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远嘴角抽搐, 看向一旁的肖彰:“她是不是疯了?”
肖彰重重咳了两声:“虽然但是。陈怡静的身份是骑士。”
金怀墨:“哦?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被守了。”肖彰说,“被守的人晚上会收到消息。我连着两天都收到消息了。”
温佳:“可是……单凭这一点,你怎么知道守你的人就是她呢?”
肖彰耸肩道:“难道还有别人吗?不然守了我的骑士站出来说明一下?”
剩余几人彼此对视。
好一会儿没有别人站出来。
高家轩:“如果她是骑士, 她大可以在刚才就表明身份,没必要跑出去。”
肖彰:“弃票反而能证明她是好身份吧?如果是兔人的话,这不是摆明了叫别人来投自己么?”
陈建辉认同地点头:“我觉得她至少不太可能是兔人阵营的。是异教还是好人, 还是难说。”
金怀墨这时道:“事实上,我这里有一些信息想告诉一下各位。”。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 高家轩率先道:“你不会是要在这个节骨眼跳身份吧?”
“我正打算这么做。”金怀墨慢条斯理地说, “我的身份是盗贼。”
“盗贼?”
像是才想起这张牌似的,高志远忙问:“那你抽的哪两张牌?”
金怀墨:“我抽到的是’占卜师‘和’镇民‘这两张牌,显而易见, 我选择了占卜师。昨天之所以没有表明身份,是因为没有查验出有用的信息。但今天比较幸运,所以就站出来了。不如各位猜——啊, 好吧, 我还是不卖关子了。第一晚我查了温佳, 是镇民。第二晚我查了高家轩, 是兔人。”
金怀墨:“所以,相信大家对这一轮的投票对象, 应该有数了吧?”
温佳和高家轩均是神色一动。
高家轩在局势急转直下时并没有慌乱, 而是说:“昨天蒋赫跳了占卜师,今天你又跳了占卜师。我们怎么能确保你是真的?而且你为什么会验我们两个?你的验人逻辑是什么?”
金怀墨说:“灵媒师应该还在场吧?如果昨晚查验了蒋赫的身份, 应该能验出他并不是占卜师。”
“我……是灵媒师。”李筱月缓缓地举起手来, 看向众人,“我验过了,蒋赫确实只是镇民。”
“那又怎么样呢?”高家轩说, “我想你之所以报我,是因为觉得我比较被大家信赖所以想尽快除掉我吧?”
“正是因为你比较被大家信赖,我才会验你。”金怀墨说。
高家轩很快又开口:“首先,我并不是兔人。我的身份是镇民。而你,很可能是兔人或者吹笛手伪装的。真正的占卜师或许已经死了。”
陈建辉在尝试分析现场的底牌结构:“从昨天的发言来看,刘明老师应该没有特殊身份。蒋赫是镇民。如果首夜被杀的万芸也是镇民,那么目前九名玩家,1占卜师1骑士1灵媒师1狂信者2兔人1食人兔1镇民1吹笛手。我确定自己是镇民,那么坚称自己是镇民又被查杀的你必然是兔人……”
“那么如果万芸才是占卜师呢?”高家轩毫不退步,“还有,你说你是镇民,和我说我是镇民的可信度是一样的。”
金怀墨突然微微一笑:“其实很好办,今天把高家轩投出去,晚上李筱月验一下他的身份,就能知道我是不是在撒谎了。”
一时沉默。
不知道是谁小声道:“我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高家轩见不少人已经低头去填卡片,扬声道:“各位,目前我们只有9个人了,其中4个是兔人阵营,很可能有3个是异教阵营。那么镇民阵营有多危险还用我多说吗?如果现在把我投出去,晚上又死掉一个。明天的7名玩家有4名都是兔人阵营的。这样下去,必输无疑。”
刚才还闷头写名字的周雨歆猛然顿住,神色发慌:“那——那怎么办啊。”
高家轩见状,微笑道:“金怀墨会在这时候跳出来,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是异教阵营的人。企图搅乱局势,让好人出局。”
/金怀墨→高家轩/
把卡片丢进火里,金怀墨才说:“我为什么会今天才跳,刚才已经解释过了。你的说法是有问题的。首先,异教阵营是否存在,还是存疑的。其次,就算真有异教阵营,那就说明有一个兔人和一个镇民被连在一起了。那么这个兔人肯定会想办法引导另外两个兔人。这现在对于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坏事。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明确可以投的人投出去。”
/肖彰→高家轩/
肖彰也是把卡片丢进火里才说:“反正把他先投出去,如果李筱月今晚验出来不是兔人,那明天再把金怀墨也投出去就好了。这样总能投中一个。”
金怀墨知道自己的话在逻辑上也并非完全没有漏洞。但在这场游戏里,由于去掉了桌游中同时投票的机制,其余玩家跟票的可能性就极大提高了。
一有人开始带头投票,落于下风的对象如果不能及时撇清嫌疑,很难扭转局势。所以讨论时,煽动其余玩家的情绪才是最关键的。果然,听了他的说辞再加上肖彰看似无意的推波助澜,不少人已经被说动了。
/李筱月→高家轩/
/周雨歆→高家轩/
高志远则犹疑着,微肿的眼睛在全场乱看,瞥见温佳写了“高家轩”的名字。
他不由地皱起眉。
“怎么了?”肖彰问道,“你打算投谁?”
“啊,我,”高志远猝不及防地抖了下,加快了手上动作,“我,我就跟着你们投好了。”
/高志远→高家轩/
/温佳→高家轩/
高家轩见状就知道大势已去。
他深深看了金怀墨一眼:“各位,我无法确定金怀墨到底是不是占卜师,我的底牌只是一张镇民。但他污蔑我就说明他肯定和我们不是一个阵营。即便他是真的占卜师,他也大概率是异教阵营的占卜师。希望你们记住这一点。镇民阵营要赢,就得早早把异教阵营的人排除出去。”
陈建辉并没有立刻写上高家轩的名字。尽管在他看来,高家轩有很大概率是兔人。
但更重要的是,这局游戏到底有没有异教阵营。
如果没有,而吹笛手直到现在还没有爆出自己的身份,说明她已经进了兔人阵营。无论高家轩是不是兔人,明天开始镇民获胜的概率已经微乎其微了……
他的手心细细密密地沁出些汗,手上动作不稳,还是写了高家轩的名字投了进去。
如果存在异教阵营,或许反而还有些生机……
想到此处,他叹了口气。
/本场投票已经结束,被放逐玩家:高家轩/-
投票结束后,几人均是难以言喻的神情。
场上氛围不好,三个女生结伴离开,陈建辉也默默地走出门。
金怀墨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高志远见状:“啊,你打算去哪儿?不和我们去饭堂吗?”
“唔。我打算回去睡觉。”金怀墨搬出了他的固定项目。
“怎么我感觉,”肖彰把手肘搭在他的肩上,“一天都可以给你睡出两夜来啊?”
金怀墨面不改色地说:“我有睡眠障碍,白天不睡的话我会昏倒。”
“啊?那你一路玩过来很不容易啊。”肖彰拍拍他的肩。
金怀墨:“……”
这也信了吗。
“那我俩去饭堂吧?我饿死了。”高志远说。
肖彰摇头:“你去吧。我去找陈怡静。”
高志远毛骨悚然地抖了下:“找她?你们不觉得她神经兮兮的吗。而且昨天她把你的碗给摔了这你都能忍,换我直接发飙了——我真觉得她不像个骑士。”
肖彰:“你才神经兮兮的好吧。她有她自己的道理。”
金怀墨对肖彰道:“我想是心智降低的原因。今天只有45了。”
“这么低啊?!”肖彰皱眉,“那有什么提高的办法不?”
金怀墨:“可以服用一些心智补充剂。”
肖彰:“那是什么玩意儿?你有吗?”
金怀墨表示他可以尝试制作,不过需要肖彰找一些材料,包括三朵蔷薇花、五颗浆果、一撮动物毛。肖彰一口答应,记了两遍材料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高志远张嘴半天,最后挠了挠头问金怀墨:“这家伙跟陈怡静什么关系?这么铁吗?”
金怀墨:“……谁知道呢。”-
“你们不觉得……静静姐姐自从游戏开始后就很奇怪吗?”温佳说。
李筱月点头:“要不是肖彰说她是骑士,我真的怀疑她是兔人。”
周雨歆则说:“可能是那些兔子吓到她了吧。看起来她很害怕兔子呢。”
李筱月又说:“话说,感觉肖彰一直有在帮陈怡静说话呢——就是,我在想她们会不会是情人?”
“什么?不可能。”温佳抢道。
“想什么呢?我是说吹笛手连的情人呀!如果其中一个人淘汰了,另一个也会一起淘汰。否则高家轩要投陈怡静时,肖彰也不会把她的身份曝出来吧?”
周雨歆深以为然:“这样确实说得通呢。啊,那这岂不是说明我们这局没有异教阵营了吗?”
温佳顿了顿:“如果肖彰是兔人呢?”
李筱月没想过这个可能,脱口而出道:“我感觉他的状态,不太像是抽到兔人牌的哎。”
“哈啰,三位!”
路边的灌木里突然闪出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肖彰。他手里还抓着什么。
温佳哭笑不得道:“你做什么呢?”
“我们要被你吓死啦!”李筱月深吸了两口气。
“抱歉抱歉。我是想叫你们帮我看看,这几朵花,哪个是蔷薇啊?”说着肖彰就把手里的一把花举起来。
“那我来帮你吧。”温佳回身对两个女生报以一笑,“你们先去饭堂,我们一会儿再过去。”
和两人打过招呼,温佳就从大路踏进丛林里,看见肖彰脚边那散了一地的花瓣。
“你怎么还有兴致采花呀?”她笑道。
肖彰扯了两朵过来:“你看,是这个,还是这个?”
“都不是。”温佳轻轻拈过他手里的花,弯身拾了另一朵,才抬眸,“喏,这才是。”
肖彰看向她摘花的地方,恍然道:“这种样式的啊?”
说罢,他就像个收割机似的摘了十几朵,把一丛的花都摘干净了。
“你这是要送给谁呀?”温佳问。
“我送去金怀墨那。”肖彰站起身,“谢了啊,我先走了。”
“肖彰——”温佳及时叫住他。
肖彰停步回首,等着她的后话:“怎么?”
温佳莫名地想问他:“你是不是……有点讨厌我?”
“啊?没有啊。你想多了吧——那什么,我着急我先走了啊!”肖彰抽不出手跟她再见,冲她一抬下巴算是示意,丢下这句话就疾步离开。
肖彰满脑子都是心智补充剂的事,马不停蹄赶到10号屋前,就把眼看着就要睡着的金怀墨叫了出来:“就是这些吧?”
金怀墨把一瓶装着蓝色液体的试管交给他:“在你来的三分钟之前,配置成功了一瓶。”
肖彰:“……”-
嗯……?
莲蓬…?
地上长出了一株头颅般大小的莲蓬。
翠绿色的莲蓬上有十几个小洞,洞里结出来的不是莲子,是眼球。
风吹过,眼球也跟着转动。缠着眼珠的神经勾结在莲蓬上。
风里裹着似有若无的低吟。
像某种来自深处的召唤。
朦胧。难以描述。
*……名字。
*来……。
陈怡静低头走路。
她提醒自己别去看。什么都别看。什么都别听。
但她突然觉得头皮有些痒。
她抬起手指穿过发间,指甲盖住瘙痒处抽出来。原来她的无名指指腹里夹着半截红色虫子。闭了闭眼,她再一次摸向头皮,微微用力,感到指腹被硬物抵住时,抠出了另外半截虫子,同时带下了一根头发。虫子的上半身缠在发根上。
又一个闪动的身影从她身前蹿过去,遁入灌木里才回身,亮出猩红的眼珠。
陈怡静终于和那只兔子对视了。
它在她的注目下站了起来,远比她之前见过的所有兔子都高大。现在,它的胸膛往下是人的身体。它有不可遏制的欲望,想要杀戮,想要进食。她能听到它的低喘。
它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生物。
又或许,她才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生物。
*我……会……。
*庇佑你。
*只要你……。
“陈怡静!”
有人喊了她一声——
作者有话说:感谢JOKER、tomatofrog的营养液~[抱抱]
第42章 兔人杀7 “逃出生天的唯一办法。”……
陈怡静的注意力被肖彰的声音拽回现实, 眨眼间那个怪物已经不见了。
“金怀墨给你配了个心智补充剂。”肖彰走过来,定定地看着她,“你是被什么吓到了, 对吧?”
陈怡静根本不看他。
她的目光是涣散的。
他知道那些叫她害怕的东西还盘桓在她的脑子里。
陈怡静不断喃喃自语:“你说,为什么不是狼也不是猎犬,偏偏是兔子?会不会是我——是我招来了这些兔子?毕竟我从小就害怕兔子。你知道吗。我曾经看到大人剖开兔子的肚皮拽出几个鲜血淋漓的死胎……”
她的不安和焦虑更甚:“你说,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是什么人在组织这样的游戏?为什么我想什么我怕什么,她们都能知道?她们每时每刻都在看着我们吗?”
“她们看着* 又怎样?这个世界如何又怎样?陈怡静, 我们会知道的。一直往下活, 该知道的我们都会知道的。”肖彰扶住她的肩膀,免得她摔倒。
陈怡静望着他坚定又澄明的眼神,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你先喝这个看看。喝完你会好受很多的。”
陈怡静接过那支装有蓝色液体的试管, 缓缓地喝下去。
没有味道——应该是有味道的,但她现在尝不出来。
【心智值+15】
【目前心智:60】
几乎是在系统播报完毕的一瞬间,陈怡静的视线骤然清晰, 视野里的亮度也猛然提高了。
简直好比高度近视三年没换眼镜, 突然被强制带去验光并换了一副装有菜司镜片的新眼镜。
她抬眼向远看, 之前在她眼前攀附树木肆意生长的那些巨虫竟然凭空消失。
——更主要的是, 她终于清静了。
她听不见那种声音了。
乱七八糟蛰伏在耳畔的低吟,听不见了。
“这是什么好东西……?”陈怡静难以置信地看着喝空的试管, “人参果炖唐僧肉加了两滴八二年拉菲和六个核桃浓缩液?”
“会胡说八道了就好。”肖彰见她涣散混沌的双眸突然有了几缕神采, 很是高兴,“有用是吧, 那回头再让金怀墨配个十管八管的。”
真奇怪, 为什么心智提升就看不到那些怪物了?
那么那些怪物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真的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陈怡静喃喃道:“难道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吗?太不合理了。”
“我们本来就在一个奇怪的地方,不合理才合理,不正常才正常。”肖彰说, “去河边散散步吧。顺便和我讲讲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傍晚的镇西河。
清风送爽,流水潺潺。
肖彰在等陈怡静开口。
沉默半晌,她突兀地提到一个话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故事吗?”
“记得。”肖彰点头,“’鬼妈妈‘,对吧?”
“嗯。其实那个故事还没有讲完。”
「小女孩回到了现实的家,却发现她的妈妈爸爸失踪了。
一只黑猫告诉她,她的妈妈爸爸都被那个“纽扣妈妈”抓走了。“纽扣妈妈”还用同样的办法诱骗并囚禁了另外三个孩子的灵魂。
于是她又从那个通道返回了平行世界。
为了解救双亲,小女孩和“纽扣妈妈”打赌。如果她能在这个世界找到三个孩子和双亲的灵魂,“纽扣妈妈”就放过她们。“纽扣妈妈”认为她不可能成功,所以答应了她。
小女孩在黑猫的帮助下释放了其余孩子的灵魂,找到了自己的妈妈爸爸。她还发现“纽扣妈妈”的弱点就是它的手。气急败坏的“纽扣妈妈”又化作怪物来追击她们。小女孩引诱怪物追逐自己,用门夹断了它的金属手指,救出了被困在雪景球里的双亲。
最终,小女孩和妈妈爸爸回到了现实世界,永远地锁上了那扇门,关闭了通道。」
【市民陈怡静,分享故事,功德+1】
“如果是你。”陈怡静说,“你会留在那个世界吗?”
肖彰不假思索:“当然不会了。那是怪物啊。”
“可是在怪物原形毕露之前,它对你很好。”
“再好也是假的。”肖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一眼就看穿了。”
“……是真的是假的很重要吗?”
肖彰没想过陈怡静会这样反问:“那些假的东西最终会杀死你。如果那个小女孩没有拒绝,她也会像之前那些小孩一样被那个妖怪囚禁起来。”
“杀死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的命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首先,你的命非常非常非常重要。其次,我不明白,”肖彰说,“如果你真的连死都无所谓,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作为人,最坏的结果不就是死掉吗?”
“……我也不明白。”陈怡静凝望着没有波澜的水面,久久才说,“可能对我来说,有时候恐惧本身比死亡更可怕。”
肖彰试图理解她的意思,但在那之前陈怡静又问:“那你会回到那个世界吗?”
“当然了。别说被抓走的是我家人,就算是我的朋友,我也一定会去的。”
“假如那个世界充满了你恐惧的东西呢?”
“那又怎样。我比我的恐惧更强大。”
“……”陈怡静摇头,“你这个热血又自大的彻头彻尾的笨蛋。”
“你口中这个笨蛋刚才还把你从水深火热里解救出来了OK?”
“确实。”陈怡静拱手说,“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以后让我的子子孙孙都来报答你。”
“你这个摆烂的家伙根本不像是会有任何子孙的人。”
无语。
这个人怎么有点了解她了。
“话说回来,”肖彰又问,“你为什么会想要讲这个故事?”
陈怡静幽幽道:“这个啊。大概是因为,我感受到了。”
“什么?”
“那个通道正在向我打开。”
“你——”肖彰怔了一下,“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啊?”
“我……兔子、眼球——虫子……”陈怡静叹气,“难以形容。”
“那要不你画下来?”肖彰说,“你书包里不是有纸笔吗?”-
6号房屋。
“恐惧之所以令人恐惧,是因为它模糊、不可名状。只有被准确地形容了,它才有可能消散。”肖彰说,“所以无论是画出来还是说出来,应该都是形容它的办法吧?”
正用小学生笔法在纸上作画的陈怡静抬头,鄙夷地看向肖彰:“前面那句话完全不像是能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
“什么啊,难道在你眼里我这么不学无术?”
“什么’之所以‘’是因为‘这种关联词的运用还有’不可名状‘这种成语——”陈怡静加深自己的鄙夷,“你从出场到这一章就没说过这种话吧?你根本不是这种智慧人设啊?”
“好吧。”肖彰一点儿不反驳,如实招来,“金怀墨跟我说的。”
“那我想,他的意思应该是’命名即驱魔‘吧。”
陈怡静把简笔画递给他,“喏。这就是我看到的。”
肖彰看了一眼:“……”
肖彰又看了一眼:“……”
肖彰再看了一眼:“你梵高啊?”
“等你能看到的时候你就会觉得我画得很好了。”陈怡静依次指着画上的每个元素,“这个是巨无霸的虫,这个是兔头人身的怪物,这个是眼球……”
“这些玩意儿都在哪儿?”
“无处不在。”
“……行吧。明天我去找找。”肖彰把画折好收进口袋站起身,“那明天……明天你会好好来投票的吧?”
他应该是觉得她在公投时摆烂的样子很不可理喻吧?
事实上直到现在,陈怡静根本没有把一点儿心思放在“兔人杀”上。除了知道自己是吹笛手之外,对其余形势几乎一无所知。她甚至连自己现在在哪个阵营都不太清楚。
这应该给肖彰和金怀墨带去了一些麻烦吧。
陈怡静抬头仰望他:“抱歉。添麻烦了。”
“我一点儿不觉得麻烦。”肖彰摇头,“只是看到你失去理智,我会担心。”
“哦。那我努力振作一下吧。”
“也不用怎么振作,你只要别死了就行。”
肖彰迈步离开,走到门边拉开房门一愣:“嗯?你怎么在这儿?”
不知何时来到屋外的温佳扬起笑容:“静静姐姐没来饭堂吃饭,我非常担心呢。”
她举起手中的餐盒:“这不,特地给她打包了晚饭。”
“你人还怪好啊。”肖彰侧身先让温佳进屋,“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等温佳慢条斯理地把餐盒放在桌上,陈怡静说:“我就不吃了吧。”
“为什么?”温佳抬眼看她,似笑非笑,“你怕我下毒吗?”
“你应该没讨厌我到那个地步吧?”陈怡静默默补充,“但也应该没喜欢我到特意给我送饭的地步。”
“我只是想来提醒你。”温佳说,“你最近的游戏表现和态度都让我很不满意。”
啊?
“比在’全民公决‘那时候糟糕多了。”温佳看着陈怡静的目光不明不白,“摆烂、游离、毫不在乎——你把性命攸关的游戏当成什么了?”
……她和她不是一个阵营的吧?
她越摆烂,不应该对温佳越有利吗?
为什么温佳反而不爽?
虽说陈怡静对队友确实有点内疚,但对温佳她可是心安理得。
于是陈怡静回答:“摆烂犯法了吗我请问呢?我又没妨碍到你——”
“你凭什么可以这样?”温佳突然拔高了点声音,语气里有远超陈怡静意料的不忿,“你这样一点儿也不尊重你的敌人。”
“不会吧不会吧大小姐,你不会真把我当成哪门子假想敌了吧?”陈怡静莫名其妙,“为什么非得是我啊?”
温佳收敛了下情绪,冷笑了一声。
她漂亮湿润的眼睛里映出陈怡静无奈的面容。
陈怡静:“你是不是给自己放置了什么过于古早的设定啊。”
温佳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一字一顿道:“非得是你。”
“那我这边马上给到一个认输的动作可以吗?”陈怡静举手,口若悬河地开始认输,“我输了我输得一败涂地我哪里都不如你。你是大赢家你人生无往不利而我再怎么努力也只配给你当垫脚石。”
“你果然就是看不起我。”
陈怡静发誓,她的认输十分诚恳。
而她如此真诚动人的认输竟然被温佳曲解成了一种高傲的蔑视?
陈怡静:“呃。突然间共情了爱德蒙、圣女贞德还有窦娥。”
“陈怡静,这样的你根本没资格做我的对手!”温佳愤而起身,丢下一句话就夺门而出。
感觉不到是爱还是恨,只能感觉到是变态。
不过陈怡静现在没空去解析温佳诡异的思路,她三下五除二把用完的纸笔塞进书包。
好不容易从低心智的混乱中恢复过来,她得珍惜现在的理智时光——抓紧睡觉!
也就是在这时,她看到了之前被她随手塞在书包里的纸团。
胡雨菲交给她的。
不,准确地说,是那个叫章成雨的人试图传达给她的。
所谓“逃出生天的唯一办法”。
陈怡静把那张揉成团的纸条掏出来摊开。
和角逐场那时不同,她现在凝视着那张纸条,竟然从那潦草不堪的字迹中感受到了一股破纸而出的力量。
她盯着那些龙飞凤舞的笔划,用笔在另一张白纸下一笔一划地复写。到最后,她总算知道了这张纸条里的内容。
那个叫章成雨的陌生人向她传达的信息是。
逃出生天的唯一办法就是。
杀
掉
祂
——杀掉祂!——
作者有话说:感谢包子的霸王票~[撒花][撒花]
感谢壹零零分、夕映就是夕映、皱着眉关上jj写的什么玩意儿的营养液~[抱抱][抱抱]
第43章 兔人杀8 *不要…回……头!!……
整张纸条已经被揉得发皱了。
章成雨写得很用力, 好像那三个字要破纸而出。
“她说这是逃出生天的唯一办法,想要离开里世界,你一定要记住这点。”
逃出生天……
离开里世界……
难道说她现在就在死境里?
难道说她看到的那些怪物来自里世界?
难道那个章成雨是个预言家, 她预料到了她现在的境况,所以告诉她——要摆脱这些让她不得安宁的怪物,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它们?
嗯, 这个逻辑还挺通顺的。
陈怡静仰面躺倒。
杀掉它们啊。
说得挺轻巧,但对她来说, 也太难了吧。
她一个虚弱又苦命的大学生, 别说是缚鸡之力,连桶装水都装不上去。坐高铁行李箱也是从来都放不上架子只能萎靡地塞在座椅空隙。视情况偶尔还拧不开瓶盖。
别说什么杀掉祂。
现在她连直视那种怪物都做不到。
陈怡静顿时有了一种无力感:“可恶。巴山楚水凄凉地,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
“小助手你在吗?现在已经到了在异世界大开金手指的最佳时机, 我建议马上给我来点外挂。”她又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金手指?”
【有的。】
“啊?真的吗?是什么?”
【玩家的意志与勇气。】
【这会让你所向披靡。】
“……关机吧。你关机吧好不好。”
【市民陈怡静:打起精神,勇往直前。】
“我只打算进一步横扫生命做回烂泥。”-
兔人杀·DAY3·晚上10点
【肖彰, 现在是幽会时间, 请尽快与你的情人会面。】
“碰头就碰头, 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啊!”
肖彰有些抓狂地加快脚步, 远远望见了金怀墨的身影。
他正弯身站在幸运转盘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幸运转盘的一等奖公布栏。
“为什么你每天都能中奖呢?”金怀墨直起身冲肖彰说, “该不会你就是游戏主办方的人吧?”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肖彰长腿一跨, 在一边的长椅上落座,“我要真是主办方的人, 立马叫他们顺丰100管心智补充剂过来, 看她还要怎么发疯。”
“后台再硬,也不能这么任性吧。”金怀墨慢悠悠地走到他旁边坐下,掏出口袋里的眼药水, 抬头,滴药。
“对了,你有没有听过’鬼妈妈‘的故事?”肖彰突然这么问。
药水滴进发干的眼睛,金怀墨还仰着头:“听过。”
“那如果是你,在那个妖怪哄骗你留下来的时候,你会拒绝么?”
金怀墨想了想:“很难拒绝吧?”
“啊??”肖彰没听到令自己满意的回答,“但那个世界很明显是虚假的啊。”
金怀墨笑了下,双眸里还残留着药水浸润的晶莹感:“是真是假,很重要吗?”
“……你的脑回路怎么会和陈怡静一模一样?”肖彰郁闷地说。
“为什么你突然提起这个故事?”金怀墨敏锐地问。
肖彰回道:“其实是陈怡静和我说的。她还说,觉得有什么通道在向她打开……什么的。”
“这样啊。”金怀墨沉思着说,“已知彼岸有四个象限,有没有可能是她看到了其余象限的景象?”
两人正打算进一步讨论。
这时游戏系统罕见地发起了一则提醒。
【二位情人,你们的幽会时间还剩十五分钟,建议讨论与本轮游戏相关的话题。】
金怀墨:“啊,果然我们每天的幽会都被你们这些恶趣味的人盯着呢。”
肖彰:“不要一直强调’幽会‘啊喂!”
金怀墨:“明明是你自己在强调吧,还特意加了引号。”
肖彰:“??我说话你怎么知道我加了引号?”
金怀墨:“从你的重音可以判断出来。”
【……】
【二位情人,请在11点前返回各自房屋。】
肖彰:“队友就队友,能不能别用情人这种词。”
金怀墨:“你比网站的审核还严格一些呢。难道她们得用’二位口口‘来称呼你才满意吗?”
肖彰:“我打你一顿你应该没意见吧?”
金怀墨:“那样我会死的。”
肖彰:“哼。死不足惜。”-
兔人杀·DAY3·晚上11点
【现在是兔人阵营活动时间,请认真、严肃地讨论并决定你们今晚的击杀对象。】-
兔人杀·DAY4·凌晨0点
陈怡静醒了。
“现在几点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现在是0点0分5秒】
【市民陈怡静,你不应该在此时醒来】
“是我想醒的吗?”陈怡静无语,“有没有什么褪黑素安眠药或者干脆给我来一斤麻醉?”
【系统bug修正中】
【请勿离开房屋,重新等待入眠】
砰、砰、砰。
规律又沉闷地撞击声。
【心智-1】
有什么正在企图撞开她的房门。
【心智-1】
陈怡静有些僵硬地扭过脖子,向门的方向望去。
砰、砰、砰、砰。
撞击声越来越急促了。
【心智-1】
悻悻悻——
是兔子!
【心智-1】
不止一只。
“今天……”陈怡静说,“兔人的击杀对象,是我,对吧。”
【……】
【请勿离开房屋】
砰!砰!砰!
【心智-1】
【心智-1】
猛烈的撞击声,巨大的坚硬的**撞击在门板上的声音。
门外的怪物们迫不及待地要破门而入,像对待之前那些猎物一样,将她的身体扯裂嚼碎。
【心智-1】
【心智-1】
【心智-1】
【警告:你的心智正在迅速降低!】
房门并不厚实。
用这样的力量撞击,再过几秒它们就会破门而入了。
陈怡静别无他法,她抱紧自己的膝盖把脑袋埋在臂弯里,紧紧闭眼。她想尖叫,但她害怕的时候嗓子就像被锁住了,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会变成怪物的食物。
原来即将被吃掉是这种感觉。
【心智-1】
【心智-1】
【警告:你的心智已不足50!请尽快补充!】
像咖啡因中毒呼吸碱中毒。
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呼吸不过来,脑袋嗡嗡。
像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时一个人走在泥泞的树林里。
无助。无助。无助。雷声轰鸣。视线模糊。
【心智-1】
【心智-1】
【心智-1】
【心智-1】
在这时她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在猛烈的撞击里那个似有若无的声音像一缕风吹进她的耳畔。
很轻。很远。
但她清楚地听见了。
*你在害怕……对吗?
陈怡静抬头,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我可以…庇佑你。
“你是谁?”
*到……这儿来。
“……你能救我?”陈怡静不由问。
*我…等……着你。
*我会……帮你。
“你在哪儿?”陈怡静又问。
没有人回答她了。
与此同时,门外的撞击声也停下来了。
整间屋子猛然陷入死寂。
陈怡静戴上眼镜扶着墙缓缓站起身,她一步一步地下楼,站在离房门一米距离的地方。
她这时才看清楚,整个屋子的墙面都泛着一层金色的光芒。
陈怡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是骑士今晚的守护对象!
所以外面的东西没办法破门而入。
意识到这个她总算长舒了口气,整个人近乎虚脱,几乎要跌坐在地。
也不知道哪个骑士这么好心?
等她神志清醒了一定好好报答对方的大恩大德。
她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惊魂未定地看向窗外。
窗帘拉上了,她看不到屋外的景象。
但她能感受到。它们没有离开。
它们与她只有一墙之隔。
【心智-1】
【心智-1】
【心智-1】
“恐惧之所以令人恐惧,是因为它模糊、不可名状。”
所以要准确地形容祂。
“逃出生天的唯一办法。”
然后杀掉祂。
但这一切的前提,首先要直视祂。
陈怡静迟疑着伸出发抖的手,拉开了窗帘。
窗外,屋外。
浓重的夜色里。
几十只红色的眼珠一齐向她望过来。
【心智-1】
【心智-1】
【心智-1】
【心智-1】
虫蛹般的巨兽,躯体如同直径两米的树干般粗壮坚硬,沟壑嶙峋。它的外壳上分布着十四只足球般大小的眼睛。每一只都在颤抖,不断渗出血来。
【心智-1】
【心智-1】
【心智-1】
它正感到痛苦。
……为什么?
很快,它的整副躯体都开始颤抖。
猛地一下,它轰然倒地。那一瞬间十几只兔子从它被撕碎扯烂的肚皮下钻出来。它们又敏捷地扑到它的身上,疯狂地啃咬它的眼睛、皮肤。绿色的血液泉水般淙淙淌下来。
更多的兔子被吸引过来,如饥似渴地吸食着地上的血液。
还不够。它们密密麻麻地攀到它的身上咬破表皮豪饮更多的血液。像蛆在腐烂的尸体上滋生蠕动。
【心智-1】
【心智-1】
【心智-1】
【心智-1】
【心智-1】
【警告:心智过低时有失去理智、陷入混乱甚至遭受污染的风险!】
它们吃不到她。
所以吃掉了它。
【心智-1】
【心智-1】
【心智-1】
好……饥不择食。
其中一只兔子突然从它破烂的**里钻出来,转身面向陈怡静。
这个眼神她无比熟悉。
【心智-1】
【心智-1】
【警告:你的心智仅剩25!请尽快补充!】
于是所有的兔子都转身面向她。
用那种猩红的眼珠。
【心智-1】
【心智-1】
陈怡静僵住了。
“下——个——就——是——你——”
它说话了。
【心智-1】
【心智-1】
【心智-1】
【心智-1】
它在说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
“必—须—要——”
“杀—掉—你————”
“杀——
掉—
你————”
【心智-1】
【心智-1】
【心智-1】
【市民陈怡静:请尽力保持理智。】
…
……
&%%…
【心智-1】
【心智-1】
【心智-1】
/玩家陈怡静:系统修正完毕,十秒后强制入眠。/
拜托。
直接杀了我吧。
…
……让我死掉吧。
……
不要让我醒过来-
兔人杀·DAY4
下午3点30分
“太好了!昨晚是平安夜!”
“真的吗?”
“是的,已经确认过了,大家都还活着呢。”
昨晚无人死亡的好消息很快传开来。
黄昏下,几个玩家聚到镇子中心,一齐朝着礼堂走去。
“这说明昨晚骑士守对人了啊。”高志远说,“会是谁呢?”
周雨歆笑着说:“既然怡静守对了,一会儿公投问问她吧。”
“其实她也不一定是骑士吧?”温佳说。
“温佳同学,你的质疑目标还真是稳定呢。”
温佳一愣,转头看见金怀墨的身影:“你——你今天怎么出门得这么早?”
“可不是嘛,我们这位占卜师每天都要睡到公投开始才进礼堂呢。”李筱月调侃道。
金怀墨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年纪大了,精力没你们这些本科生那么旺盛。”
“说到这个,我们都不如肖彰那家伙吧。”高志远说,“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哪来的那么多力气。”
“你不也一样?”李筱月说,“天天缠着他去滑板。不知道还以为你俩是情人呢。”
几个女生都揶揄地发笑。
“我看,说不准他和陈怡静才是一对。”金怀墨适时地说。
“是哎。”李筱月说,“肖彰确实和怡静学姐走得很近呢。他刚刚不是还去找她了吗?”
“趁机商量什么也说不定。”金怀墨说,“毕竟情人是一损俱损的关系。”
高志远颇有同感地说:“那天学姐把肖彰的饭碗砸了他都没生气,换我早跟她闹掰了。”
“你这个人,一门心思都是干饭。”李筱月说。
寡言少语的陈建辉闻言说:“如果是这样,异教的情况或许就可以排除了……”-
余晖斜斜地透过叶间缝隙落在地上。
陈怡静的鞋子被它的粘液沾住了。
她用了点力气把自己的脚抽出来继续往前走。
小路一边有一个敞开的房间。
那里传来了炒菜的声音。
一股格外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看到一个忙碌的背影,麻利地关火,准备盛菜。
“还不快来吃饭?”
那个背影在对她发话。
陈怡静愣在门外:“……妈?”
“愣在那儿做什么呢?”那个背影把锅里的食物盛到干净的陶瓷盘里,“今天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哦。”
妈妈的声音原来是那么温柔。
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她突然觉得好委屈。
其实她想她很久了。
陈怡静的双眸刹那泛红了,再开口时有压抑不住的颤抖:“……妈,我好累。”
“妈都知道,所以快回家来吧。”
“我的宝贝女儿。”
妈妈低着头转过身,嘴边有温柔的笑意。
妈妈把手里那盘色泽鲜亮的红烧肉放到桌上,抬起脸——
“陈怡静!!”
妈妈的身影骤然消失了。
所有的温馨光景都不见了。
*别…回…头。
她置身在林子里。
身旁的大树上环伺一条巨蛹般的虫子,正用背上那十四只眼睛死死盯着她。
于是所有的虫鸣与低语又涌进耳里。
让—吾—吃—掉——
你—的—眼—珠——
“陈怡静!”
什么人又呼唤了她一声。
*不要…回……头!!
陈怡静迟钝地回头,肖彰的身影在眼前亮起来。
一切都昏暗又迷离,为什么你的眼神这么清晰?
…
“总算找到你了。”肖彰松了口气。
他几乎跑遍了整个镇子。
越找不到越焦头烂额。
——谁能想到她会来这里?
前几天这个人可是对树林退避三舍的。
“你来找我做什么?”她淡淡问道。
“……这还用问?当然是找你去投票啊。”肖彰说,“你不会已经拽到连投票都懒得去的程度了吧?”
陈怡静沉默着凝视他的眼睛,没有回答。
这种沉默叫肖彰有些心惊。
与其说是她的沉默叫他心惊,不如说是她的眼神叫他难过。
他无法形容她的眼神。
她明明就站在他身前,他却觉得她很遥远。
陈怡静是古怪的、虚弱的、没精打采的。
但她不是遥远的、冰冷的、了无生气的。
这样的她在肖彰不知所措时先开口了:“肖彰。你杀了我吧。”
“……”
第44章 兔人杀9 她看他像是看到了新的怪物。……
“……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怡静:“你知道吗。我想把所有的兔子都杀掉。”
陈怡静:“可是, 兔子和虫子一样,是不可能杀光的。而且我也没有那种力量。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自己杀了……你朝我的心脏开一枪, 好不好?”
/玩家肖彰、陈怡静:请尽快到礼堂参与本轮公投。/
肖彰怔着说:“你在说什么啊?昨天你的心智不是已经恢复了吗?”
/玩家肖彰、陈怡静:请尽快到礼堂参与本轮公投。/
陈怡静突然笑了:“开玩笑的。走吧,去投票。”
肖彰眼睁睁看着陈怡静从自己旁边走过去:“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人头般大小的蜘蛛压着一只被嚼个半碎还在蠕动的巨虫。它的口器被它的眼球塞满。它的眼球像珍珠一样被它咀嚼。
陈怡静跨过它们,右脚好像被蜘蛛丝缠住了。
她没有低头看, 只是用了力抽出来继续往前走,语带笑意地说:“你真应该看看你刚才的表情, 像一只被痛打的落水狗。”
听到她这种熟悉的语气, 肖彰才有些无奈地跟上来:“你到底是不是在玩我啊。”
“我只是想通过恐吓你来活跃一下气氛。”
这边离礼堂不远,两人踩着点进了礼堂。
/各位玩家:公投时间已到,本轮投票正式开始。/
金怀墨在陈怡静踏进门的那一瞬间就皱起了眉。
他看得很清楚。
【陈怡静:心智值10。】-
“你们终于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在密谋什么呢。”高志远玩笑似的说。
“嗯。进行了一个密谋的大动作。”陈怡静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那我们就开始吧~”李筱月掌握了有用的情报, 迫不及待地推动讨论,“我已经验过了,昨天我们投出去的高家轩——是兔人!”
大家都欢欣鼓舞起来。
“那就好。”温佳微笑着说。
“那就说明怀墨学哥确实是占卜师了, 对吧?”周雨歆松了口气。投出去了一个兔人, 又确定了金怀墨的身份, 这样一来, 镇民阵营的赢面又大了一些。
“那么现在场上还有两个兔人阵营的玩家……”陈建辉开始思考今天应该如何投票。
“昨晚是平安夜,骑士有什么说法吗?”高志远发问道。
场上一时沉默。
周雨歆:“嗯?学姐?”
啊。
她是骑士吗?
不对吧。
她应该是猎物啊。
怎么祂还没来杀她?
动作好慢。
再等等吧。
等心智再往下掉些好了。
可能是有什么人往她的耳膜里放了一个计算器吧。
计算器机械冰冷的播报声响彻耳畔:“归0。”
归0。
归0。归0。归0。
【陈怡静:心智值-1】
“她守了我。”肖彰这时说。
高志远:“不是吧哥们儿, 昨天你说她守你, 今天又说守你。她要真是骑士,放着占卜师不守, 一直守着你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因为我和她是情人。”肖彰又说。
“啊……果然是这样呢。”周雨歆和李筱月都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
肖彰继续说:“我是吹笛手。我把她和我连到了一起。”
温佳:“为什么?你不应该选择另外两个玩家吗?”
归0。归0。归0。归0。归0。
【陈怡静:心* 智值-1】
“因为这局游戏我就和陈怡静熟一点。随便乱连两个玩家风险太大了, 所以我直接把我自己和她连到了一起。”肖彰解释道。
李筱月点头:“确实,盲目连两个陌生人,有可能会结成异教阵营。”
“……那这样一来你和学姐都属于镇民阵营了, 这说明我们这轮游戏没有异教阵营了吧?”周雨歆说。
“这建立在肖彰没有撒谎的前提下。”陈建辉说,“如果他是兔人,又或者他是异教情人之一……”
“我觉得肖彰应该就是吹笛手。这样看,怡静学姐守了他两天而没有守占卜师的行为也很合逻辑——毕竟肖彰如果被刀了,怡静学姐自己也得跟着死。”李筱月还记着金怀墨刚才说的话,在她看来,肖彰这几天的举动很符合他的说法,他看起来就是一副和陈怡静利益相关的模样。
肖彰自若自信的状态,加上金怀墨刚才有意无意的铺垫,让几个镇民格外信服他的身份。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金怀墨是真的盗贼,他也确实在’占卜师‘和’镇民‘之间选择了’占卜师‘,那本轮就只有4个镇民。现在骑士、吹笛手、占卜师、灵媒师的身份都有人担了,温佳是占卜师的金水。被放逐的蒋赫是镇民,高家轩是兔人,那么被击杀的万芸、刘明应该是一个镇民和一个狂信者。那么……”陈建辉顿了顿,“高志远和周雨歆,两位就是兔人和食人兔吧?”
【陈怡静:心智值-1】
“我?”高志远先反驳,“我怎么可能?你这么说完全把自己摘出去了吧?那我也可以说,你和周雨歆都是兔人啊。”
“我不是呀。”周雨歆也摇头说。
“那另一个可能呢?”温佳不慌不忙地问。
“另一种可能,金怀墨是狂信者。他穿了占卜师的身份,真正的占卜师已经死了。那这样算的话,高志远和周雨歆以及被他认作好身份的温佳同学你,你们三个之中有两个兔人阵营的人。”陈建辉说,“综合来看我认为本局可以投高志远或者周雨歆。但上一轮次,周雨歆的投票表现更像镇民,所以我认为本轮可以投高志远。”
“啊?你和我什么仇什么怨啊。”高志远说,“我还觉得你的投票表现像实打实的兔人呢。”
“你这套说法,放在高志远是镇民、你是兔人的情况下也适用呀。”温佳说,“而且如果是镇民的话,不应该重点都在找兔人吗?怎么建辉哥你好像一直在试图推翻神职呢?我觉得你反而有些可疑呢。”
“对啊。而且如果墨哥真是狂信者,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队友家轩哥推出去送死呢?”作为灵媒师,李筱月认为经过自己两次检验的金怀墨必然是占卜师无疑。
【陈怡静:心智值-1】
“哦,说到这个,咱们的占卜师好像到现在还没有发话吧?”高志远说。
“啊。我吗?”金怀墨这才回过神,把目光从陈怡静身上收回来,“我昨晚查验的是8号周雨歆。不是兔人。”
周雨歆十分认同地点点头:“嗯呢。确实不是——等等,什么叫’不是兔人‘?”
金怀墨说:“占卜师只能确定查验对象是否为兔人。所以你是镇民还是狂信者,我无法确定。”
“可你上一轮却清楚地表明温佳是’镇民‘。”陈建辉说。
“这是因为当时我的身份没有被证实,所以我必须说得更笃定一些才能争取到大家的信任。”金怀墨说,“但很遗憾,我的技能实际上没有这么强大。”
“那这样看来,温佳、周雨歆的身份应该分别是一个镇民和一个狂信者——我是从我是镇民的立场来看的。”陈建辉说。
温佳微笑道:“不管究竟是狂信者还是镇民,总之不是’兔人‘,这是毫无疑问的。”
“按我来看,她俩都是镇民,你和高志远都是’兔人‘,狂信者已经死了。”肖彰说。
“说不定她们两个之间只有一个兔人,另一个兔人已经自刀了呢。”温佳说,“狼人杀里不也经常有这种操作吗?”
“但不管怎么说,本轮的投票对象还是在高志远和陈建辉里选择,更为保险对吧?”李筱月看向金怀墨。
金怀墨说:“确实,各位可以按自己的意愿投票,没有查杀的情况下我没法给出确切的建议,我只能按自己的直觉去投了。”
/金怀墨→陈建辉 /
“那我也跟着占卜师投票好了。”周雨歆说。其实她明白,金怀墨只是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显了——陈建辉和高志远都是兔人。投谁都可以。这样估计,明天就能结束这场游戏了——!
/周雨歆→陈建辉/
“我是镇民,各位。”陈建辉说,“如果这一局把我投出去了,场上还有两个兔人——”
/温佳→陈建辉/
/高志远→陈建辉/
“怎么会还有两个呢?”温佳说,“你这样相当于同时推翻了筱月姐姐和墨哥的身份吧?”
/李筱月→陈建辉/
/肖彰→陈建辉/
/陈怡静→陈怡静/
陈建辉叹了口气:“希望后续会好吧。”
/陈建辉:弃权/
/本场投票已经结束,被放逐玩家:陈建辉/
公投时间一到,肖彰噌得站起来:“陈怡静,你搞什么啊?!你怎么可以投——”
“肖彰。”金怀墨沉声打断他,“昨天我告诉你的那些材料,再去搜集三倍来吧。”
“你是说——?”
“越快越好。”
肖彰不再废话,点了头就闪身离去。
“怎么了吗?”周雨歆问道。
“打发他去跑腿而已。”金怀墨说,“晚饭还得麻烦你们做了。”
“嗯。”李筱月笑着说,“交给我们吧。高志远,今晚你可别想溜了啊,一起走吧!”
周雨歆:“那佳佳,我们去采食材吧?我看饭堂那儿好像不剩什么了呢。”
温佳应了声好,嫣然一笑挽着周雨歆的胳膊走出门。
离开前她忍不住回头,望向还趴在桌上的陈怡静。
她眼也不眨地盯着投票桌中央已经熄灭的火焰。
……那儿有什么好看的呢?-
“肖彰给我看过你画的那副画。”金怀墨拉开陈怡静身侧的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来,“可以说是栩栩如生。”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圆桌中心:“它们在这里?”
陈怡静的视线没有移开,飘忽地说:“它们无处不在。”
“尽管它们无处不在,但实际上你没有受到过真正的伤害。对吗?”金怀墨说。
……是的。
那些怪物无处不在,只要它们愿意,就可以将她生吞活剥。
可她现在却几乎……实际上是完好无损。
“它们想要杀了我。”陈怡静说,“我感觉得到。”
“但它们连真实地触碰你都做不到,不是吗?”
陈怡静终于看向金怀墨:“可是你知道吗?我宁愿它们真真切切地来伤害我。我恨不得它们直接将我千刀万剐算了。这种如影随形噩梦一样的恐吓……比真实的疼痛更折磨。”
“你也说了。恐吓。”金怀墨轻声说,“我明白,这种如影随形的恐惧确实让人崩溃,但如果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呢?”
“……嗯?”
“你不妨把这视作游戏的一部分。它们通过恐吓来击溃你的精神,而这一轮游戏的通关条件则是你坚定意志直到最后。”
“还挺合情合理的。”陈怡静苦笑了下,“但如果真是这样,我这么意志薄弱的人肯定要一败涂地了。”
“陈怡静。你的意志从来都不薄弱。”金怀墨说,“还记得我们在彼岸初次见面的时候吗?那时你盯着我,信誓旦旦地说’这一关你必须要赢‘。只要你像角逐场时一样坚决……”
【陈怡静:心智值-1】
【陈怡静:心智值-1】
金怀墨没能说完这句话。
因为他看到陈怡静近乎麻木的双眸里透出了新的恐惧与怀疑。
——她因为他的话感到了莫大的恐惧。
她缓缓起身:“……根本不是在那时候。”
金怀墨似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陈怡静的双瞳些许震颤:“我们的初次见面,明明是在’全民公决‘。”
金怀墨愣了下:“可我……并没有参加过’全民公决‘。”
他试图靠近她,陈怡静却警觉地退了一步。
她看他像是看到了新的怪物。
“你不是真正的金怀墨吧。”
第45章 兔人杀10 “毒妇当久了没见过活菩萨……
“陈怡静, 我——”
“不。离我远点。”
陈怡静踉跄着后退,像受了惊的小鹿,转身就仓皇而逃-
“好久不见了。”
“因为, 我也是烂命一条,无所谓。”
明明那时候——!
他和她说过这些话,他明明早和她见过的。
他却说“可我……并没有参加过全民公决”。
“陈怡静。有时候我们需要直面自己的恐惧。”
“我只是希望你能勇敢地活下去。”
陈怡静看不清前路, 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外跑。
金怀墨是假的吧。
她看到的都是假的吧。
她所在的这个世界都是假的吧。
“是真的是假的很重要吗?”
“那些假的东西最终会杀死你。”
“杀死我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真的连死都无所谓,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作为人, 最坏的结果不就是死掉吗?”
不知道跑了多久, 陈怡静终于停了下来。
她喘着气,扶着自己的膝盖。
周遭已经彻底没入黑暗,道路两侧一片死寂。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假如那个世界充满了你恐惧的东西呢?”
“那又怎样。我比我的恐惧更强大。”
她终于又看见了。
面前如海市蜃楼般浮动的景象逐渐清晰。
暖光灯下是一张餐桌。
妈妈从厨房盛好了米饭走出来, 语气温柔似水:“怡静,怎么还站在那儿?”
她这次终于看清了妈妈。
妈妈抬起脸,笑容温和地朝她望过来, 两个眼眶空空如也, 没有眼珠。
即便如此, 她也知道妈妈正用温暖的目光注视着她。
妈妈放下碗筷, 朝她伸出手:“来。到妈妈这儿来。和我讲讲你的委屈。”
陈怡静忽然下定了决心。
她并不是无路可走。
死路从来也是活路。
“学姐?”
朦胧之中似乎有人在叫她。
*不要……回头。
她这次终于听清了这个声音。
这个数次在她耳畔响起的低吟。
“陈怡静?”
*我会永远庇佑你。
*所以。
*不要回头。
我明白了。
这一次,我不回头了。
于是陈怡静向前走。
这时她的手腕却突然被人握住了, 温热的体温伴着一股温柔的力道将她拽过去。
陈怡静还没回过神:“你……?”
面前的人展颜一笑:“嗯?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陈怡静愣了愣才分辨出这人的身影:“周……雨歆?”
周雨歆笑道:“还认识我就好。”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看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你这么瘦, 身体肯定吃不消。”周雨歆从口袋掏出两个饭团递给她,“我知道你不喜欢吃饭堂的食物, 这是我从幸运转盘那抽的, 你可以放心吃。”
陈怡静慢半拍地接过周雨歆递来的饭团,还是温的,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磕磕巴巴地说:“谢、谢谢你。”
“学姐, 我听说你害怕兔子,这一关想必你肯定很不好受吧?但是现在情形已经很明朗啦,相信明天游戏应该就能结束了。再坚持一下呀。”周雨歆轻轻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说道。
周雨歆神情温和,语气轻柔。
一种女性特有的温柔、细腻且坚定的力量自她传达给她。
陈怡静望着她,近乎呜咽地说:“我……”
大概是看她的模样实在太可怜了。
周雨歆倾身拥抱住了她。
她用她的身体包裹住小小的她:“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是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好起来的。”
陈怡静被周雨歆拥在怀里,周遭充满了软绵绵的花朵般的气息。
她无法不动容,有些笨拙地伸出还抓着饭团的双手抱住周雨歆的腰:“真的……谢谢你。你、我——我祝你一生平安。”
周雨歆忍不住笑:“我相信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她松开她,见她双眸通红,眼角显然还残留着热泪划过的痕迹,赶忙又抽出一张纸巾给她:“学姐——啊,以后我直接叫你怡静好不好呀?总觉得这样亲切一些呢。”
“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陈怡静胡乱擦了下脸,有点羞赧,“失态了。主要是毒妇当久了没见过活菩萨。”
“我可不是什么菩萨。”
“你这么善良这么热心,想必和神女、菩萨、观音、圣女一定有某种紧密的关联。”
“你还真是有意思。”周雨歆又笑,“是我妈妈从小教我,要以至诚之心面对一切。所以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相信的。至诚无妄者,总会逢凶化吉。”
“啊,真诚果然是永远的必杀技。”
“没错。”周雨歆揉了揉陈怡静本就散乱的头发,“走吧,我们回去。”-
【心智补充剂+1】
“这次真是不容易啊。”金怀墨甩了甩试管,“总算做成了。”
“我马上去找陈怡静。”肖彰接过试管,拔腿就走。
金怀墨望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叹了口气:“可能无济于事了吧。”
肖彰先朝着陈怡静的屋子进发,还没走两步就被高志远叫住了:“肖彰!滑板去吗?”
“不去。我要去找陈怡静。”
“你怎么天天都在找她?”高志远脚上施力,滑着滑板挡到他跟前,“其实……陈怡静根本不是什么骑士吧?”
肖彰身形一顿,总算正视他:“你什么意思?”
高志远缓缓地露出笑容:“你才是骑士吧?”
“我说了。我是吹笛手。”
“投票时那种说法只不过是要掩人耳目而已。可惜你保得了她,却保不了你自己。”高志远的笑意发深,“这轮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但哥们儿,很遗憾,你恐怕看不到了。”
“是么?”肖彰抬腿走近。
那种鹰般锐利锋芒的眼神让高志远的目光闪躲了一下。
他明明已经将肖彰视作了唾手可得的猎物,但在这种凝视下他反倒觉得自己更像个猎物。
“我实话告诉你。”肖彰说,“你们今晚要杀谁,我根本不在乎。所以,给我滚。”
话音一落,肖彰撞开高志远的肩快步离开-
兔人杀·DAY4
晚上10点
/现在是情人幽会时间,请抓紧机会讨论。/
“找不到她!”肖彰从远处跑过来,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我把整个镇子都找遍了,都没看到她。”
金怀墨:“她的房间还有农田旁边的那条大路,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肖彰的呼吸还有些紊乱:“她该不会……出事了吧?”
金怀墨静了两秒,眸光一动:“我有个办法可以确认她的安危。”
“什么?”
金怀墨从手环里下载了一瓶“初级生命冲剂”。
【手术师金怀墨:初级生命冲剂使用后可随机获得0~15点生命值。可选择使用或赠与。】
金怀墨:“赠与。”
【请说出赠与对象的名字】
金怀墨:“陈怡静。”
【检测到对方生命值为50,赠与进行中——】
【赠与成功。】
金怀墨:“血量50,看来还活着。”
【生命值+6】
肖彰松了口气:“那就好。就是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
金怀墨静静说:“可能是被我吓到了,躲起来了吧。”
“你吓她干嘛?”肖彰不满道,“她都那样了你还吓她?”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被她吓了一跳呢……”
“啊?”肖彰不理解他的意思。
金怀墨没有更多解释,转而说:“不过明天游戏就该结束了,离开这里就会好起来的吧。”
“但愿吧。”肖彰随意往桌上一坐,“不过你今天为什么投陈建辉?昨晚不是还说高志远是兔人么?”
“本轮游戏有一张食人兔牌,万一高志远是食人兔,下午把他逼急了可能会自爆。”金怀墨说,“到时候他估计会击杀你,我也得跟着死。那样留下一个神智不清的陈怡静,会大事不妙的。”
肖彰恍然:“我傍晚和他打了个照面。看起来他和温佳确实把你这个披着占卜师皮的狂信者当成了队友,以为明天就能大获全胜了吧。”
“虽然我确实是披着占卜师皮的狂信者。”
“也就是咱们这轮运气好,占卜师开局就被她们刀了。不然你的身份没法做这么好。”
“嗯?占卜师可不是被她们刀掉的。”金怀墨好整以暇说,“那张牌是被我埋掉的。”
“……什么?”
金怀墨微微一笑:“这一轮游戏,从一开始就没有占卜师。”-
兔人杀·DAY4·晚上11点
/现在是兔人活动时间,请抓紧机会讨论。/
那时地上只留了几分落日残霞。
温佳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即便隔着那样远的距离,她也无比清晰地看见了陈怡静眼角的泪水。
像露珠,轻盈地坠落下来。
温佳全身都僵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
“我有哪里招惹到你吗?”
“真是恶劣又幼稚的忌恨心。”
“我就不吃了吧。”
“我又没妨碍到你。”
她不是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吗?她不是不给别人好脸色的吗?她不是恶劣的、玩笑的、游离的、傲慢的吗?
她站在温佳的对立面,用那种漫不经心的嬉笑姿态来嘲弄她。
可是那时,她却对周雨歆展露出那么真挚的面容。
“温佳,看来一切都和我们之前分析的一样——金怀墨就是假装占卜师的狂信者,估计明天他就能摊牌和我们一起结束这轮游戏了。”高志远激动地说,“而且我现在基本肯定,肖彰才是骑士,而陈怡静是吹笛手。她连了自己和肖彰,这样肖彰才被迫每天都得守她。”
温佳亲眼看着陈怡静笨拙地拥抱住周雨歆。
她用她的身体毫不抗拒地迎接了她。
像一个迷路的旅人遇见灯光。
——仅仅是想到这个比喻,温佳立刻就感到无比恶心。
周雨歆不过是在可怜她而已。
凭什么只是一点小恩小惠就可以让她感动?
她甚至还要因为那种令人作呕的怜悯而落泪?
为什么要对别人露出那种可怜的表情?为什么要像讨饭一样去讨要别人的怜悯?为什么要对别人袒露脆弱?
陈怡静……
你就是这样脆弱又无能的人吗?
这样的她,到底有什么资格——叫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她要她为自己不必要的真情流露付出代价。
“所以今晚我们杀了肖彰,怎么样?”高志远提议。
“不。杀周雨歆。”温佳冷冷地说——
作者有话说:感谢tomatofrog、一棵小草、上辈子伤天害理这辈子追连载的营养液~[抱抱][抱抱]
第46章 兔人杀11 “我的意思是,查杀你了。……
“?”高志远以为听错了, “周雨歆?什么啊?杀肖彰才对啊!这样他和陈怡静都会死,明天我们就稳赢了啊。”
温佳抬眼看他,不容置疑的语气:“我说了, 杀周雨歆。”
“为什么啊?”高志远无法理解她,“今晚李筱月一验,明天她就知道陈建辉不是兔人了。我们得尽可能多刀掉一些人才行啊。”
“陈怡静的命我有安排。”温佳只说。
“你现在又不想杀她了?不是吧, 关键时候开始心软了?”高志远说,“昨天不就是你非要杀她的吗?要不是听了你的话, 今天我们的胜算还能更大!今晚可不能再让你随便决定了。”
“胜算?”温佳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 笑了出声。
温佳长相甜美,一双杏眼尤其灵动。
她的笑颜明明娇俏可人,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在月色下却生出一股阴冷的意味。
“是输是赢, 我都无所谓。”温佳说,“我只想……让她对她的所作所为后悔。”
高志远呵斥道:“你也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想玩了是不是?!你至少也为自己的队友考虑一下啊。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温佳不紧不慢地微笑:“你以为你是什么值得活下去的人吗?”
“……你这个疯子。”高志远实在拿她没办法, 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 在这个节骨眼内讧简直是送死。他想了想又说:“那我们各退一步吧。今晚刀李筱月, 行吗?灵媒师死了, 明天金怀墨还能带一波节奏。”
显而易见。
今晚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所在的阵营明天就会迎来胜利-
兔人杀·DAY5·黄昏4点
/各位玩家,公投讨论时间已到/
诺大的礼堂圆桌, 今天只稀疏地坐了几个人。
/6号玩家陈怡静未按时出席, 视为弃权/
温佳说:“陈怡静真是心大呢。现在连投票都不屑来了吗?”
“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吧。我看她昨天已经挺累了。”周雨歆说,“而且今天基本已经知道剩下一个兔人是谁了。她不来也可以理解啦。”
“雨歆学姐, 你和她很熟吗?”温佳微笑着问。
“嗯?那倒没有……”
“那就不要摆出一副很了解她的样子嘛。”
“……”周雨歆的后背有点发凉。
“说正题吧。昨天是灵媒师被害了啊。”高志远率先开口了, 他可不想这场唾手可得的胜利被温佳搞砸了,“这一把,投肖彰应该没问题吧?”
肖彰一句话也没有分辨, 提笔刷刷就写下高志远的名字。
他今天的心思似乎也不在这场游戏上了。
/肖彰→高志远/
“嗯?为什么要投肖彰呢?”周雨歆问,“他是吹笛手,不是吗?按照现在这个情形,其实志远你就是最后一只兔人吧?”
高志远摇着头笑:“雨歆学姐啊,下辈子不要这么天真了。现在的场上,兔人阵营的人可不止一个啊。”
“怎么可能呢?”周雨歆才不相信他,“按照占卜师的分析——”
“笑死,他压根就不是什么占卜师。”高志远说着,利索地写下了“肖彰”的名字投入火中。
把肖彰投出去,陈怡静也会跟着死。
/高志远→肖彰/
三兔一民,已经必胜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金怀墨说,“显然我只是一位本本分分的占卜师。”
/金怀墨→高志远/
高志远神色一变:“金怀墨,你什么意思?”
金怀墨微笑:“我的意思是,查杀你了。”
“等等——不对——!”高志远猛然反应过来。
金怀墨如果是真的占卜师,那他怎么可能发温佳好人牌?这不就是在给她们递信息暗示他是狂信者吗?也不对,如果他是真的狂信者,为什么非要查杀高家轩?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们被误导了!真正的情人不是肖彰和陈怡静,而是金怀墨和肖彰!
“雨歆学姐!等等!”高志远叫住正打算写下他名字的场上唯一真镇民,“你别投我。金怀墨根本不是占卜师,他和肖彰、陈怡静都是异教阵营的人!你信我,我们把她们投出去!”
“异教?”周雨歆有些茫然,“之前不是说这一轮没有异教吗?”
“那是她们骗你的!”高志远努力保持冷静,但说话时已经有些颤抖,“现在陈怡静弃权,我、你、温佳把肖彰和金怀墨投出去。”
“可你……你是兔人啊。”
“我不是。我不是。”高志远说,“我是镇民。”
“如果你是镇民,我和肖彰是异教阵营,那么现在不就没有兔人了?游戏不应该结束了吗?”金怀墨不急不忙地说。
“是呀。虽然很抱歉,但我还是得投你。”周雨歆郑重地写下高志远的名字,投出了她这一轮游戏的最后一票。
/周雨歆→高志远/
还有一位玩家没有投票。
“温佳!趁现在!用你的技能!”高志远拍桌而起。
——对了,还有一线生机!
温佳是食人兔。只要她现在投一票周雨歆,再自爆带走肖彰和金怀墨,那全场就剩下了他和陈怡静。今晚他杀了陈怡静,那就是兔人阵营胜利!
“先投周雨歆!然后自爆带走肖彰和金怀墨!”高志远说。
温佳瞥了他一眼,指间那张还空白的投票卡被她丢进火里:“不好意思,我有别的打算。”
/温佳:弃权/
/所有玩家投票结束/
/高志远:3票
肖彰:1票/
“你根本就是疯子吧!”高志远说,“我倒了八辈子霉和你分到一——”
他的遗言还没说完,就被放逐了。
像被蒸发了一样,身形全然消失。
金怀墨望向温佳,皱眉。
其实高志远刚才说的没错,那确实是一个好方法。
但……温佳的打算是什么?
“游戏……是结束了吗?”周雨歆环顾四周。
她把高志远最后的垂死挣扎视作混淆视听。
最后一只兔人已经被放逐了吧?
可是……游戏怎么还没结束?
“难道——”周雨歆再天真也意识到了。
一直以来带领着大家,让她深信不疑的金怀墨,并不是真正的占卜师。
她望向金怀墨,眼里溢出几分震惊:“金怀墨,难道你真的不是占卜师吗?”
周雨歆作为蒙眼镇民的利用价值已经到头,现在这个节骨眼已经没必要再隐藏身份了。
金怀墨摊手说:“很遗憾,我确实不是。”
“投完了我先走了。”肖彰起身,显然他是要去找陈怡静。
“等一等。”温佳叫住了他,“我的投票才刚要开始呢。”
“食人兔是吧?随便你怎样好了。”肖彰无动于衷地往外走,“陈怡静不见了,我没空跟你掰扯。”
“你不需要再费力找她了。”温佳这么说道。
肖彰顿住脚步,转身望向她。
温佳笑意盈盈地坐在木椅上,像宣布一个骄傲的事实般仰起美丽光洁的脖颈:“我是食人兔。”
/食人兔自爆,触发“同归于尽”技能——/
肖彰拧眉:“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们两个,这场游戏你也赢不了。”
“学长,你不了解我。”温佳说,“我要的不是赢下这场游戏,而是作为敌人和她较量。同归于尽这种事,真是再好不过了。”
食人兔这张牌,完完全全是随了她意愿的一张好牌。
“啊……”金怀墨有点意外,“看来你的精神状态也是有待考察呢。”
/温佳:请在目前存活玩家中选择一位作为你的击杀对象/
温佳嗤笑了一下。
她的选择向来只有一个。
“陈怡静。”
温佳念出了这个叫她耿耿于怀的名字。
/温佳选择与陈怡静同归于尽,双方生命值-50/
/各位玩家,本场兔人杀到此结束,异教阵营获胜。/
系统声音一落下。
温佳和周雨歆的身影刹那就消失不见了。
整个黄昏镇只剩下了金怀墨和肖彰两个人。
镇上回荡起系统的结算播报。
/恭喜你们通关“兔人杀”/
/通关奖励正在载入中——/-
肖彰松了口气:“还好你有先见之明给陈怡静送了管生命冲剂。不然她真被温佳弄死了。”
“也幸好她原本的生命值刚好在50。”金怀墨慢条斯理地起身,“今天也没找到她吗?”
“我简直要把黄昏镇的每个角落都翻过去了。”肖彰摇头,和金怀墨并肩离开礼堂。
此时的黄昏格外耀眼,余晖像浓雾一样弥漫过来。
两人走在镇中央的小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
整个镇子失去了所有的生气,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两个人错落的脚步声。
“你说她到底去哪儿了?”
“这个啊,”金怀墨说,“可能只有主办方才知道吧?”
“喂!!!!陈怡静去哪里了——?!”
肖彰突然放声大喊,金怀墨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你不会是在和主办方对话吧?”金怀墨很少有这样无语的时刻。
“是啊。他们现在应该就看着我们吧?”肖彰中气十足地冲着空旷处大喊,“出来——!喂!!”
金怀墨捂住脸。
他觉得自己在遛大狗。
显然,绳子还没拴住。
“不要猥琐地躲在屏幕后面监视我们了!出来!告诉我陈怡静去哪里了——!”肖彰还在大喊。
金怀墨有点无奈:“真的会被这样叫出来吗?”
“真的会被这样叫出来哦。”
这声音?!
两个人均是* 一凛,不约而同转过身去。
一个远方的身影迎着落日的余晖以非人的速度靠近他们。
“你谁啊?”肖彰忍不住先问。
“二位口中的,游戏主办方。”——
作者有话说:公布本轮关卡身份牌:
陈怡静吹笛手、肖彰骑士、金怀墨盗贼(占卜师和狂信者,选择了狂信者)、温佳食人兔、高志远兔人、高家轩兔人、李筱月灵媒师、陈建辉镇民、周雨歆镇民、刘明镇民、万芸镇民、蒋赫镇民。你猜对了吗[摸头]
第47章 主办方 这届大学生这么冷血的吗?
在两人面前站定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棕发男青年, 相貌平平,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就是那个笑眯眯的表情让人有点不适。
两秒后。
金怀墨:“啊。意外得普通呢。”
肖彰:“说是主办方但看起来和银行的柜员没什么区别啊?”
男青年:“……两位是在不遗余力地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吗?”
“不。”金怀墨说, “我们只是在说悄悄话。”
“用70分贝的音量?”
“是。”
“……”
男青年重新扬起微笑:“还是容我自我介绍一下吧。二位玩家,我是处暑区的负责人之一,也是本轮游戏的运营组长, 桂月。”
桂月没有从玩家的脸上看到意料之中的惊喜:“怎么了二位,见到我似乎不是很高兴?”
金怀墨淡淡说:“一直以来都没有露过面的主办方突然出场,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桂月:“本轮游戏出现了不可抗力因素, 这个意外使得和你们同处一个阵营的玩家陈怡静遭受到了污染。我认为有必要当面为两位赢家解释一下。”
肖彰:“污染?!”
金怀墨:“你所说的’不可抗力因素‘,是不是就是她看到的东西?”
“没错。陈怡静所看到的正是’里世界‘的景象。”
肖彰:“那她现在在哪儿?是你们把她带走了?”
“不是我们。而是祂。”
桂月意味不明地向远处瞄了一眼,“玩家陈怡静是被里世界选召的人。”
“’里世界‘是什么地方?”
“有关里世界的信息是功德值达到80的玩家才能解锁的。”桂月故意一顿, “但鉴于二位在本轮游戏中的优异表现,我们决定将一部分的信息作为通关奖励告知给二位。”
见两人没有回答,桂月自顾自说道:“想必二位已经知道, 彼岸是三界之外的一方天地。而里世界, 位于彼岸核心, 只是鲜少有人出入。”
“那里残留着旧神的意识, 所以也有人将它叫作’神遗之心‘。”
“里世界会向祂选中的人展露自己的面貌,而后将她们带走。”
“原来还真有神的存在啊。”金怀墨若有所思道, “不过, 为什么会选中她呢……”
“管他什么神不神的,你就告诉我, 陈怡静还能回来吗?”肖彰说。
“被选召的人窥见里世界的可怖, 往往心智残废,再也无法离开。所以她多半是回不来了。”桂月说,“毕竟时至今日, 进入里世界还能活着出来的玩家屈指可数。”
“那不行。我得马上去找她。”肖彰立刻说,“告诉我怎么才能进去?”
“一般来说,里世界的入口是不对玩家开放的。”桂月仍然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不过二位如果有强烈的意愿想要知道,我也不是不能破例引领二位进入里世界——”
金怀墨止住了肖彰的话头:“不。我们并不想知道。”
“……嗯?”桂月罕见地眨了下眼,“二位刚才不是还在打听陈怡静的下落吗?”
金怀墨一手摁在肖彰的肩膀上,微笑着说:“就只是打听一下而已。”
“二位不担心你们朋友的安危吗?”
金怀墨:“没有那种情绪呢。”
桂月:……这届大学生这么冷血的吗?
桂月看向明显更热血的肖彰,面露希冀:“那么这位阁下呢?作为一个热血又正义的人类,相信你一定非常想要把你的朋友陈怡静从里世界中解救出来吧?”
肖彰别过脸说:“哦,暂时没有那种欲望了。”
桂月:“……”
桂月看着他们,他们看着桂月。
长达五秒的沉默后,桂月露出了些许无奈的表情:“好吧,我向二位坦白,我也有需要你们进入里世界的理由。”
“不仅如此吧。”金怀墨凉凉地说,“既然彼岸能运营这样的游戏又对玩家的行动都了如指掌,想必阻止她被带走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你没有。与其说是什么不可抗力,不如说是你放任了她被带走。”
肖彰不忿道:“好啊你这个黑心主办方!搞得什么破游戏就算了,还害人啊?!”。
桂月:“……我可是为了这个破游戏付出了不少心血呢。”
“现在看来你这么做的动机也很明显。在里世界有你想要又拿不到的东西,所以你才亲手促成了这个’意外‘。”金怀墨讲到这里冷笑了一下,“还把不得不告知我们的部分信息算作通关奖励,可真是狡猾。”
被他揭穿的桂月神色坦然:“虽说我确实有想要你们帮我去取的东西才顺水推舟。但是,进入里世界,是陈怡静自己的意志。”
“怎么可能啊!”肖彰脱口而出,“她明明……明明就很害怕那些东西,怎么可能自愿进去?”
没人比他更清楚地记得她濒于绝望的面容。
正因为陈怡静平时总是摆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恐惧与怀疑时的颤抖才叫他无法不在意。
她一个人走向那种充满她所恐惧的一切的世界,将会有多无助?
她会被别人杀掉的吧……
“里世界的大门敞开时,彼岸的系统就第一时间向她发出了警告。但陈怡静,可是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哦。”桂月又说,“尊重玩家的意志是彼岸的规则之一。既然这是她的意志,我当然不会勉强。”
肖彰和金怀墨面面相觑。
桂月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呢?
肖彰:“那你想要我们去取的东西是什么?”
“正如彼岸有《彼岸之钥》,里世界也有一本名为《规则之书》的指南,书中记载了里世界所有的运行法则。我们需要玩家将它带出来。”
“怎么你们自己不去?”
“彼岸人一旦进入里世界,就会被那里的规则抹杀。所以我们只能借助外来者的力量。如果说陈怡静是里世界选择的人,那么二位,你们便是彼岸选择的人。”桂月说,“实不相瞒,我们许多工作人员都很看好二位,认为你们是本届玩家中的佼佼者。二位在最受喜爱玩家榜上可都是名列前茅呢。”
肖彰莫名其妙:“什么意思?你们难道还专门排了个榜啊?”
金怀墨的问题则更切中要害:“这场游戏的观众是谁?”
“彼岸人。”
“彼岸……人?”肖彰没由来一阵恶寒,“你们该不会还搞了什么直播之类的吧?”
“外来者的游戏一直以来都会面向彼岸人进行不间断直播。在你们踏进彼岸的那一刻,直播就开始了。”桂月似笑非笑,“哪怕是现在,恐怕也有不少彼岸人在看着二位呢。”
“摄像头在哪儿?彼岸人在哪儿?”肖彰环顾四周。
周而复始的黄昏,人迹罕至的小路,树影幢幢,流水潺潺。
哪儿还有人呢?
桂月微笑:“不用费心找了。在这个象限你们是看不到的。”
“不好意思——!我来晚啦……!”
婉转的声音突然自远而至。
一个衣着怪异的少女朝着他们跑过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桂月说:“这是负责接引你们前往里世界的工作人员。”
少女站稳脚步,先向桂月鞠躬:“桂月大人。”
接着她又向肖彰和金怀墨微微点头:“非常高兴见到二位阁下,久仰大名。我是怀风。我这就带着二位去’转界之门‘。”
金怀墨说:“你们这是断定我们两个会答应你们的要求了?”
“我刚才说了,尊重玩家的意志是彼岸的规则。我们听到了陈怡静的意志,于是放任她进入了里世界。”桂月说,“现在也是如此。尽管我们确实有求于你们,但我确实也听到了二位的意志。”
桂月的目光仿佛将二人看穿:“二位,都有非去不可的意志呢。”
金怀墨避开桂月的直视看了肖彰一眼。
那一眼里,他注意到了他眸中的闪烁。
“……那么事不宜迟,请带路吧。”金怀墨收回了目光。
“好呢。二位阁下请跟我来~”
怀风阔步走在他们身前,领着两人一路往小路尽头走去。
黄昏镇不大,路的尽头是一片树林。
肖彰寻找陈怡静时来过这儿,并没有发现什么稀奇的地方。
怀风说:“二位阁下,一旦进了里世界,彼岸的系统就无法和你们链接上了。在里面一定要万事小心哦。”
“既然在里面没法联系你们,那我们到时候怎么出来啊?”
“《规则之书》会指引你们找到出口的呢。”
“你去过那儿吗?”肖彰又问。
“没有呢,肖彰阁下。一直以来我只是和从里世界出来的东西们打过些许交道。”怀风说,“说是东西,是因为我其实也不太明白那都是什么呢。”
金怀墨:“你知道其余玩家是怎么从里世界出来的吗?”
“啊,我确实知道有一位阁下活着从里世界出来了,不过我不清楚那位阁下是怎么逃出来的。我只知道那位的心智非常强大,是破了百的。”怀风笑盈盈地看了肖彰一眼,“我相信您的心智也会很快破百的。”
肖彰:“心智破百了又能怎样?还能进化不成啊?”
“阁下正是因为心智强大才能在之前的游戏中无往不利。”怀风没有透露更多,转而说,“我可是非常期待您后续的表现哦。说起来,我还在’玩家榜‘上给您投过不少票呢。”
“这就免了吧……”
残霞收束,月色从树林尽头弥漫上来。
两人跟着怀风拨开树丛,来到了一扇半透明的拱门前。
与其说是门,更像是一个结构过分轻薄的拱形门框,线条流畅简明,厚度甚至不到五厘米。安安静静,普普通通。
肖彰二话不说直接走过去——又绕了回来。
“这不就是个门框吗?”
“请二位稍等片刻。”怀风向远处望了几眼。等月光落下来,她便伸出双手翻飞结印,口中低声念起两人听不懂的话语。
不多时,拱形门中翻腾起浓重雾气,一种绚丽的色彩如同涨潮般翻涌着升起,不断向门内门外波浪般延展,整扇门被镀上粼粼彩光。仿佛是有人将细碎金沙洒进色板,又把整个调色盘肆意泼在门上。炫彩流转之间,浮光掠影如梦似幻般四散开来。
隐约之间,他们都听见了奇怪的嘶吼声。
一定有什么掩在这团彩光浓雾之后。
“对了,二位阁下。有一件事虽然很奇怪……但我想,我还是得告诉你们。”怀风松开手,站在雾气翻涌的门前望向二人,“那位阁下——从里世界出来的人,只告诉了我们一个信息,那就是——绝对不要和任何人说出自己的名字。”
不要和任何人说出自己的名字?
“这是那位阁下向其余有可能进入里世界的玩家发出的警告。”怀风歪了下脑袋,“很奇怪吧?”
金怀墨说:“可能在里世界,名字代表了某种禁忌吧。”
肖彰说:“不管怎么说,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从桂月和怀风出现到现在的一切都不能细想。
一旦开始思考就会发现这当中有太多待解的未知。
而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揭晓去盘问了,找到陈怡静才是当务之急。什么彼岸、什么规则、什么游戏的,都往后靠吧。
肖彰探身走进那道门中——再度绕了出来。
“什么情况啊?”他说,“怎么还是出来了?”
“啊!看来是阁下的心智太高了。高心智玩家无法通过转界之门进入里世界。”怀风向前虚空握住一个小小的玻璃瓶,“这是’降智药‘,阁下快服下。”
肖彰:“……行吧。”
肖彰接过降智药,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下去:“这跟酸梅汤一个味儿啊。”
【心智值-15】
金怀墨上下扫了他一眼:“看起来还是很有精神。”
肖彰拍拍自己:“那当然了。”
一旁的怀风笑眼弯弯地说:“那我祝二位阁下一路顺风,万事顺意。”
这回肖彰却没有急着往门里冲:“金怀墨。”
“嗯?”
“刚才那个桂月也说了,这里面很危险——”
“啊,你打算临阵脱逃了是吗?”
“什么啊!我才不会!”肖彰说,“我是说你。我还没问过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进去不是吗?毕竟是生死未卜的事,你完全可以拒绝的。陈怡静还有什么规则之书的我可以自己去找。”
金怀墨笑了一下:“别傻了。走吧。”
“……好吧,当我废话。”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那个诡谲莫测的世界。
[啊啊啊啊啊好舍不得啊]
[呜呜呜呜肖彰千万要活着出来呀]
[这个频道是不是要暂时关闭了]
[怎么又找玩家去里世界送死了]
[主办方怎么回事啊一点儿补给都不给准备]
[金怀墨阁下看着弱不禁风的会不会死在里面啊]
[以后我拿什么下饭!!]
怀风转身,还是那副笑容:“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很遗憾,两位阁下的频道要暂时关闭了。等他们从里世界回归我们会立刻复播,希望到时候各位还能去两位阁下的直播间支持他们哦~”
[啊啊啊啊啊]
[还想看啊啊啊啊啊]
[怀风好漂亮!]
“喜欢和支持两位阁下的朋友们别忘了点赞、收藏、灌溉营养液哦~”
[已经三连]
[已三连]
[我会时不时回这个直播间看看的!]
[看不到肖彰的日子太难过了呜呜]
不过多时,眼前纷纷飘过的弹幕突然消失。
【怀风:直播间已关闭,今日工作完成度100%】
怀风长舒了一口气:“下班咯~!”
“今天你可是迟到了。”
桂月的身影在月光下幻现出来。
怀风笑吟吟地说:“好不容易有一次出镜的机会,我也得花时间打扮打扮嘛。”
这时一张怪异的脸从门中涌动的浓雾中缓缓探出来。
虽然是人脸,却如画皮般呈平面状嵌在一头巨型蜘蛛的头部。它的眼睛透出一种迷茫和麻木的色彩,喉咙里呜出一种嘶哑难听的声响,往外挣扎着要钻出来。
“抱歉,这里也没有你的容身之所。”桂月抬手一挥,那个生物连同浓雾骤然消散。
大门又变回了一扇空门,静静伫立。
“里世界的怪东西还真是层出不穷呢。”怀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二位阁下是否真的能够平安出来。”
“他们会的。”桂月说。
怀风一愣,好一会儿才说:“桂月大人,果然您也感受到了吧?那位阁下……有着非常不祥的气息。我们是不是得立刻向上报告呢?”
桂月却摇头了:“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这可不是您一贯的作风。桂月大人,是什么让您犹豫了呢?”
桂月沉默片刻:“我只是在想,到底是谁会有那样不详的气息。”
怀风回忆了几秒,神色一变:“难道是……怎么可能呢?”——
作者有话说:下面48-50章是肖彰金怀墨视角;51开始是陈怡静视角[抱抱]
第48章 里世界1 “你怎么连人家的尸骨都不放……
门后并没有豁然开朗的世界。
入眼是一棵又一棵的枯树, 枝干斑驳,盘根错节。阴湿的月色灌下来,发灰的苔藓粘在石头上。蚯蚓似的红褐色长虫从堆叠的枯叶间缓慢地蠕过去, 发出一点儿声响。
“这就是里世界吗?怎么这么死气沉沉的。”
肖彰刚迈出两步就感觉自己不小心踩死了什么。
他抬脚一看,鞋底下只有一滩性状不明的糊状物。
这个林子确实有一种死气。
这股死气如同一层阴影罩在金怀墨的心头。
他环顾四周,放低了声音:“肖彰。你看那儿。”
肖彰朝着金怀墨指的方向看去——他知道自己刚才踩到什么了。
是眼珠子。
断裂的枯枝间躺着一条体型粗大、形似巨蟒的生物, 大概有十几米长,下半身盘缠在树干上。上半身的背部有十几个巴掌大的窟窿——应该是它的眼眶。黑黢黢的洞孔里只留下了几颗眼球。还有两颗耷拉在眼眶外摇摇欲坠, 连着即将断开的青色经脉, 空洞又麻木地盯着不远处的肖彰和金怀墨。
它身前蹲着一个人,长袍破旧,背对着两人。
肖彰试探性地开口:“喂。你——你还好不?”
“……”
那人缓缓转过身望向他们, 一张脸只能用腐朽来形容。
满是沟壑,像一张枯死的树皮,是男是女也分不出来。嘴巴附近的脸皮在僵硬地鼓动, 是在咀嚼。
这时他们才看到这人手里握着一颗, 不, 是小半颗眼球。准确地说是被吃掉一大半的眼球, 散发着腥涩气味的粘液透过指缝往下滴答。
“你是在……和吾说话么?”
很难听的声音。
肖彰止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不会是在吃这条虫的眼睛吧?”
这人的脸上裂开一个笑,把剩下的部分塞进嘴里。一股放了三天的泔水味随着口腔的咀嚼向他们泛滥过来。
金怀墨忍着呕吐的冲动:“倒也不用现场示范。”
“一点儿嚼劲也没有。不新鲜了啊……”
肖彰和金怀墨小声说:“这玩意儿肯定不是人吧?”
“人?呵呵呵呵……”
“不要用这样软弱的名称来形容吾。”
“吾是……魔。”
虽说是魔, 但却一副睁眼都有点吃力的样子。
“外来者……”褶皱脸皮里凹陷的那双垂老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过来, “向吾献上你们的眼睛吧……让吾吃下你们的眼睛……”
魔向他们颤巍巍地走过来:“吾会赐予你们任何力量……”
金怀墨说:“您看上去比我们更需要力量吧。”
肖彰不满道:“你为什么要管这玩意儿叫’您‘啊?”
“这么年迈还在向迷途的人类贩卖梦想,我感动地尊称了。”
“你这样显得我很不礼貌。”
“本来你也不是什么礼貌的人设。”
说话间, 魔已经蹒跚地走到了两人的跟前, 腐烂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肖彰捂住自己的口鼻:“您能不能离我远点儿,吃不消的臭啊。”
“外来者……你们对吾的力量根本一无所知。换在以前……吾定会让你们饱尝对吾不敬的代价。”魔缓缓地抬起如枯枝般的手,那只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这片大地上多少生灵蒙受吾的赐福……你们不知道吧……呵呵呵……”
“那您是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的?”金怀墨问。
魔的手臂越来越干枯,掩在兜帽下的脸已经和干尸无异,即便如此魔还是抬着浑浊的双眼望向了金怀墨:“呵呵呵……这片大地……迎来了新的支配者……吾的力量被瓦解了……”
“把你们的眼睛献给吾吧……吾会给你们想要的一切……吾……知晓这片大地上的一切……”
“现在,还来得及……”
越说到后面,魔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您是不是要死了啊?”肖彰问。
金怀墨:“……意外地直接呢。”
“我想找一个人。”肖彰更直接了,“反正您都要死了,如果知道的话不如告诉我们?”
金怀墨:“……意外地理直气壮呢。”
“吾是摄眼之魔,可从双眼洞悉一切生灵最深的意志……你休想在吾面前伪装……你的意志已暴露无遗……”
魔的喉咙里突然喷出了一句话,像回光返照般,声音突然放大:“——你根本不是来找人的!”
不等肖彰有所回应,魔又恢复了刚才那种气若游丝的模样,从肺里吐出来污浊的笑声:“呵呵呵呵……你根本……不是为解救你的朋友而来……”
魔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头颅也随着抖动而抬起:“这片大地……又要迎来新王了吗……可惜吾看不到了啊……呵呵呵呵……”
魔的长袍里掉下来一块枯肉。
又一块。
接着整个骨架轰然散落,那件长袍也失去支撑掉在地上。
月光下,一条蛰伏在层层枯叶下的蟒状巨虫游向那两块枯肉,用腹部裹住干枯肉块。这时它的身体突然展开,里面是几十颗错乱生长的牙齿,迅速将肉块吞进去。
“啊——我想起来了!”肖彰忙不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纸,“你看,陈怡静之前给我画的,原来居然画的这么像啊!”
“像归像,但现在应该是逃比较重要吧。”
金怀墨话音未落,那条巨虫就弓起身体向他们的方向游来,背上十四只眼都显出饥饿的欲望:“嘶——!!!”
“有道理,快溜!!”
两人拔腿就跑-
大概跑了不到三分钟,金怀墨的气息不太稳:“我觉得——可以——停了。”
“不是吧哥们儿,你身体这么虚?这才跑多久啊?”
“虚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金怀墨停下来扶着一边的树干踹气,“那条虫的速度太慢了,根本……追不上来。”
肖彰见状往后看,哪里还有什么虫:“看来是饿太久了,连捕猎的力气都没了啊。”
金怀墨点头:“现在太暗了,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吧。”
“行,去前面开阔点的地方?”肖彰刚一抬脚,就踢到了一副尸骨。
骨架被他一脚踢散开。
金怀墨说:“你怎么连人家的尸骨都不放过。”
“我不是故意的啊喂!”肖彰往自己身上画十字架,“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不小心的。”
金怀墨弯身检查,这副尸骨套着脏兮兮的衬衫和格子裤,身上还挎着个包:“这个人应该和我们一样,都是从外面来的。”
“该不会也是个玩家吧?”
“很可能。”金怀墨翻开尸骨的包,里面是一把生锈的斧头以及一些腐烂的果物,他拿起斧头把包丢了回去,“只有斧头能用啊……”
肖彰:“你这才是连人家的尸骨都不放过吧!”
“我只是继承了前辈的遗产。”金怀墨把斧头递给肖彰,“你去砍些树枝来钻木取火。”
肖彰接过斧头,猛地两下就砍下几截树枝,转头看那姓金的已经在前辈旁边的石块上坐下了:“?你怎么就休息上了啊?”
“不好意思,体力方面的事务我不太擅长。”
“我看你明明就很好意思……”
大约十分钟后。
肖彰第三次钻木取火失败,怨念很重:“早知道我应该揣一个打火机过来的。”
进入里世界以后,原本绑定在玩家手上的手环不见了,系统和随身空间都无法使用。除了他之前塞在口袋里的画,肖彰全身空无一物。
金怀墨慢条斯理地说:“钻木取火的要点在于通过持续且快速的摩擦让木材产生大量树屑,这些树屑积蓄到足够的热量就能产生火星,这时候吹一口气、添加一些干树叶,就可以燃火了。”
“说得很溜,你倒是动一动啊。”肖彰怨念更重,狠狠地摩擦。
“我也在忙碌呢。”金怀墨抖了抖手上的纸,“陈怡静在这幅图里应该还留下了别的讯息,亟待解开。”
“那你看出什么了?”
“没有光,什么也看不出。”
“……我不打你就是在积大德了吧。”
黑黝黝的树屑终于腾升出几缕烟,肖彰小心翼翼地把树屑裹起来吹了口气,总算燃出了火星!
他赶忙把火种放进堆好的石堆中心。
过了几分钟,火势已经稳定下来,肖彰总算能丢开拱火用的树枝瘫坐下来:“终于成了。”
这时金怀墨冲他抛过来什么,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苹果?哪儿来的?”
“前辈的包里有烂苹果,在附近找了找果然有长了苹果的矮树。”
肖彰咔嚓一口咬下大半,清甜可口,脆爽多汁:“不错啊,比我以前吃的任何苹果都好吃。”
金怀墨把从前辈那儿擅自继承来的布包丢在地上,里面装满了一整袋红润饱满的苹果,他看了眼大口吃着苹果并且毫无异样的肖彰:“嗯,看来没毒。”
一口苹果卡在嗓子眼的肖彰:……?
“四年前我在社团认识了她。”金怀墨抬眼,突然说。
“……谁?”肖彰咽下去。
“陈怡静。”金怀墨说,“我们一起参加过几次活动。就这样认识了。两年前我从兴大毕业,之后就再没见过她了。直到来了彼岸。”
火堆之外是浓重的夜色。
举目都是黑暗,树丛里偶尔发出一点儿声响。
肖彰抬手把苹果核丢进不远处的灌丛里:“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金怀墨的声音格外沉静:“那么你呢?你和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肖彰迟疑了一会儿:“……非要说的话,我也是来了彼岸才和陈怡静第一次见面。”
“唔。那看来交情不深。”
“哪有按认识时长算交情的啊?!”
金怀墨不置可否,而是说:“突然说这个,是因为刚才那位临死前说的话实在让我有些好奇。”
截至刚才金怀墨一直以为肖彰来到里世界完全是为了解救陈怡静。
尽管在金怀墨看来,以肖彰和陈怡静那短暂的交情,他这样奋不顾身属实有些过头了。不过他似乎就是这样意气用事的个性。
金怀墨原以为只是如此。
“——你根本不是来找人的!”
“呵呵呵呵……你根本……不是为解救你的朋友而来……”
但当那个自称是魔的家伙说出那些话时,肖彰反常的沉默引起了他的注意。
魔在临死前没有说谎的动机了。金怀墨认为它确实洞悉了肖彰的意志。
那么肖彰的意志到底是什么?
说起来,肖彰似乎一次也没说过,他是来救她的。
他从来都是说要“找”她。
“什么啊。”肖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还以为我糊弄过去了。”
金怀墨问:“所以,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肖彰再次陷入沉默。
他没有看他,把目光投向正在燃烧的火堆。
石堆里燃烧的树枝噼啪作响。火光跳动下,肖彰的轮廓晕上一层薄光。他的五官在缄默时多了几分冷冽凌厉的意味。
“我想找到她。”
良久,肖彰淡淡开口。
“然后。”
“杀掉她。”
“……”
第49章 肖彰 他要她被他折磨到疯掉。
见到陈怡静的第一眼, 肖彰就有了一股无端且汹涌的杀意。
他要杀掉她。
他一定要杀掉她。
无论如何。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内心深处的愿望强烈到匪夷所思。
那时是在惊蛰区,他已经用枪指着陈怡静了。
她散漫地说:“那我要开始求饶吗?你需要我痛哭还是流涕?”
啊。好敷衍的求饶。
她可不知道肖彰确实花了不少力气才没有扣动扳机。
“你叫什么名字。”
“陈怡静。”
…
原来是她啊。
他那位中途跑路素未谋面的假想女友。
于是他收起武器走近她。
一副框架眼镜,半死不活的气质, 给人一种雾蒙蒙的感觉。
他看着她,像在雾里探花。
但怎么看也都不像一个坏人。
怎么看也都不像是和他有仇的人。
他怎么就突然这么想杀人呢?奇怪。
总之……这个陈怡静看上去真是一副很容易死的样子。根本都不用他动手,搞不好隔两天自己就去世了。
肖彰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于是他和她在“淘金浪”成为了搭档。
两人走在废弃的大马路上, 他抢来了一把枪,系统显示还有三颗子弹。
“也不算一无所获。”
三颗, 够她死的了。
对她的杀意在他握住武器的那一秒卷土重来。
肖彰走向她。陈怡静毫不设防地站在那儿。
只是她刚刚还给他盛了一碗咖喱。虽然说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咖喱, 但她毕竟是好心。她值得再活一会儿。
他还是把枪卖掉了。
被他暂时压制下去的杀意没有缘由也实在无迹可寻。
就像阵雨。
经常在陈怡静看向他时就突如其来。
他一触碰到她的目光,就抑制不住地想掐断她的喉咙或者拿把匕首捅进她的心脏。看她吐血看她死翘翘。
再不济,把骨头砍下来也是好的。她的骨架不大, 砍起来估计不是很费劲。退一步说,割破她的动脉也可以,鲜血* 四溅的场景一定腥腥的让人很安心。
杀死陈怡静的渴望让肖彰彻夜难眠。
他要趁早杀掉她, 否则他根本睡不好。一直在辗转反侧地想怎么杀她。
有关杀死陈怡静的遐想从肖彰脑海中层出不穷地闪过。
他对此也有一些良心上的自我谴责。
他明明不是变态啊。
他真的不是变态啊。
那他怎么可以对一个认识不久的女生有这么大的恶意?他的脑子里怎么能成天都是谋杀的事?他该不会……是开膛手杰克转世吧!!!
别想了, 真的。肖彰。
他可以不做好人, 但他起码得做个人。
但第二天他看到她时, 果然还是想杀她。
他不是杀手吗?他应该杀人的。
杀手不杀人这还像话吗?
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对她说:“陈怡静,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你。”
那时陈怡静恹恹地躺在安全区的草坪上晒太阳, 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哦。你要杀就赶快杀一杀吧。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
肖彰把这种话当作是她对他的盲目信任。
陈怡静认为他是个好人。深信他不会滥杀无辜。
……一定是这样的吧。
他不能辜负她的信任。何况他根本就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变态。
肖彰闷闷地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紧紧握在手心的匕首。
又不能动手, 他只好垂下脑袋坐在她旁边用匕首锄草来发泄情绪。
渴望太强烈的时候,他还会狂按手环向彼岸系统发出质问:“为什么我这么想杀人啊?该不会是你们搞的鬼吧?!”
【功德值不足, 无法解锁相关信息】
“我看根本就是你们在我脑袋里植入了什么芯片想把我变成杀人狂魔吧!”
【功德值不足, 无法解锁相关信息】
“……那我现在多少功德?”
【目前你的功德值尚未解锁,市民牌之外的玩家可寻求功德值≥50的市民解锁功德值权限】
“陈怡静。”肖彰转头问在一旁往嘴里塞三明治的陈怡静,“你现在功德多少了?”
陈怡静停止咀嚼, 面无表情地说:“-2。”
肖彰:“……”
直到“淘金浪”尾声,陈怡静被人列进悬赏名单。
肖彰看她有点儿愣神地盯着榜单。
所以……即便嘴上说着死了无所谓,其实也是不想死的吧?
结果她说:“让我在这儿快乐等死吧。”
肖彰在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了。
他不仅想她死,而且想她只死在自己手里。
如果她死在别人手里,他绝对无法释怀。
就像一个人一直犹豫要不要买新显卡,结果世界上最后一张显卡被别人买走了还搞坏了,这可叫人怎么活?
他得确保她在他下定决心动手前好好活着。
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在机场分别时肖彰已经确定陈怡静不是一个坏人。
可以说她是懒人、腹黑的人、丧气的人。但她绝对不坏,有时候还有点儿好。
他庆幸自己没有在最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地下杀手。
在机场拿到目的地不同的机票,说实话他第一时间暗暗松了口气。
成全他做个正常人的愿望并且保全她性命的方法,看来就是再也不要和她见面。
可是一上飞机,他就后悔了。
他的心底有个声音开始折磨他。
他不应该放过她的。他应该杀了她。他必须亲手杀了她。
说来可笑的是,支持肖彰度过后续关卡再次与陈怡静重逢的意志,便是——活下去,找到她,杀掉她。
他在后来的关卡里遇到了一个因杀戮陷入疯狂的玩家。
那个玩家几乎丧失了人性,狂笑的眼盯着肖彰就让他毛骨悚然。
逮住一个人就用砍刀疯狂地捅,像对待砧板上的肉块。
“你其实也想杀人吧。”
那人闪烁着兴奋的双眼对他这么说。
……难道他最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几经波折,肖彰按照系统指引踏入了黄昏镇。
远远地,他心底涌起的杀意比他先认出了她。
还是一如既往啊。
姿态懒洋洋,头发乱糟糟,没精打采地望着面前的幸运转盘。
一看就是很不走运的模样。
怎么能中奖嘛?
陈怡静见到他还挺高兴的。
他看她难得明朗的好脸色有一点儿恍惚。
不过这个人还挺让人哭笑不得的。别人把枪抵在她脑门上都面不改色的,一两只兔子却轻松把她吓得半死。
她明明看到了什么却不肯说。
她可能是不相信他会相信她。
像那种因为翻垃圾吃而得了重病马上就要死掉还在坚持翻垃圾吃同时拒绝正经人类投喂的流浪猫。
你懂吗?
她就是自暴自弃又有点儿自强不息的神经病。
他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但他清清楚楚看到了她的恐惧。她害怕得失声。她这种模样引起了他异样的情绪——
他要她也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惊恐、畏惧、六神无主。
这样还不够。
他要她对他摇尾乞怜痛哭流涕。
他要她被他折磨到疯掉。
等等。
他在想什么啊?!!
肖彰反应过来的时候,恨不得给自己一百个巴掌。
他不可怜她就算了,居然还有这样阴暗的想法!
啊啊啊啊啊他该不会真的是变态吧!!!
啊啊啊啊啊他肯定是被这些游戏给玩坏了!
啊啊啊啊啊有没有警察过来把他抓走啊!
“肖彰,你杀了我吧。”
好啊好啊。
这可是你说的。
毫不夸张的说,听到这句邀请,一种大仇将报的欣喜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肖彰喉头鼓动,指尖都有些颤抖。
就这样让他杀掉她吧。
成全了她也成全了他。
那时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有些沸腾。
可惜他硬是咬着牙把那种强烈的渴望压制下来了。
肖彰觉得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
看不到她时一心想杀她,看到她时又拼命压抑自己的杀心。
他也想要一个痛快,但她哪里知道?
“哦……明白了。原来你是个变态啊。”
听完来龙去脉,金怀墨总结性地感叹道。
肖彰无力反驳他的调侃,垂着脑袋:“我挺对不起陈怡静的。”
他闷闷道:“有时候我觉得就是因为我总想杀她才导致她这么倒霉,还看到了那些怪东西。”
有好几次他想,或许就是他这种无端的杀意给她招来了那些奇怪的杀身之祸。
她掉进里世界,他认为这其中也有他难以推卸的责任。
“你有没有想过杀意的源头是什么?”
“源头?”肖彰摇头,“我怀疑我就是被彼岸迫害了。说不定就是被她们催眠了才这么想杀人的。不然我和她无冤无仇的,干嘛要有这么大恶意。”
金怀墨说:“确实有这种可能。你抽到的是杀手牌,给杀手牌设定一个被害者似乎也合理。”
“总之我一定会想办法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肖彰说,“但在那之前,我得先找到她。”
在这里也聊不出更多头绪,但至少能确定,肖彰这家伙目前还没有下定杀心。
于是两人打算先休息。
一切等找到陈怡静以后再由她定夺。
时近夜半,总有一些生物在灌丛中爬行的声音。
安全起见,两人轮守火堆-
少顷,清晨,天蒙蒙亮。
两人找了一个方向前进,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四周景色一时变化起来。
苍翠的树木枝叶繁茂交织成一片广阔幽深的森林。日光都很难透进来。
“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也不是办法,”肖彰说,“总得找个活人问问路吧?”
咣啷一声,他又一脚把又一具骸骨踢出了半米远。
“又是个前辈啊。”
骨架上缠绕着细细密密的蛛丝。
这次金怀墨继承到了一根长矛,但矛头已经磨破,现在只能当登山杖来用了。当然这再好不过,刚好给他拄着走。
和昨晚那片枯木林截然不同,这里显然更富有生机。
不知名的植物旺盛生长,枝叶繁茂的大树。
枝叶茂密,日光都很难透进来。
“这里有很多蛛网,小心点。”
金怀墨说这话的时候,肖彰正挥着手臂甩掉不小心沾上的蛛网:“啊?你说什么?”
金怀墨:“……没事了。”
又走了十来分钟,更多的阳光从叶片间隙透下来。
日光莹莹里,一个藏在大树后的女孩向他们怯生生地探出半张脸。
她的眼眸湿漉漉的,有惊惧也有好奇。
肖彰先开了口:“小孩,这片林子的出口在哪里啊?”
女孩一听他说话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了一步。
她这一退也把肖彰吓了一跳。
女孩的身形从树干后彻底显露出来,脖颈以下的部位并非人体,而是鹿身。栗色毛发,躯干遍布白斑。她站立在那儿,诡异又自然。
“这是……”肖彰没能往后说。
“梅花鹿。”金怀墨说,“只不过人头鹿身。”
“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肖彰于是向她迈步,“那个——”
女孩——或者说是鹿女更恰当——因他的靠近面露惊恐,敏捷地向后退了两步。
“你别怕,我们没有恶意。”肖彰说。
鹿女依旧警惕地向后退,隔开了一段她认为安全的距离后,她的前蹄微抬向一侧指了指,而后一扭身踏着轻快又迅疾的步伐跃进了森林深处。
肖彰憋了半天转向金怀墨:“我是不是吃苹果吃出幻觉了?”
金怀墨说:“她刚才指的应该就是出口方向吧?”
“你怎么这么淡定啊?!”
金怀墨瞥了他一眼,朝着鹿女指示的方向走:“当你看到有个自称’魔‘的家伙在吃眼球的时候,就应该打开你对这个世界的包容度了。”
肖彰:“……”
夕阳斜照,霞光柔柔地铺下来。
森林里有什么生物开始活动。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白天好像很短?”负责开路的肖彰用斧头劈掉挡路的枝叶,“好像没过多久就傍晚了。”
“事实上夜晚也不长。”昨晚是金怀墨守的后半夜,在这里看不了时间,他用燃烧的树枝来计时,不到两个小时就天亮了。
肖彰在灌丛里又看见了一具骸骨,突发奇想说:“你说陈怡静一个人来这儿,她又那么弱不禁风的,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会不会……”
金怀墨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也成了一具骸骨?”
“总不至于吧?这也就两三天。”
“……谁知道呢。”
树林深幽,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低低的啸声隐隐传过来。
肖彰止住了脚步。
金怀墨跟着停下来。
前方叶片晃动,还有一种骨骼嗒嗒作响的声音,有什么正在向他们爬过来。
肖彰握紧了斧头。
从前方的密林里伸出来的是一节长约一米形似发霉竹签的玩意儿。又尖又细,密密麻麻的黑点子。阴影缓缓笼罩下来,二人不约而同抬起头。
八条步足支撑起一个直径一米的椭圆腹部。
是蜘蛛。
一只巨大无比的蜘蛛。
咯哒咯哒。
八条腿拨过泥土时发出骨骼磨蹭的声音。
金怀墨:“我的建议是跑。”
那头蜘蛛向二人猛地扑过来——!
肖彰:“那还等什么!!!”
两人又是拔腿就跑。
金怀墨从出生以来就没跑过这么快。
那年高考他忘了带身份证回家取也没有这么着急。
“往……窄路…跑。”金怀墨说。
窄路树密,两人一钻进去,那蜘蛛体型太大被层层叠叠的丛林挡住,八条腿齐齐上阵剥开树枝也花费了一些工夫。
肖彰一回头看金怀墨撑着树干大喘气,忍不住质问三连:“不是吧?这才跑了多久啊?你行不行啊?”
“一……将近,八百米;二……我不行。”
肖彰还没开口,那头蜘蛛已经从密林里钻出来发出骇人的啸声,钢筋般的长脚迎着两人的门面直戳过来。
肖彰一把扯过金怀墨,举起斧头迎着它的脚用力劈下去——!
可喜可贺。一条腿竟然真被他劈断了。
但与此同时,斧头也裂成两半,只剩下一截木棒留在他手里。
“啊———!!!!!!”
那头蜘蛛发出沙哑痛苦的尖叫,居然很像人的声音。
僵直了不到两秒,它又弓起身体向肖彰袭来。
“什么破锣嗓子!”肖彰丢开木棍。
金怀墨把手中的长矛扔给他:“接着!”
肖彰一扭身伸手稳稳握住矛身,“噌”得一声挡住迎面来的两条腿。
不出片刻,那两条腿直接压断了长矛,猛地一踢把肖彰狠狠踢出了一米远。
就在这时“倾!”得一声,不知哪里穿来一把长刀,直直戳进肖彰身旁的土壤里。
“贯穿它的头部!”
长刀飞来的方向传来一声低喝。
来不及多想,在那蜘蛛又跃过来时,肖彰握住刀柄借力起身试图瞄准它。
但是它都扑过来来,怎么才能爬上去贯穿它啊?
“从下往上。”一旁的金怀墨扬声道。
哦,对!
肖彰屈身从扑过来的蜘蛛身下滑跪过去,经过头部时举刀要刺。然而那一瞬间,他看到了……脸。
一张人脸嵌在蜘蛛头部的凹陷处。
说是人脸,但毫无立体度,只是有人的五官镶在蜘蛛的头部而已。
人脸在那瞬间的对视里向他扬起弧度诡异的微笑。
肖彰一愣。最好的机会就此错过。蜘蛛后腿一抬,足尖展露锋利的钩子,重重向他的心脏刺下去。
寒光一闪,一把泛着红光的长剑穿过来刺进它的侧腹部。
“啊啊啊啊啊!!!!!”
蜘蛛发出更加撕裂尖锐的喊声。
在它因疼痛而僵直的两秒里,一个身影从密林里蹿出,闪身到它身侧猛地抽出长剑,翻身到蜘蛛身上,扬起长剑狠狠向下贯穿了它整个头部。
那张人脸也被刀刃捅破,如烂掉的画皮般面目全非。
八条腿无序无力地弹动几下。
再也没了生息。
蛛口脱险的肖彰松了口气,望向蛛背上的人道谢:“谢谢啊。”
那是一个女人。
齐耳短发。一米七左右。
淡眉下一双阴鸷的眼睛,黑衣。
女人抽出长剑从蛛背上轻巧跃下来,轮番将两人扫视过去,而后冷声道:“外来者。你们不该来这里。”
第50章 里世界2 他无比清楚地看见她神情冰冷……
金怀墨说:“我们正在找出口。”
女人没有废话, 往一侧疾步走去:“跟我来。”
金怀墨伸手把肖彰拉起来,后者压低声音和他说:“我跟你说那蜘蛛下面有一张脸,差点没把老子吓死。”
金怀墨回道:“老子在公元前470年左右就死了。”
“……”
前方有挡路的枝叶, 女人手起就是一剑劈开。
“啊——!!!!!”
不远处的灌丛林传出一阵惨叫,声音刺耳又凄厉。
肖彰和金怀墨条件反射般往声音来源处看。
一头和刚才那头体型差不多的蜘蛛正在挣扎,八条肢足拼命抽动, 棕绿色的粘稠**从破了洞的腹部渗出来,那应该是它的血。它的腹部是被两只兔子咬开的。
那兔子也是奇形怪状。和成人差不多高, 骨架粗壮, 肋骨突出,一双眼珠更是猩红得要滴下血来。这两只兔子争先恐后地从蜘蛛的腹部吮吸血液,毛发都被浑浊的液体打湿。
“别看了。”女人用警告式的口吻将两人的注意力拽回去, “否则会被它盯上的。”
两人听劝地收回目光。
三人加快脚步,直到听不见蜘蛛的哀嚎,女人才说:“黄昏一到, 森林里的怪物就会出来觅食。”
肖彰:“你刚才说的它是谁啊?”
“兽。”女人没有更多解释, 只说, “也叫食血兽。”
拨开一层阔叶, 她们的面前豁然开朗。
一条开阔的大路横亘在她们面前。一只马在大路中央扫着马尾。
夕阳已经沉入地平面下,星光微茫散落在大地。
女人的语气松弛了一些:“里世界的出口离这儿大概有两天的距离。愿意的话, 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出去?”肖彰说, “我们不出去。”
女人拧起眉头:“你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我想你误会了,我们现在并不打算离开这里。”金怀墨解释说, “我们刚才在找的是森林的出口。”
女人面容越发严肃:“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个出口很快就会关闭的。”
金怀墨说:“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在没找到同伴之前,我们确实不打算离开。”
“……在这里找人?”
她大概是觉得可笑。
毕竟在这里找一个人和大海捞针没什么两样。
“是难找了点儿。”肖彰说,“但总能找到的。”
女人凝视着他们, 好一会儿说:“既然如此,那你们去问《规则之书》吧。”
肖彰惊诧道:“真的有这本书啊?任何人的下落都能问到吗?”
“能。书里有一切答案。”女人说。
金怀墨:“那这本书在哪儿?”
“在王宫。”女人抬手朝二人的前方一指,“这条大路的尽头就是王宫的所在。”
肖彰顺着她指的方向眺望过去。
大路宽阔一眼望不到头,最前方只有一片黑暗。
“这个世界很危险,每天都在变化。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女人从挂在马背上的包里抽出一块布擦去长剑上的液渍后就翻身上马,“既然目的地不一致,你们自求多福吧。”
“多谢。”金怀墨说。
“对了,这还你。”肖彰抬手把她的刀递过去。
女人没拿:“留着吧。没有武器在这里寸步难行。”
金怀墨问:“你知道从这儿到王宫有多远吗?”
“日夜兼程的话一周左右能到。”女人拽着绳子催马向前,忽得又掉转过来说,“还有一句忠告。”
“无论你们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离开这条大路。”
丢下这句话,她便头也不回地向着里世界的出口奔去。
马蹄阵阵,踏破夜色疾驰而去。
“这人不错啊,面冷心热的。”肖彰晃了晃手里的长刀,欻得劈下路边的一节树枝,“不过你说那什么《规则之书》真的有这么神吗?”
金怀墨淡淡说:“应该吧。她可能也看过了才会这么说。”
“你怎么知道她看过?”
“怀风说《规则之书》上记载了里世界的出口。她对出口的位置还有关闭的时间都这么熟悉,估计是受过书的指引了。”
“有道理。”肖彰放远目光又向大路尽头眺望,“没想到这鬼地方还有一座王宫啊。不知道王宫里除了那本书还会有什么哎?”
“年迈的国王、美丽的公主、无尽的财宝,都在可怜巴巴地等你。”金怀墨拍拍他的肩膀,“不过你还是先造个火把再做梦吧。”
肖彰:“污蔑要坐牢的话我看你是无期徒刑。”
“给。”金怀墨弯身捡起刚才他劈下的树枝,“这个松明含量高。”
“干嘛啊?”
“造火把。夜深了。”
“……”
肖彰任劳任怨地在树枝顶端劈开一个十字形状的刻槽,又在刻槽的缝隙里塞入几根小树枝,好不容易要做好时,夜空尽头吐白,天色忽地亮了起来。
“啊?天亮了??”肖彰眨眼又眨眼,“是我眼花了吗??”
金怀墨松开按在脉搏上的手:“这个晚上只有十分钟。比昨天更快。”
“哎,那刚才那个人说日夜兼程一周能到王宫。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只要走几个小时就能到了?”肖彰一下子振奋起来,“搞不好马上就能找到陈怡静的下落了。”
金怀墨摇头:“她说的不一定是里世界的时间流。总之先上路吧。”
两人走在大路上,一直走到黄昏。
傍晚的森林又散发出那种诡谲的气息。
不知名的怪物开始觅食,撕咬与爬行的声音四下而起。
“这些怪物到底都是怎么来的啊。”肖彰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纳闷道。
“呲吐、、、、、”
一声低缓的马叫。
两人止步,肖彰握紧长刀。
一个马头晃了晃从两片阔叶间探出来,两鬓鬃毛干枯毛躁。
“真是马?”肖彰看了金怀墨一眼,“马总不会吃人吧?”
金怀墨:“谁知道呢。”
马头再往前探,身体也挣了出来。
马首以下是极不相称的人身,更像是一个孩子的身体,穿着破洞的衣服。那人身的骨架还没发育完全,狭小瘦弱的肩膀上顶着一个硕大的马首,脖子与马头结合处的皮肤像被什么化学物质腐蚀过一样布满褶皱与疤痕。
肖彰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马头人走向大路,不由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些怪物到底都是怎么来的啊……”
马头人走得很慢。它身体不平衡,小小的身体支撑着大大的脑袋实在太累,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歇息。它没有展示出丝毫的攻击性,黑漆漆的眼珠里没有情绪,十分空洞。
肖彰说:“还是等它过去先——”
他话都没说完,一条一米长左右如发霉竹竿般的肢足突然从树林里钻出来勾住马头人的衣领猛地把它拽了过去。
马头人猝不及防摔倒,“砰”一声脑袋重重砸在一颗石头上,殷红血液瞬间浸湿鬃毛。它只来得及发出微弱的呜咽,另有两只尖锐的蛛足高高扬起向下猛地击穿了它的心脏,而后将它拖进了林子里。
“……”
“……”
肖彰和金怀墨不约而同沉默了几秒。
“走吧。”金怀墨先开口说。
肖彰刚踏出一步,金怀墨忽然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有啊。乱七八糟的。”
“不,不是怪物的声音。”金怀墨凝神说,“是人在说话。”
像一场雾,似有若无,忽远忽近。
肖彰仔细听了一会儿:“我只能听到那些怪物在互相残杀。”
“那没事了,走吧。”金怀墨说。
两人启程,路边的树丛里又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看来那头捕杀马头人的人面蜘蛛被什么怪物黄雀在后了。
“今天的时间比昨天长了两倍不止。”金怀墨说。
“是哎,到现在了太阳也没落下去。”肖彰说。
两侧的阔叶林逐渐变少,针叶林变多,视野也开阔了些许。
“我—要——”
“血——”
——是人的声音?
低沉、浑厚、沙哑。
两人对视一眼,金怀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肖彰则立刻四下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杀—掉—你——”
骤然间,寒光一闪,晃了肖彰的眼。
他皱了眉即刻朝着闪光的方向看去。
一把短剑倏地插进一具身体的腹部,向下用力一剜,血液顿时喷涌而出。
那具身体的肚皮被彻底剖开,晃了晃就轰然倒地。
露出了行凶者的面貌。
肖彰看清那人,浑身血液一瞬间澎湃。
她摘掉了眼镜,黑发还是凌乱,脸颊残留着殷黑的血渍。
肖彰低语出声:“……陈怡静。”
他的声音很轻,但站在远处的人似乎听见了。
她抬手背抹掉脸侧血渍,掀了眼,褐色双瞳直直向肖彰望过来。
正是黄昏泛滥的时刻,林间霞光浮动。
四目相交,他无比清楚地看见她神情冰冷,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杀意。
“陈怡静……是我……”肖彰打结的嗓子隔了几秒终于缓过来,他扬声道,“陈怡静!”
陈怡静对他的呼唤无动于衷,一转身就离开,隐入林间。
“你怎么了?你要去哪儿?!”
不管三七二十一,肖彰拔腿就追上去。
“肖彰——!”金怀墨喊不住他,眼看他奔离大路冲进树林,正打算追上去,刚才那道声音又响起来了。
这次已经近在耳边。
清幽,迷离,带着笑意。
“你们是在找我吗?”
金怀墨鬼使神差般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