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兔布吉岛

    小兔贴着人类,盖着一只毛耳朵,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另一只就软绵绵地垂在空中,裴牧青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拨起来,给他塞回到被窝里。盯着面前呼呼大睡的脸庞,裴牧青出神地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等到初秋的晚风穿堂而过,他惊觉,自己还穿着湿透的衬衫。


    第二天早上,裴牧青从楼上下来,惊讶地发现小兔没有变回兔子的形态,而是蜷缩着埋在被子里,贴着抱枕睡觉。被子挡住半张脸,露出光洁的额头,长长的睫毛垂着,遮出一小块阴影来,脸蛋被挤成肉乎乎的样子,是毫不设防的情态。


    像是被脚步声惊动,他转了个身,把自己完全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耳朵,自动卷成一卷收好隔音。


    裴牧青轻手轻脚放好一天的兔粮和水,吃完早餐,准备出门上班。


    临出门前,看见小兔还侧着身子睡觉,但头顶的两个奶油瑞士卷已经自动铺开,其中一只悄咪咪地半竖着,显然是在偷听。想了想,又去了一趟厨房。


    “叮——”


    兔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厨房微波炉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高兴晃晃。然后他听到裴牧青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心跳加速,赶紧闭上眼睛。但是感觉心跳声震耳欲聋,好怕被裴牧青听到,只好假装翻身,用被子捂住胸口。


    没办法,小兔回忆起昨天晚上,自己那样没出息,既不勇敢也不坚强,是电视上说的那种爱哭鬼。


    天,怎么会表现成这样呢兔?


    暂时没有想出来用什么表情面对裴牧青,还好他是一只正在睡觉的兔子。人类是不会吵醒一只休息的兔子的。


    爪子安心地踩踩摸摸被子,他瞪圆眼睛,震惊地发现自己用的是手。难怪他今天睡得这样的死,他们兔兔听力灵敏,睡觉也会放一只耳朵站岗,方便在天敌来袭之时跳跃逃跑。


    可是他昨晚竟然保持着人类形态睡觉,而且耳朵也不中用。裴牧青在厨房小声做饭时,他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天呢,林殊白,林小兔,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了。


    小兔想着,又反应一下,在心里把这个新名字嚼嚼,还是很开心,像吃了一大碗菠萝荔枝肉,甜甜的。


    裴牧青把杯子搁在茶几上,看着背过身的小兔,没靠太近,只是温声道:“小兔,给你热了牛奶记得喝。我去上班了。”


    沙发上的兔子一动不动。


    咔哒——


    关门声响起,小兔躺在沙发上脸颊烫得冒泡,紧闭双眼装死。


    兔在睡觉,人不要吵。


    家里静悄悄的,两只耳朵听了一会儿,小兔睁开一只眼睛,假装不经意翻身,打量四周。空荡荡,人类又出门了。


    他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看到面前装着牛奶的杯子。牛奶隔着玻璃杯把小兔的双手捂得暖洋洋,他垂着眼。


    哑巴。


    人类很在乎这个吗。


    可是……


    良久,他半趴在桌面上,闷闷地用耳朵捂住眼睛。


    *


    裴牧青今天加班得晚,就在监控里和小兔报备了一声,让他别等自己回去做饭,自己先吃草去。开车回来时,已经是九点过了。家里一片漆黑,他把钥匙搁在玄关上,开灯向沙发走来。看着蹲在落地窗旁边的小兔,裴牧青奇怪道:“怎么今天不看电视?”


    兔子跳到台子上,让自己尽量和裴牧青一样高,兴致不高地折了下耳朵,当做打招呼。


    人类每天都要出门,究竟在干什么?今晚还这样迟回来。


    今天小兔一只兔在家,非常自律,不仅做了好多事,还仔细考虑了以后。


    上午,专注于清理一把蒲公英,一把莴笋叶,一点点水。梳毛舔毛,把绿油油的嘴巴弄干净。


    有点撑。进行一些室内跑酷训练,随便巡视领地。看见裴牧青新买的摄像头发光,不爽,熟练地叼着底座摔到沙发缝隙里,然后跳上去踩严实卡住。


    中午,一把提摩西草,若干兔粮,喝水。有点困,趴在落地窗旁,晒太阳睡觉。


    醒来看看时钟,距离裴牧青回来还有两个格子。小兔把剩下的杂草解决,先垫一下肚子。然后回到落地窗旁边,发呆,思考兔生。


    他林殊白想明白了,人类之所以要带他出门,是为了让自己可以说话,这样就可以变成一个正常的人类。兔虽然没有念过书,但从电视上知道,自己这样子是不正常的。但是这很重要吗?


    家里就他们两个,他不觉得不能说话这件事能造成什么麻烦。想不明白,于是到沙发底下,熟练地找到上次啃一半的沙发脚,小小地撕下来一点。最近发生太多事情,兔已经好几天没光顾了。脆脆的,还有一股特殊的香味。


    兔脑袋得到刺激,继续运转。


    但是兔子就是兔子,为什么要勉强去做一个正常的人类?


    每只兔都会有不擅长和不想做的事情,人类应该学会宽容。小兔嚼完最后一口,勉强克制自己不要再去啃一口沙发。他跃到落地窗旁,顺便拖着饭盆,边吃边想。


    但想想裴牧青可怜兮兮的表情,小兔又难免心软。好吧,退一只兔腿,他可以考虑一下,过两天去学写字,这样也算说话了。


    出门是不可能出门的,不可能,外面有什么好的。林殊白叼着草,冷酷地想。


    *


    “好喝吗?”裴牧青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看着林殊白喝奶茶。公司里的年轻人都喜欢这个,他下班前特意问了汤枣,哪款最好喝。汤枣说不出口,下班后发了链接。是一款名字长得看不到尽头,只能浅浅推测是含有布丁的奶茶。


    “五分糖,推荐加奶盖和红豆,如果朋友喜欢清爽一点的,就不加,点三分。”汤枣依旧是利索的风格,发完一个玫瑰表情包就直接下线,不多问。


    裴牧青不怎么点这些,直接默认推荐,想了想,每种小料都加了一份。兔子胃口大。


    林殊白捧着奶茶,暂时抛却裴牧青迟归的不爽,很是新奇地研究这个稀罕物。喝了一口,软绵绵的口感,还有粘牙的球。他专心致志地细细品尝,抽空分了个耳朵对着裴牧青打勾,好喝,兔喜欢。


    尽管已经在监控里说了晚回来的原因,裴牧青还是又向小兔解释了一遍,并询问要不要再煮点其他的东西吃。可惜林殊白沉浸于奶茶的美味中无法自拔,把奶茶喝光了,无师自通地用吸管戳着大半杯小料吃着。他摇头,举了举奶茶,表示已经足矣。


    人类究竟要发明多少好吃的东西呢?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小兔晃晃杯子,摇动吸管戳中一颗珍珠嚼嚼,惊叹。不过就是奶茶好少,几口就没有了。剩下的球球有点干巴,但味道很好,可以改进。


    片刻功夫,裴牧青洗完澡下来,看见小兔姿势不带变化,还在认真捕捉小料。他微微一笑,然后图穷匕见。


    “小兔,明天放假,咱们出去喝奶茶怎么样。”裴牧青很自然地坐在低头钻研的兔子旁,不经意开口,“我同事说这周有新品上新,比这个还好喝。”


    “……”


    林殊白杵在沙发上,手里戳戳,嘴里嚼嚼。


    “兔,你觉得呢?”


    兔不是傻子。


    兔觉得形势已经很明了了,林殊白侧过身,把兔耳朵卷起来放好,开启自动屏蔽模式。


    电视上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但不好意思,兔子是兔子,不用遵守人的规矩。


    且兔是哑巴。


    于是小兔心安理得地戳纸杯,又发现一个不会说话的好处。


    肩膀被手抓住,小兔被迫翻转一个面,和裴牧青眼瞪眼,裴牧青阴恻恻地笑了笑:“别装傻。”


    索然无味,索然无味,人类总是喜欢在吃东西的时候说些扫兴的话。小兔还剩下几个珍珠没戳完,只好暂且搁置在桌子上,面对裴牧青这张凶巴巴的脸。


    兔说了不出门就是不出门,兔具有坚定的品格。


    林殊白目露坚定,抿着唇,一副宁死不屈的骄傲模样。


    “舅舅已经约好医生了,我们明天就去。”裴牧青打碎小兔的傲骨,面无表情地下了通牒,“明天把耳朵收好,好好表现,看完我们去吃好吃的。”


    怎么这里面还有啾啾的事情,果然不是什么好人,竟然煽动人类打压兔子,过分!过分!


    小兔头顶冒烟,耳朵“咻——”的一下竖直,咬牙切齿。完全把之前觉得人家饭做得很好吃的想法抛之脑后,只剩下满腔愤怒。


    人,你就这样轻易妥协了吗?


    小兔直直审视裴牧青这个变质的人类,昨晚不是说好了吗。然而该人类唇角挂笑,接住投来的愤怒眼神,礼貌收下且继续等待回复。


    林殊白眼珠一转,试图模仿昨晚,战战兢兢地碰碰裴牧青的手。但情绪这种东西不是说来就来的。


    他怕水怕想起那段回忆,怕裴牧青丢掉他,但现在他是只有名字的小兔,没听过哪个人类会丢掉有名字的小兔的,至少电视上没有播出来过。而且裴牧青那天也没有把他卖给什么啾啾,还给他做饭、热牛奶,他是安全的,是可以相信的。


    在奶茶糖分加持下,小兔此时脑袋亢奋,暂且酝酿不出一丝伤春悲秋的情绪。这也正常,小兔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是非分明。


    他挤着眼睛,试图像电视里的主角一样,流出一点眼泪。想象自己是病床上的托孤者,小兔伸来的手臂配合着,夸张地抖动,颤颤巍巍地搭在裴牧青身上,悲伤欲绝。又结合那部亲亲剧,想了想。在保持原有悲伤表情的基础上,抓着裴牧青的手,大幅度左右摇晃。


    哈,兔不信这样还搞不定你。快可怜兔,然后摸摸兔头说对不起,我错了,以后不会让你出门了。然后明天给兔再带一杯奶茶。


    裴牧青绷着脸,看着这只兔子眼睛突然一大一小,疯狂眨眼,表情似哭非哭,眼神乱飞。


    担忧还没涌到心口,就先见兔子如鬼上身般,抽搐着伸出手,电影慢镜头播放般,一帧一帧地搭在自己手臂上,同时嘟嘴又抿嘴,不伦不类。裴牧青咽下多余的担心,重新固定好表情,冷眼欣赏动物表演。


    但在手臂被疯狂晃动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猛地抽回被捏得通红的手,吐出小兔一点儿也不想听到的话语,“没得商量,不听话就把你……”送走。


    想了想,裴牧青收回不该说的词汇。但小兔已气急败坏,伸出一只兔耳朵锤人。


    “明天早上出发,早点睡。”


    林殊白已气晕在沙发上,不能理解。昨天裴牧青还小兔乖小兔乖地摸摸他,今天就翻脸不认兔。


    半响,耳朵拍拍脸安慰,没事,他林殊白自有办法。


    *


    早上,裴牧青按着试图逃窜的小白兔,冷笑:“打算去哪儿,小兔。”


    毛茸兔脸单纯无辜,人,你在说什么,兔布吉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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