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水晶棺之吻

    其实,赫莉亚假死隐居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偏离了轨道。


    她原本在一片远离城堡的森林里,准备了一口辟邪的黑曜石棺材,准备躲进那里。那口棺材可以镇压她蛇化时的兽性,让她不会那么渴肉嗜血……这样,她就不会误伤她的动物朋友们,也不会误伤无辜的过客。


    野果和野菜足以度日,反正她发现,身体开始出现蛇化反应以后,抗饥饿功能变得十分强大,常常一连数日不怎么吃东西,只要安睡着,也能活得好好的。


    魔镜告诉她,那是因为翼蛇的身体在沉睡时,也会自动吸收天地灵气,哪怕死亡,也只是会睡得久一点……褪去一层皮之后,又会重生。拥有了翼蛇之力,她就相当于拥有了不死之身。


    赫莉亚并没有那么开心。如果漫长的一觉醒来,世间可挂念的人,和熟悉的事物,都消失无踪了,那该多么寂寞。


    但是她想,她会习惯的,她有无尽的时间去适应独自当蛇的生活,去学习如何从这样的生活中获得新的乐趣。她很聪明,什么都能学会的。


    赫莉亚本想选一个清醒的日子,告诉克劳蒂亚,她要外出游玩,然后在路上,让马车出点“意外”,制造一个“马没事,人跌落悬崖”的假象。


    她希望这个日子是春日的某一天,万物充满生机,人们温暖快乐,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消失,过分心碎。


    她也希望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跟过去告别。


    她离开的那一天,确实阳光明媚,春和景明,却不是她预定的时期。


    不得不错过克劳蒂亚正式成为国王的加冕礼,赫莉亚十分遗憾。


    谁让她在那一天前夜,又不受控地蛇化了?


    这一次的变异来得十分猛烈,由内而外。


    那一夜,赫莉亚好不容易把所有珍贵的纪念品擦干净,锁进箱子里,以免看见曙光照亮它们时,又会不舍得离开……但她还没等到第一缕曙光照进窗户,在深夜的月光下,触碰到那块漏出箱子缝隙的刺绣餐垫。


    灵动可爱的苹果刺绣……那是克劳蒂亚第一次为她手工制作的礼物。在她十一岁生日前的一个月,她对克劳蒂亚撒娇说她不想要成品,想要她亲手做的,什么都行,于是在生日当天,她就收到了这个缝得歪歪扭扭,针脚不齐,但无比用心的餐垫。


    她说过想在春天和她去野餐,在可爱的餐垫上分享一起摘的苹果,心血来潮时的一句话,她原来一直都记得。


    她给她的纪念品,一个箱子又怎么装得下呢?


    她的眼睛生来就比别人脆弱些,容易疼痛,容易流泪,为了治好这个毛病,克劳蒂亚试验了上百种药。


    她说她想吃她种的苹果,克劳蒂亚就亲自开辟了一个苹果园,为它浇水施肥除虫,精心呵护。


    她做梦梦见一匹美丽神勇的白马,醒来后整天念着,克劳蒂亚就掘地三尺给她找了匹一样的。


    ……


    克劳蒂亚还教了她那么多书上学不到的知识,把她当成未来的国王来培养。


    是她太贪心了,克劳蒂亚虽然一直跟她保持距离,虽然不像别人那样会大肆赞美她,喜欢跟她亲近,但她其实对她,一直是偏爱的。


    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竟是在她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让她怎么能放得下?


    强烈的心痛感,触发了她身体的变异,忽然化现的蛇尾,在痉挛中旋风一般摆动,打翻了箱子。


    应该庆幸,箱子压到了蛇尾上,没有发出声音,惊来旁人。


    被箱子压到的疼,比起异化的疼,根本不算什么。


    趁着还没完全失去理性,赫莉亚打开窗,展开让她陌生的双翅,飞出了城堡。


    漆黑的羽翼,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那一夜风大,吹得侍卫们眼神昏花,更是没发现,赫莉亚的房中飞出一只人面蛇身的怪鸟。就算发现了,恐怕也会吓晕过去,并不影响赫莉亚离开。


    但赫莉亚的飞行并不顺利,这是她第一次尝试使用翅膀,又是迫于形势,精神紧张,飞到近处的萨佩斯特森林时,一时恍惚,撞到了树上,当场就昏了过去。


    这响动,惊到了正在不远处的矿工之屋休息的七位矿工。


    担心是什么野兽入侵,她们赶紧拿好武器,打着灯,出去一探究竟。


    矿灯最先照在赫莉亚头破血流的脸上,然后是她诡异的蛇尾,翅膀……


    最初的骚动与惊恐过后,尖叫着逃跑的矿工们,又折返了回来。


    她们认为一定是怪物入侵了善良的赫莉亚公主,决定冒险杀死缠住赫莉亚的怪物。


    要不是赫莉亚多次与菲利普前国王周旋,说服他给工人们减少工时,她们这会儿要么已经累死,要么还在上班;要不是赫莉亚从菲利普那里弄到了一大笔钱,给她们改善伙食,翻修原来的破烂简陋住所,她们辛苦一天,也吃不好,睡不稳。


    她们虽然没什么文化,没什么财富,但是有良心,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一定要杀死可恨的怪物,让赫莉亚变回本来的样子!


    可是她们毕竟没有这样的经验,鼓足了勇气举起手中的刀、斧、铲等等利器,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贸然下手,要是误伤了赫莉亚,怎么办?


    被骚动吵醒的赫莉亚,不知前情,只见到矿工们举起武器,一脸戒备,惊惶地对着她。


    心情本就低落的赫莉亚,难免一切都往坏处想,见此架势,误会了她们的意思,本能地从喉咙里发出了悲痛的“咝咝”声,羞耻地用双翅遮住自己的脸,蜿蜿蜒蜒地爬走了。


    矿工们回去讨论许久,还是决定冒着打扰新王加冕的风险,各自拼拼凑凑,一起雇一辆贵点但够快够稳的大马车,连夜赶到城堡,给克劳蒂亚国王紧急上报:在萨佩斯特森林和矿工小屋的交界处,赫莉亚公主被一只通身漆黑,还长翅膀的恐怖蛇妖掠走了!她流了很多血,看起来伤得很重,请国王速速派去救援队!


    克劳蒂亚重赏了她们,感谢她们及时报信,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传令官,明天公布她延迟加冕礼的消息,原因是降温了,风大,会吹得观礼者不舒服。紧接着,她换下了加冕的礼服,穿上她习惯穿的黑色便服,快马加鞭,赶到了矿工们说的地方。


    克劳蒂亚赶到时,赫莉亚还没离开那片林子。不是她不想,她之前撞树撞得狠了,又流了那么多血,头疼头晕得厉害,没爬多远,就撑不下去了,软倒在地上。


    赫莉亚心想,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只能接受。既然自己暂时也没力气到更远的地方,不如就在这装死吧。


    反正她也没忘了带上假死药。


    吃下这药后,服药者会陷入沉眠,有三十天的时间,失去心跳和呼吸,足够让人相信,赫莉亚公主——或者赫莉亚蛇妖,是真的死了。


    吞下药片时,赫莉亚还在想,真好,这药吃起来甜甜的,像克劳蒂亚给她做的苹果馅饼。


    很讽刺的,在她彻底无力,被睡意支配之后,她醒着时一直想摆脱的蛇身,又自动变回了人类的身体。


    克劳蒂亚沿着血迹找到赫莉亚时,她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所以赫莉亚不知道克劳蒂亚最初发现她“尸体”时的反应。


    再次苏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口水晶棺里。


    看似冰冷的质感,却传来不可思议的温暖。阳光下,璀璨耀眼得有些过分。


    刚醒来的她,眼睛还不太适应这样的强光,闭着眼四处摸索,无意间戳破了什么,汁水溅到手指,心中一惊,再次睁开眼细看。


    胡乱抓在掌心的,是一枚极小,但光滑,圆润,漂亮的青苹果。


    它的一角被戳破,汁水流出。


    那酸甜的清香,正与赫莉亚刚才闻到的一样。


    难道……


    她四下打量,惊奇地发现,这棺材里铺满了这样的小苹果。


    有青色的,还有红色的。


    对了,她想起来了,克劳蒂亚开辟苹果园之前问过她,想要青苹果还是红苹果?


    赫莉亚一叉腰,大声说:“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都要!”


    克劳蒂亚瞪了她一眼,说她贪心。


    但还是按照她的意思,种了两种苹果。


    苹果树从长成到结果,本就不易,赫莉亚等了五年,翘首以盼,都没见到一颗果子。


    现在水晶棺里的这些……是她心心念念的苹果吗?


    如果真的是……那这口水晶棺也是……


    克劳蒂亚……没有把她埋了吗?


    怀着深深的疑惑和期待,赫莉亚在棺材里翻来覆去,从日头正盛熬到日落西山,又熬到月上枝头,终于熬到了克劳蒂亚的到来。


    当她修长的倒影先本人一步落在水晶棺上时,赫莉亚紧张地屏住呼吸,继续装死。


    察觉到克劳蒂亚俯下身,似乎想打开棺材,赫莉亚更是紧张得心跳加速。


    克劳蒂亚却中途缩回了手。


    她缓缓地跪坐在棺前,无力地捂着脸,沉默许久,才说出第一句话。


    “……你还那么暖,我不信你死了。”


    又是许久,她好似才有力气说出别的。


    “但是已经整整三十天了,我每天都来看看你醒了没……也该接受现实了……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话语间浓烈的悲伤,似乎破开水晶,连同碎片一起,扎进赫莉亚心里。


    赫莉亚当即就想揭棺而起,告诉她,她确实还活着,装死是她赫莉亚的错……不是克劳蒂亚的错,不是她没有保护好她。


    可是克劳蒂亚下一句话,又让赫莉亚犹豫了。


    “我知道,如果你真的没死,不会忍心骗我这么久……”


    她声音虚弱,如风中游丝。


    赫莉亚的良心作痛,私心却又按住了她。


    克劳蒂亚已经开始接受她的“死”了,她是个坚强的人,迟早会回归平静。


    她再慢慢找个办法,把水晶棺和她的“遗体”一起“毁灭”,在克劳蒂亚心里,她会永远是那个值得怀念的好赫莉亚。


    可是现在如果让克劳蒂亚发现她是假死……恐怕她永远不会原谅她。


    怀着这样的私心,赫莉亚继续一动不动地装死。


    这一装,又是一个月。


    每天夜晚,赫莉亚都怀着负罪感和欣喜感,屏息听着克劳蒂亚对她倾吐真心。


    每晚克劳蒂亚都会对她说许多话。


    不像她“活着”的时候,克劳蒂亚总是惜字如金。


    “赫莉亚,擅作主张给你做了一口水晶棺材,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应该喜欢的,你一直喜欢纯粹、透明的东西,像你本人的品格一样。它还是防腐的呢,我花了大价钱,但是值得,有了它,我就能像这样,时常来看看你……”


    “我不能接受把你埋进土里,或者烧成灰,一个太冷了,一个太烫了,我怕你难受……不,其实我是怕自己难受……”


    “赫莉亚,你在地府需要什么,能不能托梦告诉我?我烧给你……不对,你应该在天国……天国是不是规矩很多,你能习惯么?……”


    “赫莉亚,别人劝我不要去你的房间待着,触景伤情不好,真是笑话,如果我不去,万一你的魂魄哪天想着回来看看,我不就错过了?”


    “赫莉亚,你喜欢的苹果花开得那么好,比去年还好,你回来看看好不好?”


    “赫莉亚,你的侍女们都说不愿意另寻去处,要给你守墓三年,宁可不拿工钱,尤其是露西,哭得最厉害,说要不是家里还有人要照顾,恨不得陪着你去死……”


    “我怎么可能同意呢?如果你在,你也不会同意我这么做……我把她们派去打理苹果园了……她们很用心,明年,你喜欢的苹果一定会长得更大更好,如果你回来了,记得去看看苹果,也看看她们……”


    “你想要的那种独木舟,我已经找人给你做好了,抱歉有点晚了,那种古老手艺现在快失传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老工匠……天气好的时候我就带着你穿过的衣服去泛舟,这样你附身过来也比较容易吧?……带哪件好呢?……带你说郊游时想穿的那件苹果绿花苞裙好不好?做好以后,每次要出门都会遇见意外,你还没来得及穿呢……还是带你最常穿的红色骑装呢?”


    “赫莉亚,那个讨厌的王子又来了,他已经来了好几次了,每次都说愿意出高价带走你的棺材,好好珍藏……他说他曾在宴会上对你一见钟情,情根深种,如今也初心不变,你信么?反正我不信!他根本就是个恶心的恋/尸/癖,我怎么可能把你交给这种人?”


    “那个王子阴魂不散,带不走你,就无理取闹,让我归还他的白马!可笑,那是我向他发起挑战,堂堂正正赢来的,他技不如人,还不愿赌服输?你放心,那匹马已经属于你了,哪怕你不在了,我也不会让别人抢走!”


    “你走了之后,那匹马总是无精打采的,被你救过的小鹿也是整天闷闷不乐……白鸽们每天都到你窗前哭叫,叽叽喳喳的,吵死了……但我怎么忍心赶它们走?只好多喂点吃的安慰他们……那帮死东西吃得圆滚滚的,边吃边哭,哭累了还要讨食,烦死了……可惜我不懂动物语言,没法跟它们沟通……”


    ……


    赫莉亚从未见过克劳蒂亚这样一面,絮絮叨叨,温柔软语,含嗔带怨。


    记忆中的克劳蒂亚,总是持重寡语,无论是面对赫莉亚使劲浑身解数的撒娇,还是面对难听的流言蜚语,无论是即将轻松继位时,还是病重间听见有人咒她快死时……她都是神情淡淡的,用寥寥数语应对。


    克劳蒂亚在她棺前的反应,让她觉得格外新鲜可亲,也越来越怕自己不装死了,就会失去这样宝贵的机会,再也不能见到这样的她。


    要不是那一次冲动,赫莉亚恐怕会一直装死下去。


    在五朔节的前一夜,克劳蒂亚打开了水晶棺,将一串雪白的苹果花环,轻轻戴在赫莉亚头上,抚摩着她的额头,柔声说:“明天就是你最爱的节日了,虽然你这次不能参加……但还是要有点仪式感。”


    “你知道的,我的手工做得不好……这串花环编得也歪歪扭扭的,希望你不要觉得丑。下次……下次我会编个更漂亮的。”


    “今年的花开得真的很好,可惜你看不到了……”


    片刻的停顿以后,赫莉亚惊觉,在鼻腔内蔓延开的咸味,盖过了苹果花的清香。


    直到越来越多微凉微咸的液体,如雨滴般落下,赫莉亚才从过分的愕然中回过神来。


    克劳蒂亚在哭……为她而哭。


    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她的眼泪。


    克劳蒂亚一向是个宁流血不流泪的人。


    遭遇暗算,利箭穿骨时她没哭。


    病得形销骨立,整夜发抖时她没哭。


    当她还是个小女孩,被卷入可怕的诬告和拷打,命悬一线,身边是或冷漠或恶俗的看客,她也没哭。


    如今她竟为了自己……哭得这么厉害。


    滚滚而来的愧疚与怜惜,压倒了一切。


    赫莉亚骤然睁开眼,抓着克劳蒂亚的手,把她拉入水晶棺内,拉到自己怀中,紧紧地抱着她,泪眼滂沱,声音也含着水雾。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害你这么伤心……”


    “我再也不装死了,再也不装死了!”


    克劳蒂亚似乎是懵了,任她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她骗了,用力地推开了她。


    “为什么要开这种过分的玩笑?……见我被骗得如此狼狈,你觉得很得意,很好玩么?!”


    羞愤的怨气染红了克劳蒂亚苍白的脸。


    她挂着泪痕的深紫色眸子不复往常的冰冷,喜怒交织着,冲突着……还有几分难得在她身上见到的,脆弱的美感。


    她一贯冰冷的手也有了生动可爱的温度,质问一般,紧紧扣着她的肩膀,传来令人心生甜蜜的温热压迫感。


    皎皎月光滑入她推搡时略微松开的衣领……随着她因激动而微颤的身体,不断起落,起落。


    她微鬈的暗红色长发,凌乱地落在赫莉亚身上,携来熟悉的,但似乎比记忆中更为浓烈的芳香……彻底点燃了赫莉亚的心火。


    想靠近她一点,再靠近一点……想代替月光,与她融合。


    说不清是这心火引发了兽化,还是兽化生发了心火……赫莉亚只记得克劳蒂亚挣扎着逃避自己的吻时,她张开黑色的双翼,将她按了下来,困在这个绒羽拂面的狭小空间里,笨拙而野蛮地,要完成她罪恶的仪式。


    这个仪式,以泪开始,以血告终。


    嘴唇被咬破的疼,比起被她拒绝的疼,根本算不了什么。


    即便在短短几个瞬间,被突袭,被翅膀困住,被蛇尾扫到,克劳蒂亚还是很快恢复的冷静。


    咬破赫莉亚的嘴唇,扯下她的羽毛,让她下意识吃痛地张嘴,然后强势地抬起她下的颚,给她灌进魔法项链中的抑制药水,一气呵成,不愧是她。


    就连冷冰冰地用话拒绝她时,克劳蒂亚也不忘从容地整理散乱的头发和衣领。


    “你年纪还小,难免有冲动的时候,我不怪你,但我不得不提醒你:抛掉不该有的妄想!”


    “我是你的长辈——”


    恢复原形的赫莉亚,气势弱了一大截,但依然忍不住大声抗议:“已经不是了!”


    “我是不该那样……但你也不能说那是不该有的妄想。”


    赫莉亚相信自己的心,相信自己的直觉。


    爱恋的种子虽然破土得不合时宜,但它是神圣的,她要守护它。


    “我不是那么冲动的人,我之所以那样,是因为我……”


    未说出的爱,被克劳蒂亚狠狠打断。


    “像你这种青涩的小孩,哪里懂得什么?”


    赫莉亚更大声地抗议:“我不是小孩,我成年很久了!”


    克劳蒂亚皱眉:“但你还是幼稚。”


    “我会想办法解决你的异化,让你像正常女人一样,早点找个好男人,结婚生子……这样你就会成熟了。”


    这下,赫莉亚真的怒了,一头撞在她头上,不让她说下去。


    “我哪里不正常了?和大部分人不一样,就是不正常吗?”


    “是你教给我,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也不必像别人一样……你怎么能出尔反尔自食其言!”


    克劳蒂亚揉着被撞红的额头,冷哼一声:“所以我才说你幼稚,这不是小孩子做派是什么?”


    赫莉亚把柔嫩的手贴在她被撞红的地方,带着歉意细致按着,见她这次没有躲,又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不愿意给我机会,是因为对伊娃的承诺,还是……”


    克劳蒂亚再次推开她,这次,她直接起身,走出了棺材外。


    “跟承诺无关,赫莉亚。”


    “我爱的另有其人,她是这世界上最优秀最美丽的人,赫莉亚,你替代不了她。”


    赫莉亚如坠冰窟,如遭雷击。


    优秀美丽的伊娃,克劳蒂亚经常在回忆录里这么称呼赫莉亚的母亲。


    如果克劳蒂亚对伊娃不只是感恩……多年来,她对所有男人的冷淡,她对菲利普的厌恶,她把伊娃的手绘画像放在房中,摩挲到发旧……一切都有了更为合理的解释。


    而克劳蒂亚对赫莉亚一切的好,也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是她自作多情了。


    赫莉亚“砰”一声,盖上了棺材盖,躲在里面,尽情地哭。


    她决定这次哭完以后,就把刚打开的爱恋之门,像这棺材盖一样合上。


    她觉得这是最明智的选择,对大家都好。


    ——但魔镜不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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