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莫凡逼问着,一道身影压下来,他一手撑在车门框上,好像圈起一个三角区将她围住,她避无可避。
夜色中,他的眸光深邃,望着她。
许黎念悄悄垂下眼睫,紧张的偷偷吞咽了下,“我……”
好像语言系统失灵,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是说吃个夜宵,有什么好犹豫的,不像你的性格。”
她猛地抬头,撞上他的目光,他眼底眸光流转,噙着点笑意。
对视不过一秒,她终于侧头探身进车里。
“这东西放哪?”她指了指座椅上的拎袋。
“你保管一下喽。”他随意地说着,帮她关上门。
许黎念往后探身,给他放在后排座椅上,等到坐进驾驶座,说:“东西帮你放后面了。”
段莫凡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发动了车。
许黎念浅浅舒了一口气,目光投向窗外。
车子却没有往前走,她疑惑地看他一眼,他却突然朝着她探身过来,吓得她瞬间瞪大了双眼。
他的气息将她裹住,淡淡的烟草与类似薄荷的味道,骨节分明的手擦过她颈侧,她屏气凝神,心提到了嗓子眼。
安全带金属扣发出“咔嗒”的一声。
他眉宇轻挑,嘴角微扯,像是轻轻嗤笑了一下,“安全带。”
“谢谢。”
她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了一句,而后局促地偏头看向窗外。
他已经把车开出去,而她却还是心跳如擂鼓。
刚刚那种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以及他嘴角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像一团火在她心里熊熊燃烧。
她尴尬地咳一声轻了下嗓子,又悄悄用手扇扇风,似乎想赶走这份燥热。
“你热?”
“有点,可能这件羽绒服太厚了。”
她局促着,眼神飘忽,扯了扯衣服显得手忙脚乱。
他抬手将空调关闭,打开了音乐。
是周深的《起风了》,她也很喜欢这个版本。
在心里默默跟唱着,想让自己尽快平静,忘掉刚刚的暧昧。
当唱到“心之所动,就随风去了。”这一句时,段莫凡突然开口。
“不想说点什么吗?”
许黎念看向他,他也正好在看她,看到他眼神里的情绪渐浓。
她克制着,而后状似随意一笑,“去吃什么?”
段莫凡可能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握着方向盘的手晃了一下,眼里的某种情绪散开,半晌轻笑着摇了摇头,吐出一句:“大馋丫头,饿不着你的。”
***
车子七拐八拐开进一条狭窄的深巷,前方的路更窄,还乌漆嘛黑的,需要下车步行。
走了大概一百多米,眼前豁然开朗,一块红绿配色跑马灯似的招牌出现在眼前,上面写着“深夜粥铺”。
这里居然藏着这么一家店,客来客往的,看样子还挺热闹。
许黎念不禁感慨:“这么偏的地方你都能找到。”
她个土著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好像从来没来过这一片。
他说:“酒香不怕巷子深。”
粥铺玻璃窗蒙着一层白雾,透出暖黄色的灯光,推门进去一股热热的浓郁鲜香扑面而来,勾的人愈发饥肠辘辘。
卖的是粤式砂锅粥,装修也是复古港风,黑白拼花的地砖,绿白相间的格子墙壁,巨大的绿色繁体“发”字,“欢迎光临”“生意兴隆”的灯牌悬挂在顶上,墙上还贴着一些港星的海报,以及特色小吃。
生意出乎她意料的好,几乎满座。两人找了桌空位坐下,点了招牌海鲜砂锅粥,一份虾饺皇,以及一份肠粉。
“不要香菜。”
段莫凡特地交代一句,一起吃过那么几顿饭,他记得她不吃香菜。
同样是面对面坐着等上菜,许黎念再没有之前坦荡的心境,总是会刻意的避免目光接触。
她低着头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刷着手机,假装自己很忙。
“你怎么把那条朋友圈删了?”
听到他这样问,许黎念才抬头,当然不能说只是发给你看的。
“就忽然觉得也没啥好发的。”
“那你觉得我发的图好看吗?”
“什么图?”她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
“朋友圈。”
“今天太忙了,还没空看。”
她说着当着他的面,点进他的朋友圈,假装是第一次见到这张图。
奈何他眼尖,说:“你的网速挺丝滑,图片一点不用加载。”
许黎念心里紧张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压惊,假装没有听到他这句话,然后认真看起他那张图,并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视角独一无二真绝,很美。”
“文字呢?”他不肯放过她。
她手下一顿,差点把水晃出杯子。她不敢看他,不用想他此刻肯定是盯着自己的。
“是有彩云追月的意境。”她强装淡定,怕他再说出什么,连忙顺着这个话题说:“话说音乐会那天,你干嘛在飞机上播我弹的古筝?好社死。”
他挑挑眉,像个调皮被抓包的小孩,“你都知道了?”
“我网速那么丝滑,都上热门了怎么可能看不到?”
“那天风大雨急,战台风很应景。”他顿了顿,又说:“而且你弹的很好听,我喜欢。”
他的重音在喜欢两个字上,许黎念尽量忽视着。
“名家的版本很多,比我弹得好的一搜一大堆。”
“可是——”他拖长着音调,却没有立刻往下说。
许黎念抬眸。
“我就喜欢你弹的,怎么办呢?”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眸色极深,却又溢出一点笑意,最后的语气甚至还带着一点无辜。
他句句暧昧,撩拨着她的心弦,叫她如何放平心态!
许黎念嘴角挂了点尴尬的笑意,垂下眼眸。
“粥来了,小心烫。”
幸好服务员端着热气腾腾的砂锅走了过来,她松了一口气。
“喝粥吧,饿死了。”
砂锅放到桌上,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浓稠的米粥翻滚着,粉色的虾肉与雪白的蟹肉相互映衬,蟹壳则呈现诱人的橙红色,还有一些干贝、瑶柱、枸杞等配料星星点点地分布在粥中,实在令人食指大动。
许黎念吹了吹糊眼的热气,拿起一旁的汤勺舀粥。
“小时候我发烧,家里的保姆就会熬这种粥,她是潮汕人,每次吃完一碗热热的粥发一身汗,就会舒服很多。”
那个阿姨在家里做了很多年,直到妈妈去世,后妈进门,妈妈留下的一切后妈都看不惯,包括保姆也被她辞退换了新的。
后来有一次去广东,还特地抽空去了趟阿姨老家看望她,阿姨年纪也大了,在家带孙子。倒还是认出了她,又给她做了一顿海鲜粥,吃的她感慨万千默默擦泪。阿姨家条件不太好,临走前还悄悄在小孩怀里塞了一万元红包。
“米粒要熬到开花,加干贝和虾头……”许黎念絮絮地说着,陶瓷的汤勺在砂锅沿上发出轻响,把刚盛好的一碗递给他。
十岁的年纪就失去妈妈,很快又失去父爱。她本该是无忧无虑,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啊!
他有些心疼她,尤其是看到她此刻讲故事般平静的语调,这些年她究竟是怎样熬过来的。
“你会做饭吗?”他问。
许黎念给自己也盛了一碗,说:“一个人生活总要学会做饭的,空的时候简单做一点,有时会包一点小馄饨放冷冻,忙起来就拿一点出来煮一煮,总比外面来路不明的预制菜健康。”
粥还很烫,她放在桌上,夹了一根肠粉吃了一口,随口问:“你呢?”
段莫凡尴尬一笑,摇了摇头。
他这种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少爷哪懂这些,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概连调味料都分不清。
“不过我可以学,你教我啊。”
许黎念笑,“网上教程一大堆,我都是边看边学的。”
段莫凡吃了一口粥,直烫得他龇牙咧嘴,好不容易咽下去,喝口冰水,还不忘说:“网上教程哪有真人教的好,你就教我最拿手最简单的。”
许黎念调侃:“你怎么不说去报个新东方烹饪学校。”
他嬉皮笑脸,“这不远嘛,有现成的老师干嘛不用。”
“十三点。”许黎念白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一起吃饭总是很开心,有说有笑吃的都比平时多。
更别说这样的深夜里,吃上一碗热热的鲜香粥,真是无比舒坦,无比满足。
不知不觉两个人把一锅粥都干完了,许黎念站起身时都感觉撑到了。
走出粥店,才发现下雨了,还不小,远处的天边忽明忽暗,闷雷滚滚,感觉很快就要转移过来。
现在的天气好像没了分明的季节边界感,冬半年夏半年,忽冷忽热,打雷下雨乱来。
本来就是湿冷的冬天,下了雨更冷,幸好刚吃完粥身上还暖烘烘的。离停车的地方不是冲两步就能到的,这种天淋雨不得感冒。
许黎念正犹豫着该怎么办时,一件黑色的大衣突然罩在头顶上方。
她微微仰头,大衣撑开的弧度像个温暖的小帐篷,将两人圈在一方小小的私密天地里。
他低下头来看她,喉结轻轻滚动,“不要淋雨。”
Lp的羊绒大衣,可能比她更怕淋雨吧,还不如用她的大鹅,至少羽绒服面料一般都防水。
“大衣很难打理吧,没多远一口气冲过去就行。”
“一件衣服而已。”
好吧,段机长财大气粗不在意这些。
两人并排走着,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还迁就地稍稍低头。下了雨的深夜愈发寂静,大衣挡住了风雨,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晕开朦胧的光晕,很暧昧的一种氛围,一时两人都没有开口,她低头盯着两人靠在一起的影子慢慢往前走。
突然,一道闪电劈下来,黑夜瞬间亮如白昼,狠狠吓了她一跳,身子一抖差点摔倒。
他眼疾手快地一手揽住她的腰扶了她一把。
“你怕?”
隔着厚厚的衣服,她还是感受到了他掌心下绷紧的手臂肌肉。
她是怕的,妈妈出事的那个夜晚,也是雷雨天,一道惊雷裂空劈下,生生将睡梦中的她惊醒。那时候她才十岁,一个人睡本来就有些害怕,就去父母房间找爸爸,可是爸爸也不在。
她拉紧了窗帘,缩在被窝里,电闪雷鸣不断,像阴森可怖的恐怖片。
直到早上,爸爸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她也是在那一刻知道恶魔般的夜晚带走了妈妈。
她有了一些创伤后应激,害怕坐飞机,害怕打雷闪电。
许黎念吸了吸鼻子,不想被段莫凡看出自己怕打雷闪电,强装镇定,只是笑笑说,“突然这么一下,没准备好。”
但是她知道这么亮的闪电,接下来就会是一声非常吓人,震彻天际的惊雷,她本能地皱眉捂住耳朵。
下一秒,他手臂收紧,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鼻尖贴上他温热的胸膛,淡淡的烟草味,像美式咖啡微苦的焦香。有力的心跳声传到她耳膜,一下又一下。
她回过神来,双手用力推了一把。
预想中的惊雷如约而至,失去了双手掩护的耳朵立刻变得超级敏感,她吓得瑟缩了一下,紧锁眉头闭了闭眼。
他没有放开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温热的掌心捂住她的耳朵。
她的双手还握着拳抵在他的胸膛口,犹豫挣扎了片刻,最后轻轻放松垂了下来。
“没事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比起机长广播里的又多了几分温柔。
他的下巴蹭过她的头顶,她能清楚感觉到他脖颈处传来的温度。她脸颊发烫,心跳怦怦,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因为什么。
她闭上眼,贪恋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悸动与安心。
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可是冬雷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转移,只剩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不敢看他,略显尴尬地捋了下耳边的头发,低着头说:“好丢脸,其实我怕的东西挺多,怕打雷怕蛇虫蟑螂也怕坐飞机……”
她掩饰着内心的慌乱,絮絮叨叨,一脚差点踩水溏里。
他拉了他一把,“小心。”
内心兵荒马乱,肢体也不听使唤。
这一百米怎么这么长,她开始绞尽脑汁找话题。
“我听说你那天起飞遇到了风切变,非常危险。”
“你是在担心我吗?”
他忽然伸手抵住她的下巴,逼着她抬头看他。
他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她泛红的脸,目光深情得似一汪清水。
她垂眸避开他的凝视,嘴硬地说:“朋友之间关心一下也正常,不是嘛。”
他放开她,轻轻嗤笑了
一下,缓缓吐出一句:
“还行,风切变有预警,而你没有。”
第22章 她这么冷淡,他应该能懂……
许黎念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不断重播着今晚的画面,那些超标的肢体接触,温热的气息,暧昧的话语,如同带刺的藤蔓,在这深夜里肆无忌惮地疯狂生长。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面说着只做普通朋友,一面又忍不住靠近。
心乱如麻,根本找不到头绪,也无法理清。
她烦躁地又翻了个身,未拉严实的窗帘漏进一点微弱的光亮,看了眼手机,已经躺了快两个小时了,浑身的燥热却愈发明显,她把脚伸出被子。
躺着实在焦灼,她打开床头灯,靠坐了起来。
房间亮起一抹暖黄灯光,静静洒在床头的机长小熊上。
她伸手抱在怀里,戴着墨镜的小熊一如既往的酷帅,透着股漫不经心的酷劲,像他一样。
她把那副墨镜取下来,少了酷帅伪装,能看清眼睛了。
“Lookinmyeyes!你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她的指尖摩挲着小熊柔软的绒毛,像是说给小熊,又像是说给他听。
喝了口水,又默默发了一会儿呆,还是平静不下来。
深夜,总是放大所有的情绪,人容易变得感性,失去不理智。
许黎念拿起手机,打开与段莫凡的聊天页面,开始打字。
[那天挽着你胳膊的女孩是?]
眼睛看着光标闪烁,指尖也迟疑着久久不敢落下,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点了发送。
可刚发出去,她又马上后悔了,连忙撤回。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蠢,这么一问就代表自己很介意呀。那天她可是亲眼看见两人挽着手,而且今晚他的车上也有珠宝的纸袋,眼见为实。
而且他也根本没想着要和她解释一下。
他也许对自己有些好感,可也不代表他就对别人没有好感。
毕竟他看着也不太专一的样子。
许黎念看着聊天页面留下的撤回痕迹,非常懊恼。
她恨微信这个功能,既然是撤回,就是不希望别人看到,偏偏还要留下痕迹,简直太坏了!
她要怎么解释,半夜两点,发消息,又撤回这一行为。
正在想着该用什么借口时,他那头发来了信息。
段:撤回了什么?
简短有力,直击要害。
许黎念一慌乱手机直接砸在脸上,痛得她龇牙咧嘴。
许:没什么,误触了[捂脸]
段:误触?这么说你一直开着咱两的聊天页面[机智]
段:是要和我说点什么吗?[期待]
能不能不要这样机智,好歹给她留点颜面。
许黎念假装无视,立刻转移话题,反问他:你怎么还没睡?
结果太极一下又被他打了回来。
段:你不也没睡?[为什么]
许黎念随便编了个理由:夜宵吃太撑[尴尬],你呢?
段:其实刚才梦到你了……
她害怕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害怕听到一些暧昧脸红心跳的内容,立刻快速打字打断他。
许:好了,不许再说了[呵呵]
许:我要睡了[呵呵]
段:怎么不说晚安?
许:没必要,情侣之间才说早安晚安,像报备。
段:晚安。
啊啊啊啊!他故意的!
许黎念握着发烫的手机,脸上也越来越烫,她拿起床头冰凉的杯子贴在脸上,试图降温。
原本杂乱无章的思绪被搅得更乱了。
这下更不平静了,还怎么睡!
***
数天后。
许黎念与外婆打了一个多小时的越洋视频,恋恋不舍地挂断。新西兰位于南半球,现在实行夏令时,比中国快5个小时,外婆年纪大了,早就到了睡觉的时间。
外婆与舅舅一家要回来过年,她兴奋又激动,之前因为口罩,加上她长途飞行要心理建设很久,去年外婆又摔断了腿静养了很久,还有一些其他原因,总之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
当年妈妈出事之后,外婆把她接过去住了很久,舅舅也对她关爱有加。十年前舅舅一家移民新西兰,外婆一度也想将她带走,但是她还有爸爸,是监护人,所以这事就不可能。
快到春节了,酒店会比较紧张。许黎念立刻打开APP为他们订房间,到时候舅舅他们住酒店,外婆就住她家里,可以和小时候一样依偎着外婆说说话。
舅舅他们难得回来一趟,她一定要选又好又舒适的酒店,收藏了几家还不错的,又慢慢看差评区。她看一家店好不好,总是先看差评,往往比较真实。
才看了几条,微信响起来,是她的爸爸黎平。
许黎念不情不愿地接通语音通话。
“念念,过几天你外婆舅舅回来,你肯定也知道了吧。”
“嗯。”许黎念冷淡回应。
黎平说:“吃饭住宿游玩都我来安排。”
“不用,我会安排好,过年不用去你岳父家?”
黎平有些生气,觉得从小把这个女儿娇宠坏了,脾气又臭又任性,每次说话都夹枪带棒的,像欠她的。小时候明明是个乖巧可爱黏着他的小公主,怎么变成这样。
“什么你啊你的,这叫什么话,你妈妈虽然走了,但大家还是亲戚。”
许黎念冷哼了一声,啥也不想说。
“别总是阴阳怪气,能不能好好说话,过年大家一起好好吃……”
黎平没说完,许黎念就挂断了。
没过一会儿,她又收到黎平一条信息:就这么说定了,我来安排,到时候一起好好吃顿团圆饭,你外婆他们难得回来一次,懂事点别闹。
许黎念看了一眼,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随便吧,爱咋咋地。
她前脚知道的消息,他后脚也知道了,显然舅舅也通知他了,他们私下肯定还有联系的,而且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激动的心情忽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如此释怀。
也许他们都觉得很正常,包括外婆。
那么难道是她的不对吗?她还是做不到,这么多年了也无法原谅。
外婆他们回来是除夕前一天,许黎念亲自开车去机场接的,幸好她的车大,可以放下一堆大行李箱。
见到亲人的一瞬间,自然是感慨万千,许黎念抱着外婆泪眼婆娑。
“外婆,你的腿好了吗?还痛不痛?”
“不痛,早好了。”
外婆是个清瘦优雅的老太太,满头银丝在脑后盘个髻,捧着许黎念的脸蛋,满目慈爱,像小时候轻抚她的额发。
一番寒暄后,许黎念吸了吸鼻子,笑着和一旁的舅舅,表弟问候。舅舅两鬓生了几缕白发,戴着斯文眼镜还是清俊。妈妈和舅舅都是长得像外婆,容貌姣好,仪态优雅。
几年不见,表弟也蹿成了一米八的大小伙,戴着耳机,轻松随性地和她打招呼。
然后就看到舅舅身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朝着她微微笑。
舅舅介绍说:“念念,这位是舅妈。”
许黎念有些尴尬地喊了一声“舅妈。”
舅舅移民以后又结过两次婚,老婆一个比一个年轻,这位更是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
“不要叫我舅妈啦,听起来有够老,喊我kelsey。”听得出口音大概是台湾甜妹。
舅舅耸耸肩:“随你吧,无所谓。”
许黎念有些感慨,舅舅和原配是同学,从校服到婚纱,中间外婆嫌弃女方家条件不好不同意,是舅舅苦苦哀求非她不娶。可是后面舅舅出轨了,离婚闹得很难看,抢夺孩子还打了官司。虽然表弟一直是原配在带,可她是全职太太,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法官还是把表弟判给了舅舅。
舅舅事业成功,对父母很
孝顺,有些人移民把父母扔在家里不管不顾,他带着父母一起过去,外公在那边终老。对她这个外甥女也关爱有加,硕士毕业演出,他代表亲属专程飞回来参加,为她的学生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但感情方面她真的不好评价,只是愈发觉得人的感情真是廉价,动不动就生变,简直狗屁不如。
黎平等在饭店里,还好他没把现任和儿子带来,许黎念脸色稍霁。
黎平见了亡妻母亲还是热络地喊一声“妈”,并上前躬身弯腰握住双手寒暄一番。外婆笑眯眯应着,没有什么不悦。推杯换盏间,舅舅也是一口一个“姐夫”地叫着。
好一幕相亲相爱一家人。
只有许黎念感觉很割裂,面对满桌佳肴难以下咽。
光看身边这最亲的两个男人,就觉得爱情不可靠。她真的不敢投入任何一段感情,就怕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虽然有时候举头望向万家灯火时,也会生出难言的孤寂感来,会羡慕会幻想,可是……
算了,一个人过着也挺好,至少不会有伤害。
*
除夕夜,许黎念收到段莫凡的新年祝福,她没有立刻回,过了很久才简单回个“新年快乐”打发。
他秒回:明天有空吗,一起去看哪吒。
她回的很冷淡,就两个字:没空。
段:后天呢?
许:整个春节都没空,外婆来过年,我要陪她。
也不算谎言。
那晚雷雨天各方面都暧昧至极,他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每一步都是想与她再进一步。
深夜她也许不理智,被感性牵着鼻子走。
可是回到现实,她还是冷静理智的。
她不是没有心,只是怕再多一点联系,会克制不住自己。
冷处理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她这么冷淡,他应该能懂。
第23章 “许小姐,不是说没空吗……
万翠山庄建在半山腰,依山傍江可以俯瞰江城最好的风光。除夕夜的万家烟花此起彼伏,在黑紫色的天幕上绘就绮丽璀璨图。流光似的星火坠落时,在江面投下碎钻似的光斑。
段莫凡站在落地窗前,无心观赏这盛景,捏着手机有些疑惑,不明白许黎念为何忽冷忽热。
楼上忽然传来一道重重的关门声,紧接着是“咚咚咚”下楼的声音。
段莫凡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他的嫂子江予希正怒气冲冲的下楼。
他俩难得见一面,美好和谐只维持了一顿年夜饭的功夫,居然又吵了起来,看样子吵得还不轻。
“江予希!”
是他哥段莫辞的声音,能让沉稳内敛的CEO如此震怒喊一声,这个女人也真是不简单。
段莫辞追了出来,却没有下楼,只是站在上面,一手搭在扶手上,居高临下,有一种位高权重者睥睨天下的既视感。
开口已平静,语气却是决绝:“你今天要出了这个门,我们就离婚。”
“心里话终于说出来了是吧。”
江予希抬眸狠狠剜他一眼,抬高下巴冷哼一声,甩了下长发,没有停步的意思。
“嫂子……”
段莫凡轻喊了一声,江予希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未做停留,潇洒朝着屋外走去。
段莫凡又下意识地朝楼上看了一眼,段莫辞的眼镜片都泛着冷光,看着江予希走出家门,他也利落转身回房,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段莫凡一人,满眼奢华,却又满眼落寞。
谁家过年过成这样啊!
他本来还想问问他哥为什么女人忽冷忽热,显然不是合适人选,他连自己老婆都搞不定,感情方面也是一团糟。
苏敏本来在看戏,请了昆曲团的名家来家里唱戏,正演到精彩处,佣人匆匆跑来告诉她大儿子夫妇又吵架了。
作孽个!
她不得不离席出来,却见客厅里只有段莫凡一人,傻站在那儿显得有些无奈。
“怎么了,这又是?”苏敏满脸担忧,压低了些声音,“又吵架了?”
段莫凡默默点头,一手轻揽老妈肩膀,“妈,你就别管他们的事了,他们会自己解决的。”
苏敏叹口气,“怎能不操心,年都过不安生。”
“妈,要不我陪你出去逛逛,今天外面热闹。”
苏敏轻拍他的手,“算了,你有这份心就好,妈年纪大了,大冷天的不想出去人挤人,在家看看戏挺好。”
“那我陪你看一会儿。”
段莫凡说罢扶着苏敏往里面走,苏敏爱看戏,家里是有专门的戏厅的,各方面的设备和剧院的并没有差别。
戏厅里还有几位苏敏的老闺蜜,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老夫人。
段莫凡一一问好了一声,便在苏敏旁边坐下。
自有佣人马上给他端上一杯平时爱喝的茶。
舞台上正演得热闹,他虽然不爱看戏,但是小时候免不了被老妈硬拖着看上几场,哪怕听不太懂唱词是啥,调子也是熟悉的。看这扮相,没猜错的话是《桃花扇》。
反正今晚这气氛注定是高兴不起来,平时也难得回老宅,不如就趁此机会陪陪老妈。
几位老夫人都夸段莫凡孝顺,年轻人还愿意陪老人看戏,实在很少见。
苏敏听了自是很舒心,这小儿子一直是她的心头宝,要是能为他觅得一门满意的亲事,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莫凡。”
“嗯?”听到苏敏喊他,段莫凡朝着老妈侧身过去。
“你和雅宁是怎么一回事?”
“没怎样啊。”
“她回澳洲时说你已经有喜欢的女孩了?”
段莫凡愣了几秒,笑出来,“妈,我都多大年纪了,有喜欢的女孩不是很正常嘛,难道有喜欢的男人不成?”
“你呀!”苏敏轻拍他的手背,笑出来。端起盖碗喝了口茶,而后又皱皱眉说:“你真的对雅宁没感觉?”
段莫凡不遮不掩,“就是还算熟的朋友,仅此而已。”
苏敏叹口气,“可惜了。”
“可惜什么?”段莫凡忍不住说:“妈,你认为的般配也许不一定合适,你看我哥,他幸福吗?”
苏敏脸上挂不住,摆摆手,连声说:“行行行,我不讲了,好了伐。”
苏敏重新看向舞台,可是还没到一分钟,她又转头过来说:“个么话又说回来,你喜欢的女孩又是谁?能不能让我见见?”
人一旦上了年纪,好像就特别啰嗦,总喜欢问东问西。
段莫凡唉地轻叹一声,无奈说:“妈,你再这样我可走了,不陪你看戏了。”
“好好好,我不问行了吧,你们一个个都主意大了。”
段莫凡心想,就算他想带也带不了,约个电影都被拒绝了,也是蛮失败的。
*
段莫凡自然无心看咿咿呀呀的唱戏,百无聊赖时不时地刷一下手机。
朋友圈里比平时热闹很多,很多不太发圈的人也在这一天分享年夜饭,与家人团聚时刻,或是旅游美照。
但是许黎念没有,他特地点进她的头像,她的朋友圈还是一片荒芜。
网络好像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却又那么远,她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是在外面玩呢,还是在家,或许是开着电视陪外婆聊聊天?
想找她,可她拒绝的明明白白,整个春节都没空。
打开通讯录,找了一圈,最后还是找好基友孟知行。
“出来喝一杯?”
孟知行很快回他“没空。”
“忙什么?”
“陪女朋友。”
“什么时候的事!”
“这不分分钟嘛!怎么,你落单了?”
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这老小子闷声干大事啊,这就有女朋友了,还嘚瑟的那么狂妄!
算了,他今晚就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家寡人。
忽然觉得过节好讨厌。
还不如给他排班,让他做一个么得感情的三轮车司机。
忽然有点理解哥了,还是工作更容易掌控。
***
大年初一,有点无聊。
舅舅和kelsey约了按摩,国内的足疗按摩、中医理疗对他们来说简直白菜价,外婆则由照顾她的保姆陪着去见老闺蜜。
剩下许黎
念和表弟,开着电视机春晚回放,各玩各的手机。
过了一会儿,表弟提议:“姐,去不去看哪吒?”
许黎念疑惑:“这片子很好看吗?不是动画片?怎么都说看这个?”
表弟说:“还有谁约你了?”
许黎念摇摇头,“那我来买票,你看下要哪个时间。”
把手机递给表弟,他选了场次和座位,又还给她。
其实许黎念和表弟不是很熟,两人年龄相差比较大,他出国时才六岁。两人待在一起也没啥聊的,不如去看电影消磨时间。
开车去电影院的路上,还是得随便找些话题聊一聊。
“姐,你能帮我订一张高铁票吗,我不太会操作。”
表弟出国的时候还小,现在他对中国的了解,仅限于会讲中文。
“可以啊,护照号发我,你要去哪?”
“我想明天去看看我妈,在那儿玩两天,已经和她约好了。”
许黎念想起这个前舅妈,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还行吧,在一家小公司当会计,一个人挺自在的。”
“你们联系多吗?”
“偶尔吧。”
许黎念心里有个问题想知道答案,犹豫了半晌还是问:“你有恨过你爸吗?”
表弟表情轻松,摊了摊手,“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不好评价,也不想插足。”
听外婆讲,那时候刚去国外,表弟天天哭着喊着要妈妈,情绪崩溃到差点要去看心理医生,可是现在……
女人真是人间不值得,放弃工作辛苦养大的孩子,并不共情妈妈。
他该庆幸,舅舅虽然换了几个老婆,但没有再要小孩,只有他一个儿子,将来财产全是他的。人就是这么现实,即便父亲是过错方,他也不会去恨一个给他优渥生活的。
***
春节的商场简直是人满为患,许黎念在停车场转了好几圈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车位,再次后悔没有乘地铁去。
这么一转就是半小时,离电影开场还有几分钟,两人下了车就直奔七楼电影院。
许黎念没注意到这一幕正好被不远处的段莫凡看到。
他正好和孟知行吃完午饭出来,就被他看到,她和一个小奶狗笑着奔向电梯,那欢喜的模样真让人生气。
册那!她不是说要陪外婆的吗?
段莫凡忍不住跟上去。
孟知行在后面喊:“你上哪儿?”
“你先走,我有事。”段莫凡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
“没头没脑的。”孟知行吐槽一句,钻进车里,亏他撇下女朋友来陪他吃饭。
段莫凡很快悄悄跟上,看到她上了电影院,还买了可乐和爆米花,然后就和那个小奶狗有说有笑地检票进去。
好哇,他约她说没空,原来是和小奶狗来看了。
好好好,小丑竟是他自己。
他不如那个稚嫩的小奶狗?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
表弟选的是4D的票,许黎念后悔买了可乐,本来气泡喝多了容易打嗝,激烈的场景,简直快把她颠吐,和飞机颠簸也没啥区别,好在是脚踏实地,不然她焦虑恐惧又要犯了。
哪吒很好看,是她低估了国产动画片,全程她都看得很投入。看到殷夫人化成丹时,配着催泪的音乐,电影院里抽泣声一片。
她也忍不住,尽量不去看画面想撑住摇摇欲坠的泪珠,抓几粒爆米花塞嘴里,想要压一压,假装自己没有那么感性。
可是触景生情,想起自己的妈妈,她还是没忍住,眼泪默默顺着脸颊淌下来,爆米花含在嘴里,哽咽着怎么也吞不下去。
场景变化很快,她还没从这段走出来,下一秒又是很激烈的打斗场面,椅子晃动起来,没拿稳的爆米花桶被颠的抛洒出去,落了邻座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许黎念第一反应是连连小声说着抱歉。
手却忽然被对方一把拉住。
她心里一惊,该不会是碰到不好惹的硬茬要揍她吧。
黑暗中,她战战兢兢地看向对方。
在看清来人之后,她瞬间瞳孔地震,当场石化。
段莫凡……
他怎么在这里!
“许小姐,不是说没空吗?”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慢条斯理,甚至嘴角也挂着一丝笑意,可莫名她就感受到了冷意。
第24章 “可明明我每次靠近,你……
许黎念试图抽回被握住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荧幕忽明忽暗,勾勒出他侧脸冷冽的轮廓,爆米花还散落在他身上,他却没有拍掉,只是死死盯着她。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就像哪吒冲破天元鼎那般,下一秒就要冲破束缚。
“出去说,别影响他人。”她压低着声音,开口微微沙哑。
两人走到2号厅门口,脚步声没入厚厚的地毯中,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
过道灯光不甚明亮,许黎念后背虚靠着墙,心情还是无法平静。
他出现在这里,确实是没有想到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跟踪我?”
她先发制人,仰头质问,却并没有与他对视。质问的理直气壮,微颤的睫毛却出卖了她的心虚。
“没那个能耐。”
段莫凡轻哼一声,他就站在她面前,近到咫尺的距离,即便光线昏暗,依然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像团火,将她从发梢一直烧到脚后跟。
她局促不安,只觉得热气扑脸,烧得她难受。她想肯定是头顶的中央空调出风口正对着自己,她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点。
“为什么要这样?”
他倾身逼近她,喉结滚动,迫切地想要知道她为何忽冷忽冷,突然疏远自己。
那天雷雨夜,明明一切都恰到好处。
“不为什么。”
许黎念轻轻吐出这一句,别开脸目光投向走道的远处,那边刚好有一个厅放映结束,观众三五成群地涌出来,她漫无目的地看着,试图转移注意力。
嘈杂的声音随着人群朝这边而来,段莫凡拉了她一把,将她往旁边的暗处带了下。
“你究竟在躲我什么?”
他忽然一手撑住墙面,将她圈在方寸之间,隔绝了人来人往的嘈杂。
暧昧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翻涌。
她的脸上热烫,幸好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因为动了心,所以要躲,怕自己克制不住沦陷。
这句话埋在心底,出口却化作冰冷的倔强。
“我躲什么了?”
段莫凡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她并不愿意接茬。
他看着她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可明明我每次靠近,你的睫毛都在颤动。”
许黎念悄悄紧握拳头,却轻轻笑了一声,“颤动不是很正常嘛,又不是死人。”
她告诉自己不能心软,千万要理智,一旦沦陷,可能会输得很惨。
“好,非常好。”他都被她的话气笑了,看她温温柔柔的,说出来的话像把冷刀子。
他默默深呼吸了几次,努力调整心态。
“你觉得我们此前的相处如何?”
她回的云淡风轻,“挺好的呀,朋友之间的吃吃喝喝,你来我往,很愉快。”
他不可置信,“仅此而已?”
“不然呢?”她拧了拧眉,看向他。
“所以你拒绝我,却和那个小奶狗一起看电影?”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许黎念咬了咬下唇,任由误会发酵。
“很正常不是嘛,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和谁出去做什么,好像没必要向你报备吧。”
她知道这样的回答会伤害到他,可这或许是让他死心的最好方式,即便自己也会因此难过。
“好,非常好,好得很!”
他终于放开她,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许黎念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浑
身瘫软,背心里沁出一身汗,无力地靠在墙上。
***
春节后的第一个班,飞西部高高原航线,配备了双机长。
段莫凡难得与女机长徐蔚一起飞。
“今天天气不错。”
徐蔚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她看了眼段莫凡,戴着墨镜面无表情,正在检查着仪表。
“确认舱单。”
段莫凡机械地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怎么,有心事啊?”
话少的简直不像他。
“没什么,没怎么睡好。”他懒得说话,只想成为一个无情的工作机器。
阳光透过舷窗洒进来,在仪表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开始上客了,段莫凡的目光不经意投向廊桥,忽然有道身影让他为之一亮,定睛一看却不是,难免有些失落。
只是身形有点像,穿的衣服有点像。
记忆翻涌,那天执飞云城,也是这样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如往常一样做着绕机检查,不经意的一个抬头,看到候机楼窗边有一抹浅蓝浅白,在一众黑灰居多的冬衣中显得格外亮眼。
是一双温柔中带着坚定的眼睛,第六感告诉他这就是许黎念,虽然那晚她戴着口罩,画着浓妆,可眼神很像。
目光有一瞬的交汇。
于是他朝她笑了笑。
下一秒,她退开了,再也看不见身影。
后来上客,他收到了她的信息,告诉他已经登机。
他从驾驶舱看向廊桥,又见到那抹浅浅的蓝白色身影,她脚步微顿,低头看着手机,大概是发完信息后,才又重新抬头往里走。
他几乎立刻确定,她肯定就是许黎念。
很舒服很温婉的长相,是他喜欢的类型。
所以他给她回复,让她落地后等他,一起坐班车。
明明相处的很开心,可是她一次次跟他强调“普通朋友”,这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想起来就隐隐作痛。
“准备起飞。”
段莫凡加大推力,引擎的轰鸣声响起。飞机在跑道上加速滑行,起落架收起,飞机昂首冲向蓝天。
气流平稳,很快到达巡航高度,一切都很顺利。
“哟,新买的耳机呀。”徐蔚随口问了一句。
“朋友送的。”他现在每次飞行都戴这副耳机。
徐蔚笑着说:“这个朋友很重要吧,出手这么大方。”
段莫凡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他清楚,他送给她一束万把块钱的玫瑰,她就回他同等价位的耳机,明明白白是划清界限。
***
落地已是晚上,段莫凡找了个酒店附近的小酒馆,约徐蔚喝一杯。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人一扎啤酒,烤盘上牛羊肉滋滋冒油,香气扑鼻。
墙上的电视里正在播新闻,讲到春运返程客流。两人就此闲聊了几句,每次节假日都是最忙的时候,撑过元宵节会好很多。
两人轻轻碰杯,段莫凡喝了口啤酒,将烤肉挨个翻面。
“师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说一个女的忽冷忽热代表什么?”
“难怪你今天沉默寡言,怎么,哪个美女让你魂不守舍了?”徐蔚笑着抿了口啤酒,一点泡沫粘在嘴角,她随意地抬手擦了擦。
“忽冷忽热啊,可能性就多了。有可能是她自己都没搞清楚对你的感觉,也有可能……”
徐蔚顿了一下,段莫凡看向她。
“欲擒故纵。”她笑着将一块肉夹到碗里,蘸了点调料。
段莫凡愣住了,这是他没有想过的可能性。不过他很快觉得不是这样的,就电影院那事,欲擒故纵在哪儿?
而且她事后还在朋友圈发了两张票根。
简直杀人诛心。
他猛灌了口啤酒,喉结上下滚动,冰凉的液体滑进胃里,却浇不灭心里的烦躁。
“我约她看电影,她说没空,转头却被我看到和别的男人在电影院。”
徐蔚也愣了一下,想不到迷妹众多,从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也会遭遇情场滑铁卢。
她有些不忍,又不得不指出,“那可能是把你当备胎了。”
册那!
段莫凡抓起啤酒杯仰头猛灌,喝下一大半之后才缓了一口气。
“师姐,我是不是特别可笑?”
徐蔚把烤好的肉夹到一旁的盘子里,又放上一盘新的,生肉碰上火热的铁板立刻发出滋滋声。
“想不到你也有被人拿捏住的时候。”她叹口气,忽然想到些什么,道:“谁啊,该不会就是上次那位许小姐吧。”
段莫凡没有回应,心里反复地想着“拿捏”两个字。
他恍然大悟,自己怎么在不知不觉中被她轻松拿捏,为此情绪忽上忽下。
这种感觉很糟糕,凭什么她很潇洒,而他会是那个被牵制住的被动之人。
他也要摆脱这种情绪束缚!
“段机长,徐机长,晚上好,这么巧!”
空姐董影走到两人身旁,娇笑着打招呼。
见两人微愣,董影又热情地说:“两位机长,我是新来的空乘董影,叫我小董就好。”
“哦,你好。”徐蔚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段莫凡没什么反应,一个人在思考人生喝闷酒。
“我……可以一起吗?”董影讨好地笑着。
虽然有点冒昧,但对方都这样开口了,也没法拒绝。
徐蔚身子往里挪了挪,让出一个位子,大方说:“可以啊。”
“谢谢,打扰了。”
董影甜甜地说着,绕过徐蔚,走到段莫凡身边,挨着他坐下。
徐蔚内心无语死了,明明离她更近,而且她还让了位子出来,结果人家别有用心,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种小把戏!
刚来就不好好工作,专门往上贴,动歪心思想走捷径,真是绝了。
她倒要看看这位董小姐还要做些什么。
“我来帮两位机长烤肉。”
董影表现得很会来事,说是为了烤肉方便,顺手把外套脱了,露出里面一件紧身的低胸打底衫,从脖颈往下一大片雪白露肤,在这样的冬季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这手段也不高明呀,这么低劣,不如那位让人喝闷酒的段位高,但是男人嘛很有可能来者不拒。
徐蔚想着都有点想笑,故意说:“小董,穿那么少不冷吗?小心感冒。”
“谢谢徐机长关心,有暖气不冷。”
董影说着,站起身来,将一块肉夹到对面徐蔚的盘子里,然后又夹起一块,转身扭着点胯看向一旁的段莫凡。
“段机长,您的。”
她低姿态地笑了下,身体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手臂,把肉放到他碗里时还暗示性地悄悄眨了下眼。
段莫凡往里挪了挪,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董影发现他并不是想象中的反应,又坐下来,凑近他一点,说:“段机长是有心事吗,怎么光喝酒也不说话。”
段莫凡并不搭话,刷着手机。
徐蔚冷眼旁观,说:“怎么,你要当解语花?”
董影嗔笑了一下,“我笨嘴拙舌的哪会安慰人,倒是可以一起喝酒。”
董影喊服务员送来了一瓶白酒,度数不算低,40度。
这女人短剧看多了吧,接下来该不会是想灌醉他,然后发生点什么,好上位吧。
徐蔚不得不提醒她一个现实问题,“喝这么高度数的酒,明天还飞不飞了?”
“啊,抱歉,是我的失误。”她吐了吐舌。
徐蔚表示很无语,这是常识啊,这位空姐入职时到底有没有认真培训。
徐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吃好喝好。”
董影表现得很遗憾,“徐机长,别走呀,我还想问问您考飞行员难不难,您怎么那么厉害,真的好崇拜您,简直是我们女生的楷模。”
徐蔚心想得了吧,有些人也就嘴上说说爱女,仿佛一个社交正确标签。
“下次再约吧。”
走出小酒馆,徐蔚还是忍不住给段莫凡发了个信息。
[除了欲擒故纵,还要小心投怀送抱。]
段莫凡看着徐蔚的提醒,又看看眼前一脸媚
态讨好的董影,第一反应也是起身想离开。
可是脑海中又浮现出许黎念对自己冷漠的模样,口口声声说普通朋友。
既然是普通朋友,她和别的男人看电影,那他和别的女人喝点小酒又怎么了!
他才不会被一个女人轻易拿捏。
他要做回遇到她之前的自己!
段莫凡放下手机,一手撑在桌子上,表现得饶有兴趣地看着董影,只是他的目光是涣散的,嘴角挂着一抹皮笑肉不笑。
董影一看有戏,端起啤酒杯,巧笑着:“段机长,敬您。”
他遥遥举了举杯,却没喝。
董影则给他表演了个一口闷,嘴角还故意流下一点酒,顺着脖颈一直滑落到低胸的衣襟深处,某种暗示非常之明显。
放下酒杯,却发现段莫凡根本没在看她,只是专注地用筷子夹着面前那盘花生米,一颗一颗往嘴里送。
可恶,白表演了!枉费她喝下一整杯啤酒,都有点喝撑了,她悄悄打了个酒嗝。
这招步行,心思一转,她又换了个思路。
“哎哟,这啤酒怎么回事,有点头晕嘛。”
她做着可爱的动作,摸着脑袋装出头晕乎乎坐不稳的样子,却是一个劲地往他那边靠。
就在她要靠上的那一刻,段莫凡忽然站起来,她扑了个空,一头撞在桌上。
“我去买单,没摔痛吧?”
他解释了一下,嘴上也关心了一句,却丝毫没有要扶她的意思。
“没事,是我自己有点头晕没坐稳。”
董影这样说着,却暗自捏拳,可恶,好像比他想象的难,不是说男人都无法拒绝投怀送抱的吗!
她其实也是不得已想出这招,她从小县城来到大城市,做上光鲜靓丽的空乘,可是背后的苦楚却只能往肚里咽,一个没背景的新人,处处被人欺负,有时候飞了大四段好不容易回到宿舍想好好休息,同寝的根本不会顾及她的感受,四五点起床都是啪地打开很亮的大灯,开关门也是重手重脚。
她想过去公务舱认识一些成功人士,可是根本没机会接触,总是给她安排最脏最累的活。
她想出人头地,想摆脱这种日子,于是她瞄准了段莫凡,这个听说很花的航司小少爷,反正都是玩玩,这种男人应该比较好下手。同一个机组时总有机会见面,凭着自己的几分姿色,如果能拿下他,何愁没有一个好的前途。
可现实似乎并非如此,他似乎不像传闻的那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段莫凡很快付完钱,又走过来,笑着说:“小董,一起拍张照留念一下。”
董影立刻重燃希望,巧笑倩兮,刻意摆的pose恨不得把腰肢扭断。
拍完,她正想说加个微信,结果段莫凡却说:“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不等她再次开口,他已经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搞什么啊……
董影感觉有点无厘头,不过看着他帅气的背影,以及航司小少爷的身份,再努努力也是应该的,要是成功上位,还不得把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狠狠踩脚底,还用上什么破班,刷什么厕所。
段莫凡出了门,一边往酒店走,一边转手就把照片发在朋友圈。
仅对许黎念可见。
两分钟后,他收到了她的点赞。
好刺眼的一个红色小爱心!
气得他想把手机摔了。
第25章 他的吻落下来
健身房。
汗珠顺着许黎念的脸颊滑落,锁骨处晶莹剔透,耳机里放着音乐,她正坐在蝴蝶机上练胸背,随着有节奏的呼吸,来回推夹器械。
做完四组,她才从器械上下来。
出了一身汗,原本沉闷的心情好了许多,运动使人快乐。
她扯下挂在一旁的毛巾擦汗,拿起水杯补充一点水分。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美女,一个人啊?”
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许黎念皱了皱眉转身,见一个穿紧身背心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刻意凹着造型显露着他的腹肌。
“加个微信呗,我知道有家私教工作室特别专业。”
男人露出油腻的笑,手机屏幕恨不得怼到她脸上,实在很不礼貌。
“不用了,谢谢。”许黎念拿起水杯就要走。
男人却往旁边挪了两步,拦住她的去路。
“美女,别这么高冷嘛。”
男人的目光流里流气,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移。
“我看你刚才的姿势不太对,让哥哥教你……”
“她不需要!”
一道带着怒气的有几分熟悉的男人声音从声后传来。
许黎念回头,见段莫凡不知为何出现在这家健身房的器械区,可能之前两人有聊到过这些,他是故意来蹲守她的吗?
自从电影院那次不欢而散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也没联系过。
此刻她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他的黑色运动服领口有些汗湿,额前碎发也被汗水打湿,却显得更添了几分男人味。
他朝着她快步走来,一个侧身将她护在身后,周身气压低得可怕。
“听不懂人话?”
男人打量着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的段莫凡,明显势弱,却还是嘴硬地说:“关你什么事!排队,懂不?”
话音未落,段莫凡已经抓住他手腕,手背上青筋凸起一直蔓延到小臂,那双常年握着飞机操纵杆的手,力道稳得惊人。
男人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反而被钳制得手机落了地。
段莫凡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松手的时候顺势推了一把。
男人差点一个趔趄,瞬间觉得很没面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灰溜溜地捡起手机,仓皇逃走。
许黎念无法抑制自己加快的心跳,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小小的一步,落在段莫凡的眼里,却是别样的感觉。
她为什么总是躲他,真的那么不想见到他吗?
想起那天她点的那个赞,依然像一根刺扎在心上,她当真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气的发狂:“你的小奶狗呢,怎么没跟着来?”
许黎念抬眸看向他,嘴角轻扯,回敬他阴阳怪气,“和你一样,来健身房再勾搭两个。”
她觉得这个男人简直渣透了,之前对她表现的暧昧不明,后来被她撞见给香奈儿妹妹买珠宝,后面又和大胸妹合影放朋友圈。
之前他还发过彩云追月,好像对她独一无二。
也许他对每一个女人都如此。
他是忘了屏蔽她吗?还是说压根不在意。
早就听说飞行圈很乱,经常一个地方换一个女朋友,果然传言不假。
第一眼印象果然没错,就是长得花,人也浪。
许黎念抬起了点下巴,表现得很傲慢,甚至故意挺了挺胸。
紧身的运动衣勾勒出曼妙的身材,运动过后微汗白里透红的脸蛋,高束的丸子头露出白皙修长的颈项。
是有资本,难怪招来登徒子。
段莫凡眯了眯眼睛,更气了,抓起她的手腕,口不择言,“那你勾搭我!”
许黎念不敢置信他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恨不得甩他一巴掌,抬眸却见他眉弓处的神经隐隐跳动,眼尾发红,正深深凝望着自己。
她微愣一下,忽然觉得有些无力,浅浅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要不起。”
周围已经有人不断地在看向他俩,竖着耳朵八卦着猜测着。
许黎念扯开他的手,抛下一句:“我练完了,先走一步。”
***
许黎念换完衣服,下到地下停车场。
一打开电梯门,惊讶地发现段莫凡守在必经之路,长腿交叠,斜倚在车头抽着烟,黑色的领带配着落寞的神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看到她,他掐灭了烟,像看一只无法逃脱的兔子,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
“上车。”
她不想理他,抓着包包的背带,想要绕道而行。
他三两步就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腕。
“放手。”她挣扎着。
“不放。”
“你是不是有病?”她怒瞪他。
“对,我有病。”
话音未落,他忽然弯腰单手抱住她的双膝,将她抱起半扛在肩头。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他根本不给她机会,牢牢锁着她,将她强行塞进车后座。
许黎念跌坐在后座,后腰不慎撞在安全带卡扣处,有些生疼,她顾不得,只想爬起来。
下一秒,头顶暖黄的阅读灯忽然一暗,段莫凡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吞噬。他分开她的双手,强势按在座椅上,他袖口的金属表带硌在她的手腕上,凉意传来,她触电一般如梦初醒。
“段莫凡,你疯啦,三年起步!”
她挣扎着乱踢,他的气息混着车载香水味在这狭小密闭的空间里愈发浓烈。
他早就失去了理智,领口微敞着,脖颈处隐约可见血管跳动,这么些天的压抑,不快,猜忌,各种情绪在此刻爆发,占有欲在作祟,他的眸色晦暗不明,按着她动弹不得。
“三年就三年!”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修长的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唇瓣,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许黎念闭眼偏头躲过,散乱的发丝扫过他的喉结。
他的身子微不可闻地轻颤了下,喉结上下滚动,下一秒他单手穿过她的发丝扣住她的后颈,骨节分明的长指在她白嫩的皮肤上留下指印。
他的吻落下来,又急又重,汹涌似急速涌来的潮水,将她兜头湮灭。她咬紧牙关,在他再进一步时,她一口咬在他唇上。血腥味弥漫开来,他闷哼了一声。
许黎念趁机推开他,在他还沉沦之际,抬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段莫凡,别让我恨你!”
她呼吸不稳,指尖都在发颤。
段莫凡如梦初醒,看到她眼角泛红,下意识地抬手想碰触,被她再次偏头躲开。
“对不起,我失态了。”
他退开身坐起来,双手支在分开的腿上埋首掌间,调整着呼吸。唇上还渗着血,他将带着苦涩的铁锈味吞进肚里。
车外漆黑一片,而车内静谧到只剩两人呼吸声的空间,车窗被雾气熏得模糊发白,流下一些细小的水珠,在暗紫色氛围灯下愈发显得暧昧不明。
好半晌,段莫凡再次抬头看向她,许黎念坐得离他很远,缩在靠门的角落里。
她一直在躲他。
“为什么?”他开口,声音还是沙哑的可怕。
“什么为什么?”
他逼问:“为什么你对我忽冷忽热?”
许黎念低头不语,手指轻绞着衣角。
“你看着我的眼睛。”
许黎念暗自捏了捏拳,鼓气勇气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滚烫似能将人灼伤,好像蓄满了隐忍、渴望、欲念、疑惑、悲伤各种复杂的情绪。
不过数秒,许黎念败下阵来,垂眸撇开眼去,心却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忽然他又抓住了她的手,在她挣脱之前,指间忽然传来一阵冰凉。
她低头看去,震惊的发现食指被他套上了一枚戒指。
正是之前她在海瑞温斯顿看上的蓝宝石系列中的戒指。
“这套珠宝你上次试戴时我就买了,一直想送给你,真的很适合你,很漂亮。”
所以那天去吃夜宵,他座椅上的就是这套珠宝。
“我告诉你我单身是真的,温雅宁,女同事的合照,全是假的,他们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全是我想气你的。”他低头自嘲地笑了下,“不过好像并没有奏效。”
谁说没有奏效的,她也是强忍着,装着满不在乎。
可即便如此,没有那些误会,她依然清醒地记着自己的初衷——不沾染爱情,就不会吃爱情的苦。
身边亲人朋友的例子,让她实在难以相信这世上有从一而终不变质的爱情。
蓝宝石在昏暗中幽幽发着光,她摩挲着戒指,轻声说:“其实,我也可以告诉你,那天看电影的是我表弟,亲表弟。”
段莫凡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晦暗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他激动地抓住她的手。
太好了,他就知道!
可是惊喜不过几秒,她又抽回手,说:“可那又怎样,并不会改变我原本的想法。”
好冰冷的话,段莫凡都愣住了。
“我只想和你做普通朋友,从跨年夜那天就说得很清楚。”她顿了顿,继续补刀,“我们很多方面还蛮有默契的,应该会是很好的朋友。”
“够了——别说了……”
段莫凡感觉自己像驾驶着飞机闯入一片雷达深紫色的雷雨区,刺激的人无以复加。驾驶飞机可以自己操控掌握,而她根本没有章法可循,让他的心情大起大落。
“普通朋友不会收价值百万的礼物,谢谢你的好意。”
许黎念把戒指摘下来,塞进他手里。
“我有自己开车来,先走了,改天再约。”
她无情地打开车门,冷风灌进来,又被无情关上,带来一片更冷的寒意。
段莫凡坐在阴影里,握在指间的戒指泛着幽蓝的冷光,他颓然地将领带慢慢抽了出来,松垮无力地垂在掌心间。
第26章 “不会再打到机长了。”……
江城国际机场,航站楼。
许黎念坐在远离人群的角落位置等登机,这次她买的不是星翼航空的机票。
前两天打开购票软件,输入目的地,跳出来一排可选,星翼航空10:40的那班次有一个五角星图标,被列为最优选,她的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选了另外一个。
她说服自己的理由是更便宜时间更合适一点。
其实她是想躲段莫凡,就怕遇到他。
虽然就算买星翼,正好遇上他执飞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航站楼里人来人往,每当有穿着制服的机组路过,她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
说不上来究竟是希望见到他,还是怕见到。
她陷入了一个自相矛盾的怪圈,像被一团乱糟糟的线缠住,根本走不出来。
那天在停车场,她说的话是很伤人,但是自己也不好受,回去就失眠了,连着两天都没啥精神。
回忆翻涌,那是她的初吻啊,虽然她在强迫自己清醒,过程也短暂并不美好,可还是抑制不住怦怦跳动的心。
她感觉自己疯了,不断的做着自我对抗。就像是第一次吃过镇定抗焦虑类药物,身体疲倦眼皮止不住地往下沉想睡觉,可心里却告诉自己要撑住,不能一直睡,这种感觉非常难受。
她暗自长叹一口气,起身去倒水,还是打算吃片阿普唑仑,这次没人给予安慰。
她现在吃这类药就没那么难受了,时间总会逼迫人习惯适应,她想,人也一样,撑过这段最让人心跳的时间慢慢就会好。
挺好,又回到了原点,就当没遇见过。
一分心,水接的太满,端起时纸杯都有些变形了。她小心翼翼地端着,想去一旁的垃圾桶倒掉一些。
转身的瞬间撞上坚实的胸膛,纸杯摇晃,小半杯水泼在深灰色的地毯上。
“对不——”
“小心!”
话音未落,熟悉的声音撞见耳膜。
许黎念猛地抬头,熟悉的藏青色制服映入眼帘,衬衫领口领带都很板正,帽子也戴的端正,和平时随性不羁的模样判若两人。帽檐投下的阴影里,是那双深邃专注的眼眸。
第一次见的时候觉得是桃花眼,为什么现在感觉不太一样了呢。
他的手掌稳稳托住她的手臂,袖口还是那闪耀的金色四道杠。
世界真小,总在偶遇。
“这么巧……”她唇角微扯,笑容却干涩无比,整张脸都显得僵硬。
段莫凡松开了手,一手
插在裤兜里,一手搭在行李箱拉杆上,状似随意地问:“你飞哪里?”
“桂城,有场演出。”她微微垂眸,双手捧住纸杯,轻声问:“你呢?”
“哈城。”
一南一北,完全不同的方向。
“落地还会打网约车吗?”他忽然问。
“不会再打到机长了。”
两人都低头浅笑了一下。
“今天,很漂亮。”
他的声音还是充满磁性好听,目光追随着她无法移开。
其实她还是普通休闲装束,没有化妆,甚至面容还有些憔悴苍白。但她今天夹了在扬城买的古筝抓夹。
想起那天,他帮她夹抓夹拍照,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耳尖微微发红,头垂得更低一点,轻轻说了声“谢谢”。
登机广播响起,是她那个航班的。
许黎念如蒙大赦,指指身后的登机口,“我要登机了。”
“嗯。”他点点头。
错身而过,过了检票口,许黎念又忍不住转头看一眼。
形形色色的人群里,他很显眼,还站在原地,望着她的方向。
她心里慌了一下,心虚怕被抓似的,慌忙回头,快步往廊桥走去。
上了飞机,又收到他的信息:
[帮你查了,整段航程天气都很好,不用担心颠簸,深呼吸,放宽心。]
他很关心她,记得她恐飞。
她对着手机屏幕愣了许久,久久没有回复。
透过舷窗看到他那架飞机其实就停在自己隔壁的廊桥,他正在做着绕机检查,荧光黄的背心在机翼下移动。
[谢谢]
她手指轻点,千言万语却只回了这最简单的两个字。
不远处,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几秒,又朝着她这边看过来。
怕被他看到似的,她连忙抬手拉下遮光板。
好相似的一幕,心境却完全不同。
动了的心,要如何理智退回最初的原点。
***
哈城。
段莫凡和机组副驾驶袁昊从一家餐馆走出来,天气虽冷,吃了点热乎的铁锅炖,身上倒也不冷。
夜幕下的哈城美如童话之城,璀璨的灯光勾勒出巴洛克建筑的轮廓,耳边时不时飘来几句俄罗斯风情的音乐,处处散发着异国情调的气息。
段莫凡站在街口,拢着手掌低头点烟,火苗在掌心跳动,一点猩红燃起,他深深吸了一口。
袁昊边走边和女朋友打着视频,“宝宝,你看这夜景漂亮不!”
说话时,嘴里还能呼出白气,东北还是那么冷。
手机传来年轻女孩的声音,“哇,亮灯的大教堂也太美了吧,好像梦幻城堡,肯定很出片。”
一生爱出片的中国女人。
袁昊笑着说:“等冬天一定带你来,现在冰雪大世界快闭园了。”
女孩语气娇滴滴,“哥哥真好,你吃晚饭没?”
“刚吃完,和我们机长一起。”
镜头猝不及防的扫过来,段莫凡嘴上还叼着烟,对着镜头歪了歪头礼貌一笑。
“早知道机长这么帅,我就不找你了。”镜头那头传来玩笑声。
“我们机长有对象了好吧!”袁昊说着,手机镜头又转了回去,“那先这样,等下给你去买冰箱贴,然后回酒店再打给你。”
“好呀,谢谢哥哥。”
两人缠缠绵绵说了几声拜拜,才真的挂断。
段莫凡在一旁感觉像是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猛抽了好几口烟,眼神无焦距地看着前方闪烁的彩灯,“这么黏糊,感情挺好。”
“嗐”袁昊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笑着说:“日常报备,女人容易没有安全感。”
袁昊又拍马屁地补了一句:“还得是段机长实力强大,不需要报备。”
虾仁猪心!
他根本没人可报备。
段莫凡自嘲地轻笑一声,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将烟头在路边的垃圾桶上按灭并丢了进去。
路面上铺的是面包石,修的圆润的角,看起来像一块吐司面包,很有历史特色。
光影里,人群熙熙攘攘,他眼神放空地走了一段路,忽然开口。
“我有个朋友,他喜欢一个女孩,但对方口口声声只做普通朋友,究竟是什么意思?”
袁昊愣了一下,机长问出这问题,感情是受挫了吧。
他想起起飞前在航站楼,机长是和一个女孩说了好一会儿话,那种欲言又止又克制的感觉,是在他身上很少看到的。
似乎就是深城那次他手机里弹古筝的女孩。
不是,他这种桃花旺到爆的还能受情伤?
“您……”
“我朋友。”他强势挽尊。
袁昊表示懂的,又是经典之我有一个朋友系列。
袁昊想着措辞,怕说的太直白伤到机长,对自己工作有影响。
“有一种可能是真的没感觉,但是很有可能是别的原因,对方态度怎么样呢?”
“有些暧昧,忽冷忽热,实在搞不懂。”段莫凡说到这里拧了拧眉。
袁昊偷偷观察一眼他的神色,又说:“那建议您朋友继续追,女孩可能是回避型人格。”
“什么意思?”
“就是有的人可能因为某种原因,他有着很强的心里防御,您朋友可能一时太冒进了,对方还没准备好,触发了防御体系,采取回避态度。”
袁昊又补上一句:“因为患得患失,所以忽冷忽热。”
段莫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得是有恋爱经验的人!
袁昊继续说:“得循序渐进慢慢来,让对方感受到稳稳安全感的爱意。”
段莫凡瞬间茅塞顿开,她可能比较慢热,或者没做好准备。
“段机长,我去买点东西。”袁昊指指旁边一家灯火辉煌,人头攒动的文创店。
段莫凡点点头,轻松的神色写在眉宇间,“你去吧,我自己逛逛回酒店。”
一轮皎皎圆月挂在大教堂绿色穹顶的尖尖上,十分好看。
他举起手机拍下,给许黎念发了过去。
[今天还顺利吗?]
这次他很快就收到了回应。
[如你所说,平稳飞行,安全落地]
然后又发过来一张漓水边金银日月双塔的照片,两座塔依偎在一起,倒映在湖面上,中间也是一轮明月。
他的嘴角勾起一点笑,指尖轻点,回到:[共赏一轮月]
夜风吹过,轻快节奏的音乐飘入耳朵,他的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甚至在路边买了根冰棍边吃边走。
***
数天后。
橱窗里,一层一层整齐地摆放着各种面包和小蛋糕,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每一个都看起来很诱人。
许黎念拿着夹子,目光定格在最后一个芋泥欧包上,正要夹起,另一个夹子斜刺里伸来。
她下意识地转头,对上一双大眼睛,对方也正在看她。
有些眼熟。
“徐机长。”
“许小姐。”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短暂的怔愣后,又默契地相视一笑。
“叫我徐蔚就行。”徐蔚收起捏在手里的夹子,“这么巧,你也来买面包?”
许黎念指指后面,“我就住这儿。”
这家面包店开在小区门口,味道挺好的,她经常买来当早饭吃。生意也不错,晚一点来可能就买不到喜欢的。
徐蔚闻言惊讶地眨了眨眼,笑着说:“那我们太有缘了,我就住对面小区。”
这确实是没想到的,也许以前也遇到过,只是不认识罢了。
许黎念客套一句,“有空一起喝咖啡。”
“好的呀。”徐蔚笑起来很好看,不穿机长制服时,多了些许柔美。
“这欧包给你吧。”许黎念又客气着。
“没事,你拿吧,我看看别的。”
徐蔚转而夹起旁边裹满肉松的面包,海苔碎落一些在托盘上。
许黎念正要转身,又听得徐蔚说:“对了,段莫凡他……”
话没说完,她却脱口道:“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局促得仿佛在掩饰着什么。
空气突然安静,徐蔚有些发愣,可能没料到她这样的反应。
那天在小酒馆,他喝闷酒说的,该不会真的就是这位许小姐吧。
看她神色挺不自然的,真是普通朋友就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徐蔚轻“哦”了一声,笑笑说:“他感
冒请了病假,本想问问你他好点没。”
许黎念没想到他生病了,自从那天机场一别,就没再联系过,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轮明月上。
看着徐蔚走向收银台的背影,许黎念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心里挣扎思忖了一番,还是开口询问:“那个……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话出口,她的耳尖有些发热,怕心思昭然若揭。
同为女人,徐蔚哪会不懂,了然地笑了笑,“加个微信,我等下找一下通讯录发给你。”
“谢谢。”许黎念点开自己的二维码。
第27章 浓烈的暧昧
许黎念拎着水果和保温桶,踌躇地站在段莫凡家门口。
这里不是打顺风车那次,他把身份证给她看一扫而过的地址,相反离她家有点远。
如果身份证上的不是常住地址,那么他先前几次来找她,其实还蛮远的,一点也不顺路。
徐蔚给的这个地址,是江城的富豪住宅区,这个小区皆是江景大平层,两梯一户,听说得有800平一套。
她在门口作了堪比查户口般详细的登记,保安才刷卡放她进来。
此刻,她已经在这双开门的大门口站了快十多分钟了,还是犹豫着不敢按门铃。
想看望他,又觉得唐突。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矛盾,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变成了这般拖泥带水。
内心正焦灼着,一扇大门忽然打了开来,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看穿着打扮还戴着围裙,像是保姆。
“你找谁?”对方带着警惕。
许黎念拘谨地试探:“阿姨好,这里是段莫凡家吗?”
“是的,你是?”
她松了一口气,“我是他朋友,听说他生病了,来看看他。”
“请问贵姓?”
她答:“许,许黎念。”
“许小姐呀,快请进。”
女人立刻满脸堆笑,客气又热情地将她迎进去。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全新的女式拖鞋给她,还是丝绸软缎的,真是讲究。
怎么感觉像是早就在等着她来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不用去通知一下主家就放人进去的吗?
“许小姐,这边请。”
正是中午时分,进门的客餐厅一体化区域就十分大,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估计得有一两百平米,光是在这个区域一天来回走动也得有五六千步。一溜的落地窗无任何阻挡,将江景尽收眼底,全屋黑白主色调,还有灰色的大理石,家具有一些比较亮色,点缀期间非常醒目。
阿姨引着她往里走,弯弯绕绕的,一间又一间,幸好有人指引,否则真的会迷路。
终于理解有些小说写女主逃不出男主家,就这不搞些安全出口的指示牌,第一次来真的很难。
不过有一点许黎念有点疑惑,机长的收入大概也就中产,应该买不起这样的豪宅吧,要么他比较擅长理财,还有其他很可观的投资收入?
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对他并不了解,除了知道他姓甚名谁,是星翼的机长外,一无所知。
他好像从没说过自己的情况。
倒是她,把原生家庭的事也向他倾诉了。
这么一路走着一路想着,直到阿姨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脚步,轻声说:“段先生在里面,你进去吧。”
许黎念点点头,看到阿姨走开,整理了下衣服,深吸一口气,轻轻转动门把手,推开一道缝隙,往里瞧去。
卧室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一些,一大半的窗帘遮着,只有一幅拉着纱帘,屋内光线不甚明亮,往里走了一些才看到一张床。
她轻咳了一声,提醒他,不过他好像睡着了,没有回应。
许黎念轻手轻脚走到他身旁,把保温桶放在一旁的桌上。
段莫凡整个人半陷在柔软蓬松的被褥中,眼睛闭着,细密的睫毛轻覆于上,鼻梁高挺,非常完美的弧度。这颜值任何人都会停留几秒。
他的脸色有些红,可能是发烧的缘故。
许黎念驻足床边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好家伙,都烫手了!
她霍地缩回手指,他还是没有醒,该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床头柜上摆着一些感冒发烧的药品,但是没看到退烧贴。
她从包里翻出湿巾,抽了几张叠在一起,搭在他滚烫的额头上,他喉咙里溢出很轻微的一声喟叹,睫毛微微都懂,但没有醒。
许黎念舒了一口气,又抽出几张,想给他擦拭一下做下物理降温。
湿巾攥在手里却迟迟未落下,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的身上。
被子只盖到胸膛口,手和肩膀都露在外面。他的双肩很宽,完美撑起一袭松垮的烟灰色真丝睡衣,领口有些歪斜地敞着,露出一半锁骨。
她盯着他凸起的喉结,心跳加快,耳尖逐渐发红,手下暗暗攥紧,直到水珠滑落滴在他领子上,才惊觉自己发愣了许久。
天哪,她在想什么!
她悄悄深呼吸一下,试图将乱七八糟的杂念甩出去。
她朝他身子微倾,湿巾贴上他的颈侧,他突然薄唇半张,灼热的气息扫过她的手腕。
她吓了一跳,触电般地缩回手,湿巾落在他的胸口。
她慌忙去捡,动作幅度过大,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散落,垂在他的脖颈间,她更慌了,忽然眼神撞上他不知什么时候已挣开的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盯着她,蒙着一层难以言说的神色。
“我,我……想帮你将下温。”
她话都说不连贯,像做坏事被抓了现场,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脸这么红,该不会也发烧了吧?”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中还有些蛊惑,浓烈的暧昧在这半明半暗的卧室内流淌。
她第一反应就是要逃,腰间却突然被他握住,力道之大逼得她不得不维持着微倾身的姿态。
“继续。”他挑了挑眉。
许黎念轻轻咬了下唇角,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将那团湿巾重新捡起,沿着脖颈慢慢下滑。
胸肌的轮廓在布料下若隐若现,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热烫的体温传到她的指尖,她不可控制地吞咽了一下,擦拭的动作变得磕磕绊绊。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够了!”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长喘着粗气,像是在隐忍克制着什么。
她暗自舒了一口气,连忙退开来。
“戴口罩,别被过到。”
他眼神指了指床头一个未开封的口罩,然后靠着床头半坐起来,抬手轻点触控屏,厚重的窗帘缓缓打开,室内一下子明亮起来,江景跃然眼前。
许黎念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来,不愧都是经过那几年的人,防范意识刻在骨子里了。
但是刚才那么近距离的接触,现在防范也晚了吧!
她说:“不用了,前不久我刚感冒过,还打过流感疫苗,应该有抗体。”
“坐啊。”他拍拍床边的位置。
就刚刚那样子,她哪还敢坐啊,忙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
段莫凡问:“你怎么找到这里?”
许黎念把遇到徐蔚的事说了一遍,又问:“怎么忽然生病了?”
大概是在哈城寒夜的街头吃冰棍冷到了吧,哈哈。
他却只说:“这么关心我啊!”
许黎念尽量无视他那紧紧追随自己的目光,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说:“吃药了吗?体温多少?”
他“嗯”了一声,轻笑着说:“要不你再摸摸?”
“有病!”她翻了个白眼。
“我是在生病啊。”
贫嘴。
许黎念瞥他一眼无语地笑了。
段莫凡看到一旁的保
温桶,问:“那是什么?”
“白粥,不过看起来你不太需要。”保姆肯定比她做得好。
“你亲手煮的?”
“电饭煲一键煮粥。”她泼他冷水。
“那也是你煮的。”他倒是很会自洽,“我很感动。”
许黎念唇角微抽,“一碗白粥,感动什么?”
“你不懂。”
喜欢的人给自己煮的粥,千金不换,何况他不缺金。
好一个恋爱脑的白粥哥!
许黎念问:“那你现在想吃吗?”
“嗯。”他点点头。
许黎念走过去打开保温桶盛粥,她穿了一件皮粉色的毛衣,微微宽松的喇叭袖,下身是米白色的长裙,微低着站在那儿,浅浅的日光洒在她身上,投下一道纤丽的身影,裙摆和袖口随着动作轻轻拂动,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段莫凡看着,忽然觉得这场病生得值,让她如此紧张自己,看来她不似嘴上说的那般铁石心肠。
哈城那晚他就想通了,她说她的“普通朋友”,他做他想做的,又不冲突。追求嘛,总要花点时间精力的,看这个嘴硬的女人什么时候服软。
保温桶自带碗筷勺子,许黎念端着白粥和小菜再次走到床边。
小菜是酱黄瓜和腐乳。
段莫凡问:“这是上回在扬城买的?”
许黎念点点头,“好几瓶,一个人哪吃的完。”
去扬城那次两人走的时候都买了点当地特产,其中就有这搭粥菜。
“不烫了,正好可以入口。”她端着粥想递给他。
段莫凡却没有接手的意思。
“喂我。”他定定地看着她。
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许黎念错愕地看着他,“你是柔弱不能自理吗?”
“对。”他语气懒懒的,好像吃定了她。
信他个鬼,刚才抓她手腕搂她腰可有力了。
“生病还不老实,爱吃不吃。”
她把粥往床头柜上一搁,转身就要走。
“别走——”
他伸手一把拉住了她,力道之大,甚至让她直接跌坐在床上。
她撑着手连忙想起身,却被他长臂一捞圈抱住。
“别走。”
他半躺在床上又说了一遍,她背对着他坐在床沿上,他就那样圈抱着她的腰,将脸贴靠在她后腰处。
“太烫了,很难受,我就想抱一抱。”
猛男秒变撒娇大狗狗,她毫无办法。
后腰传来热烫感,他的脸还隔着衣衫蹭了蹭。
她瞬间坐在那儿一动不敢动,腰挺的笔直,脖子梗的僵硬。
“你知道吗,普通朋友是不会在门外犹犹豫豫十多分钟,还不敢敲门的。”
第28章 做你的最佳观众
段莫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一记平地惊雷炸在许黎念的心上,身体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怎么知道的!
不过,她很快悟过来,这种豪宅的门口肯定好几个监控,还有门口的保安,虽然做了详细的登记,怎么会不通知主家就放她进来呢,以及保姆看到她的反应,种种迹象表明,他肯定早就知道她来了。
一想到他很有可能在监控里看了她很久,等她进门才上床躺好,就又羞又窘又气。
“你刚才装睡!”
她攥紧了拳头,猛地转头,想要捶他一拳,却被他伸手握住,直接将她的手包裹住。
他笑盈盈地看着她,好像洞悉了她心中的秘密。
她的脸瞬间红温。
“别看了!”
她抓起被子罩在他头上,不让那双眼眸看透她更多的内心。
“再闹我走了!”
“不闹了。”他扯开被子,看到她气急败坏羞红的脸,笑着说,“不闹了,我乖乖喝粥。”
许黎念暗暗吐了口气,重新将粥端给他。
“求喂。”
话转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段莫凡看她微愣有点为难的样子,拿起一旁的额温枪对着自己测量了一下。
“你看。”
39.6度。
真的是高烧。
许黎念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也许他此刻与她说说笑笑不过是逞强呢,谁生病都不会好受的。
还是让他早点吃完,好好休息吧。
她将椅子往他身边拉近了一点,舀起一勺粥,“张嘴。”
他很配合地张嘴,得逞的笑意藏在眼睛里。
你来我往几下之后,许黎念垂眸搅动着勺子,说:“你别那样看我。”
“哪样?”他的目光停留在她微红的耳尖上。
含情脉脉。
他的目光把这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不过她没有说出口。
她咬了咬唇,装作没听到的夹了点酱黄瓜伴在粥里。
段莫凡看着她,说:“吃完晚饭再走,我让阿姨多做几个菜。”
“没空。”她又舀起一勺粥送到他嘴边,“还有工作要忙,你们航司下个月是三十周年庆吧,我们团要去表演节目。”
这当然是他私下运作的成果,自己家公司的庆典,想请自己喜欢的人来表演,没毛病。
当然他不会提。
“我很期待。”他的尾音拖得绵长,“到时候我一定坐第一排,给你最热烈的掌声。”
许黎念问:“你作为员工不需要表演什么节目吗?”
三十周年庆,毕竟是大日子,她其中有一个节目就是需要给跳舞的空乘伴奏。
他的笑意从喉间溢出,“我才疏学浅,给你当个最佳观众不好吗?”
她心里颤了一下,抬眸却撞进他眼底的某种翻涌,她慌乱移开视线,强装镇定地弯了弯嘴角,“优秀机长不需要发表感言的吗?”
他忽然抓住她手腕,“我在你心里很优秀是不是!”
“干嘛!差点泼了!”许黎念瞪他一眼,“放手。”
他笑着松开,眼神却从没有挪开。
人怎么可以外向成这样!
许黎念躲避着他追随的目光,心头更是发烫,再这样她也该烧起来了。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她吐槽了一句,舀起满满一勺粥塞进他嘴里,然后转身别开脸去。
他唇角弯起的弧度根本藏不住,逗弄她,看她面红耳赤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
日子很快就到了星翼航空三十周年庆,演艺厅里座无虚席,一曲大气磅礴的《象王行》拉开庆典帷幕。
低沉浑厚的大法号似从远方天际滚滚而来,舞台之上,一束光打在两旁的鼓手身上,鼓点有节奏地响起。
接着一束追光打在琵琶手身上,琵琶声清脆地响起,似珠玉坠地,配合着鼓点与追光,笛子、二胡、古筝依次轮番登场。
当光束打到古筝身上时,坐在第一排的段莫凡把手机镜头放大拉近,仿佛整场表演只有她一个人。
许黎念今天穿了一件灰紫色的背心礼服裙,长发高高束起简单盘了个丸子头,耳朵上是长长的钻石耳坠,显得她脖颈愈发修长优雅,此外没有过多的装饰,裙摆宽大盖住脚,裙身上缀满珠片,光线打在身上似灿灿星河。
这一幕被坐在后面几排的航司其他员工看到,小声蛐蛐着。
“看那位骚包机长,他可别太爱了,笑死。”
“就是那个古筝小仙女哇,热恋期的男人真可怕。”
“手段也够厉害的,就这样轻松把航司小少爷给拿下,看看他这眼神都快长人家身上了,啧啧……”
空姐董影听了几句,原来就是台上这个弹古筝的女人破坏她攀高枝的计划,想起那晚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仇恨地看了眼台上,暗暗握了握拳。
古筝音韵绵长,她举手投足间姿态优雅,手法刚柔并济。
四大民族乐器各自solo一段之后又共奏旋律,层次很分明,又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一曲终了,掌声如潮水般漫过整个演艺厅。
许黎念随着升降台退至后台,接下来是星翼CEO致辞,前面传来一些讲话的声音。
许黎念闲不得,等下还有一个独奏节目,马不停蹄地埋头重新调音。
琵琶手苏苏躲在幕后偷偷看向外面舞台,连连叹道:“原来星翼的总裁这么有腔调,西装革履,眼镜清冷,真有一种财阀上位者daddy的气质。”
许黎念被她的描述惹笑,很是好奇,便凑过去看一眼。
苏苏抓着帘幕,兴奋地说:“你看,我不知该怎么形容,就是那种充满禁欲感的性张力,啊啊啊我的天菜!”
许黎念看了一眼,倒是被大屏幕上一行介绍的字吸引。
【段氏集团星翼航空股份有限公司总裁段莫辞】
啊这……
许黎念心里咯噔一下,和某人的名字只一字之差,这中间不会有什么关联的吧。
她想起刚才表演时,看到段莫凡就坐在第一排很中间的位置,而那一排默认是高层领导。他如果只是一介机长,应该轮不到坐那儿。
她不傻,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下一个节目是航司空姐的歌舞表演,几人穿着制服进来候场,这其中就有董影。
许黎念见有人来了,便接着忙碌起来,拿着一套战国袍去更衣室。
董影见她离开,悄悄走到古筝旁,趁着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悄悄胡乱移动了两个筝码,希望等下能看她出丑。
*
终于又轮到许黎念出场,是一首网络上比较火的快节奏老歌《护花使者》。
她深吸一口气,戴上墨镜,抱起古筝,随着升降台缓缓升起,手指在琴弦上飞舞。
火红的战国袍,时尚的墨镜,竖弹的古筝,花花绿绿的灯光,赛博电音瞬间燃爆全场。
台下观众跟着摇头晃脑起来,恨不得手里有根荧光棒挥舞起来。
段莫凡眼前一亮,瞬间被钓成翘嘴,这是他从没见过的许黎念,简直有点太酷炫了,一边录着视频,一边忍不住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许黎念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勾,继续弹奏。
忽然发现音有些不准,她刚才明明调好了,难道是有人动了她的古筝?
不过上台已无回头箭,她悄悄不着痕迹地调整,尽量让人看不出来,好在台下都只注重氛围感。
竖弹古筝,许黎念一开始在网上看到也是非常抵触的,给人一种礼崩乐坏,林黛玉倒拔垂杨柳,林黛玉骑着摩托车狂飙的违和感觉。
而且竖弹其实会限制发挥,古筝的曲目很多都是靠左手表达意韵,竖弹意味着只能靠右手单音节发挥,也只能局限于一些流行歌曲。
说实话古筝虽然不算太重,但是举起来稳稳弹上一首曲子也很考验臂力,而且古筝那么长抱着竖起来弹其实并不美观。
所以她的观点是拍视频或者商演,顺应潮流偶尔娱乐一下可以,但要是像某些机构特地开班教学,她是不赞成的,这一点闺蜜顾悠也和她持相同的意见,这个底线还是要坚持的。
台下的气氛被完全调动起来,当曲子弹到最高潮时,中间一根弦突然崩断,“嗒”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崩断的琴弦猛地抽在她的手上,她条件反射地拧了下眉,鲜血顿时冒了出来。
台下传来轻微的骚动,好像都预测不出接下来会怎样,表演会不会中断,毕竟断了弦还怎么弹。
董影眼里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
还好断的不是最重要的那根弦,许黎念庆幸着。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她面不改色,忍着痛,继续弹奏,需要弹到断弦的部分巧妙地改了个音。
台下传来掌声,为她的临危不乱,随机应变。
这一幕看在段莫凡眼里,只有满心的心疼,他想冲上去看看她的伤口,为她包扎,可是他也尊重她的敬业,佩服她的处变不惊。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幸好一曲很快结束,许黎念微笑着鞠躬谢幕,抱着古筝优雅退场,直到到了后台才松懈下来。
赶紧放下古筝,查看伤口。
讲真这么竖抱着古筝弹一曲还挺手酸的,幸好平时她有练过臂力。
伤口还好,平时练琴也免不了这些。
但是……
她仔细看向古筝,又重新拨弄了下那几个错音,筝码确实被人小幅度的移过了。
不像是不小心碰到的,不小心只会是头尾的,而不是动中间。
会是谁呢?难道是自己的同事?可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商演场合不算重要,没必要这样砸自己团里的招牌吧。
而且经常在舞台表演的人谁没一点临场经验,这手段很低端,不像是专业人士干的。
那么难道是航司的人,可是她今天是第一次来这里,无冤无仇的,又是为什么?
许黎念微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段莫凡猛地推开后台的门,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疼不疼?”他的脸上满是紧张。
她轻松一笑,“一点小伤,没事。”
话音未落,他不知从哪里拿来了碘伏棉签和创可贴。
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捏着棉签给她消毒的动作却无比轻柔,碘伏在伤口处留下橙红色的痕迹,他轻轻吹了一下,又撕开一个创可贴,小心翼翼给她贴上。
许黎念有些动容,心中像一锅文火炖煮的汤,咕嘟咕嘟冒着细小的泡泡。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断弦了?”
许黎念是个直性子,说:“虽然断弦不稀奇,但我感觉有人动了我的古筝,音不对。”
段莫凡闻言骤然起身。
“等我一下。”
他交待了一句便推门而出,外面很快传来他的通话声,语气十分强硬。
“查后台监控,是谁动了古筝,半小时后我要看到报告。”
第29章 “你……这是在教我开飞……
段莫凡挂断电话又回到后台,见许黎念没什么大碍,便放下心来。
今日庆典,他穿着机长制服,领口领带都很板正,此刻他双手抱臂,悠闲地斜倚在一张桌边,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
许黎念正在收拾东西,被他灼热的视线盯的浑身不自在,嗔怪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欣赏的笑意,深邃的眼眸里闪着惊艳,他的赞美毫不避讳,“火红的公主,这一身太惊艳了!”
很少有人这么直白的夸赞,许黎念有些羞意,别过脸去,嘟囔着:“话又说回来,你刚才在台下吹什么口哨,十三点兮兮。”
段莫凡被她骂了一句也不恼,反而笑得眉眼弯弯,站起身说:“我带你四处转转,参观一下。”
许黎念道:“我的表演是结束了,但你作为员工可以离席这么重要的庆典吗?”
段莫凡不以为意地挑挑眉,忽然倾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你都表演完了,我还有必要在那吗?”
他目光灼灼,“我说过只做你的最佳观众。”
许黎念心头疯狂跳动,脸颊发烫,慌乱地往后仰,尽量与他拉开一点距离,撑在古筝上,强装镇定。
“等我换下衣服吧。”她指指这身拖地的战国袍,不是很方便行动。
“别换,我爱看。”他的眼神恨不得长在她身上。
许黎念羞赧地咬了咬唇,垂下眼来,长长的睫毛微动,声音却低了几个度,“谁说是给你看的。”
他弯下腰来,与她目光平视,目若星河,“我愿意替你提裙摆。”
许黎念感觉心里酥酥麻麻的,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又痒又酥,她不敢直视他炽热的目光,却也没有反驳他。
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软,不堪一击。
两人缓步出了演艺厅,沿着星空色的地毯长廊前行,落地窗外银灰色的航空大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楼顶巨大的星翼标志,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许黎念犹豫一下还是开口:“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她转头看向他,带着好奇与求证。
段莫凡点点头:“你
问。”
“星翼总裁和你什么关系,你们名字那么像。”她歪着头,眼里满是探究。
段莫凡微顿,似乎没料到她是问这个,而后笑了笑,坦诚道:“他是我哥,亲哥。”
虽然基本猜到了,许黎念还是有些震惊消化不了。
段莫凡见她眼睛明显瞪大,又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心头有些慌,忙说:“我不是有意瞒你,是好像没必要提起,怕你觉得我炫耀家世。”
许黎念眉头微拧,歪着点头看他,“不是,所以我更想不通了,开网约车是为了?”
别告诉她是为了体验生活!
他察言观色,“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许黎念点点头。
他把赌约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简直无语,许黎念吐槽一句:“真无聊。”
段莫凡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干笑着说:“对吧,我也觉得老孟那小子巨无聊,搞不懂这么无聊的人,新能源车却那么热销,回头……”
许黎念打断他的巴拉巴拉,又赏他一记白眼,“我是说你!”
他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她说他无聊。
许黎念继续往前走,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实在不方便,特别是在地毯上,摩擦力都增大了不少。
前方有几个台阶,段莫凡殷勤地为她提起裙摆,弯腰凑到她面前说:“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乘客。”
许黎念心头突突跳,脸上烫的厉害,却嘴硬的说:“谁管你!”
看到她的脸红和躲闪的眼神,他的笑意更浓,凑近她耳边低语,“以后也只做你的专车专机司机,好不好?”
许黎念心里一片兵荒马乱,后退一步,嗔了一句:“啊呀,你很烦耶!”
说着一把抢过裙摆,自己抱在手里,加快步伐。
***
段莫凡带她参观飞行培训中心,一走进去就看到一架1:1的模拟客舱,通体喷着星翼航空的标志,和停机坪上的真实飞机一模一样。
机体的一边是一片游泳池,应该是有一些水上救援的培训项目。
段莫凡一路领着许黎念边走边介绍,而后来到一把转椅前,笑着怂恿:“要不要体验一下转椅?”
这个她知道,飞行员的必经之路。
许黎念杵在那儿连连摇头,“我怕晕,这个我不行。”
他拍拍椅背,继续说服她,“试一试,就转两圈,体验一下。”
“好吧。”她的语气有些勉为其难。
许黎念撩起一点裙摆,坐上去,交待:“转慢一点。”
他笑了笑,比了个OK,“放心,我心中有数。”
结果才转了五六圈,许黎念已坚持不住,闭着眼大喊:“快停下,放我下来,要吐了!”
转动的椅子停了下来,许黎念连忙下来,脚底像漂浮着,天旋地转,完全找不着北,晕的眼冒金星,根本无法站稳。
他一把扶住她,“还好吗?”
许黎念皱着眉,闭着眼,手扶额头,“妈呀,太晕了。”
“快靠一会。”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半圈抱着让她靠在自己胸膛口,轻拍她的背。
过了好一会许黎念才缓过来,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这样亲密的姿势竟然维持了很久。
眩晕退却后,智商也回归。
许黎念瞪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愠怒:“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他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无辜。
这种只可意会的感觉,她却说不出口,他肯定是故意叫她坐转椅,然后好趁机搂搂抱抱,蓄意而为。
哼,心机男!
“怎么不说,到底什么故意?”
他凑近了些,歪着脑袋看她,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痞笑,仿佛早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偏要逼她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许黎念不作声,也不理他,咬着唇继续往前走。
段莫凡三两步追上来,弯腰为她提裙摆,她脚步微顿,又侧目瞅他一眼。
他脸上依然腆着笑,“说好为你提裙摆的。”
*
接着就走到了模拟驾驶舱下,许黎念抬头望着高高架起的舱体,有些望而生畏。
“走,带你开飞机。”
这倒也是好奇,很想看一看他工作的场景。
“好啊。”她点点头。
两人上了阶梯,跨过一段桥,当模拟仓的门被打开,许黎念顿时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一排六块屏幕,以及密密麻麻各种按钮,当场傻眼。
太可怕了,不敢想象这要是按错一个键会怎样!
段莫凡将她带到驾驶座,“来,坐下。”
“这就是你平时坐的位置?”许黎念有些好奇又有些激动。
“今天你来当机长。”
他握着她的双肩,请她坐下,然后为她调整座椅,而后弯着腰靠在她身侧,撑着手臂在她两侧,几乎是将她包围住的一种姿态。
这距离也太近了,差点就快要侧脸贴侧脸,许黎念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先接通外部电源。”
他的嗓音低沉,温热的气息就在她的耳边,一下一下撩拨着她的心。
段莫凡说着,忽然握住她的手,她本能地缩了一下,却没有挣开。
他握着她的手,抬高至舱顶,按下一个“ON”键,模拟仓里电路图似的按钮导了电般瞬间全部亮了起来。
战国袍宽大的袖子落在臂弯处,露出一截白嫩线条优美的手臂,与他藏青色的制服袖子交叠在一起,黄黄绿绿的光线映衬着,他小麦色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压着她纤细雪白的手指,有一种莫名的性张力。
她浮想联翩,暗自咬了咬唇。
“接通电瓶。”
他又带着她按下两个框框里的按钮。
“打开惯导。”
这次是两下咔咔扭动的旋钮,从“0FF到NAV”。
“你……这是在教我开飞机?”
“许老师也曾教我弹古筝,很合理不是嘛?”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近到咫尺的距离,呼吸相闻,鼻尖差点碰在一起。
许黎念心慌如麻,连忙别过头去。
他的掌心滚烫覆在在她的手上,握着她手的力量也明显更大了,这些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却不敢开口。
接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按钮全是英文,根本来不及也看不明白。
她那贴着创可贴的手指抠了抠他的掌心,吐槽一句:“你搞那么快,是不是怕我学会!”
他笑了一下,动作真的慢了下来。
“启动发动机,待命扰流板,设置起飞形态,待命自动刹车……”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她做。
许黎念看的云里雾里,叹口气,“好麻烦,怎么没有一键启动按钮。”
段莫凡哈哈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的发型也是跟着战国袍做的,上头还顶着两个假发包,自己的真发用红丝带松松束在背上。
“干嘛?”她捂着头顶,瞪了他一眼。
“真可爱。”他看着她笑,眼神都快拉丝了。
莫名其妙,难道她一键启动的想法很傻?
“来吧,继续。”他又握住她的手,尽量避开她的伤口,往前慢慢推动节流阀控制杆。
“这就相当于飞机的油门。”他解释着。
随着推动,模拟机的屏幕显示开始在跑道滑行,眼前的景象就像真的一样,随着速度越来越快,身体真的感受到了摇晃颠簸的感觉。
许黎念告诉自己这是假的,却还是有一些紧张,偷偷咽了咽口水。
“准备好了吗?我带你领略云端之上的风景。”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握住操纵杆——抬轮——”
抬轮的瞬间,许黎念感受到整个人都在往后倒,腾空而起,眼前出现的房屋道路越来越小,而俯瞰的角度越来越广。
太真实的感受,像悬挂在半空中。
她的心咯噔一下,剧烈跳动起来,害怕的闭上眼睛,第一反应就是想要逃离。
转头跌入他怀中。
“我……有点怕。”
她揪着他的衣襟,只想躲避。
段莫凡一手操纵着模拟机收起落架,一手抱着她轻轻拍抚。
“没事,你看我们已经起飞成功。”
许黎念从他怀中偷偷睁开一只眼,往前方看了一眼。
驾驶舱外是通透纯净的蓝天,
层层叠叠的云海在脚下绵延开去,又在视线尽头分割开来,阳光为其染上一层金黄色,仿佛一条灿灿天际线。
这就是他飞行时的视角,看尽日出日落,流云晚霞,骤雨轻雷,虹霓朗月,璀璨星河与万家灯火。
是独属于飞行员的云端浪漫。
敏感细腻如她,忽然有些动容。
“我们这样……”她贴着他的胸膛,声音有些瓮瓮的。
她的话被他打断,“普通朋友。”
他都学会抢答了,走她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她抬起头来看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懂的。”他补了一句。
他亦看着她,眸中流转着星光,声音里满是蛊惑。
他知道这场关于“普通朋友”的嘴硬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30章 哄小孩似的送到她嘴边……
星翼庆典后两天,段莫凡把后台监控视频发给了许黎念。
许黎念不明白,发信息问他。
[她为什么这么做?我甚至不认识她。]
段莫凡回:[你不用认识她,是她心术不正,已经开除了。]
许:[是不是你招惹的桃花?]
段:[冤枉,我只招惹了一支,还对我爱答不理,忽冷忽冷!]
段:[说的是谁,我不说]表情包
许黎念当然看得懂,但她又揣着明白装糊涂,选择性无视不回。
反正她感觉自从这次庆典之后,两人的关系又有了点微妙的变化,好像更明朗了一些。
段莫凡开始频繁向她报备行程。
[今天江城——洛城——西城,西城过夜]
第二天,门铃响。
“开门,伴手礼。”
是一盒牡丹花酥,和大雁塔可亮灯冰箱贴。
[今天飞羊城,当天来回]
“开门,伴手礼。”
是小蛮腰塔钥匙挂件,和一支火红的凤凰花。
[今天江城——渝城——武城,在武城过夜]
“开门,伴手礼。”
是火锅底料和国产版jellycat蒜鸟。
然后是山东大樱桃,福建鱼丸,内蒙古奶制品,青花瓷器,熊猫蜀绣团扇,茶颜悦色,胖东来大月饼,非遗苗族银饰,艾德莱斯围巾……
不知不觉都快集齐全国各地特色产品。
直到这天段莫凡送来一只生鲜文昌鸡和两只椰青,许黎念顿感无语。
“这也是你背回来的?”
“对呀,行李箱差点放不下。”
许黎念看着门外这个,披星戴月还坚持来送伴手礼的男人有些于心不忍。
“进来吧,一起吃椰子鸡火锅。”
“好嘞!”
段莫凡喜笑颜开地进门,看到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蓝色男士拖鞋。
“这是特地给我准备的?”心花怒放根本藏不住。
许黎念没有回应他,先一步旋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合适的配菜。
翻出一根玉米,一盒白玉菇,一把生菜,还有他送的鱼丸。
两个人应该也够了。
许黎念看见段莫凡跟进厨房,便说:“你力气大,负责开椰子,切玉米。”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他双指一挥,做了个利落的动作。
椰子有配备有开椰器,他一下就弄好。
许黎念则把文昌鸡清洗掉血水,配上葱姜先下锅煮着,接着转身去水池洗菜备菜。
段莫凡没下过厨房,根本不知道玉米那么难切,刀还是那种薄薄的切菜刀,根本不适合砍。一刀下去,玉米根本没有断。
好丢脸,他举高菜刀更用力的砍下去,结果刀口不仅有些卷刃,玉米渣子还溅的到处都是。
在一旁洗菜的许黎念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举着卷刃的菜刀,有些尴尬地笑笑,“想不到这玩意这么难切,哈哈……”
许黎念忽然意识到,他那样的家境,很有可能从来没进过厨房,属于是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的。
“算了,放那吧。”
这怎么可以,难得表现一回,还在她面前丢脸。
段莫凡马上说:“问题不大,我马上处理好。”
“确定?”她的眼神有些不信。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该死的胜负欲,不能被她看扁。
行吧,许黎念又转身继续洗菜。
接着,她便听到旁边传来一声“玉米分段的正确方法……”
她瞥过脸看过去,见他背对着自己,正偷偷摸摸上网查,甚至怕她听到,瞬间调低了音量。
真的太好笑了,许黎念的嘴角忍不住弯起。
等许黎念备好菜,清洗完料理锅,某机长的玉米终于也切好了,献宝似的端到她面前求表扬。
“看,是不是很完美。”
“嗯嗯,不错。”
许黎念敷衍地点点头,看到他的深色制服上到处都是玉米渣斑点。
“你这衣服……要不脱下来丢洗衣机洗洗?”
他低头看了自己衣服一眼,挑挑眉,“好啊。”
他望着她目光半含笑,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略过扣子,带起一点细微的布料摩擦声,明明可以一气呵成,他却偏偏慢条斯理。
莫名……有点暧昧。
“盯着我这么久,是要帮我?”他忽然轻笑出声。
许黎念瞬间红温,连忙低头转过身去,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备好的菜一一端上餐桌。
*
文昌鸡很嫩,很快就可以开吃。
段莫凡学着网上的配方调制小料,许黎念则将冰箱里现有的饮料自制饮品,养乐多加雪碧加冰块,她以前做过,口感很好。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面对面在餐桌旁坐下。
“来,先碰个杯。”
段莫凡先端起饮料,许黎念微笑着附和。
她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和他一起吃饭,就很轻松很愉悦,说不上为什么,可能他本身就是个很有松弛感又很有趣的人。
许黎念夹了一块鸡肉,入口后给出评价,“这个鸡肉质还真不错,比我以前买过的好很多。”
听到她的表扬他很开心,舀了一勺汤混入小料中。
“那可不,这是我上当地菜市场斩的活鸡。”
如此良苦用心,许黎念倒是没有想到,以为他的伴手礼都是在机场随便买的。
她说:“你下次不要再送伴手礼了,不麻烦吗?”
“不麻烦。”他说。
“你又不顺路。”
他住的地方与她这里简直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他喝了一口饮料,笑意盈盈,“哪里不顺路?我可以顺理成章来蹭饭,不欢迎吗?”
“你家不是有阿姨!”
他吃的有些热,扯松了点领带,“那能一样吗?”
锅中翻滚,热气腾腾,衬着柔和的灯光,显得有些朦朦胧胧,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他总是话里有话,她被撩拨的心境起起伏伏,只能默不作声低头吃菜。
两人吃的差不多时,许黎念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淇淋。
“前几天刚买了个冰淇淋机,昨天做的,试试好不好吃。”
阳台传来洗衣机结束清洗的声音。
她便起身,“你拿一下勺子,我去晾衣服。”
等她把他的制服挂在衣架上晾出来,他也捧着冰淇淋走来阳台。
夜色如水,快开春了,虽然还有些料峭的寒意,却也带了点春的气息,几盆盆栽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段莫凡把冰淇淋送到她手上。
她看上面只插了一把勺子,便问:“怎么不多拿一把勺子,你不吃?”
他摇摇头,双臂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夜色。
许黎念与他并肩而站,挖了一小勺冰淇淋送入嘴中。
是薄荷巧克力味的,复刻的很完美,和外面卖的差不多。
“挺好吃的,很解腻。”
她兀自说着,又挖了一勺,正要举着送入嘴中,他忽然转过头来,低头朝她凑上来,张嘴把那一勺冰淇淋全数吞入自己嘴中。
许黎念错愕得说不出话来,他却还在朝她笑,看着她脸色逐渐变红。
“你这人,真的很讨厌诶!”
她抬
手一掌拍在他手臂上,却被他反手握住,她挣扎了几下没有抽开来,有些恼羞成怒。
“你一个人慢慢吃吧!”
她嗔了一句,将冰淇淋一股脑儿塞到他怀里,逼得他不得不接手。
身旁传来他的轻笑声,这男人总是调戏她,幸好灯光没有很亮,应该看不清她此刻因热烫而羞红的脸。
她往旁边挪了挪,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他却又跟着挪过来。
她瞥他一眼,用眼神发出抗议。
他丝毫不惧,反而挖了一勺冰淇淋,哄小孩似的送到她嘴边。
她瞪了他一眼,翻个白眼,却还是乖乖张了嘴,又转头一手撑着额头不让他看自己。
夜风也吹不散她心头的滚烫。
“嗯~今晚月色真好。”
他的语气带着点调侃,在一旁轻叹。
夜空中,一弯月牙高悬,散发着柔和的清辉,远处的楼宇在夜色中化作深浅不一的剪影,三三两两的灯光从一扇扇的窗户里透出来,是一种难以言表的静谧温馨感。
两人静静地看了会儿夜色,许黎念开口: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那样好的家境,明明可以接手家族企业,为什么偏偏选择当飞行员,整天起早贪黑的不累吗?”
“累啊,但是——”他顿了顿说:“比起坐在办公室里看报表,和董事会掰扯,开会应酬,甚至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种被安排设计好的人生,我宁愿如此。”
他哥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看起来是令人羡慕的有权有势的上位者,其实连自己的婚姻都没得选。
她转头看向他,“听起来像是逃避现实。”
“也不算吧。”他低头笑了一下,又看向远方,“家里安排好的路,走起来当然轻松,可是飞行不一样,握住操纵杆的那一刻,一切由我主宰。”
他看向她,“虽然每一次的航线是固定的,可是天气、气流、遇到的风土人情都是不同的,就算是同一个目的地飞上数十次,每一次都是独一无二的体验。”
“凌晨两点的沙漠星空,地平线上的绝美日出,雪山之巅的日照金山,晴空晚照的湖光山色,长河落日下的无边草原,这些都是坐在高楼大厦里想象不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都泛着热爱的光芒。
她嘴角弯了弯,“你还挺文艺。”
“这算文艺吗?”他耸耸肩,“只是觉得人应该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应该被束缚住。”
许黎念若有所思,笑了笑没说话。
她现在能清晰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喜欢,可是……
他说他不爱被束缚,向往自由,追求新鲜感。
那么对于她呢?
这份喜欢又能维持多久?
段莫凡又挖了一勺冰淇淋送上来。
许黎念抿着唇摇了摇头,“不吃了,太冰了牙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