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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71章(一更)“你此刻看到的……

    【71】

    被汴州城百姓的热情吓到,宋星糖说什么也不肯再在此处多留。

    匆匆踏上旅途,先后又经过了几座城,都没有再看到乞巧节那日的盛况。

    宋星糖忽然后悔,没有多在汴州多留几天。

    等行到洛阳,宋星糖又快乐了。

    沈昭予背着手,跟在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身后,笑道:“看来糖儿喜欢人多的地方。”

    “对呀!人多热闹!”她兴奋道,“这可是我第一次离开越州,北方果然繁华!”

    “周二哥总随周伯父出门做生意,他每去一个地方,都要给我带礼物,还会给我讲故事,他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我也因此听说过很多很多地方。”

    沈昭予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下去。

    宋星糖在前头走,毫无察觉,谈兴高昂:“不过我记性不好,他讲完没几天我就忘了,我总觉得,可能还是得亲自去一趟印象才深刻,光听旁人说,记不牢。”

    “哎对了,也不知道周二哥的伤如何了。”

    上次见面还是周庭柏带她去马庄买马,那之后周庭柏就一直在养伤,直到越州局势大变,她离开家乡,都没再见到他一面。

    沈昭予默不作声,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宋星糖跑到路边一个卖小玩意儿的摊上,挑花了眼,这个也想要,那个也喜欢,干脆叫妙荷全都包起来。

    整条街的目光顿时都吸引过来,大家都看是哪位大小姐在豪掷千金。

    沈昭予拧着眉,一一看过去,打量的目光这才少了许多。

    “鱼鱼,你看这个多——”

    宋星糖举着一个狐狸面具回头,正对上男人的冷脸。

    宋星糖:?

    嗯?谁又惹他不高兴了?

    算了,反正他总不高兴。

    她只当没看到,毫不关心他的心情状况,笑嘻嘻地把面具往他脸上比划,“你看这个多适合你呀!”

    很好,面具当上,就看不到吓人的臭脸了,她可真聪明!

    一眼就洞悉她全部心思的沈昭予:“…………”

    还是个不开窍、没心没肺的榆木脑袋!

    无力感冲淡的心底的醋劲和不悦,他叹自己情路艰难,无奈地握住她的手,接过面具,戴到脸上。

    “好看吗?”

    “好看!!”

    光听声音,就知她喜欢极了。

    沈昭予长叹着,又轻笑一声,认命道:“那我就戴着吧。”

    “嘿嘿!”

    逛了大半天市集,宋星糖隐隐感觉到腿酸,说什么也不肯再走,央着沈昭予带她上房。

    那晚飞翔的体验极好,之后好几天她都念念不忘,想再感受一回。

    青天白日,再嚣张也不能在闹市里飞檐走壁。

    “你可还记得,我是在微服私访?”

    宋星糖:“……”

    忘了。

    沈昭予哭笑不得,揉她的脸,“还想让我带你飞回去,你怎不让我闯进刺史府的大门,告诉他们我来了,让他们用八人大轿把我抬回去?”

    宋星糖的思绪跳脱,听到一个没听过的,立马就转移了注意力:“

    八人大轿听上去好厉害!你坐过?舒不舒服?”

    沈昭予:“……”

    “尚可。”

    “那我能坐吗?”

    沈昭予沉默了下,笑道:“当然,会有那一日的。”

    等他娶她,莫说八人抬,就是十六人轿,又有何不可坐的?

    一阵插科打诨,宋星糖也忘了要飞檐走壁的愿望。

    在洛阳停留两日,便继续加紧行程往京城去。

    后头的路他们没有多停,除了必要的休息,几乎不多做闲逛。

    又过半个多月,于八月初一,终于到华州,入京前的最后一站。

    才卸下马车的东西进到客房中,暗卫便送来了来自越州的家书。

    路上渡过整整两个月的时间,秦知期一共送来三笔银子,一次比一次数额巨大。

    沈昭予暗暗腹诽,商富巨贾出手就是非比寻常,家书也要动用镖局来运,这么多银子,真不怕半路遇上打劫的。

    光看秦知期担心宋星糖钱不够花,吃穿不好,频频送来银子,以及这满篇的殷切关怀之语就能看出,宋星糖自己种下的善因,终究结了善果。

    沈昭予飞快看完信,递给宋星糖,“钱氏死了。”

    宋星糖摇头拒绝,每次秦知期都写好长的信,她懒得看,搭着男人的手推了回去。

    “不知我要不要守孝。”宋星糖趴在桌上,闷闷不乐,“为阿娘守孝我愿意,为她,我不……”

    说完以后才发觉不妥,又立马双手捂住了嘴,冲沈昭予无辜地眨了眨眼。

    好像在说——我什么都没说呀。

    沈昭予失笑道:“无妨,她又不是你的亲祖母。况且她先为老不尊,不怪你不敬重她。”

    且不论亲疏远近,单说二房在李夫人之死一事上,就必定脱不开干系。

    若李夫人当真发现了刘家贪污的把柄,那刘家联合二房将其毒害的可能性极大。

    横亘在两房之间的,就不是简单的利益冲突与小矛盾摩擦,而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宋遥已经被沈昭予的人秘密押回京城,等到时候在刑房里走一轮,一切都可真相大白,到时候她要杀要剐,也方便。

    思及此,沈昭予语气愈发冷淡:“我说话难听,她死有余辜。”

    宋星糖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嗯嗯嗯,好话,爱听!

    和信任的人一起说坏话,是宋星糖乐此不疲的事。

    她在许多事上都有双套的评判标准,比如当初宋妤娇来找她倾诉倒苦水,她只觉得她是背地说人的小人,不愿与之深交。可沈昭予说起来,她又觉得他是同仇敌忾的战友,恨不得拉着他说上三天三夜都不算完。

    沈昭予开了话头,便不再多言,托着腮,嘴角噙笑,听她眉飞色舞地讲。偶尔附和一声,并顺其自然地引导着她继续说下去,不叫场子冷下来。

    等宋星糖说得通体舒畅,酣畅淋漓以后,天色已然暗了。

    宋星糖口干舌燥,沈昭予看着她喝干一壶水,叫人上一壶新的,才不着痕迹地又将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去。

    二房已经彻底没了指望,沈昭予不欲将这些事说与她听,左右有他和秦知期善后。

    比起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喽啰,接下来要面对的才更值得在意。

    沈昭予把秦知期送来的银子交给李嬷嬷收好,将人都遣散,关起房门,才道:

    “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同你说。”

    上一次见沈昭予如此犹豫扭捏,还是他隐瞒了身份时。

    在沈昭予措辞的时候,宋星糖摸着下巴苦思。

    她实在想不到,他还能有什么地方瞒着自己。

    名字是假的,身份是伪装的。

    总不会连他这个人都是假的吧,哈哈,别开玩笑了。

    沈昭予打好腹稿,深吸一口气。

    “不知糖儿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嗯?鱼氏课堂又要开讲了?

    宋星糖抱着对知识的敬畏,虚心求教:“什么呀?”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宋星糖一拍双手,骄傲道:“这不是我爹常说的话嘛,不过他一般只说后半句。”

    宋父知晓自己这个女儿心眼实,人又迟钝,他无法阻止别人欺负她,只能叫她离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都远一点。

    那么头一步,就是教她分辨哪些为“别有用心之人”。

    宋星糖当然没那个本事,宋父为此操碎了心,便只能常常耳提面命,把“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挂在嘴边,生怕女儿一转头就忘了。

    效果总是有的,效果就是她一个朋友都没有。

    沈昭予并不认同宋父这种教导的手段,因为怕她吃苦,便干脆杜绝她和别人交往的可能。

    沈昭予始终秉持着——堵不如疏,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不过这件事也就只他能做成,因为除了他,就连宋星糖的父母,都没有那么多耐心细心教导她,等着她经过格外漫长的时间,一步一步成长。

    沈昭予道:“我今日提这句话,只是字面意思。”

    宋星糖不懂,歪头看他。

    字面?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昭予心情忐忑,犹如行刑前那一刻,倍感煎熬。

    他怕自己坐不住,干脆蹲到她跟前,试探地握住她的时,微微仰头望着她。

    “糖儿,我还有一事瞒你。”他嗓音发干,紧张道,“在说之前,能不能先求你一个原谅?”

    “求哪一个原谅?”宋星糖真心发问,“先前那个我还没原谅你呢。”

    沈昭予:“……”

    她的记性,究竟是好是差??

    他努力弥补了两个月,竟然还未求得谅解吗?他以为她给亲,就是原谅了他。

    沈昭予脸色微微发白,叹道:“那算了,只希望你这次就算生气,也别把我赶走,好不好?”

    宋星糖没怎么犹豫就点头应下,“我要是丢下你,谁带我找我爹啊。”

    还用得着他呢。

    沈昭予哭笑不得:“我看你聪明得很,在我身上的小算盘次次都打得响亮。”

    夸她?!

    宋星糖太爱听了,她咧着嘴,痴痴地笑。

    严肃的气氛骤然被冲散,沈昭予的心安定许多。

    “这一路低调微服,为避人耳目,我始终隐藏身份,等到京城,便不再需要了。”

    宋星糖理解地点头,“正是。”

    “我方才给你说那句话的意思,是说……”沈昭予闭了下眼,坚定地道,“你此刻看到的我,并非我的真容。”

    宋星糖长久地怔住,没了反应。

    沈昭予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见她这反应直觉不好,他第一件事,是起身把门从里头锁死。

    而后赶忙折返,弯着腰,紧紧拉住她的手。

    把人抓在掌心,才能稍微踏实一些。

    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她回音,他内里心急如焚,耐心告罄,索性把解释的话一口气全说出来。

    正要开口,宋星糖便打断了他:“你是说,我认识的赵鱼不是赵鱼,认识的沈昭予也不是沈昭予?”

    “不,你认识的沈昭予,只是一半的我。”

    宋星糖:?

    她上下打量,“好好的,没少胳膊没少腿,怎么是一半?”

    沈昭予头脑发昏,暗骂了自己一句在胡言乱语什么,又忙道:“你想想看,我若想用一个假身份,最稳妥的就是把自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对不对?”

    宋星糖低下头,皱眉沉思。

    她没有质疑,也没有

    认同,只是好奇道:“你的脸有很多少人认识吗?”

    这可把沈昭予问住了。

    他难得的,有些难为情,羞于开口:“以前行事过于张扬瞩目……”

    在“怀王殿下”尚且年幼,还是皇子时,在京城百姓的眼中,便从来没有一点神秘感。

    不说他的身份所致,少居高位,自是备受瞩目,就单说他的行事风格,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京城里无人不识他,所以办特定的事时才需要易容,次数多了,他易容的手艺也愈发精湛,除了宋星糖和那个老和尚,从未有人认出来他过。

    宋星糖纳闷道:“这便是你说的,画虎画皮难画骨?的确,皮相易改,骨相难改。”

    她学习作画,自是知道,再如何在表面上进行遮掩,骨骼的形状都是不会改变的。

    宋星糖眼睛一亮,突发奇想:“你的身形不会也是假的吧?你会缩骨功?会遁地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沈昭予:“……”

    不知道她忽然激动什么。

    “不会,但我行动快,通常不等人看清我的脸,就……”

    死了。

    宋星糖似乎对他不会遁地这件事很失望,小声嘟囔了句:“原来你也有不会的。”

    沈昭予眼皮一跳,将恼意艰难压回去。

    不会怎么了!谁没事学遁地?

    竟敢小瞧他,看他回去就学!!

    沈昭予平复了一下,说道:“况且,我亦会稍稍改变一言一行的姿态,不会叫人觉得眼熟。”

    宋星糖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如果只换名字不换脸,风险太大,顾首不顾尾,思虑不周全,就不是你了。”

    听这话音,似有松动。

    沈昭予心境大起大落,赞叹道:“糖儿这般了解我。”

    小姑娘不太明显地自豪挺胸,“那当然啦,相处这么久,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

    “只是,那么多人都认识你……”宋星糖低头揉手,“那我跟你站在一起,会不会好多人看我啊?”

    看她灵动羞赧的表情,沈昭予不由得生出一种冲动。

    他目光温柔,嗓音极轻:“害怕?”

    宋星糖咬了下嘴唇,红着脸点头。

    “一想到许多目光都在我身上,就不自在。”

    在家时,去给祖母请安,她都喜欢往角落里钻,不喜欢冒头。

    她有些失落,眼底尽是不安,“鱼鱼,我以前和许多人在一处时,总会面对好多似笑非笑的眼睛,她们脸上在笑,但我知道其实是瞧不起我。”

    后天的遭遇令她比人多了份缺憾,她在长久的迟钝中,变得比旁人还要敏感。

    不是察觉不出恶意,而是在感知到时,已经是独自一人,细细品味出苦涩来,也只能独自舔舐。

    到后来,她就变得不喜欢往人群里钻。

    也不全怪宋鸿拘着她,是她自己害怕,不敢和人做朋友。

    沈昭予听得一颗心都要碎了,他拉起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宋星糖循着他的动作,抬头看他。

    男人目光里满是柔情,他心疼道:“换个新环境,糖儿不妨试一试?京城中也有许多好人。”

    “……有吗?”

    “有。”沈昭予笑道,“我为糖儿把关,可好?”

    “嗯!”

    如果是沈昭予帮她的话,她有底气试一试。

    她的勇敢与善良,叫沈昭予再难克制。

    他微微低头,朝她吻下去。

    宋星糖害羞地偏头,温热的唇落在她唇角。

    两个人的脸颊与耳朵顿时都红了彻底。

    她羞赧地要躲,他眼疾手快,按在她的脑后。

    唇未远离,也不继续冒犯。

    就在她的唇角,轻轻摩挲。

    “鱼鱼。”

    要感谢他的名字不需要怎么张嘴就能念出来。

    他笑了声,“嗯?”

    “你……是什么样子?”她后仰头,满眼都是他,手指划过他的脸,轻声问,“可以给我看看吗?”

    如此卑微胆怯的请求,叫沈昭予眼眶倏地发热。

    他闭上眼,重新加深唇角的吻。

    “当然可以。”他贴着她的唇,喃喃,“我们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宋星糖立马来了精神,又撑着他胸膛把他推开,“嗯?!什么游戏!”

    “等到京城,你找找看,能不能在众人之中把我找到。”

    宋星糖两眼泛光,兴奋道:“有趣!我会找出来的!”

    沈昭予轻轻地笑:“嗯,你会在人群中一眼认出我的。”

    就像再见时,一眼就认出了匆匆一瞥的他。

    宋星糖望着他笑,也不着急现在要看了,只是总催,何时动身去京城。

    沈昭予笑着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轻喃:

    “那就请糖儿做好准备。”

    “我会用自己的真容,吻你。”

    第72章 第72章(二更)带她一起回王府……

    【72】

    等到距离京城只二十里之遥时,宋星糖才后知后觉。

    她跪在坐榻上,探身去揪他的衣领,凶巴巴地:

    “你是不是故意等到京城,才告诉我你的脸也是假的?说!”

    男人被压在底下,放下手中的书,无奈笑道:“糖儿好聪慧,这都叫你看出来了。”

    她哪里聪慧?她一点都不!

    真聪明的话就该早点看出这狗男人的算计!

    欺负她人生地不熟,又不可能再回去了,才对她坦白!

    沈昭予见她想歪,立马拢住她的双手,低声下气地解释:“可这一路也确实需要乔装。”

    宋星糖瞪眼:“那你不能早点对我说嘛!”

    沈昭予眼神无辜,言之凿凿:“早说了,你能按捺住好奇?”

    别说早早告诉她,就是在最后一站告诉了她,他也艰难地应付了好一阵这只好奇的小猫。

    沈昭予幽幽道:“将我休弃,不许我同寝,却偷偷摸到我的床榻,骑在我身上,摆弄我的脸。”

    宋星糖心虚地移开目光。

    沈昭予摸了下她的脸,笑道:“我说的是谁啊?嗯?”

    “我,我好奇嘛……”

    沈昭予心情极好,笑着凝视着她,心里想的是,到了他的地盘,她便是插翅也难逃了。

    四目相望,眼中只有彼此,谁也没察觉马车竟渐渐减速,缓缓停了下来。

    “真是娇气,坐什么马车,磨磨蹭蹭。”

    忽而一道爽朗高昂的男声从远处传来,紧接着车门被人打开,探进来一个脑袋,“我说怀——”

    来人二十出头的年纪,瘦长脸,细眼高鼻,皮肤白皙,乍一看,像宋星糖送沈昭予的那只狐狸面具。

    谢徽:“……”

    他退出去,沉默片刻,疑惑地喊了一声:“江行?”

    “哎!小侯爷,咋啦?主子没在里头?”

    谢徽迟疑:“可能没在……”

    那个被女子压在身下的,怎么都不可能是怀王吧?谢徽的意识有些错乱。

    江行擅自解读了谢徽的表情,恍然大悟道:“主子的易容,您又没认出来吧?哈哈!”

    谢徽:“……你去看看。”

    江行嘟囔着‘有什么可看的’,把脑袋也挤了进来。

    江行:“……”

    马车角落里依偎着两个人,一个表情茫然、居高临下,骑在人身上,一人则柔弱无骨、眉眼含情,似乎毫无还手之力地被人按倒在榻上。

    见到不速之客,沈昭予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冷冷地朝他看过来。

    江行抱着脑袋缩了出去。

    漫长的寂静后,终于有一道温柔如水的声音将他二人拯救:“怎么?人不在吗?”

    宋星糖听到外头有人长松了一口气。

    “言姑娘,真是好久不见呀!”

    “阿婉,别靠近,有杀气!”

    言婉:“……”

    看来是在了。

    众人皆默契地不敢冒犯,静静等着马车里的人出来。

    沈昭予看着身上茫然无知的小姑娘,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他不想回来。一回来,总要被奇怪的人缠上,连独处的时

    间都会变少。

    还是在路上的时候好,只有他二人。

    得早点把她迎娶过门才行。

    沈昭予心里有了盘算,面上不显,两手都扶在她腰上,并不撑榻,全凭腰腹的力量,轻松坐起身。

    “走,带你去见你的新朋友。”

    宋星糖眼睛一亮,有些胆怯,又有些期待,最终在他含笑的目光里,点了点头。

    沈昭予牵着她走出马车,外头一道火辣辣的视线瞬间望了过来,叫她陡然生出退意,往他身后躲了躲。

    沈昭予握紧她的手,淡淡瞥了一眼谢徽,没搭理,转而望向谢徽紧紧依偎的那道端庄守重的身影。

    沈昭予客气地颔首:“言姑娘,许久不见。”

    言婉垂着头,并不看他,恭恭敬敬地道:“参见……呃……”

    她想起来男人来信上的“叮嘱”,险些说漏嘴。

    为难地咬了下唇,试探道:“表兄?”

    男人淡淡‘嗯’了一声,言婉默默松口气。

    这其中反应最大的,当属那位被唤做“小侯爷”的男子。

    宋星糖悄悄探头,看到那男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言姑娘瞧,身子使劲往人家身上贴,都快把人家姑娘拱倒了。一边挤,一边两眼冒光,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他这幅样子,叫宋星糖想起来她院里养得那些小狗,见到肉骨头时,也总是这样,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往前凑。

    宋星糖又把目光挪到旁边的女子身上,这位言姑娘大概就是沈昭予为她介绍的新朋友,是个好人。

    瞧着贞静娴雅,温婉柔顺,一看就是出自书香门第,是大家闺秀。

    她悄悄戳了戳沈昭予的后背,见男人看过来,她小声问:“言姑娘是你的表妹呀?”

    沈昭予没说话,倒是那个小侯爷像打了鸡血似得,抢先开口:“他不是阿婉的亲表哥,是我的表哥!”

    宋星糖疑惑地看过去。

    谢徽低下头,满脸娇羞,压抑不住兴奋的语气:“阿婉是、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阿婉随我喊表哥,没有错,嘿嘿。”

    众人:“……”

    见不得他这副不值钱的模样,言婉暗地里掐了他一把,无奈地点头,“正是如此。”

    谢徽被拧得面容扭曲一瞬,可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好像十分享受似得。

    言婉不再理他,充满善意的目光落在宋星糖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她温柔道:“这位想必就是宋姑娘?”

    宋星糖红着脸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小到大,她从未跟大家闺秀说过话,见言婉如此和善,心里的不安与胆怯稍稍散了些。

    沈昭予在面对别人时,情绪收敛许多,语气中不自觉带了威严:“我将糖儿交到你手上,莫让她受了委屈。”

    言婉与谢徽对视一眼,都将这句亲昵的称呼听进了心里去。

    言婉不敢怠慢,忙垂首应‘是’,心里暗暗揣测这个小姑娘在怀王心里的份量。

    沈昭予还有事忙,既然接应的人来了,他就得和宋星糖暂别。

    他略一抬手,众人皆不敢留,瞬间作鸟兽散,退出去好几丈,给他们留有空间说话。

    宋星糖仰着头看他,心里生出个预感,迟疑道:“你要走了?”

    沈昭予脸色微冷,拳头暗暗捏紧,“嗯。”

    “喔……”

    宋星糖垂下眼睛,不吭声。

    她隐约察觉到一种奇怪的情绪,她从前从未感受过,不仅陌生,还很折磨人,尽是酸苦的滋味,呛得她鼻子酸酸的,眼眶也跟着热起来。

    好像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说,不要让他走,要让他一直一直陪着她。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她和“赵鱼”生活了一个多月,又和“沈昭予”待了两个月,她现在已经逐渐习惯了。

    想说的话很多,都没来得及讲,他就因为要去做自己的事,又要走了。

    这次离开,要多久才能再见到呢?

    上次是半个月,这次,会更久吧?

    这个认知让宋星糖心里更加难受,隐隐有想要流泪的冲动,胸口滞闷酸涩难忍,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揉了揉心口。

    她这番动作,沈昭予一看就明了,他既惊喜又难过,惊喜于她似乎在渐渐开窍,难过于他不能再与她朝夕相处。

    如此想着,便再难忍耐,长臂一伸,将她拉进怀里。

    男人的手臂十分有力,紧紧地将她困在怀中。

    他声音压得很低,隐忍道:“之后一段时日,你暂住在言婉家中,别怕,她人很好,你有何事都尽可告知她,她必会为你解决。”

    “嗯。”

    “如果随她去赴宴,要记得时刻同她待在一处,莫要自己独处,更不要乱跑,知道吗?”

    “……嗯。”

    “不喜欢的人都不要理,有人若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话,只管用我教过你的法子回击,不必怕得罪谁,这里你谁都得罪的起,要记住是谁欺负了你,等再见到我时,可以向我告状。”

    宋星糖这回没有应声,沈昭予并不催她,耐心地等。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抱着。

    半晌,才听她道:“那位小侯爷,是你的表弟。你还说,我谁都得罪的起。所以……”

    沈昭予低下头,撞进她清澈明亮的眸子。

    “所以,你真的是个很大的官。”

    沈昭予低声轻笑,“是,我很厉害,没有给糖儿丢人。”

    宋星糖倏地便笑了,“我就知道,你最厉害。”

    “你父亲的事,有消息我会告知你,你放心。”

    宋星糖乖乖点头,又说了声‘好’。

    再没什么需要交代的,沈昭予用力闭了下眼睛,强迫自己斩断念想。

    他咬咬牙,松开手,准备转身离开。

    才一动,下摆忽然一重。

    他几乎瞬间便又握住了她的手,喉结隐忍地滚动两下,“糖儿……”

    宋星糖忽然踮起脚,在他脸颊上印上轻轻的一个吻。

    在所有人怔愣的目光里,她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软声道:“这是我对着这张脸,亲的最后一下啦。”

    沈昭予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倏地断了。

    什么筹谋,什么计划,全都顾不得。

    凭什么要让她住在言婉家。

    凭什么不能还和他住在一起?

    他的王府,难道不是整个京城中最安全的所在吗?

    沈昭予顷刻间改变了决定。

    他直接弯腰将人扛在肩上,夺过凌风的缰绳,把她放到马上,而后翻身上马。

    把人护在身前,看她坐稳,朝江行伸手,“披风。”

    江行立马跑去拿了一件,递到男人手里,奇怪道:“主子,您这是?”

    男人展开披风,罩在女孩头上,把人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

    他果断道:“回王府。”

    说罢也不管一众人,一扬马鞭,疾速朝城中而去。

    第73章 第73章“舒服的话就哼出来,不……

    【73】

    江行:???!!!

    他一跳老高,嗓子喊破了音:“您别冲动,别让人看到啊——!!!”

    众人吃了一嘴黄土,默默望着马儿远去的背影。

    “好马啊。”谢徽道,“他完了。”

    “嗯,完了。”

    言婉也道。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江行滚下来两行热泪,被青鸾打了一巴掌,一声不敢再出。

    “走吧,”青鸾揪住江行的后衣领,叹道,“去弄出点动静,把暗中的眼睛解决一下。”

    江行擦了擦眼泪,委屈道:“也只能这样了……真是的,说好秘密进京的,这下全都该知道了。”

    言婉忍不住提醒道:“他是易容。”

    江行顿了顿,瞬间开朗起来,“对呀!他那张脸,是假哒!一定是我看习惯了,给忘了哈哈!”

    众人:“……”

    谢徽毫不担忧,甚至看热闹不嫌事大,抱着肩膀笑道:“眼下只能期盼着,咱们殿下能低调点,别在城中纵马。”

    怀王殿下当然有这般觉悟,尤其是马背上驮着的是他此次南下寻得的无价珍宝,他自然是提着万分小心。

    他由心腹把守的城门低调而入,一路避开耳目,悄无声息地由密道入了王府。

    从前他从不动用这些“后手”,他筹谋多年,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实力。可今日他明明有其他的选择,却还是用了。

    这一刻,他心里只装着宋星糖一个人,其他的都不再重要。

    密道连通着他的书房,他甚至等不及出去找一间空房间把她安顿下来,直接进到书房侧面的耳房里,将人放到他疲惫时休憩的卧榻上。

    而后他深深吸了口气,手落在披风上,这

    一瞬间,他忽然想起洞房那日,他拿着玉如意,要挑她的红盖头时,也是这般忐忑。

    想他当初只打算逢场作戏,却在不知不觉间,心境已然天翻地覆。

    他那时哪能料到,他会把她带回来,让她躺在只他自己睡过的榻上。

    盖在下面的女子始终安静乖巧,似乎因为半天没等来动作,她有些不安,布料随着她的吐息而上下起伏,她试探着唤了一声:“鱼鱼?”

    因为不知此地是何处,所以她依旧不敢叫他的名字。

    沈昭予眸光微暗,抬手剥开披风。

    视线渐渐的再无阻拦,他的目光也由她的下巴,慢慢上移,直到,对上了她的眼睛。

    沈昭予呼吸微滞,一把扔开披风,握住她的手,他的目光带上几分火热的温度,“我去把容貌卸去,等我。”

    他起身要离开,手反被宋星糖一把抓住。

    她疑惑道:“为何要卸去易容?”

    沈昭予站在榻前,垂着一只被她紧握的手,嗓音发哑:“因为我想吻你。”

    如此直白,又如此热情,宋星糖听得心脏砰砰直跳,她目光慌乱,“不用了呀,我,我不想亲。”

    “我想。”他转动手腕,再度掌握牵手的主动权,捏了捏她的小手,“谁叫你先惹我。”

    沈昭予还记得不久前做的承诺,他下一次会用自己的脸吻她,所以这张假脸务必立刻卸去,多一刻他都忍不了。

    “我,我哪有惹你,莫要冤枉人。”

    宋星糖也说不清,此刻为何会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同时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

    她能听到自己胸口吵闹的心跳声,不知他听到了没有。

    在听到他说要吻她时,脸颊涌上一股热意,耳尖滚烫,心里淌过一汪暖流,流向四肢百骸,身体冒出奇怪的感觉,难以言喻的期待在心口堆积,呼之欲出,令她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只能顺从身体当下的本能反应,从榻上爬起来,攀着他的手臂跪直身体,一把抱了上去。

    她说心里话:“你不要去,我现在不想看。”

    沈昭予从善如流地将人抱紧,享受着她的又一次主动,嘴角噙笑:“为何不想看?可是怕我生得过于丑陋?”

    小姑娘在他怀里摇头,脑袋深埋,偷偷吸气闻他的味道,“我还是想亲自从人群中把你挑出来,感觉会很好玩!”

    沈昭予:“……”

    还玩上了。

    她喜欢,他自然没有不顺应的道理,至于他现在的需求……

    沈昭予无奈苦笑,只得用力把人搂得更紧,咬牙道:“真会折磨我。”

    不能怪她亲自己,只能怪自己没有定力。

    “这里不给亲?”

    他退开些许,手指轻轻捻在她的唇珠上,揉了揉。

    宋星糖被男人灼热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跳,她思维迟缓,呆滞地点了下头。

    他笑着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那别的地方呢?”

    说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唇瓣轻轻擦过她的耳朵。

    宋星糖被痒得缩了缩脖子,“也不……”

    话音未落,便感觉自己的耳垂被人含进了口中。

    她身子一抖,一声轻哼从唇边溢出,心底空落落的,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脖子。

    “鱼鱼,”宋星糖的声音害怕得发颤,“身体好奇怪……”

    “无妨,是正常的。”沈昭予松开耳垂,唇轻轻贴在她颈侧,“糖儿总要适应,舒服的话就哼出来,不舒服就告诉我。”

    可是宋星糖也说不上来是否算不舒服,体感新奇微妙,因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对待,所以她难免会惧怕胆怯。

    只是因为是沈昭予,所以她才没有很激烈地反抗,像个棉布娃娃一样,任由他摆弄。

    感受着自己后颈处滚丨烫的呼吸,宋星糖的眼底很快蒙上一层水雾,心生退意,“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男人缓缓开口,在她耳边呢喃,嗓音似被沙砾摩过一般,低低祈求:“就当可怜可怜我,给我点甜头,好不好?”

    他的声音听上去好可怜。

    宋星糖忍着身体冒出来的羞耻渴望,带了点哭腔:“好,好吧,只这一次哦,但是你不要咬,我怕疼。”

    “谢谢。”他笑道,“你真好。”

    也不知是他伺候得过于舒服,还是她这一路实在累坏,没一会功夫,她竟睡着了。

    沈昭予叹着气从她身上起来,替她理了理被揉得尽是褶皱的衣裙。

    得找最好的绣娘给她做上几身新衣裳。

    从前连一刻时间都不愿浪费,每喘一口气,都要保证自己是在做事的怀王殿下,如今竟坐在一个女子身边,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看着她的睡脸。

    他看了半晌,才自言自语道:“等你父亲进京,我便向他求娶你,到时候别再拒绝我了。”

    他的挚爱,他的珍宝。

    “真是奇闻。”

    他笑自己,竟也有今日。

    捞过毯子盖到她身上,瞥了一眼自己半晌都为消不下去的火气,无奈地又叹一声。

    从前竟不知,自己的欲丨望竟这样强,只是抱一抱亲一亲,就难以克制。

    等宋星糖再睁眼,天色已经全暗。

    躺着的床榻不再是睡前的那个,不用想,定是沈昭予将她抱过来的。

    这一觉睡得很好,精神抖擞,身上也十分干爽,连何时被人换了身新衣裳她都不知。

    宋星糖没有问自己身处何处,也没有跟人打探沈昭予的去向。

    她让两人真正的相见保持着充足的神秘感,比从前的每一天都在期待着明日的到来。

    用过一顿精致的晚膳,她看着众人往屋里搬东西。

    “这些行李早在七日前就到了言府,”青鸾道,“因主子临时改了主意,所以才拉过来。”

    一提这事,屋里的一众仆从都忍不住笑。

    如今在屋里的,都是宋星糖从自己家带来的人,有妙荷巧杏和李嬷嬷。青鸾挑的两个粗使的丫头,并两名沈昭予亲自挑选的护卫都在外头伺候。

    李嬷嬷打趣道:“姑爷真是爱惨了咱们姑娘,嘴里说着稳妥起见要安置到别处,可真要把人让出去,又是千万个舍不得,一刻都离不开哟。”

    “可不是嘛,姑爷一往情深,最是难得。”妙荷也道,“我原先还气他是骗子,现在可算知道,人家位高权重,真有心骗人,断不是他那个样,他原先在越州竟是真心为咱们姑娘好,舍不得姑娘伤心呢。”

    宋星糖堵住两只耳朵,不听她们的话。

    她埋怨道:“你们就算知道他的身份,也不要告诉我,不听不听。”

    李嬷嬷大笑起来,“姑爷陪你玩,我们也得陪你啊?好好好,那你就慢慢找吧。”

    妙荷瞧自己主子的样子就打心里觉得她可爱,生出几分逗弄心思,故意到她跟前晃悠,背着手踱步,“哎呀,反正姑娘听不见啦,跟你们说个好玩的,咱们跟着言姑娘的马车进京,先随她去了言府取行李,进了府门以后,你猜怎么着?”

    宋星糖一双又圆又大眼睛看过来,水润的杏眸中沁着丝丝疑惑,两眼里写满了四个大字——

    怎么着呀?

    “想知道怎么着啊?”

    宋星糖目不转睛地盯着妙荷。

    妙荷

    忽然扑过来,坏笑着道:“姑爷他竟然是——”

    “哎呀!!”

    宋星糖惊吓地瞪圆眼睛,抬掌盖在妙荷的嘴上,用力捂住。

    她怕不小心听到不该听的,嘴里啊啊啊地大叫,时不时穿插一句:“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二人闹作一团,屋里人皆哄堂大笑。

    闹够了,继续归置,等到二更,才勉强把东西都收拾好。

    青鸾抱着个包袱过来,放在边上,“这是夫人吩咐要亲自拆的,旁人都没碰过。”

    宋星糖抬手贴了下热热的脸,嘟囔了句:“叫什么夫人呀。”

    青鸾笑了笑,极有分寸地没有言语,退到外间去。

    宋星糖已经忘了那包袱里都装的什么,过去打开一瞧,才想起来,除了娘亲留给她的信物与账本外,还有一些是沈昭予送给她的书,沈昭予送给她的首饰,沈昭予给她写的字条,和她给沈昭予画的画。

    都是很珍贵的宝贝呢。

    只是如今这画,也不作数了,他又不长这样子。

    犹豫了下,到底没舍得扔掉,随便夹到了一本她读过的故事书里。

    余光又扫到压在包袱最下头的书,封面有些熟悉,却忘了是什么。

    她抽出来一看,竟是那本秘戏图。

    “对了,这好像是只有夫妻才可一起看的书。”

    她现在没了夫,自然不用再看。

    宋星糖怀念地抚了抚书页,心有不舍,沉思片刻,抱着它回到榻上,压在枕头下头。

    等她有了夫君以后,再一起看吧。

    对了,说到秘戏图,宋星糖忽然想起一个被她遗忘许久的问题——

    赵鱼,啊不对,沈昭予他,为何不同她圆房呢?

    看李嬷嬷她们的反应,就知道成了亲都是要圆房的,不圆不正常。

    虽然她不知道圆房要做什么,可是沈昭予应该知道的吧?他那么厉害,肯定什么都懂。

    所以,他为什么不呢?

    次日天明,宋星糖带着这个问题,去赴了言婉的约。

    她怕忘,一见面,就问出这个问题。

    “噗——!!”

    宋星糖话音才落,素来仪态端庄、礼仪规矩的言婉都没忍住喷了口中的茶。

    言婉放下茶盅,第一件事就是将屋子里的人都清了个干净。而后她关好房门,红着脸坐下。

    她面色为难,犹豫着抬眼,猛地对上宋星糖天真无知、充满好奇的大眼睛。

    言婉:“……”

    老天爷,怀王这是从哪里抢来的宝贝。

    “你们……圆房……你们……呃呃……”

    “言姐姐,你慢慢讲。”宋星糖十分识礼地给她重新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眼巴巴地,“我不着急。”

    嘴上说着不着急,眼睛里却不是那么说的。

    言婉:“……”

    好乖,想摸。

    言婉压不住震惊,难以置信道:“为何好端端的提起圆房?难不成,你们成亲了?”

    总不能,怀王其实是个登徒浪子,是个畜生吧?做出强占闺阁女儿,败坏人家清白的丑事。

    可是成亲,也太……

    与其让她相信怀王会娶妻,还不如让她相信,怀王欺压民女。

    宋星糖点头,又摇头,承认道:“的确是成过亲啦。”

    言婉:?

    她怎么听不懂。

    “何为成‘过’亲?”

    天呐,还真的成亲了!!

    “他入赘到我家,”宋星糖如实道:“然后我又把他休啦。”

    言婉:“……”

    她今晚,应该不会被暗杀吧。

    第74章 第74章“参见怀王殿下。”……

    【74】

    言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似是刚被驴踢了一脚,什么都想不出来。

    宋星糖还要继续火上浇油。

    “言姐姐,不瞒你说,我原不知他是京城人,他同我说,他无家可归,连唯一的马都卖了葬父,因为对我一见钟情,所以前来入赘。”

    言婉:“……”

    无家可归,卖马葬父,一见钟情,前来入赘。

    每个字都认得,可前头加上名字,她就字字都不认得了。

    “他待我极好,不仅亲自教我读书,伺候我起居,还帮我料理家业,替我斗二房,打跑了坏人。”

    还帮她找到了父亲!这句话不能说。

    言婉:“…………”

    一字一句听得她头昏脑涨,一边是这些年来亲眼所见的有关怀王的记忆,一边又是宋星糖口口声声描述的“贤惠赘夫”。

    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脑袋里打架,令她整个人都有种错乱、割裂的崩溃感。

    冲击感太强,导致言婉错失了最佳的打断时机,于是接下来半个时辰,她只能听着宋星糖把怀王夸成一朵花。

    都是言婉闻所未闻,想都不敢想的另一个形象。

    等到宋星糖终于夸完,最终不忘绕回最初的问题——

    “言姐姐你说,他究竟为何不同我圆房呢?”

    言婉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哪敢妄自揣测,只摇头说不知。

    宋星糖失望地垂下眼睛,“嗯,那好吧,打扰你啦。”

    说着站起来,福了福身,就要离开。

    哎哟,这小可怜的模样。

    言婉一颗心都软了,赶忙道:“别走,我,我想到了!”

    宋星糖一屁股坐回来,“嗯嗯?”

    言婉绞尽脑汁:“嗯……他可能,比较能忍吧?”

    宋星糖目光单纯,疑惑道:“忍什么?”

    还能忍什么,当然是忍着枕边有这么漂亮又可爱的老婆不碰。

    言婉飞快扫了一眼面前女子的玲珑身姿,红着脸想,这般隐忍,真的不会憋坏吗?还是说,怀王的身体这么能折腾?

    她虽未出阁,却也知道男人的本性,就像谢徽那样,私下里总忍不住对她动手动脚,若非是她严词拒绝,谢徽只怕也早就想把他往榻上带。

    如今世风开放,虽已不大讲男女之防,但像怀王这种,都成亲了还守贞的,世间罕见。

    不愧是怀王啊,就连这事都称得上是世间独一份。

    说了半晌,宋星糖还是不懂圆房要怎么圆,他又在忍些什么,她不好意思再继续问,只因这些事都是沈昭予还是赵鱼时,对她百般叮嘱的,只能夫妻之间探讨的事。

    今日病急乱投医,同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说这些,已然越过底线,宋星糖不想再继续下去。

    她只能把问题都存在心里,只等着下次见到沈昭予,再问问他。

    后来的几天,宋星糖一直没见到沈昭予。

    她刻意不去注意自己究竟住在什么府邸,也不会问周围人沈昭予是谁,去了哪,在做什么。

    这些日子她也很忙,每日辰时起床,巳时去言府找言婉,再由言婉带着她在京城里逛,或是带她去参加各种宴席。

    当然,她赴宴并非只为多结识几个朋友,还有更重要的,她的眼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年轻男子。

    此时她正在来京后的第四场宴上。

    今日是一位国公夫人办的赏花宴,中秋快到了,她找来京城里的年轻姑娘和公子们,大家一起写诗作对,抄录在一起,回头送到宫里去作为贺礼,说是贵妃喜欢这些。

    当今的贵妃与国公夫人是同族姐妹,贵妃又诞下了某位皇子,荣宠不断,这些宋星糖都左

    耳进右耳出,一句没记住。

    她不会写诗,也不会写对子,言婉都很擅长,她不想给言婉添麻烦,就自己一个人到人群之外,在她能看到言婉、言婉一回头也能看到她的地方。

    宋星糖挨着凉亭,找了块没人的小石墩坐着。

    手托着腮,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她坐的位置不算隐蔽,只需稍稍一看就能发现,可惜大家都很忙,三五成群从她旁边过时,都好像没看到她似得,只一心说着八卦——

    “我说个事,你们别外传,不然叫人知道,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哟,看来是要说那位了,哈哈,你也不怕传到人耳朵里,冲到你家找你爹告状?”

    “事太大,我憋不住啊!我直说了!听说怀王此次南下办差,带了个女子回来!”

    “莫开玩笑,谁人不知他眼里看不见女人,这么多年,也就肯和言尚书家的三姑娘多说两句话,旁的他连正眼都不瞧。”

    “我怀疑这话是三皇子故意传出来败坏怀王名声的。”

    “可是我也听说了诶,我大哥在大理寺当差,他听小侯爷身边护卫的酒友说的,确有其事!”

    最先传闲话的人一听便来了精神,继续放消息:“我还听说,殿下他不行!”

    “什么?!”

    “不行?!哪儿不行!”

    “快说快说!”

    那人神秘兮兮地道:“就是那方面不行啊,还能是什么不行。”

    场面一瞬间炸开了锅。

    “小道消息切莫当真,听听就得了,”另一人笑道,“我怎么听说是殿下能忍呢。”

    “怎么可能,谁枕边放个女人能一直忍着不碰?你能?”

    “说别人我不信,说怀王我还真得信一点,他身边一直没人,没准真是不行。”

    “可他既然不行,那更不会从南边千里迢迢带女人回来吧?”

    “……也有道理。”

    宋星糖听不懂他们说的,目光一一略过这几位公子哥,心里默默评判,都太丑了,不想认。

    一无所获后,她换了个方向坐着,去看另一边的人。

    心里念叨着,沈昭予啊沈昭予,你究竟在哪里呀。

    她一动,有眼尖的公子哥余光瞥到,立马看了过来。

    这一看便愣住了。

    女子一身绯红绣牡丹缎裙,艳丽的颜色应得她人比花还娇嫩,腮畔泛着粉,如吐蕊的桃花,侧颜温柔娴静,不知在想什么,唇畔挂着浅笑,两只甜美的梨涡若隐若现。

    柳腰纤纤不堪一握,身姿袅娜酥软招人。

    那公子看直了眼,咽了咽喉咙,刚要张口叫人,却见女子忽然站起身,拎着裙子跑远了。

    “言姐姐,你叫我?”

    宋星糖几步小跑过去,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言婉到底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他也是这样,冲你一招手,你就跑去了?”

    “对呀。”宋星糖歪着头,“都叫我了,不来吗?”

    太乖了,怎能这么乖,好嫉妒怀王,凭什么。

    言婉心里愤愤不平,面上端的是温婉柔顺的微笑,唯有手上的动作出卖了她,她轻轻捏完宋星糖的脸,又用掌心揉了揉,爱不释手。

    宋星糖脑袋随着她轻轻摇晃,“你写完诗啦?”

    言婉还未言语,有个身穿鹅黄色裙子的年轻姑娘走了过来,那人笑道:“婉婉,这便是你那乡下的表妹?”

    宋星糖疑惑地看过去,目光落在那人的衣裳上,表情更疑惑了。

    言婉脸色沉下去,“是表妹,却不是来自乡下,李姑娘说错了。”

    李姑娘捂着唇笑道,“哎,我只是瞧她大字不识一个的样子,觉得可惜呀,若是托生在京城世家里,在如今这场合中,定不会只能孤零零地坐在一边。”

    言婉脸色不好,宋星糖却‘咦’了一声。

    李姑娘落落大方,任她打量,眼底略过一丝不屑,“嗯?你有话要说?”

    三人说话的功夫,又有几位公子姑娘都聚了过来。

    只听宋星糖手摩挲着下巴,沉思道:“你家很穷吧?”

    众人皆是一愣。

    李姑娘脸上一阵白,“你、你说什么呢!”

    宋星糖无辜道:“我方才一直在看你的衣裳,若所记无错,这款式在我家那边已是大前年流行的样子了。料子嘛……”

    她直接上前摸了一把李姑娘的袖子,恍然大悟:“果然,料子也是次等的。”

    众人打量的目光都落到李姑娘身上,她气急败坏道:“你个土包子懂什么?我这是苏绣!苏绣就要用这种料子!”

    “不不,你这不是正经苏绣,苏绣讲究平、齐、和、细、密、光、顺、匀,素来以淡雅、清秀著称,而且,你这也不是双面绣,看得出来模仿得不到家。”

    她从袖中掏出一条手帕,认认真真给对方讲解:“你看,我这样的才是苏绣,用的料子比你那个还要好些。”

    一条手帕都如此精致珍贵,比旁人穿得还要好。

    宋星糖满脸忧愁,十分真诚地建议:“你家里人定是被人给骗了,苏绣的衣裳要不少银子呢,你这个一看少说多花了两倍价,吃大亏啦,快找骗子把银子要回来吧。”

    众人:“……”

    李姑娘的父亲原只是个五品小官,平时没少贪,但钱大多都花在孝敬上官以及打通官路上,自然没有多余的钱给李姑娘穿好的。

    今年李父终于升官,她也得了一门好亲事,夫家也是尚书之子,她自认不比言婉差,便得意忘形起来。加之夫婿原先钟情言婉,故而将往日的妒火都发作在宋星糖身上。

    怎料这位看着柔弱可欺,却是个硬茬!

    李姑娘臊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道:“原来是商户女,家缠万贯啊,叫人佩服。难怪如此上不得台面,诗文不通,放诞无礼,方才还一直盯着男人瞧,可见是个不知检点的!”

    言婉厉声制止:“李姑娘,慎言!当心祸从口出。”

    李姑娘嘲讽一笑,“一身铜臭味的人,也好意思带来这里脏人眼睛。”

    这话骂得难听,一点情面都不讲。

    宋星糖却好像没听出来一样,噗嗤一笑。

    这位姑娘好像是在夸她有钱呀?她说佩服她诶!

    不过李姑娘好像还说了好多话,可惜语速太快,话又密,没等她从前一句的高兴里出来,话都说完了,也不好意思叫人再重复一遍。

    这一笑,将李姑娘彻底激怒。

    宋星糖自动跳过中间一大段话,露出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感慨道:“铜板的确很有味道,很脏,我也不喜欢,所以我都换成银锭和银票带在身上,你瞧。”

    她从袖子里摸来一个钱袋,看轮廓就知道沉甸甸的,有眼神好的,数了数荷包被硌出的棱角,少说得有三锭。

    她又从胸口摸出一沓银票,抖了抖。

    有人习武,眼力好,粗略一扫,一沓至少十张,为首的一张票面足有五十两。

    宋星糖托着荷包,苦恼地皱紧眉头,自言自语:“好重,回头还是都换成银票叭。”

    众人:“……”

    也太富了,谁随身揣着成百上千两银子赴宴。

    在座的哪怕是豪门贵族,也断不如她这般阔绰。

    一时间鸦雀无声,连言婉都说不出话来。

    宋星糖在心里回顾了一下沈昭予教她的“说话的学问”。

    逢人三分笑。她做到了八分,笑得可灿烂了。

    挑会说的答。嗯,这个她也做到了,她把阿娘教的苏绣知识能说的都说了。

    从别人的话中挑出来了解的词展开说。她挑了“铜钱”,这个她最了解了!

    很完美!

    思及此处,宋星糖本着有始有终的原则,最后又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众人:“…………”

    太气人了,胸口疼。

    明明争执的主角不是他们,为何他们也要受伤。

    对宋星糖动了情的公子哥明显迟疑下来,打消了搭话的念头,起码今日,他不想再和她说话。

    气氛诡异,空气凝滞。

    谢徽便是在这样一个时机里,陪着身边人走了过来。

    “这么热闹啊。”谢徽笑道,“聊什么呢?”

    众人如蒙大赦,朝发声处看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心头皆突突一跳。

    呼啦啦跪倒一片,无不恭敬小心:“参见怀王殿下。”

    宋星糖慢了半拍,抬头望去。

    一下便撞进一双幽邃的目光里。

    第75章 第75章“本王活儿好不好,也得……

    【75】

    这是一个一眼望去,便让人心

    生畏惧,带着强大气场、峻挺高大的男人。

    他身上的玄色公服庄重挺阔,金色四爪巨蟒盘旋在衣襟上,呈着奔腾姿态,恢弘雄浑。

    男人那张脸也从未见过。

    皮肤不算白,有着一双凌厉的凤眼,鼻梁挺拔,嘴唇浅而薄。

    他有着万里挑一的俊朗容颜,却一点让人亲近的温度都没有。

    目光冷冽,带着难以言喻的威严,轻飘飘地落过来时,似乎能轻易洞穿一些,直叫人感觉有股阴风顺着脊背往上钻,由内而外,遍体生寒。

    一阵风过,卷起衣角的祥云纹滚边,斑驳的光影映在男人高束的银冠上,更衬得他此人成熟深沉,高不可攀。

    在场的众公子姑娘,所有人都臣服在男人的脚下。

    唯有宋星糖仍站在原处,怔怔望着男人那双寡淡至极的眼。

    她仔仔细细地用目光描摹男人的脸,总觉得他格外熟悉。

    看着他盛着冷意的眸子望过来,也不躲不避,直直与他对视。

    四目相对,还是男人先挪开视线,他一语未发,迈步走了。

    “怀王”来得突然,离开得更快,就像一阵风刮过,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众人心底一阵茫然萧索。

    等彻底见不到其背影,众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再无人注意原本的闹剧,寻了借口,各自散去。

    李姑娘灰头土脸地离开,宋星糖仍痴痴望着男子离开的方向。

    言婉见此,不由得抿唇一笑。

    她想起怀王的嘱托——

    “不必提醒,她能认出本王来。”

    言婉笑叹一声,正欲与宋星糖说话,怎料人忽然急急向自己道别:

    “言姐姐,我忽然不舒服,先走了,再会!”

    说罢不等言婉挽留,一溜烟追了出去。

    国公府占地不小,她追出去好远,在第一个分岔路口上犯了难。

    往左,还是往右?

    不管了,跟着直觉走吧。

    她果断选了左边,一条路走到底,越走人越少。

    在第二个路口时,她忽然站定,心生退意。

    不然,还是原路返回吧?在人家里,总不好乱闯。万一,撞见什么不该看到的,不就完啦?

    故事里都写了,主角总因为旺盛的好奇心而倒霉,她不是主角,怕是不会被菩萨眷顾。她初到京城,不好一再给沈昭予惹麻烦,虽然他说她谁都得罪的起,但她本心还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的。

    宋星糖喃喃道:“方才大家喊他怀王,这名字耳熟,感觉在家时就总听,应该不会记错。不如回去试探一下青鸾,大家都知道的,一问便知,我也不是非要抓到他不可。”

    “反正我已见到他的模样,嗯,这局算我赢,再走下去,万一惹麻烦就不好了,还是回去吧。”

    她说服了自己,转身意欲往回走。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宋星糖警惕回头,见是位面容和善的侍女。

    “不知您可是宋姑娘?”

    宋星糖犹豫着点头。

    “小侯爷请您过去说话。”

    小侯爷?谢徽吗?

    因是认识的人,宋星糖便放下戒心,正打算跟着婢女走,忽然想起什么。

    她又停步,问道:“小侯爷有说是何事吗?”

    婢女垂着头,不卑不亢:“先前姑娘去侯府赴宴,说自己想看一本书,我家主人正巧今日带着,相逢不如巧遇,想着直接送给姑娘。”

    宋星糖一颗心彻底落回肚子里。

    她莞尔一笑,“看来你没骗我,那我和你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往前走。

    不远处的二层小楼中,谢徽放下千里镜,乐了一声:“哟,还挺警惕,知道不能轻信陌生人,这也是你教的?”

    怪不得打发婢女去前,沈昭予特意加了那一句,若问起寻她何事,就那样答。

    啧啧,不愧是在一个被窝里睡过觉的人,就是了解啊。

    不过这一个被窝睡了一个月,也没圆房,哈哈。

    阿婉说的不对,这绝不是能忍,肯定是真不行。

    要是他对阿婉,别说一天,就连一个时辰都忍不到。

    所以若是有情,就肯定是不行。

    要不就是不爱。

    只不过这话谢徽不敢当面说,怕小命没了。

    沈昭予背对着,正看墙上的字画,没理会。

    谢徽撇撇嘴,看不惯男人这股装劲儿,不屑道:“嘁,把你认出来了,心里不定怎么美呢。”

    对着空墙看半天,也不知在看什么。

    “我说殿下,您数出来墙有几条裂纹了吗?”

    沈昭予:“……”

    二人自小一同长大,论嘲讽人的本事,谢徽亦不遑多让。

    沈昭予道:“画呢?”

    谢徽道:“听说拿去养护了,近来多雨,亦受潮。”

    沈昭予:“……”

    屋子又静下来,谢徽受不住寂寞,等人过来的功夫,又嘴贱道:

    “你说你多小心眼儿啊,人家坐在那也不是特意在看哪个公子,是在找你。你倒好,醋意翻天,说什么都不肯继续坐着,非要过去。”

    “过去就过去呗,怎么看到人家受欺负,又不动了?”

    谢徽回想起那小姑娘气人的本领,又不由得放声大笑。

    “她也真是厉害,能比你还会气人,关键谁都能看出来,她不是故意为之,甚至格外真诚。最可气的就是她这种,懵懵懂懂地回击,比一千个一万个心眼子杀伤力都大,字字珠玑,句句往人心窝里捅,哎,她对你也这样吗?”

    沈昭予没说话,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对啊,也这样,一呛一个心口疼,可他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受着,谁叫他犯贱,竟觉得甘之如饴。

    他没第一时间过去,也是想看看她会如何处理。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把在场众人都噎得哑口无言。

    只怕她自己都没觉得被人欺负了,还觉得能和人说上话,是一大进步,交到了新朋友,和人家“打成一片”了。

    他早就说,她气人功夫一流,不用学,偏偏她自己全然无知,谁说这不能算一种本事呢。

    往好处想,她起码不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吃亏。

    这就够了。

    沈昭予心思飘远,想着即将要面对的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抹温柔的笑来。

    谢徽鸡皮疙瘩掉一地,低声骂一句,站起身来往外走,“我滚了,太吓人。”

    谢徽下了楼急吼吼往外走,与楼下人擦肩而过。

    宋星糖扬起微笑,刚要同人打招呼,只见谢徽目不斜视,嘴里骂骂咧咧的,一阵风似得从她身边飘过去。

    宋星糖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火没烧着屁股呀,跑什么?”

    想要问婢女,一转头,不知何时,婢女也不见了踪影。

    她心里突地一跳,心中陡然生出个预感。

    她蓦地抬头。

    只见二楼露台上,栏杆处倚着个人。

    正是不久前才打过照面的,怀王殿下。

    男人一扫先前冷淡模样,唇边挂着熟悉的笑,眼底尽是专注与柔情。

    宋星糖眼底骤然燃起亮光,拎着裙摆,冲了进去。

    沈昭予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端正坐姿,又低头整理衣领、衣袖、衣摆。

    咚咚,咚咚——

    上楼的脚步声与他的心跳趋于一致。

    沈昭予的心底毫无预兆地泛起难抑的雀跃,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正疾速加快,如铿锵作响的战鼓擂动,刺激着他的耳膜。

    他忽然就坐不住了,蓦地起身,脚底下似踩了棉花一般毫无实感,全凭着心底一腔澎湃的悸动,凭着本能与冲动,大步朝外走去。

    才几步,门口便出现一道身影。

    二人不约而同地顿在原地,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宋星糖在望见男人的那瞬,眼底便迸发出光来,两道目光死死黏在他身上,从头到脚,将人仔细看了个遍,她两只眼睛写满了惊艳与喜欢,灼热直白得

    让人忽视不得。

    沈昭予唇畔的笑意愈发地浓,他缓步上前,张开手臂,像一只开屏的孔雀,笑问道:“好看?”

    从前他不喜欢穿亲王公服,嫌袖子太宽,衣摆太长,骑马不方便。

    可她既然喜欢到目不转睛地盯着瞧,往后也可以让绣娘多做几身类似的常服穿给她看。

    果然,宋星糖毫不犹豫地点头。

    “人好看,还是衣服好看?”

    宋星糖盯着他的眼睛,“都好看!”

    说着,她抬起手,摸向他的眼尾。

    沈昭予不躲不闪,笑着任她摸。

    “这里也有一颗痣。”她痴痴看着,呢喃道,“好看,喜欢。”

    原先赵鱼的那张假面上,也有这样一颗痣,她当时就很喜欢。

    没想到这颗痣竟不是假的。

    在一张不算熟悉的脸上找到了熟悉的痕迹,宋星糖满心的开心快要满溢出来。

    有了肢体的碰触,沈昭予无论如何都再难隐忍。

    如今算是把全部的自己都在她面前展现,他终于能毫无任何心理障碍地,对她做任何想做的事。

    他拉起她的手,摸到自己心口,低声问道:“喜欢衣服,喜欢这颗痣,那我呢,喜欢吗?”

    宋星糖感受着掌心下蓬勃有力的跳动,羞赧地垂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也喜欢呀。”

    话音落,她就被人揉进怀里。

    “我不知你对我有几分男女之情,但这辈子都只能和我在一起,无论是哪种,都无所谓。”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反正路还长着。”

    宋星糖听不太懂,但她能捕捉到一个信息——他似乎和李嬷嬷她们一样,都拿她当小孩子,以为她不懂何为喜欢。

    她能不懂吗?她都是成过亲,差点圆房的人了。

    对了,说到圆房——

    “鱼鱼。”

    一听这个称呼,沈昭予的心彻底落下去,笑着应:“我在。”

    一边应,一边沿着她的鬓角啄吻,顺着脸颊往下,往他最终目的而去。

    都说了,下次再见定要吻她,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在即将吻上她的唇时,她忽然远离,眼里盛着好奇,问道:“我们为什么不圆房呀?”

    沈昭予:“……”

    他眼皮突突一跳,陡然陷入沉默。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所有疑问都通了。

    怪不得近来会有那些流言。

    沈昭予可算找到罪魁祸首,抬手就要敲她的小脑袋,高高抬起,又因舍不得,轻轻落下,但心里实在恨,大掌使劲揉她脸,咬牙切齿:“原来是你这个小坏蛋,败坏我的名声。”

    他的一世英名,全毁在她手里。

    宋星糖被揉捏得说不出话来,身子随着一股大力左右摇晃,要扶着男人的胳膊才能站稳。

    她头晕脑胀,眼前直冒星星,“发财了,都是金子……”

    沈昭予双手捧着她的脸,趁着她迷糊着,深深吻下去,以雷霆之势闯入齿关,横扫那温暖清甜之处,勾着她的舌头到自己口中,用力吸吮,抵死缠//绵。

    恨不得将心里所有的憋屈与愤怒都化在这一个吻里。

    宋星糖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飞到了九天之上,她想抬手去够,却无论如何都挣不脱男人有力的臂膀。

    只能软软靠在他怀里,由着他肆意索取。

    最后脑袋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大抵是饿坏了,好似要将她吞吃入腹。

    宋星糖被一个吻弄得三魂七魄丢了大半,等她的唇彻底恢复自由,神志渐清,她发现自己已然坐在马车里。

    宋星糖:?

    她茫然地低头,“我怎么在你腿上,做梦了吗?”

    她做事时总是顾头不顾尾,只可做单一的事。她沉浸在亲吻里,就无暇顾及,她其实是被他抱了一路、亲了一路,带到马车上的。

    在别人府上,总不方便,不如回家去。

    沈昭予看她的眸色极深,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而那危险的情绪马上要突破阈值,冲破桎梏与枷锁,即将一发不可收拾。

    宋星糖本能地缩了缩身子,“别这样看我,害怕。”

    沈昭予勾唇一笑,抚上她的脸,“现在怕,太晚了。你在外头胡说的时候,怎没想到此时?”

    今日说什么都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否则还真应了那句“不行”,真当他没脾气?

    “啊?我吗?”宋星糖指了指自己,歪着头,眼神无辜,“我说什么了呀?”

    沈昭予眯着眸子,似笑非笑:“近来有些流言,我的下属们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他们似乎都知道我被你休了的事,甚至有传言说,我是因为活儿不好才被休的,对此你有何想说的。”

    宋星糖眨眨眼,“有的。”

    “说。”

    “何为活儿不好?什么活啊?”

    沈昭予:“……”

    “所以你确实同人说了休夫的事。”

    宋星糖心虚,眼神躲闪,“那、那你也没告诉我不能说呀,再说我身边的人都知道,又不是什么秘密。”

    沈昭予当然不舍得真同她生气,轻轻拧她的鼻子,冷哼道:“你这样让本王很没有面子。”

    宋星糖目光呆滞,“啊?你进了京城,怎么开始要面子啦?”

    “赵鱼是赘婿,不需要脸面,”沈昭予揣着王爷包袱不撒手,带着股傲气,“但是怀王需要。”

    宋星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之后不说了。”

    说着一扬下巴,一副看我宠你吧的表情。

    “……”

    然而为时已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就连皇帝见了他,都问需不需要太医瞧瞧,言辞之间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他敏感脆弱的自尊,一怒之下,把勤政殿掀了。

    沈昭予一头雾水,有苦说不出,艰难度过两日,总算叫他抓到了造谣的贼。

    不过也怪他,若非他太有道德,若早将她的身子占了,也不会惹出这许多事来。

    话虽如此,可沈昭予一点都不后悔。

    沈昭予垂眸,笑了一声:“本王活儿好不好,也得糖儿试过才知。”

    他不做违背底线的事,起码得是她愿意,他才能做,否则与畜生别无两样。

    只不过在他看来的周全,在别人眼里,成了他的软弱与无能。

    而她呢,似乎十分期待,跃跃欲试。

    宋星糖好奇极了,摩拳擦掌:“那试试?”

    他温柔抚向她的面颊,眸色幽暗,嗓音轻柔:

    “好啊,那就试试。”

    第76章 第76章怀王殿下(试用装)……

    【76】

    华服委地,一具极具男性魅力的躯体缓缓展现于眼前。

    宋星糖捧着厚重的公服,茫然抬头。

    “要不还是穿上吧?别着凉了。”

    沈昭予正在脱寝衣,脱到一半,回身看她,“糖儿怕了?”

    宋星糖不设防看到男人坦//露的胸膛,两眼发直,咽了咽口水。

    “没怕啊,怕什么?难不成你还会打我不成?”

    看这身材,她一拳都受不了。

    眼前人紧实结实的背肌微微隆起,随着他宽衣的动作,整个背部流线优美,带着蓄势待发的力量。

    肩线流畅,自宽阔的肩头而下,顺着脊柱的沟壑延至劲窄而充满韧性的腰身。

    皮肤下的肌肉随着呼吸而起伏,壁垒棱角时隐时现,充满野性的张力。

    他身上还有许多陈年旧伤,纵横交错在背部、肩膀、甚至是前胸。

    最新的那道正在小腹,其狰狞的疤痕一半露在外头,一半没入裤腰,不给人瞧。

    仔细回想,成亲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似乎没见过他一件衣裳都不穿的样子。

    因为稀奇,所以怎么都挪不开眼。

    男人轻笑一声,将上衣全部脱下,扔到一边,淡声道:“八月了,不会着凉。”

    说着,朝她走来。

    宋星糖手一抖,雍容华贵的亲王朝服落到地上。

    她紧张地后

    退半步,下一刻,身子一轻,被人打横抱起。

    宋星糖下意识抱紧他的脖子,惊慌抬眸:“鱼鱼……”

    往常都能揪着他的衣领,如今入手就是微凉的皮肤,她心里慌乱无比。

    男人目光温柔,轻声安抚:“别怕,若不喜欢就喊停,好吗?”

    宋星糖后背贴上软榻,看着男人靠了过来。

    “我们是要睡觉吗?”她还穿着一件寝衣,茫然道,“我,我不用脱吗?”

    “不必。”

    沈昭予跪坐在她身侧,眸光中闪烁着幽暗的火苗。

    他的表情极淡,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她的脸,“只是试一试本王的能耐,不会叫糖儿受委屈。”

    宋星糖犹豫着点了点头,仰头看他,目光依赖,“都听你的。”

    “放心交给我。”男人的热掌贴在她腰际,手指勾上她的裙带,手忽然被她按住,他轻声道,“不要怕。”

    宋星糖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手,“……嗯嗯。”

    他只是将她的腰丨带扯开,并未进行下一步动作。

    倾身靠近,温柔地将她吻住。

    两人亲了许多次,男人的吻技飞涨,没一会功夫就将女子亲成了一汪水。

    见她软化,双眸中涌动着迷丨离,显然已然沉浸其中,他才肯到下一步。

    他一边继续亲,一边拉着她的手,向下拽。

    怕她被吓到,他还低声同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

    “从前我教过糖儿秘戏图中的几篇,可还记得?”

    宋星糖的唇重获自由,脑中的雾气渐渐散去,意识逐渐清明,她过了好一会才听到他的话,“嗯,记得……”

    “其实我从未好好教过你,每次都在敷衍逃避。”

    “怕吓着你,怕自己没有回头路,你我本是各取所需,不该在其他地方有更多的牵扯,归根究底,是嫌你麻烦,如今想想,只觉得自己可笑。”

    宋星糖刚想要说什么,手里忽然被塞进来一个东西。

    宋星糖一颗心都被好奇填满,她半睁着眼,抻着脖子要看。

    沈昭予仰头亲在她眼睛上,热气喷洒在她眼皮上,低沉的笑声从他胸腔中带着震颤,共鸣而出:

    “是个丑陋的东西,不怕吓着吗?”

    她疑惑道:“丑?你身上会有丑的地方吗?”

    他笑:“当然,我最好看的,大抵就是这张脸了。”

    宋星糖为他辩驳:“还有身体,也很好看。”

    他笑得声音更加沙哑。

    宋星糖想要抬手揉耳朵,怎料才刚要脱手,男人的大掌便紧紧将她裹住。

    他强迫着她握紧,而后呼吸陡然一重。

    手心里的跳动也更加欢快雀跃,宋星糖心头猛跳,抬眼看他,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眸中。

    那眼眸中似乎盛有无尽的深渊,在渊底,是黑色的泥沼。

    陷进去,就再难逃脱。

    宋星糖被美色蛊住了魂,并不想逃,她也不知怎么回事,竟胆大包天地主动捏了捏。

    听得男人在她耳边无奈叹气,声音哑得几乎难辨本来音色:“糖儿,你是想要为夫的命吗?”

    “哦,我知道了!”

    “嗯?”

    “我猜我肯定握住了你的命根,对不对?”

    她真聪明,不用他告知,她就从只言片语中猜到了真相!

    她一捏一握,他就咬牙切齿恨不得要咬她,还说命要没了,常人总说命根命根的,肯定就是那个。

    原来还真有叫“命根”的东西啊。

    沈昭予哭笑不得,伏在她身上不住地笑,“这样说,也没错。”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那可不就是命根么。

    “那我得好好对它。”宋星糖煞有介事道,“当个宝贝一样,轻点摸。”

    她果真有胆识,仗着无知,就敢肆意“拿捏”他。

    这若是旁人,沈昭予高低都要评判一句愚蠢的傻子,可这是宋星糖,那便是天真无邪的赤子之心。

    “不必这般小心,我来教你。”

    照这么挠痒痒似得磨蹭下去,他迟早会被她玩废,真应了那句“不行”的传言。

    一想到那个让他颜面扫地的荒谬传言,沈昭予心底陡然生出强烈的胜负欲。

    他握着她的手,而她捏着他的命脉。

    “糖儿,等会我会考你,一共动了多少个来回。”

    一听考核,宋星糖眼睛一亮,“好呀,那就开始吧!”

    那就……

    开始吧。

    沈昭予气息微沉,引导着她。

    “……”

    真奇怪,他为何要用这么大的力道对待自己?

    难道那不是什么很脆弱的地方吗?

    不知过了多久。

    好累。

    好酸。

    胳膊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糖儿,多少下了?”

    宋星糖没听见,她感觉男人开始出汗,并且身上又开始散发那股她爱闻的味道。

    她沉迷地眯起眼睛,专心地嗅他身上的味道。

    沈昭予渐渐松开手,而抓着他的那只小手出于惯性,压根就没停。

    她动作生疏,不是个好学生,但他心里燃着对她浓烈的爱,她越是莽撞,他就越难自抑。

    “好、好像吃胖了。”宋星糖不解地喃喃,“怎么还胖了一圈?抓不住……”

    男人唇角微勾,手撑在她身侧,低头亲了亲她。

    二人贴得更紧,气味更浓。

    宋星糖上瘾般地凑过头去,埋在他味道最浓烈的颈间深深吸气。

    不知是累得没了力气,还是沉醉在香气中无法自拔,所以顾不得底下那头,她渐渐停了下来,专心地闻。

    沈昭予低笑着,重新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不专心的小坏蛋。”他循循善诱,“继续数,要念出声来,不然我可就走了。”

    宋星糖依旧没听见,沈昭予骤然松开手,离了身。

    温暖好闻的气息消失,空气中只残留着凌乱的呼吸声。

    过了几息功夫,宋星糖才恍然从梦中惊醒,心底陡然一空,就好像一直在云端行走,忽然没了前路,一脚踩空,由万丈高空中坠落。

    她下意识一捞,抓了一手空气。

    理智慢慢回笼,她眼圈一下红了。

    “坏了,鱼鱼,我、我好像……”

    沈昭予垂着眼睛,不为所动,他看上去极为冷静,可才被人握持的地方,热情地昂起头抖了抖。

    宋星糖又是羞赧,又是丢脸,双手捂住眼睛,“我,我好像尿裤子了。”

    她扭了扭,似乎是感觉到不同寻常的反应,脸颊顿时烧红一片,连带着脖颈都泛上浓郁的粉色。

    “怎、怎么办呀呜呜,弄脏你的榻……”

    男人眼尾泛着红,静静地看着那只带给他欢愉的手,此刻正盖在她自己的脸上。

    她身上明明一件衣裳都不少,可他却感觉,自己透过那薄薄的布料,看到了里头最为动人的美景。

    沈昭予忽然轻笑一声。

    大发慈悲一般,再度拉进二人距离。

    宋星糖如愿以偿地重嗅好闻的味道,顿时再次沉浸其中,将别的又都忘了。

    她额头抵在他肩上,随着他的捻揉而发抖。

    听到他哑声笑道:

    “糖儿,你的身体也在爱我。”

    宋星糖小口地呼吸,声音断断续续:“爱、爱你?”

    “这是爱你吗?我不懂,你别骗我。”

    沈昭予‘嗯’了一声。

    他直起身,两只手掐住她的腰窝,轻而易举往自己身前拖。

    被渴望熏红眼睛,浸透了理智,彻底沦为欲丨念的奴隶。

    他笑道:“嗯,爱我。”

    这一刻,身心都品尝到极大的满足。

    “从前不曾教你的,往后都会一一补偿。”

    宋星糖脑袋里晕晕乎乎,呼吸发热,头脑发热,腿侧也磨得热。

    任由男人在他耳边说了再多的话,她都没有精力再去分析。

    听说骑马很磨屁股,她感觉自己此刻就和骑马差不多。

    她仿佛做了一个幽长的梦,自己骑在高头大马上,还是

    并未配有马鞍的马。

    凌风正以日行八百里的速度,一边上蹿下跳,一边载着她飞速狂奔。

    颠得她上下翻飞,腿根火辣辣的。

    懵懵懂懂间,仿佛还听到凌风说话了——

    “夹紧。”

    “呜呜。”

    她一边轻声啜泣,一边乖乖照做。

    她生怕被马甩落,两腿并拢,用力到发抖。

    感觉马儿至少跑了百里路,仍不停歇。

    沈昭予垂眸看着她,见她出神,手上愈发使了狠劲。

    手臂上的肌肉随着发力鼓动,一层薄汗给略深的皮肤覆上一层柔韧的光泽。

    要说宋星糖的记性,可谓是时好时坏。

    常常在该记住的时候什么都记不住,又在不该记得的时候,记起毫无关联的事。

    她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脑袋里被撞出了什么,她就下意识说什么。

    从一开始的——‘好累,能否停下?’

    到后来的——‘马儿不听话,该打!’

    “烫”“磨”之类的字眼反复出现在各种句子里。

    最后哆哆嗦嗦地:“册子里,原来是这样的吗?”

    男人未曾回答,只是轻轻笑着。

    宋星糖记得学过几样——

    跪立,蚕缠绵,鹤交颈……

    她记性不太好,只觉得都不太像。

    她可怜巴巴地,睁着水蒙蒙的眼,好奇道:“那这,是哪一式啊?是学过的——”

    沈昭予一语不发,在她接连不断的问题里,埋着头,向她倾诉出全部的、浓烈的爱意。

    “哪一式都不是。”

    男人眉目舒展,温柔吻去她眼角的泪,笑道:“只是试一试。”

    第77章 第77章“糖儿莫不是,还想要?……

    【77】

    宋星糖又学会了两句话。

    一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二为,怀王一怒,累坏糖糖。

    沈昭予坐在床边,端着一盘精致糕点,哄道:“吃点东西,好不好?”

    他衣裳没好好穿,只把寝衣披着,宋星糖不经意间一扫便烫了眼,忙不迭把目光收回去。

    她卷着被子蜷缩在角落,甚至不敢背对着他,生怕他又往自己屁股上抹奇怪的东西。

    屋里那股味道还未全散去,女子脸上仍旧残留着泪痕,她红着眼睛瞪他一眼。

    委屈巴巴地:“天都黑了。”

    沈昭予讪笑两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宋星糖目光幽怨:“上一顿饭还是午时吃的,到现在都……”

    话未说完,肚子咕噜一声。

    沈昭予眼睁睁看着小姑娘怔愣一瞬,而后眼圈越来越红,悬在眼眶的泪珠瞬间就滚落下来。

    沈昭予心疼坏了,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俯身把她抱起来,把吃食送到她嘴边。

    宋星糖很生气,然后低头咬了一口。

    再生气,也不能饿肚子。

    嚼啊嚼,嗯,真甜!

    眼见宋星糖的心情好起来,沈昭予结巴地解释:“那、那不是要证明本王的能耐,不然你又要到处去造谣。”

    当然,最初是这个动机,到后头,他承认他有点上/瘾。

    “我没有造谣,”宋星糖心里一千个一万个委屈,“我只是问言姐姐为何你不同我圆房。”

    沈昭予叹了声,这里的人各个都是人精,话从一人口出,入一人耳去,再经由此人说与另一人,不定能传成什么样。

    兴许这话再传两天,就该是‘听说怀王不是不行,而是女扮男装’,再之后传出他生孩子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宋星糖天真质朴,在家时便少同陌生人打交道,如今骤然跳进京城这个大染缸里,免不得要闹这些误会。

    沈昭予不舍得责怪她,可心里有气,哪个男人都受不了自己被心上人质疑,所以……

    “是做的有些过火。”他抚上她脸颊,满眼愧疚,“还难受吗?”

    方才趁她精神恍惚,未彻底清醒,他动作迅速地给她抹了药膏。

    那会看到白皙娇嫩的皮肤上,磨红了好大一片。

    他用了全部的克制力,才将药上好。抹完才想起,没给她清理身子。

    虽说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可他的东西还是都弄到了她衣服上,更别提最后鬼使神差地,还往她身上……

    沈昭予红着耳朵,尴尬地咳了一声。

    宋星糖不言语,只埋头吃东西。

    沈昭予专注地看了会,忽然想起来什么,他看了一眼她的坐姿,又看了一眼早被她扔开的被子。

    他果断地去拿一条湿帕子回来,没有任何犹豫地往下去,跪坐在她脚边,悄悄地撩起她的裙摆。

    宋星糖只是不能一心二用,并不代表她是个傻的。

    下半边身子骤然一凉,她疑惑地看过去。

    只见裙子下头,一颗脑袋鬼鬼祟祟地动来动去。

    宋星糖的脸颊顿时红透,她一把按住裙子,怒骂道:“登徒子!!”

    这话沈昭予早听腻了,他笑着应声,刚要给她擦一擦,就感觉自己脑袋被按了下去。

    他原本只是想看看还红不红,顺便稍微清理一番,没想怎么着。

    结果被她这么一拍,不该碰的碰上了,不该看的也全看光了。

    沈昭予:“……”

    他的眸子都顿时被一条幽深的水径吸引,抿了抿略有水意的唇,隐约闻到熟悉的味道。

    怎么都结束有一会,她还在……

    难不成,是他做的还不够?

    正当他出神之际,耳边是她恼羞成怒的声音:“我们不是夫妻,怀王殿下越界了!”

    沈昭予:“……”

    这小坏蛋!果然用完就把他扔了!

    他气不过,偏头在她月退根啃了一小口。

    听她“哎哟”一声,他退出来。

    咬牙切齿地道:“我迟早叫你再说不出这话来。”

    宋星糖没仔细听他说什么,见那底下脑袋的没了,连忙拢住裙摆,她抱住双膝,警惕地看着他。

    沈昭予冷笑道:“方才说要试试的,难道不是你吗?!”

    宋星糖理不直气也壮,“那又如何?”

    沈昭予抖着手指她,‘你’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好好好。

    正当他气血翻涌之时,忽又听她说道:

    “不过,你……唔……”

    她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小声嘟囔:“好像还挺厉害的。”

    沈昭予顿了顿,嘴角几不可闻地向上扬了一个指甲盖的弧度。

    “我们这就算圆房了吧?嗯……那就算是补原来的那个,你这下就不欠我啦。”

    宋星糖的思路清奇,掰着手指头细数:“我有几件事要同你说。这第一件,因你一路待我极好,还替我寻父,我就原谅你隐瞒身份的事吧。第二件呢,是你用了易容,鉴于你这张脸更好看,所以我也原谅了。第三件,你——”

    话未说完,沈昭予又是气又是笑,捏住她的嘴,把人捞到怀里。

    他咬牙道:“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

    原来她愿意同他做这事,只是因为他的样貌!

    宋星糖奇怪地看他一眼。

    这人真奇怪,原谅不行,不原谅也不行。看在他长得俊俏的份上,宋星糖耐心解释道:“那当然啦,好看最重要。”

    所以她究竟是喜欢这张脸,还是喜欢他这个人??

    沈昭予化身怨夫,斤斤计较。

    宋星糖不懂有何区别,随口敷衍道:“莫说是你,旁人也是一样的,这便是我的标准呀。”

    就像当初凭诗招赘,能进府答题的,首先就得五官端正,能入得了秦管家的眼才行。

    那些歪瓜裂枣的,宋星糖才不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得知真相的沈昭予如同晴天霹雳,目光幽暗地死死盯着她瞧。

    她兴许,没准,八成,还真是只喜欢他的脸。哦,今天或许能再加上他的身材。

    如此想着,目光愈发幽深。

    看得宋星糖汗毛竖立,脊背冒凉,她一把遮住他的眼睛,眼不见为净,“去,一边去。”

    沈昭予:“……”

    怎么他做回怀王,还是一点尊严都没有!

    他一怒之下,单手拎着人,把她身上的脏裙子剥了下来。

    又一怒,把自己干

    净的亲王公服罩在她身上,揣着她的脏衣服走了。

    他走到门口,忽然顿住脚步,想到什么,脸色更臭。

    十分有骨气地撂下一句话:“洗衣服去!”

    然后摔门走了。

    屋中陷入寂静。

    宋星糖怔怔坐着,脸颊慢慢升温,嘤了一声,把通红的脑袋埋进他的衣服里。

    没等吸过瘾,沈昭予换了一身衣裳又回来了。

    他怎么回来了?

    宋星糖遗憾地松开他的公服,老实巴交地裹着被子。

    她把自己裹成粽子,只露个脑袋,看他在自己屋里忙活。

    看他指挥着婢女往屋里搬东西,又让人打水备饭,忙许多事,就是不看她,也不跟她说话。

    宋星糖对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发呆。

    看了他半晌,张开手掌,看了看自己的手。

    在空中虚握一把,忽然察觉异样,掀开被子,低头看看自己。

    被子里头,两条白皙的腿向外岔坐在榻上,她动了动,看到原先压着的褥子上,湿了一块。

    摸了下,是新沾上的。

    宋星糖咬着唇,在被子上蹭了蹭手,双手捂住脸。

    她好像有点怀念……

    沈昭予把心里的郁气散净,挥手叫人都下去,准备同她说正事。

    一回头,只能见一双通红的耳朵。

    沈昭予:?

    他心脏一紧,几步到近前,“哭了?”

    把她的胳膊拽下去,对上一双被雾气笼罩的杏眸。

    这副表情……

    沈昭予喉结微滚,感觉到心跳在加快。他情不自禁地,拇指轻轻按在她的唇上,“糖儿莫不是,还想要?”

    方才做那事时,她就是这个模样。

    宋星糖目光躲闪,红唇嚅喏两下,没吭声。

    “今日太晚了,”沈昭予叹了声,遗憾道,“改日吧。”

    看来这一试,叫她很满意。

    他唇角微勾,正欲再度开口说事,手忽然被她牵了起来。

    她抓着他的手,认真地钻研,仔细研究他的食指与中指,还摸了摸他干净圆润的指甲。

    几乎是瞬间,沈昭予便想起来一些不可言说的画面。

    那股温暖的,湿润的,紧致的包裹感,似乎又缠上他的手指。

    他别过头去,默默平息呼吸。

    好不容易摒除杂念,却又听她道:“方才,为何忽然出去?”

    她猜,这些她从未经历过的事,才是夫妻之间真正会做的。

    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只是抱着她睡觉。

    沈昭予脑子里那根名为冷静弦顿时断了,再次望向她时,眸中又填满浓重的欲。

    她问得直白,他亦答得坦诚。

    “因为想要留到大婚再做。”

    他的手碰到阻碍,然后一下冷静下来。

    可她低声地哼,嗓音实在磨人。

    所以只能哄着她,用别的方式。

    他绞尽脑汁,搬空脑海中的知识,在一进一退间,瞄准靶心,毫不犹豫地进攻,换来一声悦耳的娇?啼。

    好在,总算是让她也感受到快乐。

    沈昭予太阳穴突突地跳,用力抽开手,背过身去。

    宋星糖想了好半晌,才理清其中可能存在的因果,她犹豫道:“难不成,我们还没有圆房吗?”

    “嗯。”

    她有些急了,“为何还不?为何一定要等?方才那样怎么不算——”

    沈昭予不知她为何如此执着,可听她声音不对,又见她眼睛都红了,心里终是不忍,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温声道:

    “为何急于一时?我们还有很长的人生,等到大婚夜,不好吗?”

    宋星糖摇摇头,她只是觉得,曾经的那段婚姻中,终归缺少点什么,所以想总着补救。

    上一次的遗憾就要现在来补,未来还有未来的要做的事。

    就像他先前求她原谅,她问的也是,原谅哪一次呢?

    一码归一码,不可以将两次混为一谈。

    她心里想了许多,却没能很好地表述内心,导致说出来的话,又给了沈昭予一记重锤。

    她说:“你又怎么能笃定,我们还会像先前一样成亲呢?”

    总不会他身为王爷,还要做她的赘婿吧?

    沈昭予:“……”??

    他不可置信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拒绝我吗?”

    宋星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只是摇头。

    沈昭予以为她确实在拒绝。

    天,又塌了一次。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就是泥捏的人也会有脾气,更何况是心高气傲、自命不凡的怀王殿下。

    这一次他可再没那么好说话了!

    他一把捏住女子的下巴,手上的动作极轻,横眉怒目,恶狠狠道:

    “你既招惹本王,就断无全身而退之理。还从未有如你这般嚣张的女子,敢这样戏耍本王。如今本王的名节都折在你这里,你不肯也得肯!再闹,本王就将你关在这屋里,你一日不应,就关你一日,等你爹过几日入了京,本王就将你父女二人全关起来,看你还——”

    “……诶?!!”

    百十余字耳中过,脑中只留一声‘爹’。

    宋星糖两只爪子握着他,兴奋地道:“我爹爹要来了吗?!”

    沈昭予:“……”

    他看着女孩蓦地亮起的眼睛,陡然沉默下来。

    第78章 第78章沈昭予脸上挨了一巴掌。……

    【78】

    “我爹爹他真的要来了吗?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

    吧唧——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沈昭予抬手摸脸,心口再多的气都散了。

    他低下头,轻轻笑着,再抬眼,就见宋星糖光着身子披他的衣裳,要从榻上往他身上跳。

    沈昭予:??

    怀王殿下的反应速度寻常人比不得,只这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将人牢牢抱在怀里,并将她紧紧裹进衣服,不露分毫春光。

    训斥的话不必多说,反正说了她也听不到,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她的爹爹。

    “这便是我一来就想同你说的事。”

    衣裳太大,一大截袍子拖到地上,沾了灰,沈昭予毫不在意,只是帮她系好腰带,又帮她拎着下摆,免得她踩上摔跤。

    “他们数日前已离开灵州,往京城来,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约莫最多不过十日便可抵京。”

    沈昭予一边说,一边给她挽袖子,余光瞥见床榻上整齐摆放的她的新衣裳,摇头失笑。

    明明早给她准备了新衣裳,却不穿,非要穿他的。

    别说她没看见,他清楚记得亲手放下时,那摞衣裳在床中间位置,不知何时被她踢到了床尾,还特意用被子盖住。

    他没碰,婢女没碰,那么是谁碰的呢?答案显而易见。

    她分明是想伪装没衣服穿,只好穿他的假象。

    沈昭予心头划过疑问,留心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没看出什么端倪,不知她为何喜欢。

    大概是因为剪裁与绣制工艺都出类拔萃吧,她家里又是干这个的,她难免会感兴趣。

    “鱼鱼?你怎么不理我呀?”

    沈昭予回神,“嗯?你说什么?”

    宋星糖甩了甩袖子,不厌其烦地重复道:“我爹爹他,知道我阿娘已经不在了吗?”

    沈昭予动作一顿,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他犹豫一瞬,如实道:“知道,我给他写了信,已陈明一切。”

    不过他没有写自己去宋家做赘婿的事,他只写自己因故到江南去查案,偶然与宋府有了交集。

    说了宋府的现状,二房与越州刺史的勾连,至于更多的,沈昭予没提。

    但宋鸿也是个聪明人,听他特意提了二房,必定会把爱妻的死往二房身上想。

    从理智上来说,沈昭予希望宋鸿能保持冷静,把他知道的事都告诉他。从情感上来说,沈昭予知道,宋鸿不可能冷静。

    他从前没有过喜欢的人,能够冷静理智地做出判断,从不出错。也不理解怎么会有人被情绪支配,做出堪称愚蠢的举动。

    可他现在品尝到了另一种人生,知道失去爱人会有多痛,许多从前想不通的事,都豁然开朗。

    “或许,他用不了十日就会到京城。”

    现在正值八月,炎炎暑日,正午及午后都不适合赶路,但宋鸿必定不会空等着日头过去。

    “那我爹爹有跟你说,他为何假死脱身,为何离开军营,为何又北上去寻素未谋面的你呢?”

    疑点实在太多,宋星糖感觉自己问上一天一夜都问不完。

    沈昭予沉默了更久的时间。

    根据暗卫来报的消息,宋鸿并未透露过多的讯息,似乎并不信任带他走的人。

    哪怕人是在霍老将军过了眼、得了保证的,宋鸿也抱着警惕,不肯轻信。

    似乎在真正面见“怀王”之前,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如今镇西军的首领霍老将军。

    事情似乎比沈昭予想得要严重。

    他暗自揣测,多半还是与南境的边防有关。

    至于为何让宋鸿如惊弓之鸟一般,或许和朝堂有关。

    沈昭予沉吟片刻,微眯眸子,“一切都等你父亲来再说。”

    等她父亲入京,还要向她求娶。

    朝堂大事宋星糖听不懂,也不爱听,她只关怀了一句,发现超出自己认知范畴,便不再提。

    目光又落到他二人之间。

    沈昭予也看着她。

    “不早了,休息吧。”

    宋星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沈昭予心有不舍,可他必须要离开。

    白日带她回来实属意外,后来的事,更是失控之下才有的。他原本计划做的事,一件没做。

    早些处理完手上的事,也好早点成婚。

    沈昭予叫来婢女,让人伺候她宽衣沐浴。

    临走前,忽然随口问了一句:“你那时说有几件事对我说,只说了两件,第三件是什么?”

    宋星糖:“……”

    对哦,是什么来着?她果然忘了很重要的事。

    沈昭予一见她满脸呆滞,就知道今夜肯定问不出。

    他弯唇轻笑,揉她的脑袋,“别想了,早些睡,明日再来看你。”

    他以为宋星糖想不出,自己就会放弃。

    怎料宋星糖从踏进木桶,洗完出来,钻进被窝,一直在想这件事。

    妙荷给她掖好被角,红着脸,欲言又止,“姑娘。”

    宋星糖拧着眉思索,没听到。

    妙荷叹了口气,想到方才沐浴时见到的,主子那一身痕迹,尤其是腰窝两处的手掌印记,脸颊愈发滚烫。

    以为主子听不到,哀愁地自言自语:“就说姑娘会吃苦……姑爷那人高马大的,唉,瞧瞧这小胳膊小腿,哪里禁得起他折腾啊。”

    宋星糖正巧困了,正巧放弃思考,正巧要睡觉,正巧听到了这句话。

    她脑袋似被什么击中,灵光一闪,猛然道:“我想到第三件事了!”

    这一嗓子把妙荷吓一大跳,捂着心口,哭笑不得:“您又想到什么好点子了?”

    宋星糖先是得意一笑,自满于自己记忆力大有进步,而后逐渐浮现出怒容,她重重‘哼’了一声。

    “好险,差点忘了。若非你提醒,险些被他糊弄过去。”

    这个‘他’不必说,自然是那位。

    宋星糖掀开被子坐起身,丝质柔顺的寝衣顺着动作下滑,露出她印了两个红痕的锁骨。

    妙荷看得面红耳赤,别过头去。

    然后就听主子捶了捶床,气鼓鼓地道:“我决定生气!”

    妙荷:?

    虽然前两件都是说他好的,可这至关重要的第三件,是针对他的惩罚。

    娘说,重要的话都放在后头说,这叫循序渐进,所以她把“宣布生气”放在了最后一件事讲。

    谁曾想,她说完两件事被他打断,就给忘了。

    看来这条不适合她,她还是得把最最重要的事先说,免得遗忘。

    “他言而无信,净说好话哄我,折腾得我腰酸背痛,”宋星糖一本正经地跟妙荷控诉,“分明喊过好几次停,他都不停,还说都听我的,他根本就是骗人!”

    妙荷:“……”

    好想走,这是她能听的吗?

    “他没跟我道歉,肯定是没意识到自己有错,”宋星糖越说越觉得思路清晰,把自己越说越生气,“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位高权重,说一不二,他哪会觉得自己错了?”

    “他还说,以前做赵鱼时,都是装的,骗我的,兴许他以前低声下气地哄我,心里反而在想我无理取闹难伺候……”87

    妙荷眼睁睁看着那双灵动的杏眸中含上一汪水,心头一紧,“姑娘……”

    怀王真该死啊!

    宋星糖抱住膝盖,吸了下鼻涕,心情低落:“哦,我知道了,他之前一直不圆房,定是嫌我麻烦吧,妨碍他潇洒地走了。”

    妙荷在裙子上蹭了蹭汗,撸胳膊挽袖子,面目狰狞:“姑娘你等着,奴婢这就去把人找来。”

    宋星糖摇了摇头,“我耽误他一整日的时间,他肯定早就走了。人家王爷日理万机,哪像我是个闲人,还能随叫随到啊?”

    他现在也不肯圆房,肯定还是因为要去忙的缘故,才不是什么要等到大婚。

    他就是个骗子。

    一个嫌她麻烦累赘的骗子。

    正想着,忽然一股热流往下涌去。

    紧接着,小腹绞拧一般地疼痛。

    妙荷见主子面色发白,算算日子,心道一声‘坏了’。

    “到姑娘来月事的日子了吧?”

    一低头,果然见底下一片红。

    “难怪姑娘情绪不好。”妙荷笑道,“奴婢伺候您更衣。”

    宋星糖没什么精神,恹恹地‘嗯’了一声。

    等收拾干净,再度躺回去,已经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宋星糖仰躺在榻上,嘴里不停念叨着:“他不和我道歉,我生气了,我要六个时辰不理他,对,六个时辰!”

    妙荷噗嗤一笑,“姑娘这是心软了?”

    宋星糖茫然看她,“嗯?”

    妙荷指了指外头的天,“姑娘一觉睡五个时辰,等明日起来盥洗梳妆用过膳,怕是就过了六个时辰啦。”

    “对哦!我还要睡觉呢!”

    宋星糖握紧拳头,一脸坚定:“那就从明天早上睁眼开始,往后数六个时辰!”

    这样就是一整日都不理他。

    “如此,足以证明我确实气得不清,好叫他长长记性。”

    ‘长长记性’这种话是阿娘挂在嘴边的,爹爹总做错事,阿娘就六个时辰不理他,非常管用。

    她素来视阿娘为榜样,所以自然也学着阿娘那样来‘管教’男人。

    看着主子了却心事,安然闭眼,妙荷摇头笑道:“以姑娘的忘性,怕是明早睁眼,就把这个决定也忘了呢。”

    她只是随口一调侃,说完就撂下床帐走了,没想到前脚刚出门,后脚宋星糖就掀开幔帐,下了床。

    “妙荷说得对,我肯定还会忘的,那可不行。”

    “我得想个法子。”

    而后她苦思冥想,还真叫她想出来了,忧患解决,她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天光渐亮,沈昭予终于忙完,他毫无睡意,索性去看她。

    没惊动暗卫,悄悄潜入她的房间。

    甫一踏进带着香气的女子闺房,他的心便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定与幸福。

    当初在宋府做赘婿时,常常忙到天亮才睡,身上有再多的疲惫,在听到她的呼吸声时,也会尽数消失殆尽。

    沈昭予踏着轻快的步子,三两步便入到寝房。

    他掀开幔帐,没看到魂牵梦萦的睡脸,迎面先被一张纸条糊了脸。

    沈昭予:?

    谁人胆敢暗算他。

    他顺着纸条往上看,被一根细线吊在了床架顶上。

    展开字条,上写着——

    ‘明早一定一定一定记得,他惹你生气,你决定六个时辰不理他,切记切记,别忘了!’

    沈昭予:?

    他又怎么惹着她了?

    背面也有字,似乎是怕忘了为何生气,特意记下的——

    ‘下次再说停却不停,就加到八个(划掉)十二个时辰!’

    沈昭予:“……”

    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没忍住,轻笑出声。

    垂眸看向女子时,眸中的温柔如涓涓溪水,平缓而绵长地流淌出来。

    他没

    收字条,塞进袖子里,在床边坐下,抬手轻轻抚她的侧脸。

    真想立刻娶她。

    要不,背着宋将军,先把亲成了?虽说时间有些紧,但凭他的能耐,并非不可做成。

    宋鸿应当打不过他,也无人能以权势压住他,他何苦还守着底线,非要做个正人君子呢。

    他原本就不是个好人啊,谁家好人从幼时便筹划着谋反呢?

    一旦说服自己,道德的枷锁说卸也就卸了。

    沈昭予一边暗暗唾弃自己欺负人家姑娘,一边又情不自禁,俯身去亲她的唇。

    即将碰上时,脸上挨了一巴掌。

    沈昭予:“……”

    这就是他起坏心的报复吗?现世报,真快啊。

    听近在咫尺的唇喃喃道:“小贼,把鸡腿还我!”

    沈昭予:“…………”

    他低头,恼恨地在她嘴上咬了一口。

    “呜……唔?”

    梦中和偷鸡贼正得火热的小姑娘缓缓睁眼。

    “鱼鱼?”

    沈昭予捂着脸,冷眼睨她,没理。

    “啊,你回来啦!”宋星糖抬起头,敷衍地在他嘴上叭叭亲了两口。

    她困得睁不开眼,亲完就习惯性地往里头滚,给他挪出睡觉的位置,背对着他,又把眼睛闭回去,嘟囔着:“辛苦啦,晚安……”

    显然没有字条的提醒,睡前的气已经忘干净了。

    沈昭予轻叹一声,又把字条挂了回去。

    第79章 第79章夜半偷看图。

    【79】

    这是睡迷糊了,还以为他们在宋府。

    盛情难却,沈昭予欣然受纳。

    他自然而然地脱靴上榻,从背后把人搂到怀里。

    一觉到次日巳时,六个时辰一晃而过。

    宋星糖睡了好香的一觉,她下意识抹一把嘴角,没摸到口水。

    梦里似乎吃了一盆鸡腿,给她撑得肚子酸酸涨涨的,后来肚子痛,她才停嘴,结果盆里仅剩的一只没来得及吃的鸡忽然复活了。

    那只鸡瞬间恢复毛发光亮又鲜活的样子,挺胸昂头,派头十足地走到她跟前,一抬鸡翅膀,瞬间变大十倍,盖在她的肚子上。

    说来也神奇,那翅膀温暖极了,她感觉有源源不断的热意传来,而后肚子的疼痛都减轻不少。

    宋星糖恍惚间捂住肚子,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那温度似还残留在上头。

    “姑娘醒啦?”

    李嬷嬷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宋星糖甩甩头,嘟囔道:“今天还是不吃鸡了吧。”

    也不知是有人打榻前过,带动了周边的空气,还是她转了身的缘故,忽然一缕熟悉的清香钻入鼻中。

    她茫然地‘嗯’了声,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是……他来过了吗?

    宋星糖问青鸾:“鱼鱼呢?他过来找过我了?”

    青鸾道:“是,殿下不久前才离开。”

    半分没提夜里私自摸进来陪睡一宿的事。

    “过几日中秋,要休沐三日,所以殿下提前被召进宫议事。”青鸾传话道,“殿下说,若无意外,宋将军最快将于八月十六抵京,叫您莫急。”

    “噢……”宋星糖点头道,“好的。”

    青鸾犹豫片刻,说道:“当今陛下身体欠安,需要主子解决的事有许多,所以……”

    宋星糖沉默了会,“所以他很忙,对吗?”

    “嗯,按照往年惯例,他会留宿宫中。”

    这些话沈昭予没有交代青鸾说,但青鸾害怕小姑娘擅自期待,最后落了一场空,所以事先给提个醒。

    若能见着,便是意外之喜,若不能,也不至于十分失落。

    宋星糖眼巴巴地盯着那张悬在空中的字条,让人把它又解了下来,扣在掌中。

    她低着头,摆弄着,“那这个,就没有用了吧。”

    连人都见不得,更别提理不理他。

    “还是等和他见面的时候再计数吧。”

    宋星糖来了月事身子不适,接连两日都懒懒地赖在家中画画。

    至中秋前两日,言婉派人来送信,邀她一起上街买首饰。

    宋星糖欣然前往,二人逛了几个铺子,随后到茶楼歇脚。

    二人往楼上雅间去时,听一楼大堂中有人在议论:

    “听说没,刑部的员外郎次子闹着与发妻和离,结果被发妻的娘家兄弟们狠狠打了一顿,员外郎心疼儿子,冲上门去找人理论,被人家爹拿着笤帚扫出来了哈哈,现在也没脸去当差,同怀王告假,结果你猜殿下说什么?”

    怀王殿下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来。

    “殿下说——此子既废,与其在此伤怀,不如再生一个才是要紧。”那人哈哈大笑,“然后殿下就给员外郎放了一年的假,让他回家和小妾生孩子去。”

    “那员外郎都五十多了,还能生出什么更好的来?听说这些年为再生不出儿子这事,四处寻访名医,要给小妾治一治毛病。他没给小妾治好,倒先叫怀王把他给治了。”

    “看来殿下也知员外郎宠妾灭妻,惯得庶出的儿子做出此等丢人现眼之事。啧啧,一年以后,他这个官能不能做还得两说。”

    “十有八九是做不成的,谁人不知殿下出身行伍,最重规矩,眼里揉不得沙子,那员外郎竟敢到殿下跟前去诉苦,可谓是老虎头上拍苍蝇,好大的胆子。”

    “儿子与老子一脉相承,皆是置发妻的脸面不顾,他们哪知道夫妻一体道理,啧,平白让自己也没脸。”

    宋星糖听到‘怀王’二字,脚步说什么都挪不动了,扒着楼梯的栏杆,两眼发亮听得认真。

    言婉无奈,只得拉着她就近坐下,要来一壶好茶,细细地听。

    那边已经从怀王的处置,说到事情本身。

    “你说他怎么想的,放着美妻不疼,跑到外头去找外室,成亲三月不到,竟从外头领了个一岁多的儿子。”

    “还敢腆着脸求发妻,要给外室一个平妻身份,呵,让人家一个侯府千金与一个外室平起平坐,他疯魔了不成?”

    “此言差矣,家里家外,哪个是宝,不是一目了然?家里的出身再好,不合自己心意,也是白费,只可怜了那姑娘,嫁这么个玩意儿。”

    大家都是仕宦出身,贵族子弟,大家族最重脸面,哪怕再不喜欢,也得给足颜面与尊重,没听说过像这家一样,把人家姑娘的脸面放脚下踩的,是以谈起来这事,皆是不屑鄙夷。

    “员外郎那个妾室,还嚼人家姑娘的舌头,说她生不出儿子,我呸,成婚三月,那小子有几日是留宿在房里的?我听他家小厮说,就差在外头安家,能怀孕就有鬼了。”

    直到那一桌人说够闲言,勾肩搭背,一齐散去,宋星糖仍是一副沉思状,手摸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言婉看天色不早,便要送她归家。

    出门时,与两位姑娘擦肩而过。

    宋星糖忽然叫住言婉:“他们方才说她说不出孩子,是因为员外郎的儿子不留宿的缘故?因为他们也不圆房吗?”

    这个“也”字,叫言婉额角一跳,脸色发红,用帕子遮脸跑了。

    那两位姑娘闻言脸色一沉,阴恻恻地朝宋星糖看过来。

    宋星糖对周遭的视线格外迟钝,她一心都是方才听到的事。

    她一边追着言婉出去,一边问:“他们怎么不圆房呢?果然夫妻之间不圆房,迟早要出事的吧?言姐姐你等等我呀——”

    “……”

    白日听说了故事,宋星糖郁闷一晚上。

    她把故事讲给婢女们听,大家都无法与她感同身受。

    因为首先,大家都知道,怀王殿下心里只有她一个人,从前未有、以后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外室,更别提私生子。

    其次,怀王殿下没有宠妾灭妻的父亲,先帝早就死了,不会找上她的父亲让两人和离。

    最后一点,大家默不作声地都没提。

    那员外郎的儿

    子嫌弃发妻,夜夜在外室屋里留宿。

    可怀王殿下却是恨不得夜夜都和宋星糖挤在一个榻上睡觉。

    不过鉴于怀王总趁着半夜三更偷摸进闺房,所以谁也不敢背着他把事说穿。

    宋星糖见无人理解自己,心中更是难过。

    她是个认死理且固执的人,一旦认定某事,就会钻牛角尖。

    赵鱼对她的欺骗,让她始终缺乏安全感。

    她有时梦里会梦到,其实根本没有“赵鱼”这个人,一切都是她的妄想,是她太想要守护住阿娘的东西,于绝望之中生出的幻象。

    她害怕他是假的。

    更害怕他到现在,还是假的。

    宋星糖叹了口气,趴在榻上,心不在焉地翻看着话本。

    还是得把这个房圆上。

    只是这事办起来,太难。

    宋星糖柳眉微蹙,苦思对策。

    想了小半个时辰,没想出来,累了。

    她翻了个身,肩膀底下被什么东西硌着。侧过头,翻出来一瞧。

    咦?秘戏图?

    倒是有些日子没看过了。

    宋星糖猛然想起来那晚,他对她做的……

    真奇怪,她的记性一直不好,可此刻她的脑袋里,却清晰地浮现男人的每一个动作与神态。

    她的脸颊慢慢染上一层绯红,赧然地咬住唇瓣,望着那本册子。

    半晌,朝它伸出了手。

    多读读,兴许就有法子了呢?-

    “没有法子就回去把陈年案卷都读一遍,别跟本王说兹事体大动不得,你动不得他们,就不怕本王把你的乌纱帽摘了?”

    “两日时间,再找不出对策,就滚蛋。”

    怀王殿下带着一身火气出宫,没有乘轿,骑了一匹快马往家赶。

    到王府时,已过四更。

    沈昭予站在院里,望着漫天繁星,心里感叹了声‘真好’。

    这要是在宋府,下值得都算早了。

    他轻车熟路地潜入闺房,一众暗卫习以为常地选择性眼瞎。

    往日一进门,能听到女孩绵长而平缓的呼吸声,今日……

    沈昭予站在门口,眉头紧皱。

    呼吸急促而不稳,有时甚至停了几息,时快时慢,时有时无。

    做噩梦了?

    沈昭予快步迈入内室,一眼就瞧见床帐内隐隐有绿光传出,十分诡异。

    沈昭予:?

    她怎么又把夜明珠抱上床了?

    几步到近前,撩开帐子,看到被子下隆起一个小山丘,里头一坨不明物受惊般地抖了抖。

    而后紧接着一阵“天翻地动”,小山丘慌乱地左拱右挪,听得‘哎哟’一声,成功把自己绊倒了。

    在床上也能摔,真服了她。

    沈昭予沉着脸,一把将被子掀开,从里头抖出来一人。

    只见女子以跪伏的姿势蜷在榻上,怀里的夜明珠发出惨淡的绿光,映在女子莹白的小脸上,绿中泛着……红?

    怎么会是红的?一定是他看错了。

    沈昭予摸了摸莫名加快的心脏,无奈道:“大半夜的,准备吓唬谁啊?”

    宋星糖目光慌乱,嗓音带着惊吓后的紧张,颤颤巍巍道:“你、你才是,夜半闯入吓着我,还倒打一耙!”

    沈昭予刑讯无数,见过的人比她吃过的甜糕还多,他眸子微眯,“你不睡觉,在作甚?”

    一边说,一边四处扫视。

    “我我我我能做什么?我……看书啊……”

    说着,把手里的书往身后藏。

    沈昭予冷笑一声,探身去夺。

    “还我!”

    沈昭予借着绿光低头看,原来是周庭柏送她的鬼故事。

    “……”

    哦,难怪一进门听到那种呼吸声,原来是被吓到了吗?

    他抬手抹了一把她脸上的汗,手背贴上她滚烫的脸颊,叹道:“我不是说了,以后我读给你听吗?”

    又怕又爱看,真拿她没办法。

    心头却划过一丝疑惑,受了惊吓,能热成这样?

    宋星糖垂着头,喃喃:“你忙嘛。”

    带着委屈的抱怨,听得沈昭予心尖酸软。

    他柔声道:“是我的错,往后尽量抽出时间陪你,好不好?”

    “那倒也不用啦!”宋星糖飞快地拒绝,一脸心虚,“你忙正事,我没事的,嗯嗯。”

    言辞间,恨不得他快走,少来。

    沈昭予眸光锐利,上下打量,心中已然确定,她有事相瞒。

    不过,应该并非大事,他近日确实政务繁忙,无暇计较她的‘灵机一动’。

    沈昭予道:“若受委屈,不许瞒我。”

    “嗯嗯嗯你放心啦,有青鸾和言姐姐在,我能吃什么亏呀。”

    “嗯,那好。进去,”男人一扬下巴,示意她让位,“给你讲故事。”

    宋星糖目光呆滞,遗憾道:“啊?你还要在这睡啊?”

    可是她月事还未走,听李嬷嬷说,不能圆房。

    沈昭予脱靴上榻,把她往里挤,翻开话本,笑道:“再不睡,明日不准出门。”

    宋星糖:?!!

    她拢着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贴着里侧,闭上眼睛。

    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里,沉沉睡去。

    沈昭予最后也没看出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收了书,轻抚她的脸颊,在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五更时分,他起身离开。

    屋中重归寂静。

    半晌,宋星糖睁开一只眼睛:O.=

    见人去而不返,她长松了一口气,“吓死人了,幸好我手快。”

    她从屁股下头摸出那本秘戏图,脸颊两侧又逐渐升温。

    下回再看,得把门锁上。

    她自言自语:“他从前果然都是糊弄我的,我现在聪明不少,都看懂了,根本不是他教的那样!”

    “看来还是得靠我,等我学会,好好给他展示一下。”

    宋星糖想起不久前的那次经验,抱着脑袋,轻轻嘤嘤两声。

    她求知若渴,又往后研究了两篇,这次无人再来打扰。

    直到天光破晓,她才面带红晕,眼中含波,把图册藏回去。

    书虽合上,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两个紧密相缠的小人。

    许久,她那被知识洗礼充实过的、收获颇丰的大脑,才再次陷入睡眠。

    第80章 第80章废寝忘食、刻苦钻研,已……

    【80】

    之后的两天,沈昭予忙得不见踪影。

    若只是他见不到就算了,就连谢徽也是,听他家人说,已经有好几日没回侯府。

    言婉敏锐地从中嗅到变故的味道,整日把宋星糖带在身边,生怕她被人拐去。

    宋星糖则对周遭的事迟钝麻木,一如既往地,每日都在苦苦钻研。

    关于“怀王不行”的传言渐渐止息,取而代之的,是说“怀王娶亲”。

    言婉直到此时,才知道男人最近在忙什么,不是她想的“变故”,她整个人松快不少。

    她隐约记得谢徽提过几句,说怀王不打算请皇帝赐婚,只说到时备好聘礼做全准备后,只“通知”皇帝一声就好。

    思及当今皇帝与怀王的关系,言婉叹了口气。

    “自先帝晚年时,我朝便不比从前那般四海升平,西北南境外敌频频进扰,尤其是与西素人之间的战争,还是靠着咱们殿下才有这几年的太平日子。”

    在院外值守的护卫这几日与妙荷等人混熟,如今被几名婢女缠着要讲故事,实在拗不过,只得坐在院门槛上,扭头与她们说起京中的事。

    “想必你们一路入京也都看到了,各处匪盗横行,一路上民不聊生,饿殍遍野,也就进城还好些,外头啊……”

    护卫摇摇头。

    巧杏应和道:“正是,我们姑娘也遇上山匪了!还以为是运气不好,没想到竟是常事?”

    “嗯,当今陛下……嗯……”护卫犹豫着,只抿唇摇头,不敢开口。

    他不说,妙荷等人便能猜出,后面隐去的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若皇帝勤

    勉,各地应当也不会任由地方官一手遮天,诸如刘荣元那等贪官,又如何能在任上逍遥六七年呢。

    她们只是一介小民,又常在后宅,不懂什么家国大事,只知道如今这个皇帝做得不好。

    “倒也不能全怪陛下,实在是陛下身子不好,没有精力去管,”护卫道,“所以底下的几位皇子才会对皇位虎视眈眈,若非咱们殿下看着,只怕迟早会有人做出弑兄杀父的罪事来。”

    众人面面相觑,皆屏住呼吸,不敢胡乱插话。

    “咱们殿下,能做到如今这个份上,已然是十分不易。”

    护卫叹了声,摇头不语。

    妙荷等人追问,见他再不肯多说,便又去央求青鸾。

    有人抓着青鸾的胳膊,有人搂住青鸾的腰,又是撒娇又是威胁,青鸾无法,只得顺着护卫的话继续说下去。

    “我来到殿下身边只有几年,知道的并不多,加之殿下规矩森严,大家私下里从不敢议论,我只能捡着知道的说,多数也都是听来的,不一定真。”

    “嗯嗯,好姐姐,快说快说!”

    “主子与陛下一母同胞,同为先皇后所出,身份尊贵,天资聪颖,自然从小就备受瞩目,可是,先帝很不喜他的出众。”

    宋星糖原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是哪阵风把‘怀王’两个字吹到她耳朵里,她从自我中渐渐脱离,听着听着,放下手中的一把彩砂,竖起耳朵,也好奇地跟着听了起来。

    有人说:“在越州时,便常听世人称颂怀王,难不成是因为先帝忌惮儿子功高盖主,超越自己,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青鸾道:“是,也不是。先帝在位时,殿下尚且年幼,不存在功高震主一说,所以并非因他出色才不喜欢他,而是因为一句谶语。殿下自出生时便被高僧预言,说他命格极贵,比肩天子,这是先帝所不能容忍的,所以才被忌惮。”

    有人道:“所以怀王是从落生,就注定与皇权无缘了吧?”

    青鸾对此不置可否,“先帝不会将皇位传给殿下,这是从殿下还小时,所有人的共识。所以就算他再优秀,也没有朝臣会站在他背后支持他。”

    她顿了顿,叹息着补充道:“还有先皇后,也是。”

    一个注定没有胜算、已经被父母厌弃的皇子,在前朝后宫的日子,可想而知。

    气氛忽然有些凝重。

    “所以,鱼鱼他才事事努力,凡事只求完美,才在漫长岁月的磨砺中,变得如此可靠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宋星糖目光清泠,嗓音清脆:“他憋着一口气,要做给天下人看,哪怕他身后并无一人,他也可以赢。他说自己张扬,可这二字之下,尽是心酸、无奈与不甘吧。”

    青鸾鼻尖酸涩,动容道:“姑娘,知殿下心。”

    “他好像寒冬的松柏,任寒风摧残,被冷眼,被苛待,他自岿然不动,顶天立地,屹立于风雪中。”宋星糖似全然想通,感慨道,“怪不得他给我做夫婿时,样样都那般出色,怪不得‘赵鱼’的性子分明与他南辕北辙,他也可以不露破绽。”

    凡事不做则已,做就要做到极致完美。

    他很在意自己在旁人眼中能力如何,在意自己是否为天下第一。

    宋星糖把头垂下,闷闷不乐:“可他就算事事都拔尖,不喜欢他的人,还是会看他不顺眼,认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青鸾别过头去,眨去眼中的热意,‘嗯’了声:“是,但是殿下不在意,他只要赢就好。”

    殿下当初把她带回府上,同她说,救她并非出自恻隐之心,是看着她眼里有火在燃烧,看着她,似回顾他自己这一生。

    一开始青鸾不懂,她一个背负杀父罪名的逃犯,怎会和高高在上的怀王一样呢。

    后来她才知,他们心里都有着强烈的欲望。

    怀王的是他永远填不满的野心,而她的,则是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

    一个是求胜,一个是求生,本质上讲,是一样的。

    若非怀王太过出众,先帝也不会把他发配到边境去。

    原只是想让他自生自灭,却不想,再度归来时,荣耀满身,拥趸者众多,离他荣登大位更进一大步。

    “不对,你说的不对,”宋星糖摇头,“他心里是难过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独自走了那么久,总会觉得孤单。

    “就像我,以前也会想,为何祖母不喜欢我,他心思比我敏感细腻,他怎么会不想呢?”

    只不过再多的期待与渴望,早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消磨殆尽了。

    宋星糖趴到桌上,眼睛里莫名流出一滴眼泪,被她飞快抹去,没叫人察觉,只是听声音有细微的哽咽:“他也不是铁做的呀,他怎会不在意呢。”

    他那么懂人性,只不过是看透罢了。

    宋星糖搓了搓手指上的那抹泪,目光茫然,静静出神,以至于后来的对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满脑子都是——我这又是怎么了?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沈昭予必定早已释怀,他心性坚韧,无坚不摧,她该为他高兴。

    可为何再听见这些陈年旧事,她会哭呢?

    心脏也是,一抽一抽地疼,好像高空踩空那般,令人心慌、令人不安。

    心的痛感来得很及时,几乎是自己说完那些话,就感觉到疼了,紧接着眼泪流下来,一滴两滴,越来越多,以至于她需要背过身去,假装继续画画,才能在众人面前遮掩住自己的忧伤。

    她用力揉了揉胸口,怎么想都想不通。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她不想再听任何人说他不好,说他不配。

    他就是全天下最厉害、最有资格受万人仰望的人。

    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午后,言婉陪着她从角门出王府,到外头去散心。

    “明日是中秋,宫里设宴款待众臣及亲眷,我没个姐妹,孤单得很,你就同我一起去吧。”

    言婉拉着宋星糖的手,心里想着,怀王殿下说的‘多带她玩’,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好呀。”

    宋星糖最喜欢凑热闹,如今身边有亲近的人带她,她自然乐得同意。

    “只是,我……不会惹麻烦吗?”

    她来京半个月,自然知道‘礼数’二字的重要。

    言婉不以为意,笑道:“不必担心,都有殿下呢。”

    宋星糖犹豫着摇头,“不行,我还是要少给他添麻烦,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言婉缓缓收起笑意,目光里带了点惊,声音不自觉变小,生怕吓着她:“这么担心他呀?”

    “嗯,自从听了他小时候的事,我就……”她皱着眉,又捶了一下心口。

    说不出来,不说了。

    言婉心里有了底,垂眸弯唇笑着,并不点破。

    “对了,中秋宴上,鱼鱼也会去吧?”

    提起怀王,言婉言辞间恭敬不少,“是,他主持宴席,必定会到。”

    “他主持?那皇帝呢?”

    “陛下身体欠安,这种场合多半不会出现。”

    宋星糖似懂非懂,‘哦’了声,“那皇帝身体真够差的。”

    言婉笑了笑,没言语。

    当晚宋星糖花了点功夫琢磨自己的异样,想了不到一盏茶时间,无果,放弃。

    熄灭烛火后,抱着夜明珠上榻,躲在被窝里研究秘戏图。

    一边看,一边发出诡异的笑声。

    “嘿嘿,明日就该到我大显身手啦。”

    这本图在她废寝忘食、刻苦钻研下,已经快看完了。

    后面就不是图了,而是古籍原文,她看得磕磕绊绊,一知半解。

    当然,没有沈昭予的帮助,她连图也看得半懂不懂的。

    不管了,明日猜着来吧,反正沈昭予根本不好好教她,这事还是得看她的!

    书中有云——“天生万物,唯人最贵。人之所上,莫过房欲。”

    堂堂怀王殿下,又有命格最贵的批语,如此贵重的人,房欲肯定也远胜旁人吧?

    再有:“悟其理者则养性延龄,慢其真者则伤神夭寿。”

    说得好啊!

    照沈昭予那样糊弄敷衍,可不就是“慢其真者”?

    小心短寿哦!

    正所谓学有所用,她读了这么多日子的书,总得实践实践,看看成果。

    所以,怀王殿下的命就由她来拯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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