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花园的私语

    在这个苹果酒味的吻中,克劳蒂亚也渐渐染上醉意,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脊背,贴近她的臂弯,心魂随着互相牵扯的银丝一同摇漾。


    直到因为有些缺氧而不得不分开,克劳蒂亚依然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赫莉亚真的长大了。


    是几年前呢?她还扯着自己的衣摆,抬头问自己:“什么才叫长大,是不是跟你一样高了,你就会认可我了?”


    现在她不仅跟自己一样高……其它方面也成长到了令她惊奇的程度。


    比如,在求偶技能上,她展现出了不同于清纯外表和身形的早熟。


    心中生出许多乱七八糟的猜想,不等她斟酌好措辞开口,赫莉亚就闪着亮晶晶的大眼,忐忑又期待地问:“……你感觉怎么样?”


    她不问还好,一问,克劳蒂亚就无名火起,语气变得酸涩:“……跟谁学的?”


    赫莉亚忐忑顿消,笑得甜蜜。


    “没有,是我天赋异禀。”


    “有了你,别人怎么能入我的眼?”


    克劳蒂亚眼角弯弯,嘴却依然抿成一条线,扭过头,给她一个严肃的侧脸,和一声严肃的警告:“最好是这样,不然我一定会给你们都送上毕生难忘的教训。”


    赫莉亚怯生生地回道:“……第三者肯定没有。不过有样东西,你看了,可能确实会想教训我。”


    克劳蒂亚皱眉道:“那你还敢告诉我?”


    赫莉亚低下头轻叹:“真要是那样,我也认了,谁叫我不懂事呢?趁早被你教训一顿,也好过一直瞒着你,一直提心吊胆的。”


    ——不管现在,赫莉亚是不是在装可怜,克劳蒂亚已经下定决心要去看看她说的东西。


    ——诡计多端的小东西,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你还不快带路?想被我训两顿?”


    在克劳蒂亚的催促下,赫莉亚慢吞吞地挪动着,把她带到了一个小花园。


    美艳张扬的重瓣红玫瑰丛中,静静地躺着一口水晶棺。


    正是克劳蒂亚以前,为“死去”的赫莉亚打造的那口棺材。


    见赫莉亚盯着那水晶棺,犹豫着保持沉默,克劳蒂亚开口猜测道:“你之前该不会因为我之前的拒绝,由爱生恨,诅咒我早日躺在棺材里吧?没关系,我经常被人诅咒,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


    赫莉亚摇了摇头,刚才就因亲吻染上绯红的脸,变得更红。


    “我没有诅咒过你……是更难以启齿的事。我、我说不出口,你自己去看吧……”


    见她如此,克劳蒂亚更加好奇,同时,一种隐秘的兴奋攀上她的身心,让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来到水晶棺旁。


    盖子早被赫莉亚打开,躺在里面的暗红色婚服,一下子便撞入克劳蒂亚的眼帘中。


    克劳蒂亚将那件婚服拿出来,翻来覆去,仔细打量,明白了赫莉亚犹豫的所在。


    和她的发色一样的婚服底色,点缀着和她的瞳色一样的紫水晶,在袖口,领口,裙摆花边等细节处的装饰中,还混入了她废弃或遗失的纽扣、枕套、头发……毫无疑问,这是一件融入了对她痴念的婚服,是赫莉亚瞒着她,偷偷拿走她的小物件,制作而成的。


    而且,这件婚服,是按照克劳蒂亚的身材尺寸制作的。赫莉亚一定是希望她穿上,也一定在抱着它的时候,幻想过……给她穿上的样子。


    为什么偏偏把它放在水晶棺里?难道赫莉亚抱着这件婚服排遣思念的场所……就是这口克劳蒂亚为她打造的水晶棺?


    就是在这口水晶棺里,赫莉亚第一次觉醒了对她的异样感情,她也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失态。


    一想到那一晚的事,克劳蒂亚觉得空气都变热了。


    ——这个死孩子,一定是躺在水晶棺里,把那件带有她气息的婚服当成是她,抱着贴着,上下其手,如此这般,一边想些以下犯上,荒谬放肆的事情!


    ——难怪担心她会生气!


    ——她当然会生气了,这颗坏苹果就只会在她面前装乖巧,背地里竟如此变态,还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告诉她,她想对她耍变态!这是什么?这是直白的挑衅!


    克劳蒂亚真想把这颗坏苹果抽一顿。


    没等她发作,赫莉亚自己走过来了,她牵起克劳蒂亚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躲,我认罪。你是不是想抽我?那就抽吧……”


    “你轻一点,我怕你手疼。”


    克劳蒂亚差点又要被她逗笑。


    但她觉得此时笑出来有损尊严,面上依然是十足的冷傲,带着愠怒,把手抽回来。


    “我才不抽你,那样太便宜你了。”


    “我先走了,等我想到更狠的办法再来好好教训你!”


    她转身要走,却在赫莉亚一声惊呼下,停住了脚步。


    “咚”的一声,像是撞上了什么,随后是“啊!”的一声尖叫,等克劳蒂亚回头时,白色裙摆扬起尘土,随着主人一同没入了水晶棺之中,再无声息。


    “赫莉亚,赫莉亚,赫莉亚?……”


    叫了好几声也没有回应,克劳蒂亚有些慌了。


    她曾经花了大力气让赫莉亚脆弱的眼睛好起来……她因为视力糟糕,夜里来找她,磕磕碰碰撞了一身伤的事,她不想去回忆,但总也不能忘。


    一想起来就心悸。


    实在是担心,她只好走回去,弯下腰赖,亲自确认棺材里的赫莉亚是否无恙。


    手臂却是忽然被抓住,又一次,她被赫莉亚拖入了水晶棺之中。


    “……我没事,骗你的。”


    在黑暗中,赫莉亚轻声说。


    克劳蒂亚气结。


    她竟然被她同样的招式骗了两次?


    有心想骂她,说出口的话却缺乏力道。


    “可恶,别随便开这种玩笑……”


    “你明明知道我会很担心!”


    她抓着赫莉亚的胳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赫莉亚抚摸着那个牙印,语气飘忽。


    “怎么不咬重点?”


    “我还想效仿雅歌里的爱情呢——”


    “请把我如印般盖在你的臂上,如印般盖在你的心上,因为爱像死亡一样顽强,专一的爱,像坟墓一样坚定不移——”


    这就是她非要在棺材里跟她说情话的原因?


    真傻气,但也真可爱。


    克劳蒂亚低声道:“没办法,我也不想弄疼你。”


    赫莉亚在她耳边神秘地说道:“我学了很多不疼又能愉悦的方法,要不,现在就分享给你?”


    感觉到贴着自己的皮肤又开始变得磨人,热得灼人,克劳蒂亚有种危险的预感。


    果然,几乎是在一滴露水从玫瑰花上落下的时间里,那漆黑的,长着奇异太阳状纹路鳞片的蛇尾,又开始软软地摇摆。


    隔着一层薄薄的白色裙摆,那种似有若无的鳞片刮蹭感,反而更让人觉得暧昧,激起不可言说的暗流。


    这是深夜,即便是在春季,室外的清风,也拂过凉意,偏偏棺材内的温度,持续升高。克劳蒂亚背对着凉风,正对着蛇化的赫莉亚,只觉冰火两重天,她夹在中间,跟她内心的冲突一样,十分难熬。


    偏偏那小冤家还不让她消停,伸出变长,分叉的蛇之舌头,左右包裹住她的耳垂,不住地舔舐。


    “亲爱的克劳蒂亚,听说太阳翼蛇兴奋到极点时,身上的太阳纹,会和眼睛颜色一起,变成无比灿烂神奇的金色,你想不想看?”


    克劳蒂亚当然想看。


    她一向喜欢美丽壮观的存在。


    但她不确定自己现在就能承受观此绝景的代价。


    赫莉亚是她看着长大,亲自教养的孩子……虽然她早已成年,但她还是时常习惯性地用对待孩子的方式对待她。


    她也早已习惯了在她面前表现出长辈的威严和从容。


    现在……真的要在她面前袒露自己……一点也不像长辈的另一面么?


    虽然她私下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幻想和冲动,但真的要付诸实践,完全是另一回事。


    上一次在这水晶棺内,仅仅是那样浅尝辄止的对接,就让她那样失态,非得狠狠掐着自己,咬紧牙关,后面才能忍住不叫出声……这一次如果她忍不住了……她不敢想象……以后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赫莉亚?


    ……简直是把她攒了十几年的脸面扔到浆糊里搅拌!


    自尊打败了□□,让她作势起身。


    “下次吧,我现在还有事,先走了。”


    但赫莉亚的下一段话,又拽住了她。


    “让你在上面,如何?你怕了吗?”


    “你是不是怕自己做不好?”


    “没关系……第一次表现不好,甚至连五分钟都坚持不到,非常正常,无论怎么样,你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的!”


    克劳蒂亚刚伸出半个头,一只手都扶着棺材盖,准备出去了,听到这话,大受刺激,立刻又斗志昂扬地回到了棺材内。


    她在瞧不起谁?!


    她说谁连五分钟都坚持不到?!


    忍不了,忍不了一点!!


    她一定要让这不知死活的小东西尝尝她的厉害!!


    燃烧的胜负欲,强烈的报复欲,将本就浓厚的占有欲炒得更旺,克劳蒂亚解扣的手都止不住在抖,一边抖一边在心里咒骂赫莉亚选的裙子,这看似简单的扣子怎么就这么难解?!


    就跟在布料上生了根一样!!


    克劳蒂亚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该死的扣子上,竟没留心,那狡猾的人面蛇,悄悄伸展她的尾巴,轻轻掀开作为障碍物的绸缎裙褶边缘,快速探路,蜿蜒着滑向蛇最喜欢的阴暗润泽、低洼隐蔽之处。


    等她反应过来时,那灵活的尾巴,已经在它心爱的栖息地四周欢快地扫动起来,像是庆祝自己终于有机会居留于此。


    赫莉亚惬意地发出一声喟叹。


    “啊,克劳蒂亚,今晚的露水真足,所以花朵也绽放得更好,你觉得呢?”


    克劳蒂亚无法回答,她现在绷直了脊背,缓慢挪动着身体,想尽量体面地离开这里,不暴露任何痕迹……


    可是该死的,她今晚为了显得气势十足,穿了件金色的裙子,华丽是华丽,闪耀是闪耀,有点什么东西沾上去,都会分外明显!


    更糟糕的是,那蛇尾好像长了眼睛似的,她动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而且跳得比她心跳速度还快,又极有技巧,扰得她的呼吸和意识都混乱不堪,和雾气笼罩的花园一同,糊成一片片残影。


    两步之遥,远得如同天堑,她根本走不出这一方小天地,离不开她的甜蜜陷阱。


    每一个水晶切割面都照出她越来越失控的颤抖,又被她越来越凌乱的吐息模糊,显得愈发脆弱朦胧,如她摇摇欲坠的意志力。


    逃是逃不开,但又实在接受不了就这么轻易投降,克劳蒂亚闭着眼抓起身侧那件暗紫色婚服,披在头上,盖住自己的脸,也盖住自己迷离的神情。


    她极力稳住自己有些虚浮的声音。


    “看来你真是欠教训,竟敢跟我玩这种无耻的文字游戏——”


    “快点放开我!不然我可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尽管全身都快被那电流涌动,蜜糖包裹的感觉融化,化成热气腾腾的牛奶,克劳蒂亚的嘴还是硬得像石头。


    但她也知道,现在的赫莉亚,决心如钢,攻势如剑,不是用石头就可以简单应付的……


    不料,赫莉亚闻言,竟真的乖乖缩回尾巴。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


    “你回去吧,我不拦着你。”


    那一刻,克劳蒂亚发觉自己的不满和失落,远远超过了她的庆幸。


    她被本能控制,狠狠地抓着赫莉亚的胳膊,在刚才的牙印上,又深深地咬了一口。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哪有这样的道理,千方百计地勾起她的火,缠着她探禁……却在中途,随随便便地放开她,要她走?!


    ……退一万步说,虽然是她自己表示不想继续的,但她竟然答应得如此干脆,难道就没有错吗?这样,会让她怀疑自己吸引力不够,也会让她忽然坠入空虚之渊……难道她就不会再挽留一下,再坚持一下,再试探一下吗?!


    可恶,面子反正都快丢完了,要是不讨回里子,她实在是觉得亏大了,无法忍耐!!


    理智之弦彻底烧断,克劳蒂亚摸索着,大手扣住赫莉亚纤细的脖颈,威胁道:“继续……伺候我,注意分寸!你要是敢弄疼我,我就掐死你!”


    赫莉亚把长长的舌头伸到她指尖,亲吻她的手指,黑亮的瞳孔,开始因兴奋而泛出一点金色。


    就是这双手,一直测量着她的成长……


    现在,是时候让这双手的主人见证一下,双手无法测量的成长了。


    伴随着细碎的,仿佛从灵魂深处迸发出的“嘶嘶”声,赫莉亚用糖霜流动般甜蜜的声音回答她:“遵命,我的女王。”


    ……


    花园依然十分静谧。就算偶有什么异动,也没有旁人会看见、听见。


    皎洁的月光照在水晶棺上,将本就珍贵的水晶照得更加澄亮迷人。可是啊,无论是多么价值连城的珠宝,都抵不过心心相印的恋人,一刻的春日私语。


    狂风吹拂,气旋乱舞,摇颤花枝,惊飞夜露,唤起半梦半醒的猫儿,睁着水漾的眼,高一声低一声地哑叫。


    风停以后,赫莉亚抱着躺在一侧,软成一滩咸奶油的克劳蒂亚,满怀喜悦地为她换上自己亲手制作的婚服。


    “原来那件不能要了,我给你换一件~”


    ……克劳蒂亚依然懒得戳穿她。


    任由她小心地给自己更衣,换上了暗红色婚服的克劳蒂亚,用仅剩的一点力气翻了个身,单手撑着棺材底部,维持着在上俯视的姿势,用另一只薄汗涔涔的手抚着赫莉亚眼睑周围的皮肤,两眼上下打量,看了又看,赞叹道:“确实惊艳,不愧是本王的女人。”


    无论是蛇皮上流动着的,似乎会呼吸的金色太阳纹路,还是这双阳光般灿烂的金色眸子,都美得让她移不开眼睛。


    它们让月亮黯然失色,成为了撕破夜幕,融化坚冰的璀璨光源。


    这么温柔可亲的一张脸,竟能闪耀出如此炽热磅礴,近乎庄严的力量,实在让人惊叹,让人着迷。


    她为之折服,但也不只是折服。


    她把手移到赫莉亚左臂处,不久前被她咬出血痕的地方,出神地凝视着它,像一个战士,凝视自己的功勋,像一个领主,巡视自己的领地。


    但不只是如此,在恋爱中,她还是个偏执的暴君。


    “你要是敢让别人看见这样的你……伤的就不止这里了。”


    “我会把你的蛇皮扒下来,把你的眼睛挖出来,放在只有我能看见的地方。”


    “记住了吗?”


    赫莉亚顺势抓住她的手腕,在她手背上,虔诚地行了个吻手礼。


    “是,我的女王。”


    克劳蒂亚满意地笑了,拨开她额前的乱发,奖励式地印下一吻。


    “你的翅膀疼不疼?要不要给你揉揉?”


    当初她设计这口水晶棺,怕赫莉亚的魂魄苏醒后憋闷难受,挣脱不出,特意做得很宽敞,还在边缘留了好几道透气口。


    可是,对一个人类来说宽敞,通风,也不代表对翼蛇来说足够舒适。


    翼蛇化的赫莉亚躺得久了,翅膀难免会磕到坚硬的边缘,就算有软垫……罢了,她一激动,别说是软垫,就算是钢垫也得被甩得七零八落。


    赫莉亚倒是显得很轻松。


    “不疼,我的羽毛量很充足,可以媲美我的发量,起到了完美的缓冲作用。”


    她忽然又变得委屈。


    “但是你刚才几乎全程闭着眼,既不看我,也不亲我,我心疼……”


    “你再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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