景元声音不自觉放得很轻，“可是这样，不就算是你……你……”
在他吞吞吐吐没找准措辞的档口，聂慎远接过话茬：“公司本身有一部分影视投资业务，但构不成体系板块。想借跟你的合作，布局影视娱乐行业。”
裴景元歪头：“你该不会以为这样说，我就会信吧？我是二十二，不是十二。”
吹风机的声音顿时止住。
聂慎远注意他说话间，唇瓣分润红嫩，开开合合，视线停留几秒。
裴景元哪能没意识到呢，赶忙抿住唇，只感觉洗手台的空间太小、两人站得太近，他刚洗完澡又觉得燥热不堪。
不得已，他主动问：“嗯？你怎么不说话？”
聂慎远挑眉：“有时候，合理的威逼利诱，未必不是促成一件事的好办法。对吧？”
裴景元听出话里话外的意思，毫无底气地反驳：“可是我觉得没必要搞得‘威逼利诱’这么严重，好多事情都可以慢慢商量，对吧？”
聂慎远轻嗅他沐浴过后的清爽柠檬香气。
“我以为我们可以强强联手，互相成就。你认为呢？”
裴景元不是没察觉他嗅自己的动作。
有时他真恨自己为什么观察力那么敏锐，能够注意到这种细节。
他现在都不敢直视这双深邃的眼眸，怕从里面看到他无法面对的暧昧注视。
“你现在有成就，我没有。我不觉得我们算的上强强联手。反而更像是……”
聂慎远手指梳理过他的发梢，半干。
“更像什么？”
裴景元两眼一闭，把心一横：“金主爸爸包养我。”
说完，他听见一声沉闷的轻笑。
其实最近总听见他笑，都非常有成熟男性的魅力。
只可惜，此刻的裴景元无心欣赏。
“你别笑，难道不是吗？”
聂慎远没回答，打开吹风机。
裴景元稍稍放松，又无比警惕，仿佛踩在悬崖边，进退维谷。
但当手指不知道第几次蹭过头皮时，又让他感受到那种微妙的酥麻感，下意识地偏过头，左手快速抹一把：“好了，吹干了，谢谢元宝大爸。”
这个称呼，此刻是安全词一般，极力摆正两人的位置。
聂慎远也摸了摸，的确干了，收起吹风机。
他语气如常地道：“元宝说你未来会拿很多奖，虽然他说不清你未来签约在哪家公司，但我想，既然如此，不如我注资公司来运作。”
裴景元这才知道“强强联手”的依据。
他也问过元宝，的确是这样说的。
“可是——”
聂慎远放好吹风机，回身看着他：“还是你希望我动用‘威逼利诱’？”
裴景元被他一注视，不自然地垂眸，咕哝：“你现在就在威、逼我。”
聂慎远道：“我以为是带元宝离开，才是真正的威逼。”
裴景元一下子抬手拽住他的衬衣袖，着急地放狠话：“你敢？！”
聂慎远看一眼他的手。
——这次是袖子，下次很可能就是领子。
“答应了？”
裴景元松开手：“我得考虑下。”
聂慎远迫近一步。
裴景元退无可退：“还有什么事？”
聂慎远侧过脸。
他的颈侧是淡淡的红痕，几日都没有完全消除。
裴景元留意到后，瞠目结舌：“这，我……”
他本来一直在装傻，压根没提过，谁知一下子被戳穿。
聂慎远重新看着他：“你忘了？”
裴景元大脑似浆糊，面红耳赤，压根想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翻来覆去就是：“我……这……”
顿了顿，他轻咳一声，“什么？我没明白。这不是你被蚊子咬了？是让我去拿驱蚊水的意思？”
说完，他故作镇定地往外走。
原本以为会被拦住，幸好并没有发生。
只是他也不敢往回看元宝大爸的眼神，如芒在背。
元宝见状，伸出小手：“小爸洗好啦~哇，香香的小爸！”
裴景元扑上沙发床抱住软乎乎的崽崽：“呜~小元宝~~”
他就说自己不可能跟年龄差很多的人谈恋爱。
——根本玩不过！
第33章
几日后,裴景元新参演的电影举办为期几天的剧本围读会议。
地点是在荣城市区的一家商务酒店。
他作为配角，剧组明确的参与时间是两天，但他考虑到自己非常难得参与大导演与大制作电影,便决定全程参加。
剧本围读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电影主创团队的第一次面见社交活动。
在之前，裴景元微信上与罗敏伊交流过，到场后便一直跟着她行动。他坦白道：“我第一次见侯导，有点紧张。”
罗敏伊在其他场合见过导演，宽慰道：“侯导不凶的。”
顿了顿,她一笑,“至少现在不凶，别怕。”
裴景元点点头,心里有数。
通常一个剧组得有上百号人,如果导演不够“凶悍”，是镇不住场。
极端点，部分导演甚至拥有声名远扬的“臭脾气”。
两人走到侯导面前，裴景元紧随罗敏伊做了自我介绍。
侯导“哦”着点了点头：“你就是老李说的,手受伤的小裴是吧？”
“对。”裴景元已经跟选角导演沟通过手的事情，“侯导,我刚做过复查,等开拍就应该没问题了。”
侯导扫一眼他的右手，再看看他的脸,眯起眼睛端详。
他个子不高,约莫一米七，人到中年又有些驼背，因此是微抬头注视裴景元的动作。
裴景元谨慎地站好，也不敢多问。
侯导招招手，让编剧过来：“给这个小裴加一段眼神戏,就之前我们讨论剧本说可以删掉的，再改回来。”
编剧已经联系过裴景元，满脸笑意和善：“好。”
侯导指了指罗敏伊：“小罗你带着小裴，你们俩一组，今天围读就开始搭档着找找感觉。”
“行。”
罗敏伊应下。
等落座后，她悄悄用胳膊肘推了下裴景元：“不错啊，侯导见了你本人立刻给你加戏。”
“很意外了。”
裴景元也没想到，伸手去翻桌上摆好的资料。
这几日，他看过元宝大爸给的各个影视经纪公司的文件，其中就包括罗敏伊所在的公司。
元宝大爸的意思是，由他自己来决定，跟哪家公司合作。
中午用餐时，罗敏伊问道：“景元，你跟公司的经纪约什么时候到期？”
“嗯？”裴景元不解，“你怎么问我这个？”
罗敏伊也不回避，直说：“我经纪人想签你。他觉得你演技不错，有前景。不过我们公司么，你也知道的，规模比较小，资源有限。”
裴景元暂时不能透露元宝大爸那边的意思，只说：“我的确没多久就合约到期了。”
他跟公司只签了三年，按照合约规定，合作期满他有权利选择不续约。
罗敏伊停下筷子，忽的愤愤不平：“你都快到期了？你公司怎么回事？从上到下都瞎了？”
裴景元耸肩：“运气不好。”
公司老板韩总和经纪人徐戎好像都看他不是很顺眼。
现在他都不清楚，为什么当时选择签他。
当然，彼时签约时，他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有所发展。
谁知到头来，寂寂无名不说，还得自己一家一家跑剧组试镜找戏拍。
不过裴景元没多想，只当人生这段路，必经的历练。
他一直都相信，只要自己尽心尽力地扮演好每一个角色，有朝一日是会被观众看到。
更何况，现在还有元宝带来的“好消息”。
罗敏伊道：“那你跟我经纪人聊聊？”
她解释是试镜时那一位，“他讲话比较粗糙，你别介意，但对手里的艺人挺负责。”
“我知道。”裴景元自然是记得那位大哥，“没问题。”
总要自己多接触，才能知道应该如何更清晰地规划未来的演艺之路。
他看一眼手机，或许也是元宝大爸的促动，才能令他开始这么早就开始思考这些事。
正设想中，手机震动。
“元宝大爸”四个字，在屏幕浮动。
裴景元拿起手机：“罗姐我接个电话。”
“去吧。”罗敏伊也拿起手机，回复经纪人的消息。
【已经跟景元说了，具体的你跟他聊吧。我约个合适时间。】
经纪人：【这年轻人挺爽快的。】
罗敏伊看一眼裴景元的身影。
这年轻人外表看着耀眼，实际内向腼腆着呢。
休息区。
裴景元走到角落，按了接通键。
也不知突然哪根筋搭错，他故意屏住呼吸没有率先开口。
电话那端，响起一句温和的呼唤：“景元？”
裴景元瞬间破功，开口的语气便极为正式：“元宝大爸。”
聂慎远轻笑了一声：“吃饭没？见导演怎么样？围读愉快吗？”
裴景元想，自从前几日在洗手间聊了两句之后，他最近老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虽然扯动嘴角时，有些许迷人的意味。
——啊，一定是错觉。
裴景元顺着他的问题，简单地描述了下上午围读情况，末了，他道：“这几天我在酒店围读，再次拜托元宝大爸好好照顾元宝哦。”
聂慎远道：“我定了附近一家星级酒店，等元宝午睡醒来就带他一起住进去。晚上结束你过来？”
“啊？”
裴景元错愕，“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
“元宝说想小爸了。”
聂慎远慢条斯理地询问，“那等他午睡醒来再联系给你？”
“那倒也不用。”
裴景元围读结束后没有别的安排，跟剧组打个招呼不占用酒店房间就行。
他望着自己的鞋尖，踌躇了几秒钟，悄然开口，“是元宝的意思吗？”
聂慎远：“是我的意思。”
“……”裴景元一时间懵住，耳尖儿有点发烫。
聂慎远：“刚好酒店附近有一个大型游乐园，我下午带他去玩。”
裴景元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哦哦哦！那不错。”
聂慎远淡笑：“你以为我什么意思？元宝小爸。”
尾调上扬，带着几分逗趣意味。
“没有啊。”裴景元轻咳一声，端正态度，“那就这样，辛苦元宝大爸带元宝玩哦，再见。”
“再见。”聂慎远，“你先挂。”
“哦。”裴景元将手机从耳边拿下，左手拇指靠近红色的挂断键，半秒钟后才按住。
他想起今早的一个画面。
吃过早餐后，他陪同元宝蹲在阳台看楼下的行人。
元宝抱着他的胳膊，嘀嘀咕咕地说悄悄话，夹杂着“小爸要记得想元宝哦~”之类十分惹人心疼心爱的话语。
当时他总感觉有一道目光注视自己。
在直觉越发强烈的时刻，他趁着元宝不注意，悄悄回头。
果真，当时元宝大爸正靠坐在沙发里，端着咖啡，视线却直直地望着他。
此刻的裴景元都记得，元宝大爸并不是看着他和元宝，而是只注视他一个人。
不闪不避的眼神，并不尖锐更不冷淡，而是藏着些许难以明言的暧昧。
裴景元转动手机，轻声嘀咕：“从哪一天开始变成这样的？”
——好像就是一起参加宴会的那一晚。
醉酒。
吻痕。
裴景元：……竟都是自己惹出来的祸？-
当晚，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行政套房。
小元宝正窝在软乎乎的大床上，小嘴巴嘟囔：“A~B~C~D——嘟嘟嘟~”
大眼睛溜溜地往旁边看，才看一眼，就和大爸深沉的眸光交汇。
小奶音的语调一转：“E~F~G——”
聂慎远坐在床边的棕色牛皮沙发上，慢悠悠地转动手机：“好好念。”
元宝瘪瘪嘴，往大爸的方向移动屁屁，一挪一挪，直到挨着床沿，伸出小手。
聂慎远单手把他抱到腿上。
“你怎么答应小爸的？就念这点？”
元宝有气无力地耷拉脑袋，脸蛋贴在大爸胸口，指尖捏住西装口袋的边缘。
“字母，念来念去就这样子~元宝不喜欢哦~”
聂慎远见他这么点大，就总要说出一番自己的道理，捏捏小脸：“不喜欢就学别的。要我教还是让小爸教你？”
元宝缩了缩小脖子，索性拉上帝企鹅睡衣的大帽兜，发出“呼~呼~”睡着的声响。
聂慎远的手掌轻拍两下幼崽的小屁屁：“还是我教。”
“呜~”元宝呜哩呜哩地扭来扭去。
他就知道不管是未来还是现在的大爸，都特别严格。
“小爸呢？小爸再不回家，元宝就要睡着了。”
聂慎远刚才发了消息过去，但没回。
他估计可能剧组还有别的安排，准备等半小时再联系。
客房的敲门声响起。
元宝仰头看去：“一定是小爸来了。”
“应该是陈叔叔。”
聂慎远没有给裴景元酒店房号。
他抱住小幼崽，上前开门。
门外站着陈序，与裴景元。
裴景元笑着道：“哇~~~元宝，想小爸了对不对？”
元宝赶忙拉住小爸的手腕，凑过去贴贴脸。
他骄傲地道：“我就说是小爸啊~大爸都不信。呼呼~”
聂慎远看向陈序。
陈序解释是在楼下大堂遇到，就送裴先生上楼。
“嗯，那你去休息。”
聂慎远先让裴景元进客房。
裴景元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原本要去抱元宝，却被他避开。
聂慎远将小幼崽放上沙发，转身去吧台倒饮用水。
沙发上。
元宝歪着身子，趴在小爸腿上，说自己不想单独和大爸去游乐园。
“等小爸一起去好不好的？我们坐摩天轮玩。”
“嗯。”
裴景元接过递来的水杯，“谢谢元宝大爸。”
聂慎远自然注意到他这几天躲闪的视线，也没特别提，只打算看看他准备避到什么时候。
时间不早，裴景元去冲澡。
等洗完出来，才见一大一小正在沙发上“铺床”。
元宝站在沙发一端，踮脚将毯子踩住。
聂慎远则将毯子拉开。
组合形式的沙发，可以随意调整。
但裴景元目测长度最多一米八。
很显然，元宝大爸如果躺上去，脚得悬在外面。
“要不今晚，元宝大爸别睡沙发？”
弯腰的父子俩，同时看向他。
一双眼眸眉骨立体深刻，眼神如黑色的深渊一般，静默不语时讳莫如深。
另一双则是澄澈天真，闪烁着可爱的光斑，一眼就能叫人知道心里的所思所想。
与元宝大爸刹那间的对视，让裴景元挠了下头发，继而转向小幼崽：“嗯？元宝怎么这样看小爸啊？”
元宝蹲下来了小幅度地蹦蹦：“那大爸和我们一起睡觉觉哦？小爸真的吗？”
裴景元走到他身边去：“元宝不喜欢？”
“没有啊。”
元宝懵懵，抬眸看向大爸，“大爸不喜欢么？”
聂慎远看向裴景元的侧脸，回答小幼崽的问题：“喜欢。”
裴景元单手搂着元宝，总感觉这两个字如滚烫的热浪袭向自己。
“好了，小爸今晚给你讲故事。”
元宝摇摇头，贴着小爸耳朵咕哝：“让大爸讲好不好？”
裴景元还没做声，就听见身后侧嗓音低沉的一个字：“好。”
元宝非常满意，乐颠颠地蹦跶起来。
聂慎远搂住小家伙放上大床，看向动作不自然的裴景元：“反悔了？”
又是略显突兀，但裴景元秒懂的话。
裴景元心中莫名焦灼：可能吧。
也不知刚才为何脑补他脚搭在沙发外、睡不踏实的画面，就脱口而出说那句话。
但又不是他们俩睡一起，中间还有个小元宝呢。
他连忙摇头，振振有词：“我后悔什么？酒店的大床两米长，又不是睡不下。”
元宝在床上并拢双脚，模仿企鹅崽崽蹦来蹦去。
“小爸，大爸家里的床更大哦~可以睡好几个人。”
“是么？”裴景元上床拉开被子
——好歹是有名有姓的正经豪门，卧房的床大一些，合情合理。
三人躺好后，聂慎远看向似在发呆的裴景元：“什么时候去大宅看看？”
裴景元：“……”
聂慎远打开童话书，语气波澜不惊：“我知道，你需要时间考虑。不着急，慢慢来。”
元宝的脚丫子不安分地从被子里抬出来，去戳童话书的页面，立刻被大爸按回去。
他嘟嘴，抱住小爸胳膊蹭蹭。
裴景元揽住他，亲亲蓬松的头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小元宝？小爸有认真考虑每一件事哦。对吧对吧？”
“嗯~”元宝转过身往小爸怀里钻，埋头回应，“对哦对哦~”
聂慎远的视线从童话书页转移到他脸上。
裴景元手臂圈抱着小幼崽，略有些焦躁地腹诽：
看我干什么？看书啊！
但他自己先败下阵来，身体往被子里沉了沉，下意识地用肩膀蹭过发痒的耳朵。
直到几分钟后，元宝突然抬起懵懂小脸：“大爸为什么还不开始讲故事？大爸也突然不认识字了吗？”
“噗……”
裴景元按捺不住，轻笑出声。
结果被某只抬起来的手揉了揉头发，他即刻抿唇。
“呜呜~”
元宝也伸出小手摸摸小爸的头发，“大爸不许欺负小爸啊~”
裴景元疯狂认同：没错没错！不许欺负人！
第34章
元宝期待了好久的游乐园之旅,终于开启。
出门前，他特意背了上次选的大双肩包，带上小猫猫。
“会不会有点重啊？”
裴景元挨着小幼崽,单腿半跪下来，拎起小包掂了掂，“元宝？小爸给你背着好不好的？”
“不要不要！”元宝摇摇头。
裴景元还要说什么，就被一条胳膊揽着腰扶起来。
他看向元宝大爸：“嗯？”
聂慎远弯腰，仔细地拍两下他膝盖以下的位置。
“酒店不比家里,地上没那么干净。”
“哦。”裴景元瞧着他垂眸时专注的侧脸,没提防他忽然抬眸。
他赶忙去牵元宝的小手：“好了，我们出去玩。”
三人坐进车里。
前后另随行两台轿车,坐着助理、阿姨和保镖。
元宝乖巧地坐在安全座椅里,清澈的眼神在大爸与小爸之间来回扫视。
现在的大爸跟未来一样，会在一家三口出门时亲自开车哦。
他忍不住地晃动脚丫，喜欢~
裴景元的手机震动，一则未命名的电话号码在屏幕上跃动。
他的眸色暗了暗。
元宝见小爸没有在第一时间接通,疑惑地问：“小爸？”
聂慎远的视线也扫向后视镜。
裴景元果断按住拒绝接听，对小幼崽道：“好像是推销房子的电话。”
“哦~”元宝点点头,伸出小手去抱住小爸的胳膊。
但不到三秒钟,手机屏幕再次出现来电。
在元宝疑惑的小表情里，裴景元也察觉到元宝大爸的视线。
他才赶紧接通。“喂？”
元宝有些小小的好奇,小爸为什么好像遇到麻烦哦？
他第一时间往前望去寻找值得信赖的大爸。
恰逢红灯停下,聂慎远也回首，看到小幼崽的眼眸里冒出问号，以眼神示意他没事。
裴景元嗓音低了几分：“……我知道了，我回头过去。”
“我会联系的。”
“去之前我会联系你们的。”
言语间的态度十分拘谨和被动。
一句话甚至说了两遍。
聂慎远透过后视镜，留意他的神色,推测来电话的人并不友好。
裴景元表情略显僵硬，像是并不十分乐意面对对方或者是对方提到的事情。
电话结束，绿灯亮起。
聂慎远重新往前开，温和询问：“剧组临时有事？”
裴景元握住小幼崽的脚踝，露出笑容，“没有~今天什么事情都不能阻止小爸陪元宝玩哦！元宝很期待的对吧？”
“嗯！”元宝用力点头。
除了小爸右手受伤，不能抱他之外，一切都堪称完美。
——没关系哒，元宝可以抱小爸呀~
小幼崽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
但聂慎远却将裴景元刚才反常的态度一一记下，来回琢磨。
难道是老家的外婆？
还是公司？
聂慎远下车时，交代陈序立刻去查情况。
他绕到后排来抱幼崽之前，将黑色口罩撕开。
“又戴？”裴景元稍稍往后仰，眨眨眼，“我还没有红成有人认出我呢。”
昨天在酒店，好多业内人都不认识他。
更何况游乐园这种地方。
“戴上。”
聂慎远单手掌在他耳侧，拇指正搭于耳垂处，轻轻压了下。
裴景元原本还要说什么，在感觉到他指腹的动作后，顿时噤声。
聂慎远戴好后，探身进车内抱住小幼崽。
元宝要落地去拉小爸，结果被大爸抱在怀里。
他动了动小脚丫，发出懵懵的“唔？”
聂慎远道：“游乐园人多，我抱着你，别乱走。”
元宝扭了扭，并不能挣脱大爸铁钳一般的胳膊，嘟嘴：“呼~”
裴景元忍不住笑，嘴角扬起。
两个人都被管得死死的。
三岁半的崽崽就算了，他又是怎么回事？
在元宝大爸的视线投射过来之时，裴景元瞬间收起笑意。“好啦走吧。”
他牵住元宝软软的小手，“我们看看先去玩什么哦~~”
“元宝要玩木马和转椅！”
“摩天轮~”
“还有大秋千！”
一路上，元宝欢呼雀跃，小手激动地拍着大爸宽阔坚实的肩膀。
未免惹人注意，聂慎远没让所有人都跟上，只留两个保镖随行。
游乐园的门票已经提前准备好，并且预定了一辆大型的乐园马车，送他们前往任意项目。
裴景元自从中学后，已经没有正经前往过游乐园，不免跟着小幼崽一起激动。
在摩天轮里，他拿着手机拍摄：“元宝，看这里，笑一下~”
“嘻~”
元宝一直呆在大爸怀里，此刻努力地伸长小脖子，以脸蛋去贴大爸的脸，“也要拍到大爸哦！”
“当然啦。”
裴景元歪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男人，“元宝大爸，笑一下啊。”
聂慎远的神色比平常温和太多，只他天生冷脸，不做表情时显得极其严肃默然。
在裴景元说完那话后，就感觉男人的视线透过镜头，直视着他。
视线宛如手术刀，竟有剖开一切直达他内心的锋利程度。
裴景元微微愣怔，不再直视，转移注意力在元宝奶甜的小脸上，点击拍摄。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对黄理成说过，元宝大爸的脸是成熟英俊的类型。
现在当手机镜头对准时，这种“英俊”更为直观。
竟然可以做到与怀里可爱的小幼崽一般，完全不挑角度，随意拍摄就能出片。
元宝等小爸拍完，招招手，表示想看。
“等一下。”聂慎远取出手机，“我们先给你小爸拍两张。”
“好哦~”元宝乖乖地坐在大爸的腿上，小手跟着一起捧住手机，将镜头对准小爸。
裴景元陡然拘谨：“等等！”
——怎么会比试镜或者是记者拍摄更紧张？
他直视镜头时，完全能感受到元宝大爸毫不掩饰的注视。
元宝好奇抬头，小爸怎么表情都僵住了？
“小爸笑啊~”
裴景元做心理暗示：就当时拍摄剧照！
他扯起嘴角微笑，“要拍到后面的天空。”
他们乘坐的是适合儿童的彩虹摩天轮，最高点的位置也不会特别高，但今日晴朗，蓝天白云如手绘漫画一般，十分适合拍照。
手机自带的快门“咔嚓”声，响起好几次。
裴景元歪头：“好了嘛？”
“再拍两张。”
聂慎远稍稍调整角度，伸长胳膊，将手机对准裴景元的脸，尤其是他极为勾人的眉眼上。“好了。”
“我看看？”裴景元说着伸手。
聂慎远一瞬握紧手机：“先玩吧，回去再看。”
裴景元鼓脸：……？怎么这样啊！
元宝晃悠着小腿，仰头看玻璃罩外的天空：“有小鸟！”
裴景元看着小幼崽一直腻歪在大爸的怀里，自己都没有机会亲近，一时间心塞。
——他也想抱软乎乎的小幼崽啊！嫉妒。
“怎么了？”
聂慎远开口询问，“想看照片？”
裴景元轻哼，仰头欣赏风景，嘟嘟囔囔：“回家看好了。”
这个动作让他修长的脖颈显露无疑，连同微凸的喉结。
聂慎远的视线一扫而过，打开手机，将照片发过去。
与此同时，他收到一则微信消息。
陈序：【聂先生，裴先生的外婆和舅舅家都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另外公司方面也没查到具体的消息。】
聂慎远记得裴景元当时说的话。
“过去之前会联系……”
难道是好友黄理成？
聂慎远望向逗弄小幼崽的裴景元，暂时否定这个推测。
摩天轮抵达。
一家三口从车里出来。
这个点游客增多，不少人都盯着身形格外高挑的两人。
保镖第一时间上前陪同，格开一些好奇打探的目光。
“小爸~元宝想吃冰淇淋~”
小家伙指着不远处七彩斑斓的大招牌，往前探身时，张开小嘴巴“啊呜~”一口作势咬住。
刚说完，就有一堆夫妻领着一对双胞胎经过。
两个孩子手里都举着冰淇淋，蹦蹦哒哒。
元宝越发着急，往前扭动：“元宝要吃~~~”
裴景元挥挥手机：“走，小爸请你和大爸吃！”
聂慎远侧身要交代保镖去购买。
裴景元赶忙拉住他的胳膊，轻声央求：“元宝大爸，给我一次请客的机会吧。拜托拜托。”
聂慎远看着他不经意间的卖萌，神色无比愉悦。
“嗯。”
“耶！”
裴景元孩子气地贴上元宝的小奶膘蹭蹭，“买冰淇淋咯~”
他轻快地走过去，让小崽崽自己选口味。
他和元宝大爸并肩站在一起，胳膊挨着胳膊。
他轻声提醒：“元宝大爸，你也选一个吧。”
聂慎远看着近在眼前的脸庞，被清亮明媚的眼眸吸引，没有立刻开口。
裴景元以为他不爱吃冰淇淋，便道：“你真的不吃吗？看起来还不错哦。”
聂慎远注视他的眉眼，颔首，淡声答道：“看起来是很好吃。”
“是吧是吧？”
裴景元笑了，“那吃哪一个呢？青柠檬还是芒果？或者是凤梨？巧克力？”
聂慎远抿着薄唇，静静地望着他。
几秒种后。
元宝仰起小脸，不耐烦地抬起小手敲击大爸的左手手腕：“大爸，你快一点啊！”
急死元宝啦~
裴景元不觉间轻笑。
聂慎远：“你帮我选。”
“哦。”裴景元挑了一个青柠的，一个抹茶，拿出手机付款。
等待时，他轻声问：“元宝大爸，我想给两个保镖大哥也买两个冷饮，你觉得合适吗？”
聂慎远难得在期待冰淇淋，听见这话，皱了皱眉。“不合适。”
裴景元：“啊？”
聂慎远：“他们的，我来付钱。”
说着，他请店员拿冷饮，付款后递给身后的保镖。
裴景元则接过冰淇淋，递给满怀期待的小崽崽，侧眸悄然看向元宝大爸。
聂慎远接住他递来的冰淇淋，低声道：“以后别随意给人花钱。”
裴景元抿一口冰淇淋，唇齿间弥漫着凉丝丝的抹茶味，微涩微苦但更多的缓缓蔓延的甜。
第35章
一家三口是在游乐园的儿童亲子餐厅吃的饭。
元宝今天开心过度,小嘴巴叽叽喳喳，看到什么都能叭叭叭一堆。
吃饭到一般，小手就拿不住卡通勺,眼帘不停地往下坠，脑袋跟着一点一点。
聂慎远在裴景元伸手之前抱小幼崽入怀。
裴景元轻声问：“元宝？困了是不是？”
元宝奋力地睁开眼，仍想逞强：“小爸，元宝~咩有困的……”
刚说完，脑袋贴蹭着大爸胸膛垂了下去,睡着了。
聂慎远今天出来玩,也是难得穿着休闲上衣，颜色还是他一贯的黑色。
元宝的脸蛋贴上去,像是黑色幕布上出现一团小奶冻,软噗噗的诱人。
裴景元忍不住多看两眼，垂涎。
真想凑过去猛吸一口。
聂慎远以为他肚子饿，轻柔地换胳膊抱住小幼崽，腾出右手给他拿吃的。
“我自己来。”
裴景元见他还得抱孩子,轻声道，“你也再吃点。”
聂慎远：“嗯。”
元宝像是感知到大爸的动作,小手无意识地动了动,紧紧地揪住大爸的衣物。
裴景元想，元宝的内心深处一定非常依赖大爸。
他的视线如浮游的一缕风,快速掠过聂慎远的眉宇
——当然,从他的角度，元宝大爸的确值得信赖。
聂慎远淡然自若地端起水杯，心中想：他那双眼睛大而狭长，眼珠稍稍一转都清清楚楚，但他自己总是浑然未觉。
有时他没忍住,就将视线移上去；
有时他就像此刻，装作没发现，任由他肆意打量。
裴景元拿起手机，对元宝大爸眨了下眼睛，低声说：“你别动，我拍一个元宝的照片。”
聂慎远垂眸，细致地抚开元宝微卷的额发，露出小家伙无比奶萌的侧脸。
裴景元舒适将手机拿高，将抱着元宝的男人一并摄入屏幕。
他特意新建一个相册，专门存今天游乐园的照片。
聂慎远提醒道：“微信上发给我。”
“嗯。”裴景元点了点头，发出几张元宝的近照，却没有发另一张-
吃过饭，两人从餐厅换到游乐园最高处的观景台咖啡馆，坐在落地窗边，俯瞰整个游乐园的风光。
整个角落只有他们和孩子，裴景元找各种角度拍照片。
他坐下来喝饮料时，聂慎远：“有没有特别想玩的项目？”
裴景元抬眸扫了一眼远处的跳楼机，摇摇头。
“累了？”聂慎远扭头示意自己的肩膀，“靠着我休息会儿？”
裴景元悄然挑眉。
——他怎么把这话说得这么自然呢？
“不用。”
他往后倒在舒适宽阔的沙发椅上，脑袋往后仰，闭着眼装作休息，心中想：那天晚上，他侧过去脸让自己看吻痕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难琢磨一男的。
裴景元想起当时还当着他的面，说什么观察他，分析他……
真够丢人的。
两人在年龄、社会地位、人生阅历上，完全是天差地别。
他那点观察力，简直是关公面前舞大刀，可笑至极。
尤其某些时刻，元宝大爸锐利的眼神，总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服，在裸/奔似的。
越想越不对劲，裴景元抬起手捂了下自己的脖颈，蓦地睁开眼。
两到视线如窜起的两簇火苗，猛的碰触。
“额……”
裴景元尴尬得语无伦次，无意识地脱口而出，“看我干嘛？”
说完，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语气太冲，更是尴尬无比。
聂慎远的眼神已缓缓转为平常，解释道：“怕你不舒服。”
“没。”裴景元反而不好意思，“我没不舒服。”
——是这样吗？
可是他陡然撞见的眼神，好像并不那么简单。
正当他要说什么时，元宝悠悠转醒，小手在虚空轻轻地挥。
聂慎远轻拍他的后背。
裴景元凑近些，抬起左手递给小家伙，叫他抓住。
元宝眼睛都没睁开，热滚滚的小手掌心，紧紧地握紧小爸的手指往怀里拉。
三人挨得很近，裴景元不好意思对上元宝大爸的脸，只低头去亲亲元宝的头发耳朵。
“嘻~”元宝幸福得笑出小奶音，抓着小爸的手在大爸臂弯间拱来拱去。
裴景元的手被拉进小崽崽与男人的胸膛之间，不仅仅蹭过上衣布料，更切实地感受到起伏的胸肌。
他想往外撤一些，但聂慎远抱着孩子往另一侧坐，随后抬手揽住他靠近自己的肩。
裴景元感受他双眸的注视，都能想象出他的目不转睛与神色沉晦。
下一秒，他身不由己般撩起眼帘，扫向近在咫尺的颈侧。
吻痕已经彻底消失。
圆凸的喉结却在这一瞬，无比清晰地压了下去。
裴景元的瞳孔微缩，闪电般低垂眼眸。
“唔~小爸~~”元宝转醒，腻腻歪歪地要往小爸怀里钻。
聂慎远将小幼崽抱给他：“我去个洗手间。”
裴景元估计他应该是注意到自己刚才的眼神，没敢抬头：“嗯。”
聂慎远拍了下孩子的小屁屁：“乖乖呆着，别乱动。”
元宝轻哼，抱住小爸的脖颈，歪头靠在肩头。
他半眯着眼睛，脸上露出甜甜的憨笑，鼻翼微动，轻嗅小爸颈间的气息。
在聂慎远回眸时，裴景元温柔地顺着元宝的小动作，微抬下巴露出颈侧。
透明洁净的落地玻璃窗外，是童话风的圆形穹顶，大团的云朵与一碧如洗的晴空。
聂慎远拿出手机，定格这一过于梦幻的画面。
拍完，他继续前往洗手间。
元宝则小小声地在小爸耳边嘀咕：“大爸拍元宝和小爸哦~偷偷的！”
“嗯？”裴景元扭头，却只见到宽肩长腿的挺拔背影。“你看到了？”
“嗯~”元宝嘴唇贴在小爸皮肤上，闷声轻笑。
裴景元捏捏他的小奶膘：“坏笑什么？小坏蛋。”
元宝开心地在小爸腿上翻身。
沙发宽大，可以任由他转来转去。
“小爸，元宝想再玩一遍木马车。”
裴景元捏捏他的小耳朵尖儿：“好~”
他们没有趁着元宝睡着回去，就是想今天让他玩个尽兴，“下午，我们元宝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嗯呢~”
元宝曲起膝盖，高兴得恨不能滚来滚去。
聂慎远回来后伸手去抱元宝。
午睡醒来的小崽崽格外软糯，裴景元都舍不得撒手，可惜手还没恢复。
他都懊恼自己怎么会突然受伤，影响抱崽崽。
三人一起离开咖啡馆，前往元宝想玩的儿童木马车。
下午游乐园的人比上午更多，远处的跳楼机和海盗船发出阵阵惊呼。
聂慎远见身侧的人又多看一眼，问道：“想玩跳楼机？”
裴景元登时摇头：“没有。”
元宝在大爸怀里转过来看着小爸：“小爸想玩什么？”
裴景元正要开口，却见元宝大爸低首，在小幼崽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怎么还当他的面说悄悄话呢？！
元宝黑亮的眼睛缓缓瞪大，用力点点头：“好哦~大爸陪小爸去玩，元宝和保镖叔叔坐木马车。”
“不用的。”裴景元正欲拒绝，却见元宝大爸看着自己，便没了声。
聂慎远招手，示意保镖上前，交代了几句。
随后他们送元宝上木马车。
元宝的小手拽住大爸，小奶音格外严肃：“大爸，要保护好小爸哦。”
“知道。”聂慎远让两个保镖都顾着小幼崽，就揽住裴景元的肩膀带他过去。
裴景元心道，他又不会临时跑，干嘛用手臂紧紧地箍住？
他扭头冲着小崽崽挥手，“一会儿见元宝！”
元宝用力点头：“嗯~嗯~”
左右的两名保镖同时伸出手，在小少爷的四周形成包围圈，尽可能地护住他。
元宝见状，连忙收回挥动的小手，乖乖地搭在膝盖上：“叔叔不要怕哦~元宝不会乱动。”
保镖惊讶地对视：小少爷也太懂事了吧！
元宝仰头看向即将开动的小木马车，小幅度地扭扭，快乐~-
这家游乐园的项目由于大部分针对儿童，高空跳楼机的惊险程度也相对较低。
不过裴景元难得玩，仍旧难掩兴奋。
他做上去后，拉开黑色口罩，深呼吸做准备。
聂慎远提醒道：“右手别乱动。”
“嗯！放心吧，这个高度一般。”裴景元晃了晃小腿，已经感觉肾上腺素在缓缓飙升。
随着跳楼机正式开启攀爬，他同其他游客一样，发出“哇哦~”的惊呼声。
机器在一定时间内攀升到中间高度，再瞬间自由落体。
裴景元后脑勺往后靠，被失重的快感刺激得左手挥动，却被一只手紧紧握住。
本能的，他也反握回去。
在急速下落的刹那，聂慎远恍惚了千分之一秒，侧过脸看向他。
“啊啊啊啊啊啊——”
裴景元狂喊的同时，对着他笑。
这笑，如惊雷一般。
若不是正坐在跳楼机上，聂慎远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等几次上下后，裴景元爽得头皮发麻。
结束后，他仍然拽住聂慎远的手而不自知，甚至孩子气地连蹦好几下：“太好玩了！”
直到他发现身旁的男人竟以一种充满侵略性的眼神盯着他。
这视线像是掠过空旷原野的猎鹰，或者是黑夜里潜伏的猛兽，死死地盯着即将入口的猎物。
他不自然地启唇深呼吸，却感受到四周围氧气稀薄。
正当他试图抽离高亢情绪时，用理智来分析突发情况时，原本扯到下巴的口罩却猛的被拽到脸上。
同时间，裴景元的视线一黑，面前的人俯首靠过来。
他惊得稍稍往后退步，后腰却被揽住。
随后一双薄唇贴上颈侧，狠力吮吸带来的微疼却产生了奇妙的炽烫，烫得他神经末梢酥麻。
他的左手动了动，却违背理智地反而握紧了聂慎远的手。
第36章
回去的路上,元宝总感觉小爸呆呼呼的，像是玩游乐项目后，受到极大的冲击。
他坐在儿童座椅里,身前是交叉的安全带，根本没办法抱抱小爸。
小手只是尽力地握紧小爸的两根细长的手指，试图用滚热的掌心温暖小爸。
车速慢，车窗半开，燥热的风呼呼地拂刮。
嘈杂交织的车声风声,都压不住裴景元耳中回荡的那一抹暧昧的吮吸声与吞咽声。
两个人的喉结同时狠狠地压下去再滚上来。
但从头到尾,聂慎远没给他一个解释。
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吻痕后，手指往上扯了扯衣领盖住那一处,语气平常地说了一句。
“走吧,元宝一定等着急了。”
裴景元的心脏狂跳，没敢开口问。
此刻，他压住重新狂跳的心脏，视线快速扫过前排开车的身影。
——必定是玩跳楼机后产生的吊桥效应。
“小爸？”
元宝握紧小爸的手指,润泽澄亮的眼睛一眨不眨。
裴景元靠过去，捏捏他的小脸,弯起眼眸笑了：“怎么这么看小爸？累了？嗯？”
元宝摇头：唔~小爸笑了哦,起来好像没事了哦。
裴景元想起另一件要紧事，亲亲他的小奶膘：“元宝,小爸晚点要出门一趟,你跟大爸吃晚饭，然后早点睡觉。好不好？”
元宝拉住小爸手腕，瞪大澄澈清亮的眼睛：“为什么呀？”
裴景元点点他的小鼻尖：“因为有事情要处理哦。”
“剧组临时有事？”
聂慎远的声音从前排传来。
父子俩同时看过去。
裴景元垂眸：“嗯。”
聂慎远记得前往游乐园时他接过的电话。
“等到家，我再送你过去。”
元宝认同地点点脑袋。
“不用了吧。”
裴景元现在压根不能同他单独相处，语气稍显得迟疑,“你得在家陪元宝，对吧~”
聂慎远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嗯。”
没再多说。
元宝懵懵。
大爸怎么不说话了？
大眼睛在两个爸爸之间，来回扫视。
裴景元做贼心虚，捏捏他的小耳朵，让他只看自己。
元宝嘟嘟嘴：“小爸给元宝亲亲~”
裴景元转过脸，主动送上自己的左边脸颊，正往前看时，注意到“司机”正抬眸看后视镜。
小幼崽“啵”的一声，亲得清脆响亮。
裴景元的后背却似被人点燃，火烧火燎-
到家。
裴景元去1101打电话，联系贾家的人，说自己半小时左右到。
电话那端是家里阿姨接听，为难地询问他，要不要准备他的晚餐。
裴景元：“不用，我不吃饭。”
他不想和贾家人同桌吃饭。
结束通话后，他走到玄关，换上一双轻便的鞋子，刚打开门就看见斜靠在走廊的修长身影。
聂慎远抬眸望向他：“是很棘手的事情？”
斜阳余晖照在连廊处，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背后是浅淡的金光，眼神晦暗不明。
裴景元脑海中浮现无数电影里的定格镜头。
——明明气质长相都跟文艺男丝毫不沾边，却有一种耐人寻味的魅力。
裴景元摇头，转身反手关门。
一只手掌陡然按住门，把他重新往里推。
裴景元望着手背浮凸的青筋，茫然地仰头：“诶？”
聂慎远把人推进玄关，一侧肩膀往后顶上了门，斜靠上去。
裴景元有个小的居家习惯，哪怕出远门都得亮着玄关的灯。
此刻，黄澄澄的光芒洒在裴景元浓密修长的睫毛上，毛绒绒又闪闪烁烁。
聂慎远搭在一侧的手指动了动，克制住没往上抬。
眼神交汇间，他沉声问：“元宝小爸，跟我说实话。”
裴景元不清楚再过两年的自己，将会如何同他解释家里的复杂关系，可现在……
“我想自己可以处理好。等……”
聂慎远往前微倾，压低嗓音：“景元，别让我担心。”
猝不及防的称呼变化，让裴景元的耳朵尖儿骤然泛红，连带着被衣领压住的痕迹重新燃着一般。
他几乎想要伸手去抓挠一番。
裴景元的神情间不自然的微妙变化，自然落入聂慎远的眼底。“景元？”
裴景元只听说过有“母语羞耻”哪里知道自己居然有“名字羞耻”。
他猛的抬起眼：“你别叫我的名字。”
上挑的狐狸眼，不自知地含着嗔意。
就这一瞬，聂慎远干涩的唇抿了抿，视线飞掠过他饱满柔软的下唇。
裴景元拍戏时，最注意对手戏演员的反应，现在眼前男人的视线焦点在哪里，他哪能不知道？
他恍惚间终于知觉，元宝大爸平日里成熟冷峻，为人处世还有一丝恰到好处的风度，实则也有充满野性和侵略感的一面。
他恍惚间抬起左手，试图打破过于安静的暧昧氛围，但刚一动，手腕即可被握紧。
裴景元心中慌乱如麻：“你——”
聂慎远拇指按在他腕上，轻柔摩挲：“不管去哪里，我陪你去。到时候，我在车里等你，不下车。”
裴景元的皮肤细腻，对他指腹的纹路感知得格外清晰。
只是他这样来来回回地揉抚，温柔不已，更像是在安抚炸毛的小兽一般。
裴景元垂眸，点了点头。
聂慎远望着他轻颤的睫毛，眉宇间滑过一道了然。
——他吃软不吃硬-
1102。
元宝得知大爸要陪小爸出门一趟，他抱住小猫猫：“大爸和小爸要早点回家哦~”小手指着卧房，“元宝洗澡了就在床上等哦~”
裴景元弯腰，额头碰了碰小幼崽的。
“好哒。”
“哒哒哒~”元宝应着小爸的话，脑袋被大爸的手掌揉揉。
等两个爸爸离开，元宝窝在沙发床里看动画片。
“阿姨~我要在床上吃晚饭哦。”
负责照顾小少爷的阿姨道：“小少爷，先生之前交代过我们，不能在床上吃东西的。”
主要是怕小少爷养成不好的生活习惯。
元宝的小脸转过来，嘟起唇，委屈巴巴地望着阿姨。
阿姨：“……这……”
元宝手脚并用的爬向阿姨，奋力拽住阿姨的衣摆拽拽：“阿姨~~我不会告诉大爸的~~呜呜~”
软呼呼的小奶音，实在是太招人疼。
阿姨哪里招架得住：“好，那就一次。以后不能了。”
元宝愉快地点点头，甜甜地笑起来：“谢谢阿姨~”
但是阿姨想了想，回厨房后仍联系姜管家报备这件事-
荣城老城。
一辆缓慢行进中的黑色轿车上，裴景元的手机导航发出机械女音。
【……前方五百米左转。】
从公寓到这里，聂慎远全程没有多问一个字，只听指挥开车。
车后，是另一台保镖的车。
车子逐渐开进颇有年代感的别墅区。
马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梧桐树，粗壮的树干上满是斑驳，伞盖如棚，一个接一个，密不透风。
黑色的车前盖上映着暖黄的路灯和浓重的树影。
车内除了导航的声音，安静得过分。
裴景元有些燥，又像是被树影压得喘不过气。
大脑里，一个声音出现：他为什么不问呢？
另一个声音回答：他问了你就回答？
裴景元不知道。
他侧过脸靠在椅背上，双眸往外看去。
聂慎远：“别压着右手。”
裴景元重新坐正，手搭在车框上，没话找话：“这一片空气好像比我们那边好，绿植多。”
“是吗？”聂慎远微仰了仰脖颈，“我觉得有点闷。”
裴景元：……其实他也觉得很闷。
明明车窗一路都开着。
导航及时提醒，已经抵达目的地大门口。
裴景元暂得解脱又得去面对另外的麻烦。“那我先进去，半小时我就回来。要不，你绕这里兜一圈？再来接我？”
聂慎远倾身去解他的安全带，对这个建议不置可否。
裴景元见他不语，便道：“那我下——”
肩膀被按住。
聂慎远：“我开车门。”
裴景元后背重新贴上座椅。
他感觉元宝大爸好像有某一种特殊的秩序感，他认定的事情总是必须执行。
比如坐电梯，他会去按住电梯门；比如开车门；比如给他挤牙膏、包保鲜膜，甚至是睡前看两眼元宝，再捏捏他的小奶膘。
有规律的秩序感，会伴生一种奇妙的安全感。
仿佛有他在，一切事情都得按照一定规则运行，不会突然出现乱跳的音符。
哦不对！
裴景元突然想起下午在游乐园的“小意外”。
两人视线相错。
聂慎远见他要往里走，提醒道：“有事打电话给我。我就在这里等。”
裴景元点了下头。
聂慎远没坐进车里，斜靠在车边等。
天色暗下来，浓阴更盛。
裴景元进别墅区没多久，聂慎远的手机屏幕亮起。
他快速打开，以为是裴景元发来的。
是姜管家的消息。【先生，小少爷今晚说是要在沙发床上吃晚餐。我给您报备一声。】
聂慎远看清后，退出对话界面。
他想，这小崽子有时候特别机灵，大眼睛转啊转啊，张嘴就开始胡说八道。
——偏偏裴景元又什么都信-
贾家。
裴景元按门铃后，足足等了五分钟才有人开门。
阿姨见他为难地笑了笑，有一种不知如何称呼他的尴尬。“老爷子在屋里，你去看看吧。”
她取出一双客用一次性拖鞋。
“谢谢。”裴景元客客气气地进去，换拖鞋时，他低声问，“他们都在家？”
阿姨压着嗓音说：“大少爷午睡还没起，先生出门谈事情，太太去打麻将还没回来。”
裴景元心道，那太好了，一个都遇不到。
他赶紧往里走。
老爷子年迈，常年轮椅出入，房间在一楼。
阿姨送他进去后，就回厨房端水。
一个男帮佣在后花园浇完水进来，问道：“他留在家吃饭吗？”
阿姨摇头。
——家里的伯伯婶婶压根都没把他当侄子照应，何必呢？
她端了茶水送过去。
暮气沉沉的卧房。
贾老爷子握住小孙子的手，捏了捏骨头：“小元，太瘦了，多吃点饭。”
裴景元点点头：“爷爷，我认真吃的。”
贾老爷子近日起来就感觉身体不太爽快，此刻的双眸浑浊，眼白处泛出一些褐黄。
“回家跟你伯伯去公司学做生意吧，别在外面瞎混了。”
裴景元照旧是点头：“好。”
贾老爷子又问：“把姓改了，搬回家跟爷爷住一块？”
裴景元笑了笑，没做声。
贾老爷子见孙子回来看自己是高兴，可又夹杂着对小儿子的怨愤。
等自己个儿说到“改姓”的事又生出愤怒，嘴唇动了动。
裴景元道：“爷爷，我剧组还有事情。我得回去了。”
贾老爷子重新攥紧他的手：“这么快啊？才来不是？”
“嗯。”
裴景元没解释，脚掌踩着一次性拖鞋摩挲实木地板，“我得走了。”
“这么快走？你得吃个晚饭啊。”
门被人推开，一道声音传进来，语气不善。
是贾诚。
裴景元名义上的堂哥。
贾诚慢悠悠地晃进来。
裴景元不想在这里多逗留，站起身：“爷爷，那我先回去了。”
贾老爷子想留他吃顿饭，手扬起。
裴景元没顺着接，只装作没看到，“爷爷再见。”
他往外走时，贾诚转身跟上，“爷爷我送一下小堂弟。”
贾老爷子抬手摆了摆：“送吧。”
老爷子的房间距离正门不远。
裴景元走得快，三两步到玄关处，弯腰准备换鞋，自然垂落的右胳膊却被贾诚拽住拉起。
裴景元皱眉：“放开我。”
阿姨在远处也不敢走近，踌躇两下后就退回厨房。
贾诚松开手，靠在鞋柜边，打量这个从小就格外漂亮的小堂弟，“爷爷让你回家里公司了吧？爷爷这个年纪，就想看你认祖归宗。你说你怎么这么倔？”
裴景元最近手受了伤，穿鞋都是一脚蹬。
他的脚塞进鞋中，低头用力蹭两下，尽量穿结实。
漠然无视的态度让贾诚越看越不爽，想起他混几年娱乐圈没混出名堂，又暗自扳回一城。
想起他爸的叮嘱，难得和颜悦色：“我爸说了，你不改也没事。反正家里容得下你，过几天去公司谈谈？公司很多事情，我一个人接手也忙不过来，你身为贾家的人，也该出点力？”
裴景元仰眸看他，狐狸眼微微眯起。
贾诚虽比他年长两岁，但中学时代出国念书，不在父母身边长大，在小圈子里是挥金如土的公子哥，但城府其实不深。
被裴景元这么一盯，反感烦躁立刻上脸，忘了他爸的话。“看什么？我跟你说话，听见没？”
裴景元伸手去拉门，没搭理他。
快步出去时，一台保姆车开到大门口。
司机要开车门，车里的中年女人阻止，让他别开。
等裴景元走远，她才叫司机开车门。
贾诚踏出门：“妈，你回来了。”
中年女人拎着包，“嗯”了一声，交代司机晚上还要出门。
贾诚皱眉，跟着进屋时道：“妈，你别出门玩麻将了。最近公司那么多事情，你也帮帮忙。爸说了，让他回来，到时候把一些乱七八糟的项目挂在他名下。”
中年女人冷笑：“你爸说了，我是外姓人。我不管你们贾家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我跟他一样。”
贾诚昨晚听见父母在二楼客厅大吵特吵，但没想到亲妈能说出这种话，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中年女人拎着包顾自往里走，没管儿子。
白天的天气还不错，到这个点，乌云遮住淡淡的弯月。
偌大的别墅，显得阴仄仄。
贾诚皱眉，没来由地想起上回去参加的葬礼-
裴景元走到别墅门口时，隐约瞧见靠在车窗上的人影，不免加快脚步走出去：“元宝大爸！”
聂慎远鲜少听见他用如此清亮明快的嗓音说话：“办好了？”
裴景元点点头：“你饿不饿？我们吃晚饭去吧？”
他正想说请客吃饭，肩膀却按住。
聂慎远手搭在他右手臂的后侧，推高：“这怎么弄的？”
胳膊后侧是齐齐整整的手指印，他都不用伸手比，就知道是有人狠狠地握住他的手臂。
裴景元低头，不甚在意：“哦，没事。碰了一下。”
说完，他注意到他的眼神暗下来。
聂慎远顿了顿，看一眼别墅大门里。
他拉开车门，先把人送进车里。
裴景元注视着他的长腿，绕过车头坐进来。
车内气压有些低，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聂慎远见他呆坐着，露出茫然失神的表情，意外地叫人心疼。
他倾身过去拉安全带时，低声道：“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天色晚，两人靠得近。
裴景元感觉到他的气息强烈地涌入鼻腔，温暖厚重，令人莫名感觉到安心。
小元宝总是一头扎进大爸的怀里，甚至在他臂弯间可劲儿扭来扭去，大爸永远会稳稳当当地抱住他，不会让他摔着一丝一毫。
这一瞬，裴景元也有点想入非非。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我好饿。”孩子气地鼓了鼓腮帮。
聂慎远以前也没想过，自己居然是吃这一套的。
“咔哒”一声，安全带扣上。
聂慎远坐回去，启动车子的同时拽安全带：“回家吃还是外面吃？”
裴景元脱口而出：“想吃薯条。”
聂慎远手一顿，偏过脸，在明暗的光线里，眼底染着笑。
裴景元轻瞪：笑什么笑哦！
他现在心情不好，吃点薯条才能更有力气活下去啊！
“知道了。”
聂慎远转动方向盘，语气难得的慢慢悠悠，带着些许调侃意味，“那我们就背着元宝去吃薯条。”
裴景元：……嘁，谁跟你“我们”！
第37章
裴景元没有提贾家有关的事情,但几日后他参加新电影开机仪式时，聂慎远拿到贾家的底细。
宏大集团是由贾老爷子一手创办，多年后由他的大儿子贾明达继承。
老爷子原本有两个儿子,次子英年与太太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子。
由于贾老爷子反对次子的婚事，将次子驱逐出家门。
次子与初恋对象结婚后，离开荣城，两人前往女方老家生活。
没过多久,孩子出世,随母姓“裴”。
聂慎远看着沉甸甸的调查资料，取出之前裴景元公司方给的。
显然,是裴景元刻略过贾家的存在。
涉及父母的过去,有意隐瞒也在情理之中。
聂慎远垂眸望着资料上的寥寥数语。
这是一个年轻男孩子二十二年的命运多舛。
所以裴景元的性格如此多面，在元宝和他没有出现前，忙着试镜、忙着拍戏。
经纪公司支持甚少，大部分时间,他都一个人疲于奔命地游走于不同的剧组试戏。
住在影视城的小公寓，骑共享单车,风雨无阻；
尽心尽力地扮演好每一个角色,却并不一定能顺利播出。
因元宝而住在一起的时间里，聂慎远屡次想要深入聊点什么,但他总会小心回避。
抛开两人关系导致的复杂情况,裴景元的性格底色的确温和内敛。
像是隐没于夜色中尽力生长的绿竹，在白天时只给人看到修竹的坚韧与勃勃生机。
甚至于在右手受伤后，聂慎远在医院听他嘀嘀咕咕说的也是，怕影响拍戏。
聂慎远缓缓吐息，合上资料。
陈序汇报完毕,见聂先生反复翻阅其中部分，并没有立刻交代事项，便安静地等着。
此刻，他寻到合适时机，开口道：“聂先生，据我了解，宏大的资金问题到目前为止没有解决。”
聂慎远谈起另一件事：“宏大资管是贾老板儿子贾诚在负责？”
“对。”陈序道，“之前就查到宏大资管是裴先生所在经纪公司的小股东之一。”
他推测，贾家很有可能暗中在“左右”裴先生的演艺事业。
——裴先生是否知道呢？
聂慎远交代道：“你尽快联系裴先生经纪公司的老板，约个时间，见一面。”
陈序点头答应。
此时，秘书敲门进来。
“聂先生，荣城商会的陈副会长让助理联系我，说想约您一起打高尔夫球。”
聂慎远从前极少参与这些商会社交活动，但偶尔还是会应酬一两次。
这段时间因元宝和裴景元的缘故，的确是许久未曾露面。
他正准备开口让秘书回绝，想起那日裴景元胳膊上的“指痕”。
——不管是谁碰的，都必然是姓“贾”。
他交代道：“你直接联系陈副会长的助理，问他们有没有邀请宏大集团的贾老板。”
秘书点头，转身出去打电话。
以她的经验，就算陈副会长没有计划邀请贾老板，接到电话后，也会第一时间为聂先生安排妥当。
陈序见聂先生沉下眼帘，视线落在桌面的文件资料上。
现在，他也不敢揣测聂先生究竟会怎么做。
他正要离开，聂慎远抬眸叫住他。
“陈助，让公关把裴先生今天的开机仪式相关新闻搜集过来。”
“好！”
陈序刚离开，聂慎远打了视频电话到家里。
元宝的脸凑近屏幕：“大爸！你怎么还不回家？”
每次出门前，聂慎远都会交代清楚回家时间，但小家伙总是忘记一般，次次催促。
像是多想着大爸，非要立刻看到大爸一般。
元宝故意对着镜头探头探脑，像是在找大爸旁边的人。
“小爸呢？大爸是不是把小爸藏起来了？让元宝看看哦~”
聂慎远神色温柔地道：“一会儿我给你发小爸的照片，别着急。”
“哦~”元宝两只小手捧着平板，往后倒在沙发床上，嘟嘴问道，“大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家里住啊？”
有两个爸爸陪伴，住公寓也很温馨，可是元宝更熟悉聂家的主宅。
毕竟他自打出生后一直住在大宅。
聂慎远：“我会抽时间跟你小爸聊，元宝，乖，别着急。”
元宝嘟嘟囔囔：“元宝才不着急~哼！”
——要不然光一个等不到的婚礼，他都要着急到哭哭了。
此时，阿姨上前道：“小少爷，裴先生联系我，说想跟你讲话。”
“哇！”
元宝冲着镜头吐舌头，小脸上满是得意，“小爸找元宝哦~嘻~”
聂慎远见他欢天喜地的小模样，就让他先接小爸电话-
电影剧组开机仪式现场。
裴景元接受完群采，得空就立刻给元宝打电话。
手机里，小奶音叽里咕噜地说上午的事情，其实都特别琐碎，但裴景元嘴角噙着笑。
仪式现场有一些粉丝，拍完主演后，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裴老师你真好看，可以合影吗？”
裴景元先结束通话，配合着弯腰找角度拍照和签名。
“裴老师真人原来也这么高啊？”
“黄老师说你本人不上镜，原来是真的。”
“裴老师字写得也好看。”
兴许是他拍照非常配合，长相又是娱乐圈少见的狐系帅哥，全都围上来要合影。
裴景元除了笑已经没什么表情，连连鞠躬表达感谢。
还好罗敏伊眼尖，让助理前去把他拉上保姆车。
罗敏伊递了冷饮给他，见他秀白的颈侧红成一片，笑着说：“我以为你挺老练呢？怎么还脸红成这样？”
“是吗？”裴景元拿冷饮贴脸，冷得一激灵。
出门前，聂慎远还问他要不要让保镖跟着他一起来，他当时婉拒的非常坚决。
现在，有一丢丢后悔。
正想着这件小事，裴景元收到聂慎远的消息。
【开机仪式结束了？】
裴景元：【嗯】
他的手机是摆在小桌板上，旁边就是冷饮，左手敲字。
元宝大爸：【能接电话？】
裴景元抬眸，扫了一眼罗敏伊。
罗敏伊笑着逗他：“看姐干什么？”
他们最近一起围读，一起对戏，她发现这个小男孩儿不经逗，一逗他就害羞。
裴景元摇头：“我下车打个电话。”
“你别下。我刚好要去找侯导，车子留给你。”
罗敏伊喊上助理一起下车，还贴心地把车门合上。
车里就司机在，但位置靠前，正在合眼休息。
裴景元坐到最后排，打给聂慎远。
“元宝大爸？”
聂慎远：“顺利吗？”
“嗯。”裴景元想起保镖的事情，难为情地询问，“元宝大爸，你雇的保镖多少钱一个月？”
“嗯？”
“我也想雇一个保镖。”裴景元道，“最好是能顺便当助理的那种。贵不贵？”
公司是肯定不会给他雇的，他得自己盘算盘算。
电影剧组不比投资小的网剧短剧，演员的事情格外多。
聂慎远淡笑。
裴景元看着保姆车外的来去匆匆的人。
“怎么笑我？”
聂慎远问：“你打算给助理多少钱？”
裴景元对此毫无概念：“我问问罗姐吧，罗姐肯定知道。”
聂慎远本来还想打趣两句，听见这话，立刻道：“不用问别人，我给你安排。”
裴景元突然觉得刚才就不应该问他。
“我有收入，我自己请。”
聂慎远问：“那裴老师请我如何？我给你当助理，当保镖，还兼职当司机。”
裴景元听他这把嗓音，如燥热的夏风往耳朵里涌，不免悄悄拿开一些。他岔开话题：“对了，元宝大爸，我刚跟元宝打电话呢。”
聂慎远忽略他刻意的话题：“你正面回答我，愿不愿意请我当助理？”
他语气极正式，像是面试时的提问，透着必须回答的架势。
裴景元咕哝：“你别开玩笑好吗？”
聂慎远轻叹，透出些许失望意味：“你不愿意。”
“我……”裴景元又开始心烦意乱起来，“我挂电话了。”
“别挂。”聂慎远的嗓音比刚才更温柔，“再说两句。”
裴景元感觉嘴唇有点干，湿润的舌尖快速舔了唇间，咕哝：“我要请保镖，你又不告诉我！哼！”
聂慎远一听这语气，和家里的小幼崽一个路数。
“我让陈序尽快去办。”
裴景元无声地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谢谢元宝大爸！回头，请你吃薯条！”
聂慎远反问道：“只有薯条？”
这回，裴景元泄出些许笑声，想起上一回他们俩单独去吃薯条的场景。他嘟囔道：“你不要吃就算了。我带小元宝单独去吃。”
“元宝太小，不能吃太多油炸薯条。”
聂慎远道，“还是我们单独去。”
裴景元拼命忍住笑，才没发出声响来。
一想到可怜的小元宝，他连忙端正表情。“好了哦，再见，元宝大爸。”
聂慎远：“元宝小爸，晚点见。”
结束通话后，裴景元握住手机，鹦鹉学舌一般，模仿他的深沉语调：“元宝小爸，晚点见。”
说完，他倒在车椅里瞎乐-
1102。
元宝坐在地毯上玩过家家的玩具。
刚才跟小爸打过电话后，他一直在“炒菜”“做饭”，准备今晚的“丰盛晚餐”。
小嘴巴念念叨叨：“小鸡蛋，咔嚓”“荷包蛋~咻~”
需要烹饪的食材太多，小元宝有点忙不过来。
一不小心，“平底锅”里的“荷包蛋”飞出去掉地上。
元宝赶忙捡起来，放进餐盘里，拿起白色的“盐罐头”撒撒盐，口中念念有词：“嗯，小荷包蛋掉地上啦，给大爸吃好了。”
负责陪护的阿姨一直坐在不远处，原本正笑着欣赏小少爷萌萌的身影，听见这话时，表情一滞。
元宝像是有所感应，慢慢地转过脸，小手压住嘴巴：“嘘——阿姨不可以告诉大爸哦。”
阿姨：……
元宝想了想，补偿大爸一点别的食物。
他将自己餐盘里的“薯条”，捏进大爸盘子，放在“荷包蛋”的旁边。
小爸这一份最多。
大爸说了，小爸瘦，要多吃点。
元宝看着三份餐盘，满意地点点头。“好啦，元宝要开动啦~”
他拿起“薯条”送到嘴边，“啊呜！啊呜！”
啃完两根后，元宝快乐地道：“好好吃的薯条哦~”
第38章
两日后的傍晚。
元宝跟着小爸去影视城附近的商场吃饭,看到什么都要瞅两眼。
裴景元看他的小模样，心里说不上多心疼。
他一旦开机拍戏，陪元宝的时间就少,心有亏欠，看到什么都想给他买。
经过玩具店时，裴景元带元宝去选了好几款新上市的玩偶。
店员无比可爱地配合玩偶系列主题，对着团子一般的小顾客解说如何“投喂”动物玩偶。
裴景元比元宝还认真，随着店员的话点头,记下组合玩偶的方法,打算回家也陪元宝这么玩。
他左手拿着别的玩具，没拉住元宝的手,刚回神,就发现小幼崽不见了。“元宝！”
这家店的商品定价远高于一般玩偶店，平时店里的顾客不太多。
此刻带着黑色口罩的年轻人陡然间大喝一声，几乎震慑全店。
店员惊恐得无所适从，慌张地问：“怎么了？”
保镖紧张地问道：“裴先生？”
元宝从一个立式大玩偶后边哒哒哒地冲过来,小脸慌乱：“小爸小爸~元宝在这里！”
裴景元才意识到小家伙只是被别的玩具吸引。
他连忙弯腰搂住小元宝，亲亲他的侧脸。“对不起元宝,小爸以为自己把你弄丢了。”
他尴尬地看一眼保镖,心说：也是，有保镖在,他这么紧张干嘛。
裴景元搂紧孩子,仰头看一眼店员：“不好意思。那麻烦你帮我把这些都装起来。”
店员见他和可爱崽崽抱在一起，也放心地点点头。
裴景元轻声问怀里的小崽崽：“元宝，你手里的小狗狗也让姐姐装起来好不好？”
元宝摇摇头，踮起脚递给身后的保镖叔叔：“麻烦叔叔放回去哦。”
空出的小手紧紧地圈住小爸的脖颈，腻咕腻咕地小声说,“都是小狗狗不好，朝着元宝笑。元宝就过去了，小爸就怕怕的。”
“没有……是小爸的问题。”
裴景元也不知道怎么会像是做梦时踏空的瞬间，直直坠下万米高空般，心脏急速抽了一下。
他亲了又亲绵软可爱的小家伙，圈抱在怀的温暖感觉令他稍稍安心。
离开玩偶店时，两名保镖一人拎一个购物袋。
他们晚餐时间早，现在这个时间点，商场的人流量才开始增多。
裴景元紧紧地握住元宝的小手。
元宝感受到手掌的力度，仰头看看小爸，主动停下来。“小爸等一下哦。”
他扭头招招小手，“叔叔，你们靠近一点哦~”
“好的，小少爷。”两位保镖上前两步。
元宝重新扬起小脸，弯了弯眼眸：“小爸不要怕怕哦，保镖叔叔保护我们。”
商场上庭的人声喧闹，裴景元心中自有一股暖流静静淌过。
等上车后，元宝乖巧地拉住小爸的手。
“小爸，我们睡觉觉的时候，把小毛茸茸摆在床上，绕着一圈保护我们！”
裴景元抬手顺了顺他头上翘起的头发：“好。听元宝的。”
想了想，他提议道，“元宝，我们给大爸打个电话好不好？”
“嗯~嗯~”元宝点点头。
裴景元拿出手机。“我先给大爸发个消息，看看他能不能接电话。”
他瞅一眼小幼崽，慢慢敲字：【元宝说，能不能跟你打个电话？】
“唔？”
元宝可没有错过小爸的眼神，歪头。“小爸干嘛偷偷看元宝？”
裴景元正要搪塞，屏幕上跳出来电消息。
他按接通，递到元宝嘴边去。
“景元？”
“大爸？”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元宝笑着咕哝：“大爸，是元宝啊！”
“元宝，你跟小爸在哪里？回家了？”
轿车在昏黄的夜色里缓缓行驶，聂慎远的嗓音厚重沉稳，让裴景元莫名地安心下来。
元宝咕叽咕叽地说完情况后，嘟囔：“明明是小爸要给大爸打电话的，小爸又不讲话。”
裴景元：“……？”
“是吗？”聂慎远反问，“元宝小爸？有话跟我说？”
裴景元心道，他切换称呼怎么毫无规律可循？每次都叫他摸不着头脑。
他看着元宝亮晶晶的大眼睛，有些许紧张地道：“没，我就是想问问，你吃过晚餐了？大概几点回家？要不要让阿姨准备东西。”
元宝露出恍然大悟的小表情。
“谢谢你关心我。”
聂慎远道，“我大概九点到家，不用准备。”
“哦。”裴景元看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现在才六点。
半秒钟后，他疑惑，为什么自己会用“才”这个字。
正要结束通话，聂慎远道：“景元，我单独跟你说两句。”
“啊？”裴景元同小幼崽大眼瞪小眼。
元宝鼻尖轻哼一声，咻的一下扭头：“大爸就爱跟小爸说悄悄话！”
小手握住安全带扭动扭动。
裴景元关掉免提，将手机放在耳边：“元宝大爸，你说。”
聂慎远：“我晚上应酬可能喝点酒，你介意吗？”
“啊？”
裴景元视线忍不住往车窗外飘，不自觉地压低嗓音，“不，不介意。但是——”
“嗯？”
深蓝的夜幕里驳杂混乱的光带闪过，如油画上的笔触，凌乱无序却又不失艺术美感。
裴景元轻声问：“要不，还是少喝点？”顿了顿，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我怕元宝闻到。”
元宝摸摸小耳朵，嘀咕嘀咕：“元宝闻不到~什么都闻不到~小爸香香哒~”
裴景元：“……”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很浅淡的笑。
“好。”
好不容易结束通话，裴景元扭头看着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小幼崽。
他趁机捧着小奶膘揉揉：“干嘛这么看小爸？”
元宝眯起眼睛卖萌：“小爸跟大爸讲话轻轻的，跟元宝就不那样讲话了。”
裴景元诧异：“才没有。”
他赶忙靠在儿童座椅边，用力啾啾小幼崽，“没有没有哦~”
元宝模仿小爸的语气：“没有没有哦~”
裴景元：“……”-
聂慎远到家时，裴景元刚哄睡元宝。
裴景元听见开门声，悄悄地走出去，站在过道探头探脑地观察情况。
结果就见高大的身形直接出现在自己眼前。
“额……”
他往后靠，但又被一条胳膊揽住肩带进客厅暖黄的灯光里。
非常淡的酒气。
通常应酬的话，烟酒不分家，但裴景元却没有嗅到烟味。
聂慎远单手搭在西装外套的扣子上，留心他似乎在嗅什么，便没动，等他的慢慢抬起眼，才问道：“酒味太重了？”
“没……”
裴景元意识到他喝了酒，身体温度好像比平时高，胸膛极其暖。
尤其是，他的眼神好像也比平常要更有攻击性。
裴景元连忙避开他的胳膊，往厨房走去，“我给你去倒杯温水。”
只是他刚转身，耳中就传来跟随的脚步声。
亦步亦趋。
裴景元无端地紧张起来，却并不感觉害怕，更像是一种未知对方意图的莫名兴奋。
厨房没开灯，他自然地抬手去按开关。
“嗒”的一声，灯亮。
紧随其后，又是一声，灯灭。
小区的灯光混合月色，透过厨房的百叶窗，照得一切影影绰绰。
裴景元心开始慌，假装没发现灯的问题，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晚上在商场，我……我以为不小心弄丢了元宝。”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件事，更接近本能先于理智。
“嗯。”聂慎远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侧，“然后呢？”
裴景元靠着白色的大理石厨台，望着百叶窗缝隙里的光芒。
“我当时也没明白为什么元宝不见了我那么着急，回来的路上我知道了。”
他垂下头，“原来我心里一直在害怕，我想元宝能突然出现，也可能会突然就……”
语音低落下去，像是一阵风，倏忽地消失了踪迹，只留下些许不安。
聂慎远抬起胳膊越过他的肩膀，把人往怀里抱。
裴景元的后背紧紧地贴上他宽阔结实的胸膛，耳旁是他俯首贴来的侧脸。
安静的厨房里，他只知自己的心脏跳动的节奏，时慢时快。
“我也想过这一点。”
聂慎远缓缓道，“景元，别害怕。既然元宝会来找我们，那自有命运的安排。”
他言语间的气息涌在裴景元的耳侧，令他的耳垂迅速充血发烫。
裴景元难得的没有躲开，搭在料理台边缘的手指，一下一下戳着硬石。
“可能是我演戏的缘故，总是脑补很多有的没的，就……难免不安忐忑吧。”
他像是个小孩子，坦白自己陡然出现的无助。
聂慎远的鼻尖蹭了一下他柔软的耳垂：“没关系，你想到什么心里觉得不舒服就告诉我。我来分担你一半的不安，一半的忐忑。”
裴景元只听说过：分担快乐喜悦。
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同他这么说。
他的食指按住温凉的料理台，用力抵住，像是抵抗此刻过于温暖和柔情的瞬间。
“我……我倒水。”
聂慎远发出沉闷而性感的笑声。“我来。”
裴景元心道：笑什么？他又没说什么好笑的事情。
聂慎远松开他，在暗色中取杯子倒了一杯温水。
百叶窗的阴影落在裴景元的眉目上，偏偏两道百叶之间的光芒落在他唇上。
聂慎远握住水杯的手紧了紧，仰头慢慢饮下，视线却始终落在那双唇瓣上。
——今晚的酒是喝得有点多。
他却不知道，被阴影挡住的那双狐狸似的眼睛，眼波流转间，游移在他仰起的脖颈上。
厨房里极安静，只有聂慎远喝水时发出的咕哝声。
裴景元总感觉半杯水喝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视线停留在他喉结上半晌。
他轻咳一声，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渴？”
裴景元抿了下干燥的唇，就坡下驴：“嗯。”
正要去取水杯时，聂慎远道：“我来。”
聂慎远重新倒半杯递到他唇边。
裴景元低头喝水，才喝一口才意识到
——同一个杯子。
阴影中，他快速地眨了眨眼，轻微避开：“好了。”
顺着口腔滑入胃里的，仿佛不是温水，更像是一把火。
他转身就往外走，“那你快洗澡吧，我去睡了。”
“去吧。”
聂慎远没动，斜靠在料理台边。
百叶窗的光影间，他轻微地转动玻璃杯，仰头继续将剩下的水喝完。
卧房。
裴景元窝进床里，脸贴着暖呼呼的小元宝，耳朵却不自觉地竖起来，听某个轻微的脚步声。
怎么一直在厨房没动吗？
在想什么？
裴景元瞎琢磨间，元宝发出哼唧的小奶音，将抱着的小玩偶往小爸怀里塞，睁开迷蒙的眼眸。
裴景元圈住他，凑到小脸前去，轻柔地哄着：“元宝，小爸在哦。”
“小爸~~”元宝模糊地看清楚小爸的脸，轻哼哼两声，小嘴巴嘟嘟。
裴景元主动侧脸贴上去给他亲。
结果小幼崽用力吮了吮，发出轻微的啧嘴声。
裴景元笑着避开：“……是小爸的脸啊，不是好吃的哦。”
元宝才不管呢，不情愿地继续找小爸。
没办法，裴景元只能将手背贴上他的小嘴巴。
元宝才又贴着吮了吮，才慢慢地睡过去。
裴景元疑惑，难道之前元宝大爸陪着他睡觉，也是这样的吗？
他脑补了下，发现还挺有爱的。
第39章
荣城商会最近闹出个八卦,搞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没几日，越传越邪门。
开始：“听说了吗？聂先生在高尔夫球场,把球打飞了，正好飞在宏大贾老板的身上。”
后来：“贾老板非要站在聂先生跟前凑趣谈投资的事情，结果聂先生一杆子挥人身上。”
等事情传入陈序耳中时，已经变成“贾老板想跟聂先生攀亲，结果被聂先生拿高尔夫球杆打了。”
“攀亲？”
当事人陈序当时在场,但仍旧诧异地反问助理,“攀哪门子亲？再说聂先生是会动手的人吗？”
助理压低声音：“说是贾老板有个亲侄女还是外甥女，年方正好,想介绍给我们聂先生。”
陈序看着满脸八卦的助理,顿时无语凝噎。
还真别说，阴差阳错，裴先生还真是贾老板的亲侄。
他头疼地摘眼睛，揉了揉眉心,叮嘱助理：“这事儿在公司别乱说，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
助理凑上前：“陈助,你在场对吧？到底怎么回事？”
他举起三根手指,“我保证不会外传。”
“那你还是外传吧。”
陈序颇感无奈，将当时的情况转述给助理,“聂先生打球时,商会的陈副会长跟他说话，拉扯了一下，球就飞出去砸贾老板的手上了。”
“啊？这么简单啊？”
助理深感事实的无趣，“手上？那贾老板没受伤啊？另一个版本还说他当场送医院了呢。”
陈序拍拍助理的上臂，“打这儿了。”
他琢磨当时聂先生出球的力度和专业度,“估计得淤青个几天，但不至于伤得要去医院。”
助理低声：“早知道我不问，还是我听说的版本有趣。”
陈序抬头示意他去忙：“你赶紧把这个消息散出去。”
助理耸肩：“我散出去，也没人信，好惨的聂先生。”
桌上的座机响起，陈序噤声，接通。
“……是，好的，聂先生，我立刻去办。”
他抬下巴，示意助理去工作。
助理立刻放出消息。
其实压根不需要助理往外传，贾明达就已经自己在澄清。
他在家休息，一上午接了好几个电话。
“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要跟聂先生攀亲带故？”
“我哪里来的侄女？别给老子瞎说，把聂先生得罪了我有什么好果子吃？”
“是我自己不好，我站得位置刚好挡住聂先生了。”
“陈副会长就在场，他跟聂先生聊生意上的事情，胳膊肘碰上了而已。”
“后来他们喝酒我没去成，对，我有点事没去。”
客厅，贾明达结束通话，皱着短浓的眉毛。
事情越传越邪乎，真要把聂先生得罪个底朝天。
贾诚时，听见最后一句，问道：“爸，你怎么不说你去医院才没去吃饭？”
贾明达常年烟酒不离手，眼袋沉沉，看独子的视线都显得很阴沉。
“你懂什么？我真要说伤势严重，外面还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呢。”
他抬起胳膊，沉痛难当，皱眉痛呼，“哎！这姓聂的，打球的力度真的是够大的！”
贾诚过来帮他换药，揭开衣服一大块青紫瘀斑。
“还好骨头没事。不然我肯定找他去算账。”
“算哪门子账？”
贾明达眸光沉沉地盯着茶几上的青花瓷茶杯，不语。
贾诚换了药，疑惑：“商会陈叔不是说，是姓聂的特意问你去不去？到底怎么回事？”
贾明达依旧没做声，盯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
虽然他给外人解释是意外，但他内心很清楚，聂慎远这种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对自己发作。
好一会儿才看着毛毛躁躁的独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我？”贾诚抽湿巾擦手，“自从上一回殡仪馆之后，我见都没见过他。这位聂先生出入都几个保镖？我哪怕想路上拦车，他前后都有车护着。”
贾诚的妈妈乐妮施施然地从二楼下来，穿着睡袍，站在楼梯口，幽幽开腔：“我见过他。”
“什么？”贾明达扭头看向太太。
他们昨晚又吵过架，他没好气地皱眉：“你在哪儿见过他？麻将馆啊？别开玩笑了。”
乐妮打个哈欠，懒得多说，差使阿姨准备早餐的同时，说道：“前几天在我们别墅区的门口。他就站在车外，我一眼就认出来。”
“啊？”
父子俩异口同声。
贾诚：“哪一天？我怎么不知道？”
乐妮看他一眼：“你堂弟来那天下午。”
贾诚还在追问，贾明达却已经毛骨悚然。
世上事，再凑巧也不是这么凑的。
贾明达怒喝一声，控制住絮絮叨叨问的儿子：“问什么问？快叫人去查啊！”-
电影剧组。
正如黄理成当初对裴景元说的，这部电影是大公司捧自家的流量艺人，邀请大导演挂名。
从筹备到拍摄，基本都是为给流量造势用。
不像是一些严谨的封闭式拍摄剧组，从开拍第一天开始，就不断地有外部记者采访，不断地给外界透露进度和拍摄花絮等。
整个拍摄分AB组。
两位主演在A组，裴景元和罗敏伊在B组。
下午。
裴景元正跟罗敏伊刚结束一场戏，就被拉去接受探班采访。
他一听是直播形式，就打算婉拒。
只是还没开口，罗敏伊拉住他，着同他耳语：“你试镜的时候都知道把握住机会，现在逃什么？所有的镜头，都得又争又抢。”
裴景元看了眼情况，点点头：“嗯，知道了。”
罗敏伊给他建议：“你就当在演戏，在扮演演员裴景元。这不就好了？别害羞。”
裴景元乖乖地坐在她身侧，还帮忙举着麦。
直播的镜头对准身着古装的俊美男子，摄影师都忍不住给特写，这是一张经得起无数倍放大的脸。
【哇哦，配角是两个大美人啊！】
【根据流露出来的剧本，他们俩是不是有非常刺激的对手戏？】
【这个男演员是怎么回事？比主角的妆容都好吗？】
【裴景元啊，去看他上一步剧的单人特辑，脸就长这样】
【这气质，天生吃古装饭啊！可以从贵胄太子演到后宫妖后哈哈哈哈戏路很宽】
但裴景元一想到这是直播镜头，就特别放不开，眼神老停留在罗敏伊的脸上。
【弟弟你暗恋我姐啊？你这狐狸眼露出什么小狗表情？】
【我看过他和黄理成的直播，他就这样，是特别害羞的一款帅哥哥】
【好像蛮适合调戏的（bushi】
轮到裴景元说话时，他只说了剧中角色相关的部分。
负责直播的主持人问道：“裴老师，有你的粉丝问，你是不是把微博账号丢了？为什么从来没有营业过？”
直播镜头里的裴景元露出一瞬迷茫，眼神寻找到提问的人，随后才转回对看不见的观众解释：“我最近，刚发了杀青照片。”
【拜托，那都多久了！裴老师你醒一醒！】
【微博一年更新三次，那也叫营业吗？惊呆惹】
【公司真的是一点都不管吗？好心疼啊宝】
【裴老师实在俊美，简直人间妖狐！勾引我！天啊，舔屏】
结束直播采访时，裴景元如蒙大赦，回到卸妆间就摸香蕉。
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毛茸茸的汤圆玩偶。
是他带元宝出去吃饭时，在玩偶店购入。
但小幼崽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裴景元疑惑地看向新聘的助理，郑畅。
他拿起玩偶挥挥：“郑哥，早晨你拿袋子的时候看到这个了？”
郑畅认真回忆：“我拿的时候就有了。这不是你的？”
他探头过来，拉住袋子口。
裴景元笑道：“我的我的。”
是小元宝给他的日常小惊喜哦！
他想起直播采访说的“营业”，便将汤圆玩偶和胖胖蕉摆在一起，拍摄一张照片，发到微博上。
由于不知道配什么文字，就跟从前一样，发了个微笑的小表情。
一刷新，就冒出上百的评论。
【好乖好听话的小元子啊啊啊啊啊啊】
【谢谢今天直播采访的姐姐了，硬给我们催出一个营业】
【玩偶和香蕉都很可爱~[裴景元脸红.jpg]】
裴景元看着图片里红到耳根的自己。
额……
他还是赶紧换衣服回家吧。
今天他答应元宝，要去聂家大宅吃晚饭。
刚坐上车，他接到贾诚的电话，他犹豫地看一眼郑畅。“我下车接个电话。”
郑畅抬手去推车门：“我下车啊，你别下。”
他工作过两年，性格爽朗，推车门下去时笑着开玩笑，“裴老师，时刻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我老板！”
裴老板：“。”
手机一直在震，等车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才接通。
“堂弟，什么时候去一趟公司？我爸想跟你好好谈谈公司的事情。”
贾诚难得和颜悦色，但裴景元仍能捕捉他语气间的不耐烦。
裴景元语气冷淡：“我没时间。”
“你这人怎么——”
裴景元按断，按下后车窗，探头：“郑哥上车，我们回去了。”
他想，贾家出什么要紧事情？
为什么三番两次急着催他回去？
可他对公司的事情一窍不通，要不然……
裴景元点开微信，视线滑过置顶的头像。
他抿唇琢磨几秒钟：【今天有没有看好我们元宝啊？】
像是刻意提醒自己一般，他又补充四个字：【元宝大爸】
过了几秒钟，屏幕跳出消息。
【当然】
裴景元忍不住翘起嘴角，新消息弹出。
【元宝小爸】
这下，裴景元真的没忍住，轻笑中后脑勺抵在椅背上蹭了蹭-
1102。
聂慎远坐在沙发上，点开裴景元的微博，看到熟悉的毛绒玩偶和香蕉。
评论区有各种直播截图。
他搜索后，查到一个账号专门在整理裴景元相关的视频和各种照片，从杀青照到路透照，都有。
最新更新的视频中，裴景元站在罗敏伊身边，像是个乖巧和顺的小弟弟。
评论区在说他的狐系美艳长相与容易害羞性格有巨大区别。
【好喜欢看罗敏伊和黄理成逗他啊，哇咔咔】
【想欺负他嘿嘿】
聂慎远第一回接触娱乐圈的事情，对于粉丝们的发言并不了解。
但这个“欺负”，显然不是字面意思。
他用私人账号转载视频和照片，并存下几张有趣的表情包。
按灭手机后，他抬头看向看动画片的小幼崽。
“元宝？”
“唔？”元宝抱高怀里的元宝宝，低头亲亲小猫耳朵。
他察觉到大爸似乎有话要说，却吞吞吐吐。
四十个月大的小幼崽以自己的认知，给出最孝顺的关心：“大爸肚肚不舒服吗？”
他捏住软软的小猫爪子指向不远处的一扇门：“洗手间在那边啊。”
“我没有不舒服。”
聂慎远走上前，抱起小幼崽，“今天是你小爸第一次去大宅吃饭。”
“嗯呢~”
元宝在大爸怀里仰头，用小猫爪子戳戳大爸下巴，“大爸不乐意了吗？”
这小嘴叭叭的说，都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
聂慎远：“元宝，我们今晚不回来，住在大宅怎么样？”
元宝懵懵，反问道：“为什么要回来？”
吃过饭不就是在大宅住。
“哦~~~”
小幼崽拖长调子，委屈巴巴：“大爸不喜欢小爸住家里是不是？”
他瘪瘪嘴，小手敲击大爸的膝盖，“不可以这样子啊，大爸！”
聂慎远想起裴景元会胡思乱想，面前的小幼崽何尝不是？
父子俩简直一模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
元宝扬起水汪汪的眼睛：“那是什么啊？”
聂慎远重新说了一遍自己的打算。
元宝越听，嘴角翘得越高，猛猛点头：“嗯~我们住家里，小爸跟元宝在大床上睡觉觉~”
聂慎远听捏了下小奶膘：“我呢？”
元宝嘟囔：“大爸要跟小爸说哦~元宝可不管大爸！”
刚说完，脸又被捏一下。
他仰头往后倒，努力避开，发出“咿呀呀”的小奶音，翘起两只小脚-
没多久，裴景元到家。
一家三口简单休整，由聂慎远开车，前往聂家大宅。
裴景元已经问清楚，家里没有长辈，只有工作的阿姨、管家等人。
聂慎远叮嘱道：“不用紧张，家里大厨也是你见过的。”
裴景元颔首，用力点了点头，就当是换个地方吃饭。
聂慎远从后视镜里看他，的确是个很乖的孩子模样。
元宝抱住小爸的胳膊一路都在说悄悄话。
到大宅时，他被大爸抱进臂弯之中，小手却努力地推大爸的肩：“大爸，你抱小爸啊。你不要抱元宝，元宝一点都不怕！”
“诶？”
裴景元揉他的头发，“哪有，小爸也没有害怕成这样，别污蔑小爸！”
刚说完，他的左手被一只手掌悄然触碰。
他猛然仰眸，局促得浑身僵硬。
在极尽浓稠的落日余晖里，两人对视。
眼波流转间，聂慎远的手掌像是某种试探，修长手指带着几分轻柔地靠近。
裴景元并未推拒，在指尖稍蜷的瞬间，手指被扣住。
随后是掌心相贴地紧握。
裴景元只感觉手心骤然升温，手指轻微地动了动，就抵在他的手背上。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牵手，十指相扣，握得切切实实。
裴景元恍恍惚惚地想，他即便现在要挣脱，以元宝大爸的力度，好像都完全逃不开。
他手掌虎口的位置，元宝大爸的拇指轻柔地摩挲，微妙的暧昧之中，又像是一种安抚。
他抬起眼帘：“我……”
晚霞映在他湛亮的眼眸之中，有着一瞬即逝的瑰丽流光。
聂慎远若不是怕伤了他，可以再用力些，直到他再也不会松开。
“进去吧。”
元宝感觉小爸好像呆呼呼的，在大爸臂弯间低头，才发现两个爸爸握着手。“大爸大爸？”
“怎么了？”聂慎远问道。
元宝咕哝：“你是不是弄疼小爸的手了？”
“没——”
裴景元开口的刹那，意识到回应得太快。
他不敢直视聂慎远的眼眸，“我……”
聂慎远对元宝道：“知道了，我轻一点。”
元宝满意地点点头。
裴景元却感觉到他的手掌慢慢地碾动。
哪里轻了？
分明是骗小幼崽的！
手指之间的肌肤本就细腻敏感，如此磨揉，像是十根手指要完全嵌合在一起。
第40章
家里阿姨们一早就知道,今天是贵客上门。
部分还没见过裴先生的人，都在期待这一刻。
等真的见到聂先生牵着人进来时，几乎所有人都一愣。
俊秀漂亮的男孩子往沉稳成熟的聂先生身边一站,的确是世间少有的相衬。
聂慎远看出裴景元的不自在，只在餐厅留下赵阿姨照应。
元宝兴奋地“指挥”：“赵奶奶，我们去小圆桌吃饭哦。”
他最喜欢小圆桌了。
“好。”
赵阿姨笑着答应，准备晚餐。
元宝拉着小爸去小圆桌边，思考几秒钟后指定位置：“小爸坐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花花。”
他小身体笨拙地往外转,“哦，现在可以看好多团团花了。”
裴景元入座,发现这是最好的“景观位”。
窗外,姹紫嫣红的各色绣球，一大朵一大朵圆蓬蓬，开得格外喜人。
等聂慎远落座，元宝小胳膊撑在桌上,捧着脸左顾右盼，无比开心。
裴景元单手托腮,模仿小幼崽的动作。
他想,未来的三人是这样充满爱意地用餐吗？
每天如此？
裴景元的眼眸悄然瞥向另一人，却不料他正看着自己,眼神深笃。
聂慎远微微挑眉,似在问他：怎么了？
裴景元赶忙将视线转向元宝。
小幼崽捧起卡通水杯，抿唇坏笑。
——他发现，小爸最近也会偷偷地看大爸哦！
吃过饭，三人移坐去花园吃水果。
裴景元见父子俩当着自己的面“挤眉弄眼”。
主要是元宝，大眼睛拼命眨巴,小嘴巴噘得可高，满脸不乐意。
“嗯？”裴景元戳戳小奶膘，“是有什么话说？元宝跟小爸说？”
元宝抱住小爸的胳膊，歪头蹭蹭：“大爸说嘛~”
裴景元疑惑。
聂慎远轻咳一声：“元宝小爸，今天时间有点晚，住在大宅？”
“啊？”
裴景元懵，第一时间低头，小声问，“元宝，你早就知道了？”
父子俩背着自己谋划呢？
元宝在小爸怀中埋脸，扭来扭去、呜哩呜哩地卖萌。
像是一枚软乎乎的大汤圆。
裴景元都没抬头，望着元宝说：“我没有带过夜的衣物，而且我刷牙什么的……”
“家里都有。”
聂慎远道，“你另外需要什么，让赵阿姨现在准备。牙膏要薄荷柠檬味道的？”
“不不不！”裴景元坚决阻止。
如果说是，元宝大爸是真的会让赵阿姨去买新的牙膏。
裴景元脑补下赵阿姨的表情：“。”
聂慎远视线在他的侧脸停留几秒。
远处的花团锦簇是夜晚静谧的背景，裴景元线条流畅的脸显现出无与伦比的优越美感。
聂慎远的指尖动了动，似揉过他的脸庞。
“家里房间很多，你跟元宝睡。”
元宝快乐地扭屁屁：“太棒啦~”
他抬起小脸，“床软软的哦小爸~”
裴景元低头亲吻他蓬松柔软的头发，轻轻地回应：“知道啦。”
“我让赵阿姨去安排。”
聂慎远起身时，手掌顺势搭在他的肩上，用力按了下。
这个动作很是平常随意，但这个力度让裴景元想起进大宅时，他牵自己手的力量感。
——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等大爸离开，元宝抬起脸：“小爸？你看看元宝呀，你老看大爸！”
噘嘴的小模样，又委屈又软萌。
裴景元仓皇间圈住小崽崽，“mua~mua~”用力亲两口小脸蛋。
等小幼崽眉开眼笑时，他才想，他居然在看着元宝大爸而不自知。
果然，成年人的感情太复杂，他把握不住-
晚上。
裴景元去洗澡时，元宝拉着大爸在床上玩剥榴莲的小游戏。
他将完整的毛绒榴莲球展示给大爸看：“要看清楚的哦~”
圆滚滚的大榴莲球跟汤圆一样，都是裴景元带着元宝买的。
元宝来之前特意让阿姨带上。
元宝拨开五瓣榴莲，对着大爸一字摆开，然后转过身去，小手咻咻咻地掏出里面黄色榴莲肉。
分开所有的榴莲肉后，他坏笑着转身，将五个榴莲壳推给大爸：“好啦，大爸要把肉肉装进去哦。”
聂慎远拿起一个青绿的榴莲壳看了看：“是这么玩的？”
他取两瓣榴莲肉往里塞。
“不对！”元宝抬起嫩白的小脚敲敲，戳戳放进去的肉肉，“这个不是这里的，大爸错了哦。大爸爸笨笨！”
聂慎远看他着急起来，跟小企鹅似的扑棱。
他拿起另一个再往里塞。“这对了？”
元宝抿唇：“不对，还是错的！”
他哈哈大笑着翻滚，“大爸好笨好笨~~”
裴景元从洗手间踏出来时，元宝满床蹦跶：“元宝？怎么这么开心？”
他刚还以为小幼崽困了呢。
聂慎远顺着声音望去，就见他穿着白色圆领体恤衫走出来，略长的衣摆落在他大腿中间位置。
下身是同色的长裤，裤管显长显肥大，走路间晃荡晃荡，显得腿特别笔直纤长。
热气熏得裴景元的肌肤泛红，黑眸润泽清亮。
他走到床边时，元宝扑过去抱抱小爸，夸张地发出吸气的声音。“哇，小爸香香的。”
淋浴间放的是上一回香水品牌同款洗浴用品，清新之中带着典雅馥郁。
裴景元打开时，惊讶又莫名欢喜。
必然是有人特意准备的。
元宝小鼻子贴着小爸柔软的颈窝嗅来嗅去，终于反应过来，迷惑地抬起小脸：“嗯？”
刚发出疑问不到一秒，小幼崽被一双大手抱过去放在一旁。
聂慎远道：“继续玩。”
元宝哼唧哼唧地扭：“小爸，大爸可笨了。装好久，都装不回去。”
他捧起一块有着“>o<”表情的榴莲肉，贴着奶膘蹭蹭，“好可怜的小榴莲，找不到自己的家了。”
裴景元曲腿坐上床沿：“来吧，让小爸来试试。”
话音刚落，他被整个抱过去，坐在了聂慎远的两条长腿间，手里还举着一个胖墩墩的榴莲肉。
聂慎远的手臂虚虚地绕过他的腰侧，拿起榴莲壳，语气自然地道：“我拿这个。”
他的下巴就靠在裴景元的后肩。
说话时双唇的气息，渗过衣服的布料，喷涌在裴景元的肌肤上。
两人挨得那么近，裴景元只要再往后主动靠几公分，就完全是窝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上了。
他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去看小幼崽的反应。
元宝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只是期待两个爸爸的“合作”。
裴景元故作淡定地推开他的手：“不是这个，换一房榴莲壳，应该是最大那个。”
“这个？”
聂慎远换一个，“是三块肉？”
“嗯。”裴景元低头，认真地将三块榴莲肉慢慢地塞好，稍微调整下，“元宝，对了吧？”
元宝快乐地在大床上蹦蹦，“小爸好厉害！”
聂慎远伸手去拿最远处的另一个榴莲壳。
随着这个动作，裴景元感觉到他胸膛贴上来，毫无间隙，只有两件薄薄的睡衣布料。
并且，两人贴在一起后，身后的人没有再退开。
聂慎远一边配合他摆弄榴莲，语气淡然地问：“衣服穿着舒服吗？”
裴景元的心海却像是一波一波的潮起浪涌。“嗯。”
聂慎远：“裤子呢？”
裴景元心说：你自己的衣服裤子你不知道舒服不舒服吗？问什么问！
小心我拿榴莲壳扎你！
聂慎远：“你，”
裴景元的右手胳膊肘轻轻地往后顶了一下，小声嘟囔：“快点把榴莲装好啊。”啰嗦什么？！
元宝趴在大爸的长腿边，戳戳膝盖：“大爸听见没有，不许慢吞吞哦~”
他翻滚着躺下，后颈枕在大爸腿上，捧起已经装好的一房榴莲，“榴莲宝宝也要睡觉觉的嘛，对吧小爸？”
“没错没错~”
裴景元跟着道，拿起另一个空的榴莲壳塞进元宝大爸手里，“快点拿好！”
他的语气难得藏着些许命令口吻，落入聂慎远耳中却是说不出来的悦耳顺意。
聂慎远搭在他腰侧的另一条胳膊往前，双手拿起榴莲壳：“这样拿好不好？”
被彻底环抱住的裴景元：“……”
“嗯？”聂慎远看着他充血泛红的耳尖，重新问了一遍，“元宝小爸，好不好？”
裴元宝小爸景元，声音细若蚊吟：“……好，挺好的。”
只是他没想到，等他将两个榴莲肉塞进同一个壳里时，压着自己肩膀的人又问了一句。
“元宝小爸，你觉得这样挤吗？”
裴景元：……他到底在问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