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新年, 顾名思义新的一年从这天开始。是辞旧迎新,赋有希望与重生的寓意。
在幼年时期曾有人这么对他说。
小时候的甚尔一直不能理解什么是“新年”,人们又为何要重视它。就连一向自私自利、冷酷无情的禅院们, 在这一天也会收敛起刻薄的性子,穿上庄严厚重的新服笑脸迎接这天的到来。
这天通常没什么人来找他麻烦, 且吃的也比以往好, 所以甚尔还挺喜欢“新年”的。只是他一直不明白,他出生在新年的前一天,只是相隔一天而已, 为什么差别像是地球到月球的距离?
“新年”到底是什么?
其实长大了的甚尔依旧不能理解,只是他不再在意那些问题的答案。
在长大的甚尔看来,每个人对他说的“新年快乐”在他耳里都是一种讽刺。
因为1月1号是辞旧迎新,可笑的是他的生日是12月31号, 正巧赶上了最后一天需要被舍弃的“旧”事物里。
所以甚尔一直不喜欢过生日。
可悠对他说生日快乐,这是第一个祝他生日快乐的人。
而他在那天也确实很快乐, 这种快乐一直持续着不曾消退, 然后来到新年。
新的一年他也有了陪伴的人, 有了能互道“新年快乐”的人。
简直是双倍的快乐。
在这种叠加的快乐里甚尔却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恐慌。他的运气一直不好,不好到他经常骂贼老天。并幼稚的为此赌气, 非要证明自己运气没那么差。
该怎么证明呢?当然是去赌场印证啊。
然后就证明了他真的很倒霉, 次次去次次输, 可能一百零一次才能赢那么一次, 还是那种最小金额的。
输得甚尔都没了脾气。
可这不一样, 他输不起。因为拥有了、感受到了、所以更害怕失去。
甚尔突然喉咙发紧,身体紧绷,焦虑的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正在看电视的夏油悠注意到了他的情绪,伸手轻抚他的发丝, 眼含笑意的轻声问,“怎么了?”
甚尔突然就静了下来,他看着夏油悠,张了张嘴,突然说起了之前不喜欢过生日的事和原因。
夏油悠听完很是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个日子多好呀,在这一天出生很幸运哦。”
他这样说。
甚尔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完整的自己,他看着夏油悠上下嘴皮子一碰,轻易的吐出了非常可怕的话语。
他说——
“你要这样想,新年是一年中的第一天,而你的生日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这不正代表着不管是你的母亲还是老天都希望你一整年都快快乐乐的,有始有终嘛,多好呀。”
甚尔当时愣住了,他确实没想过这个角度,没有人想到这个角度。
除了夏油悠悠。
悠说这话的时候背景是盛放的烟花,甚尔错觉他不似人间之人。
那一刻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语言也能成为杀人利器。从夏油悠嘴里说出来的每个字仿佛都带着滚烫的热度,砸向他的心脏。
他想,如果从这张嘴里吐出类似于以前禅院们的刻薄话语,他一定会比死了还要难受。
那个新年他们一起守岁,一起互相祝福,一起相拥而眠。
甚尔的家虽然在隔壁,但他并不怎么回去,家里生活痕迹少得可怜。最开始他还装下,一个星期意思意思回去睡个一两天,后来就直接住夏油悠家了。
冰箱里多了甚尔喜欢的酒、衣柜里多了他半永久的黑T、厨房里增加了几个碗筷和新的家用电器。他慢慢的入侵到夏油悠生活的方方面面,夏油悠家里的各个角落都留下了属于甚尔的痕迹。
在这方面他是谨慎的,像狩猎的狼,靠近“猎物”时一步一停顿,一定要确保“猎物”万无一失。
他们就这样顺畅的进入了同居生活。
也许是这样的日子太过快乐和幸福,甚尔根本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一晃眼才惊觉他们已经在一起快四年了。
“时间好快啊,一年又要结束了,下个月就是年了,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四个年头。”
刚出机场,一阵凉风吹过,夏油悠往手心里哈气搓了搓手。两人刚从非洲大草原回,去那里当了一段时间的野人,回来一时有些不适这温差。
甚尔放好行李箱,伸手握住他的手暖了会儿。他的体温比夏油悠高点,且永远暖乎乎的。夏油悠冬天就喜欢抱着他,真的很舒服。
暖了会后甚尔把他往车里推。车是自己的车,车上空调已经打开,这会温度正合适。
甚尔转到驾驶位,脸上还带着疑惑,“啊?已经四年了吗?”
“对啊,你也觉得很快吧。”夏油悠感慨的说,“时间啊,你要是一天一天的数,会觉得它过得很慢。但只要你一回头就会恍然发现它其实非常快。”
“确实。”甚尔边启动车子边惜字如金的说。
其实他心里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平静,“四年”于他而言是个神奇的数字,因为在四年之前他绝想不到这段关系可以一直维持着、想不到四年后的今天他们依旧在一起。
但同时这也是一个平凡的数字,因为他们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更多的“四年”。
这四年没有争吵,顶多算是发生口角。及时沟通都能解决,一开始他并不习惯于沟通,只是悠非常有耐心的一遍遍陈述自己的想法,然后引诱他说出自己的心思。
次数多了,他也就学会了、习惯了。
这几年日日夜夜的相处,甚尔一天比一天更了解夏油悠,也一天比一天多爱他一点。
“爱”
说到这个,夏油悠其实经常说“爱”这个字。
比如——
“天啊,爱死你了!”
“哇!我好爱你啊!”
“哎呀哎呀,你怎么这么让我稀罕呢!”
悠说“稀罕”也是喜欢和爱的意思。
通常悠说出类似话语的场景都是在一些很日常的、平凡的,在甚尔看来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上。
比如——做了悠爱吃的菜(特意学华夏菜谱,凌晨四点去买最新鲜的食材或者花费大量功夫自己去弄食材)、买一些悠喜欢吃的零嘴(随口提的一句话都会记在心上)、清理门口的一些垃圾(附近不怀好意的人和怪物通通消失不见。)等等诸如此类的事。
当然,以及咳咳、在搞有益身心健康的时候也会说“爱”。
做这些就能换来“爱”吗?
甚尔不理解,他觉得这也太容易了,以至于他觉得悠说的是假的,不那么可信。
唔,他不太信这事可不能跟悠说。不过不管那些话是真是假,他听到了都会开心。
这是最初甚尔的想法。
但现在如果假话说一辈子,假的也可以是真的吧。
“喂?”
“你先别着急,我们这就过去。”
“嗯嗯,好,知道了。”
耳边传来悠微微急促的声音,甚尔立马收回四散的思绪,等悠挂断电话后立马问道,“怎么了?”
夏油悠表情担忧中夹杂着点无奈,“我哥的电话,是关于小杰的事。小杰貌似也能看到咒灵,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拥有咒术师天赋的人。”
“咒灵”——关于这玩意,在没遇见甚尔之前,夏油悠还以为那些看不见但能感受到恶意且会攻击人类的玩意是鬼呢。
他从小就能感受到这些玩意,有一次跟“鬼”搏斗的时候被他哥看到了,他哥担心得不行。又因为自己看不到,啥也做不了,只能在平时多照看一下他,老妈子性格就是在那时候养成的。
夏油悠此前一直以为自己在鬼怪频道,彼岸壁垒薄弱,人鬼并存。
直到认识了甚尔,在某一次遇到“鬼”他还没来得及出手,甚尔不知道从那突然窜了出来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它。
那时他才知道这玩意还有自己的专属名词和类别。
甚尔对他看不见但能感受到咒灵并没有表示太多的惊讶,不过对于他的身手倒是表现得非常震惊。
甚尔跟他科普了些关于这玩意的常识,他说不用了解太多,只要知道一些基础信息就行。并给了他一些咒具,不得不说这些咒具用来砍咒灵真爽,一刀一个。
听说这些东西巨贵,夏油悠从甚尔的一个不算朋友的朋友里听说了价格后,当晚边瑟瑟边咬耳朵说要甚尔包养他。
甚尔意识不太清醒,但回复得很快、很自然也很肯定,仿佛这是理所当然,根本不需要提的事。
哎呀呀,夏油悠当时就觉得甚尔真是可爱。
可口又惹他爱。
咳咳,扯远了,让我们重新把话题拉到现在。
甚尔觉得这个不用太担忧,提出先去看看情况,夏油悠赞同。
大概一小时后,他们到达夏油岛仑家。
夏油岛仑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他看到甚尔朝他点了点头,说不上亲近,但态度也不会差。
最初知道弟弟谈了个男朋友,他当然是不同意的。但他不同意没用啊,说了说了、劝也劝了,骂不得更打不得,再说弟弟已经成年了,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在经过长达一年半的自我纠结中,夏油岛仑终于能勉强平静的面对弟弟的男朋友了。
“叔叔——”
门一开,一个“小炮弹”冲了出来。
夏油悠一把抱起自己的大侄子香了一口,“好久不见,小杰~我有想你哦,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哇,谢谢叔叔,最喜欢叔叔了,我也很想叔叔。”
快要四岁的小夏油杰接过礼物抱着叔叔不停的蹭,说话糯叽叽的,不知道多可爱。
那热情的姿态让旁边当爹的夏油岛仑不由得吃味,“啧,怎么没看到你对爸爸这样。”
“这不是应该你自己反省一下么。”夏油悠护着大侄子怼过去。
小夏油杰埋在自家叔叔怀里窃笑,只露出一点儿侧面。
夏油岛仑耸耸肩,故作幽怨的说,“行吧,我就知道这个家里我地位最低。”
“哈哈哈”
夏油岛仑对于自己孩子的异样其实并不算太担心,因为有弟弟的前车之鉴。弟弟从小就能感觉到那些怪物的存在不也安全长这么大了么。
所以他心情不算太糟糕,和妻子一起跟弟弟说了下孩子的情况。除了孩子的事,兄弟倆还有其他事要说。
孩子还小,夫妻倆并不想让他这么早就知道这些所以把他赶到外面跟甚尔在一起。
外面的小夏油杰略带敌意的看着这个每次出现就会抢走叔叔注意力的人,“你怎么又来了?”
甚尔瞥着没他小腿长的小鼻嘎耸耸肩,“不爽么,那没办法,你继续不爽吧。”
小夏油杰撅起了嘴,又问,“你跟我叔叔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啊,甚尔思索。
他们其实还是没有聊过这个话题,没有确切的说过彼此是什么关系,但他们许过一辈子。
那是很平凡的一天,甚尔心血来潮,久违的去赌场玩了玩,回来后抱怨的说自己赌运差。
悠就笑了,说,“刚好,我运气一般很好。以后你去赌场叫上我,你输多少,我就赢回来多少。”
他当时就开玩笑的说,“那按照我这运气,你怕是得跟我一辈子了。”
悠当时说的话甚尔能记到下辈子,他甚至连悠说这话的表情、语气和当时的背景都记得一清二楚。
悠说,“一辈子,有何不可。”
甚尔想到那天依旧能感到心里蔓延开来的喜悦,他笑了笑,说,“你爸妈是什么关系,我和你叔就是什么关系。”
“爸爸和妈妈是家人、是爱着彼此,是可以生宝宝的关系。”小夏油杰认真的说。
“对,他是我的家人,我爱的人。”说出这句话甚尔才发现并没有那么难。
他像是脱离了某种束缚,整个人神清气爽。
而这时夏油悠刚好推门而出,把他的话听了个正着,他眼睛一亮,手上拿着个小本子就冲了过来。
“我就知道你也是这么想的!看,我们倆想的一样!”
夏油悠将小本子递给甚尔。
甚尔一头雾水的接过,然后看到上面的内容时顿时愣住了。
那是一张户口证明,这证明上有两个人。
夏油悠和夏油甚尔。
日本没有同性婚姻法,但对户籍管理相对较松,想在户口本上添加个人不算太难。这事夏油悠在去非洲之前就办好了,拿到手需要一些时间,他就拜托他哥去取了。
今天过来除了看看大侄子,也是为了拿这个户口证明。
甚尔不,现在应该叫夏油甚尔了,他有了新的姓氏,同样也有了自己的家。
心里的感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高兴得发狂。然而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其实是很平静、很镇定的。
那个小本子被甚尔放在心口处的口袋里,从夏油岛仑家离开后两人没有选择开车,而是漫步在街头。
此时正好下雪了,甚尔看着飘飘扬扬落下来的雪花突然说,“悠,我爱你。”
夏油悠很淡定,他接住一片雪花回道,“嗯,我知道。”
“我真的很爱你。”
“嗯,我也爱你。”
两个互相说爱的人都没有看向对方,而是看着天空、看着雪花。
雪很大,不一会儿两人头顶都见了白。
甚尔握紧身边人的手,“你要好好爱我。”
“请好好爱我。”
夏油悠能感觉到甚尔颤抖的手,和比平时还要低哑的嗓音,他用同等的力气回握。
“好,我答应你,我会的。”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坚定。而正是这份一直存在的平静和坚定让甚尔的心定了下来,有了归处。
他的手不再颤抖,喉咙不再堵塞。
“说好了哦。”甚尔说。
“嗯,定好了。”夏油悠说。
他们十指相扣,在飘扬大雪中许下一生的决定——
作者有话说:哇,完结!撒花!
甚尔终究还是上了夏油家户口本,哈哈哈哈哈。
呼——到了江湖再见的时候了。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陪伴,我辛苦你们也辛苦了。大家都不容易啊,待我休息休息,再开下一本,希望当时候还能再相见,亲亲么么么0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