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余思青忍不住道， “你认识一个叫’章成雨‘的人吗？”
女生的笑容凝固两秒，很快神色自若道：“那是我的姐姐。”
“你是章成雨的妹妹？”温佳指了下余思青，“这个家伙简直是你姐的死忠。你要是知道章成雨的下落， 不然就叫她过来见一见吧。”
“很可惜。”章兆雪低眸，有条不紊地擦着雪克杯，“我也不知道我的姐姐去哪里了。”
陈怡静：“她一直都在找你。”
“是吗。”章兆雪嫣然一笑。
“她很早就来了第三象限。你， ”陈怡静直直地看着她，“从来没有见过她吗？”
章兆雪：“生活在谷雨区的人间人不多， 如果她有心的话， 我们或许早该见面了。”
“章成雨？”曲奇下棋蒸汽捕捉到了她们对话的关键词。
章兆雪和她简单交流了几句，又和陈怡静说：“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去找传送服务吧， 太晚不一定有名额呢。”
陈怡静：“怎么不翻了？”
章兆雪：“嗯？”
陈怡静：“曲奇下棋蒸汽刚才说的话。”
章兆雪笑了笑：“我不是你们的私人翻译，她不请求我传达的话，没必要逐字逐句告诉你们吧？”
陈怡静：“说得好！”
章兆雪：“……”
喝完一杯酒， 三人在友好的氛围里与她们的路人粉曲奇下棋蒸汽女士告别， 面带微笑地走出了酒馆。
余思青：“以章成雨的实力， 一定已经找到了她妹妹才对吧？她妹妹是不是撒谎了啊？”
陈怡静：“我们就蹲在巷子等着跟踪她， 看看她到底有没有撒谎。”
温佳：“这种事你是不是没少干。”
暂时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三人就待在酒馆对面的小巷子里， 蹲点。
等了差不多四个小时， 章兆雪从酒馆出来了，她用双手推着轮椅转圈， 缓缓地驶入酒馆旁边的小巷。
余思青压低声：“盯紧嫌疑人。”
温佳翻白眼：“你以为你在拍警匪片。”
三人鬼鬼祟祟地跟上去。
夜已经深了， 仍是一片水蒙蒙的。街道上人迹罕至，轮椅的声音簌簌地响动。
她驶入一个由铁栅栏包围的老式电梯，抬手有些费力地拉下一个闸门开关。身影随着铁笼缓缓下降， 消失在三人的视野里。
“旁边有楼梯。我们走下去吧。”余思青小声说。
陈怡静和温佳跟在他身后，快步向下，一直到负三层。这里停着那辆电梯。
三人从楼梯间探出脑袋，昏暗的走廊摇摇晃晃地挂着一盏灯，两侧分布着几个锈迹斑驳的铁门，都紧闭着。
她们轻手轻脚走过去，耳朵贴在不同的门上偷听。
“在这里！”余思青压着嗓子朝两人挥手，“快来！”
陈怡静和温佳赶紧过去，侧耳细听。里面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完全无法分辨是在说什么。
突然之间，模糊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铁门被猛地打开。
三人来不及躲闪，和章兆雪撞个正着。
“你们……跟踪我？”
余思青对章兆雪的话无动于衷，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像见证太阳陨落般，难以置信地低语出声：“章……成雨……”
陈怡静和温佳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密不透风的地下室尽头，她们看到了一个被铁链拴住的女人。
她歪着脑袋坐在一把简陋的木椅，脖子被一条不长的铁链捆出一圈红痕，双眼则被一条黑布蒙住。
章兆雪淡淡地说：“看来我养的宠物被你们发现了呢。”
陈怡静箭步过去，半蹲在她面前：“章成雨，你还清醒吗？”
章成雨这才有了反应，她慢半拍地直起身：“……陈……怡静。是你吗？”
“是我。”陈怡静一把扯住蒙在她脸上的布条就要揭下，然而，章成雨居然握住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
她平静地说：“我是心甘情愿被关在这里的。”
陈怡静：“你——”
仍坐在门边的章兆雪极轻地笑了声：“听见了吗，三位，你们回去吧。”
余思青无法理解他面前的景象，不忿地说：“你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她不是你的亲姐姐吗？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种问题，你不如问问我的亲姐姐，看她会怎么回答你。”章兆雪的表情没有波澜，只是把“亲姐姐”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章成雨冰冷的手掌握着陈怡静的腕心，将她的手拿下来，静静道：“兆雪，是姐姐对不起你。”
陈怡静叹了口气。
“亲姐妹之间还能有什么嫌隙呢？”温佳看着章兆雪，“无论你姐姐做了什么事，你都不应该把她拴起来。”
“是吗。”章兆雪抬眼，冷笑道，“哪怕她把我变成一个残废，我也不能亏待她？”
三人均是一愣。
余思青：“不可能！章成雨不会做这种事的！”
“……不。”章成雨说，“是我做的。”
“怎么会？”余思青愣愣道，“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章成雨沉默了一会儿：“把兆雪丢在里世界的，是我。她把自己的一双眼睛交给了摄眼魔，换来了逃离的机会。来到这里后，用自己的双腿向交易所换来了眼睛。兆雪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
“当然是你害的！”章兆雪转动轮椅，回身，透过那蒙着眼的黑布直直地凝着章成雨，“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到这里？！”
陈怡静从章成雨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感受到她克制的颤抖。
章成雨开口时，声音还和陈怡静记忆中的一样，冷冷的，仿佛带着一层霜：“……那天我离开这里，是想去交易所，用我的双腿把你的换回来。这样你就可以变回一个健全的人了……并不是要离开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别想和我扯平，那太便宜你了。你要永远记住你毁掉了我，永远亏欠我。听到我的声音就后悔、就痛苦。就像我一样。”章兆雪的眼中有几缕清晰的血丝，透着一种殷红的狰狞，“我说了，既然毁掉我的人生，就和我一起烂掉吧，姐姐。从今以后，我就只是一个残废。而你，也要永远被我关在这里。”
她字字呕心似的说着，没有人能反驳她。
半晌，章成雨松开了陈怡静的手：“我明白了。如果这样你可以好受一点的话，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章兆雪深深吸了口气，压下自己刚才过于激动的情绪，冷着脸对她们说：“你们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余思青有些慌乱地跨出一步，挡在章成雨面前：“不可以！我们不走，你放了章成雨吧。”
“是她自己愿意待在这里的。”章兆雪仰视着他，眼里则满是胜券在握的蔑视，“就算我放了她，她也不会走。”
确实。
这个铁链不算坚固，以章成雨的力量，她如果要走，章兆雪根本拦不住她。
“章成雨，这件事不是不可挽回的。”陈怡静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膝盖上，“只要你想，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章成雨又叹了口气，抬手，摸索着覆住她的手背，安抚性地拍了拍：“你也看见了。她厌恶我，对我深恶痛绝。我只能这样弥补她。别担心，这是我的决定。”
“你好像根本没有理解你的妹妹。”
温佳推开余思青冲到章成雨面前，突然一把扯掉蒙住她双眼的黑布，“为什么要蒙住眼睛？你自己都不敢看她是不是？”
章成雨不适应光线，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
温佳看到了兆雪眼底的痛楚，她明白，无论章成雨被关在这里多久，兆雪得到的只有更多的痛楚。她看着章成雨：“如果她真的厌恶你，就会拼命远离你。而不是非要这样把你绑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章成雨愣着，双眼逐渐睁开，视线缓缓聚焦在章兆雪身上。妹妹侧对着她，面无表情，双眸却蓄着泪。章成雨不期然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
有次她住校回家，抓包妹妹在偷穿她的衣服。她又无语又生气，不懂为什么兆雪总是爱趁她不在霸占她的房间甚至是她穿过的衣服。
“你自己没有衣服穿吗？自己没有房间吗？为什么总是要霸占我的？”
她把兆雪数落得很委屈。妹妹别过脸不看她，眼眶里蓄满泪水，哽咽着也要说自己的歪理：“因为……因为……姐姐的衣服更时尚。”
兆雪在家里是混世小魔王，老妈老爸都管不动她，总是打电话给成雨，要她来管教。大人不在家时，她也总爱差遣妹妹。
“你把碗洗了。”
“怎么每次都是我啊！”
“衣服借你穿一天。”
“那我帮姐姐把空调也打开哦。”
……兆雪真是很好哄。
这个女生说的对。
她虽然是姐姐。但很少有真正尝试去理解妹妹的时刻。
“兆雪……”章成雨轻声开口，“一直以来，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呢？”
章兆雪依旧紧绷着脸，一开始只是想用冰冷的语气表达自己，但越说却无法控制地越加激愤：“姐姐，我真是不明白，你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妹妹推入深渊？在整个彼岸，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你怎么可以把我当敌人？”
“……是我那个时候没有顾及你——”
“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从来没有顾及过我。你总是在冷落我。明明一直以来我都想要成为你的骄傲，为了获得你的赞许，我拼命地努力，但到头来，你只是觉得这样的我，碍眼……！！！”
章成雨看清兆雪眼中莫大的委屈：“对不起……”
她沉浸在自己幽微酸楚的世界里，忽略掉了妹妹同样敏感的内心。
“算了。说这些都没用了。”章兆雪用力抹掉即将坠落的眼泪，转着轮椅往外走，“反正就这样吧。”
章成雨闭了闭眼，抬起双手握住那条困住她脖颈的锁圈，猛地一掰。
看见她这暴力的举动，余思青的眼睛当即发亮：“果然！章成雨还是那个章成雨！”
章成雨丢掉锁链站起来：“你们说的对，这件事还是不能就这么算了。陈怡静，你再抽点时间陪我吧。”
陈怡静微笑：“当然会奉陪到底。”
温佳扯了她一把：“你跟她很熟么？还奉陪到底。”
陈怡静：“欲知详情请见晋江文学城……”
“别打广告了！章成雨都走了！”余思青大步流星踏出地下室。
章成雨已经追上章兆雪，握住她轮椅的手把，不容置喙将她推进电梯。
“……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等陈怡静她们一进电梯，章成雨拉下闸门。
电梯震动一下，徐徐上升。
此时不知道是几点，但整片地域的光线没有什么变化。依旧下着绵绵细雨，水雾弥漫。
章成雨太久没有离开地下室，一时有些恍惚，撑着轮椅站了一会儿，才继续向前走。
“你是鬼吗？”温佳鄙夷地看着余思青，“到底要盯着她多久？”
这个家伙都快把章成雨的背影盯穿了。
“啊我。”余思青还是盯着，“我没怎么盯着吧。”
温佳：“……”
章成雨停在一栋建筑前，门边立着一个招牌：“这里就是谷雨交易所了。”
章兆雪语气僵硬：“我说了，我不要你的腿。也不要你的眼睛。”
章成雨垂眸：“我不会用我的器官来换的。兆雪，以后我们都健康地活着吧。”
“有人吗？”她向里面喊。
“有的呢！”一个中年女人笑眯眯地走出来，“哦我的客人，人间的吗？”
“是。”章成雨点头，“我来和你们做交易。”
“来到我们的里面快快地吧！”女人招呼她们进屋，“客人们都来！”
好消息：会说人话。
坏消息：会的是乱装句。
三人跟在姐妹俩的身后走入交易所大厅。
这里像一个古典银行，分布着许多窗口，木质装修风格，典雅又清静。
“客人，你的交易想做什么的呢？”女人问。
章成雨指着兆雪：“我要换回她的双腿。”
“这不是一个小的交易呢。”女人笑起来，“坐下来我们慢慢打开嘴巴吧。”
她引领几人进入一个小包间，将自己的名牌翻出来放在桌上：“客人们都好！我是奶油暴雨波尔卡。为你们服务是高高兴兴的！”
章成雨直入主题：“我曾经去过里世界，在那里得到了力量。”
奶油暴雨波尔卡问：“哦，客人。想用你力量的所有，来换这一位的双腿吗？”
“是。”
奶油暴雨波尔卡保持着微笑，像打量一个商品一样绕着她转：“客人，从里世界来自的你的力量，珍贵的很！能够保护你，在任何时候。当然可以，这位阁下的一条腿，换来，完美地。”
陈怡静皱眉：“一条腿？她要换的是一双啊。”
第192章 谷雨区3 “难道这就是万能充电线？！……
奶油暴雨波尔卡摇头：“客人， 对这位阁下的双腿非常重视。你的重视，会提高交易物的价值。哪怕是非常珍贵的你的力量，所以啊， 也是不够了。”
章成雨：“那你还要什么？只要我有，我就换。”
奶油暴雨波尔卡意味深长一笑：“客人，你有一个东西， 我们想要得连心都动起来了。”
“……什么？”
“你的才华。”
章成雨更不解：“我的……才华？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什么才华。”
奶油暴雨波尔卡：“有的呢你，这是改变你人生的完全可以的。”
“不可以。我不接受。”章兆雪突然说。
章成雨：“没关系的， 兆雪， 我本来也没什么才华。”
“你有。”章兆雪的声音低了一些，“你会写故事。”
写……故事？
章成雨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久远的事。
中学的时候，她爱偷空写短篇小说。高三那年她还拿过某个杂志社举办的短篇小说比赛一等奖。评委说她的作品虽然稚嫩， 但是极具灵气，未来很有潜力成为职业的小说家，叫她一定要坚持写作。不过上了大学， 她就伤仲永似的， 什么也写不出来了。
难道这就是她的……才华吗？
奶油暴雨波尔卡继续说：“就是写字这个才华呢。只要放弃你的才华你愿意了， 那就把另一条腿也好好地给你换了。”
“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已， 换了就换了。”章成雨不假思索，“现在就交易吧。”
“好的， 在这里摁下你的手印。”奶油暴雨波尔卡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纸， 看上去是契约书。
章成雨刚抬手，章兆雪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章成雨：“兆雪。这是我必须要做的， 也是我为数不多能为你做的了， 如果你无法站起来，这件事会永远将我们两个隔开。”
“……”章兆雪别过头，“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章成雨果断摁下手印。那一瞬间， 有什么从她身上散开了。但这种感觉并不真切。从外表上看去，她也没有丝毫变化。
奶油暴雨波尔卡笑道：“完成交易。等这位阁下睡一觉把眼睛睁开，她就能得到失去的双腿了。”
温佳：“靠谱吗？不会是骗子吧？”
奶油暴雨波尔卡：“哎，我们这里是老老的交易所了，怎么会骗你们呢？睡醒来还不会走路的话，向乾梅区长告我们去尽管的！”
“我送你回去睡吧。兆雪。”章成雨推动兆雪的轮椅，“睡醒了，一切都会好了。”
几人随她一道出门。
直到门口，章成雨望着依旧小雨淅淅的天色，长久以来终于能够松下这口气。
她看向陈怡静：“陈怡静，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
“我倒是偶尔会想到。”陈怡静说。
章成雨微微一笑：“接下来你们要去哪里？”
陈怡静：“坐传送阵去第二象限。你呢？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注意：杀手章成雨在第二象限的游戏进度为0%，无法进入费克燕大陆。】
章成雨摇头：“看起来，我和兆雪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陈怡静：“那好吧。祝你们一切顺利。”
章成雨依旧看着陈怡静，目光逐渐柔和：“陈怡静。还怕兔子吗？”
陈怡静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鼻酸，但她笑起来：“我现在甚至可以养几只了。”
“真好。”章成雨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既然能离开里世界，我想你会有去任何地方的力量。也祝你一切顺利。”
陈怡静：“……嗯。”
温佳：“你们到底还要对视多久。”
章兆雪：“你们到底还要对视多久。”
余思青：“我也想问呢……”
“行了，那我们就走了。”陈怡静余光瞥见余思青，推了他一把，“跟你的雨姐告个别吧。”
余思青猝不及防被推到章成雨跟前，一时手足无措：“我——我——”
“我刚才就想问了，你——”章成雨顿了下，“你是谁？”
“啊？！”余思青说，“你不记得我了吗？你忘记我了吗？”
章成雨：“我见过你么？”
“……”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
温佳安慰他：“早就叫你别自作多情了。”
余思青挨着委屈默默走开：“好吧……”
“去哪啊。”陈怡静把他拽回来，“大大方方的。你好好说。”
“啊——我！”余思青还是顶着那股委屈，水润润的双眼望向章成雨，“在淘金浪那时候我来抢劫你你揍了我一顿又给了我一个生命冲剂然后我就觉得你很厉害我我我一想到你就充满了勇气！！！”
章成雨：“你来抢劫我？”
余思青：“……这不是重点！”
“那时抢劫我的人多了，记不住。”章成雨向他抬了下下巴，“不过今天我记住你了。”
“啊？真的吗？”余思青眼睛又一亮，“那我可以留下来吗？我可以和你待在一——啊！！！！”
章兆雪的轮椅从他的脚上碾了过去，面无表情地往前驶去。
余思青疼得直跳脚。
章成雨：“看来是不行。你回去吧。”
余思青忍着生理上的疼痛，眼泪还是不住地溢出来：“好吧……但我会永远祝福你的。章成雨。”
章成雨唇角微勾：“我也会的——你叫什么来着？”
陈怡静：“叫张三。”
余思青：“是余思青！！！”
温佳：“你吵死了！！！”
余思青：“哦……”
“余思青。”章成雨向他伸出手，“有缘分的话。在真正的现实里重逢吧。”
余思青一愣，他伸手到一半猛地扯回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又伸过去轻轻搭住她的掌心。章成雨一把握住他，不到两秒又松开。
“再见了。三位。”章成雨后退，“我去找兆雪了。”
话音未落，她转身，疾步追上章兆雪。
一直看着她们姐妹俩的背影没入雨雾，陈怡静也转身，与章成雨背道而驰：“我们也走吧。”
温佳拽住余思青的衣领拖着他往前走：“别看了。”
余思青捂住自己的脸，还沉浸在那不到两秒的握手礼中：“嘿嘿……章成雨，和我，肌肤相触长达1.6秒……嘿嘿……”
温佳鄙夷地看他：“什么德性。”-
走了好一阵子，三人总算看见一个女人坐在路边，脚下有一张传送法阵图。
陈怡静在她跟前停下来：“你这传送阵怎么卖啊？”
“几个人？去哪？”
陈怡静：“我们三个，去第二象限的费克燕大陆。能送吗？”
“哦？”女人来了兴趣似的，站起来，“当然能送了。我是专业的。”
温佳：“你……你很会说人话啊。”
女人笑了笑：“我的名字恰好就是南瓜日落学人话。当然很会说你们人间的话了。”
温佳忍了忍没忍住：“橘子跳舞满月、曲奇下棋蒸汽、奶油暴雨波尔卡，现在还有个南瓜日落学人话？你们第三象限的人，为什么名字都这么怪啊？”
南瓜日落学人话：“哦，我们的名字是由自己爱吃的食物、爱做的事情、爱看的风景三个元素组成的。我们谷雨区的人都认为是这三个要素塑造了我们。”
“原来如此……”陈怡静说，“这还挺有意思的。”
南瓜日落学人话把话题带入生意：“你们要走的话，现在就能给你们送走。三个人，一共30000。”
温佳：“？？？不是说传送阵比坐限际列车便宜吗？你怎么也是10000一个人啊？”
南瓜日落学人话：“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坐限际列车，你们得花三四天才能到，而且只能坐到车站。但传送法阵立刻就能送你们过去，而且还可以点对点把你们送到你们想去的地点。”
温佳：“可是我们根本没这么多钱。”
她们仨现在一共也就五六千。
陈怡静：“你这可以以物抵钱吗？”
南瓜日落学人话：“要是东西好的话也可以哦，你们能拿出什么来和我换呢？”
陈怡静把存储空间里所有东西都载下来摆地上：“看上什么你挑吧。”
温佳：“摆摊呢你。”
南瓜日落学人话还真蹲下来挑拣，她拿起她的手机：“哎？这是不是就是智能手机啊？我2000收你一个？”
温佳：“那我也有一个。”
南瓜日落学人话：“我收一个就够了。”
陈怡静：“成交。您要不要再顺一个充电线走？”
“哎哎哎哎哎？？？”南瓜日落学人话看着她手里的充电线，面容震惊，“难道这就是彼岸市民的日用好物——万能充电线？！”
陈怡静和温佳面面相觑：“呃。对。”
“开个价吧！”她说。
陈怡静想说坑她三千估计差不多了：“三——”
“三万？！”南瓜日落学人话说，“三万贵了点！”
贵了……点？
陈怡静：“那两万九——”
“成交！！！”
温佳嘴角一抽：“这根充电线身价这么高吗？”
陈怡静：“我也是才知道……”
原来开局给她送的充电线不仅能用来上吊，还能用来换返程票。
像是怕陈怡静反悔似的，南瓜日落学人话一把将充电线塞兜里，又把钱转给她，掏出粉末就往地上开始画传送法阵图。
【彼岸币＋2000＋29000-30000=＋1000B】
【目前彼岸币：3525B】
陈怡静：“真好，来一趟还赚了点钱。”
南瓜日落学人话：“具体去哪里？赶紧告诉我吧，立刻就给你们送走——要是你哪天反悔了，我可不会把充电线还给你哦。”
“我们去第二象限费克燕大陆的失落之地。”温佳说。
南瓜日落学人话：“那个地方是开放的吧？有禁制的地方是无法传送的哦。”
温佳：“原来是有法印禁制的，现在被破掉了。”
南瓜日落学人话点了头，在地上很快绘制好法阵：“三位，站进去吧。”
两人扯着神魂颠倒的余思青走进法阵。
南瓜日落学人话双手掐诀，念着她们听不懂的咒语。
法阵很快爆发出一阵紫色的光芒，彻底笼罩住三人的视线。
她们已经有了乘坐法阵的经验，安心等待周遭景象再度斗转星移。
【市民陈怡静，检测到你返回费克燕大陆，重新进入“龙谷地下城”主持人通讯范围。】
【“龙谷地下城”相关身份技能与赋能均已开放。】——
作者有话说：等我再修下，下午会把剩下的一口气放出来[墨镜][墨镜]
第193章 游戏负责人 「不要在玩家面前继续招笑……
“太好了， 你们回来了！”
陈怡静刚站稳，周雨歆她们就围了过来。
再次见到这几张熟悉的脸，陈怡静心下百感交集， 不由慨叹：“是回来了。见到你们真好。”
金怀墨：“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苏云可：“都顺利吧？”
周雨歆：“找到肖彰的灵魂了吗？”
陆登云撇了眼余思青：“他痴呆了？”
余思青还在扭着身体神魂颠倒地笑：“我和章成雨握手了……嘿嘿……”
“让他一个人癫会儿。”陈怡静掏出命匣，“开岁，我带回了肖彰的灵魂。”
众人让开空隙， 开岁阔步走来，拿过泛着蓝光的命匣：“好。事不宜迟， 现在就施展完全复生术。”
苏云可：“你之前说你失去法力， 还能施展这么高阶的法术么？”
“我施展不了，还有别人。”她走向岩壁，把命匣放在肖彰的尸体跟前， 开口道，“嘉平。”
“——刚到。”
嘉平应声走来，她和上次在冬至城见面时没有什么不同， 那件金线刺绣的披风即便在光线惨淡的失落之地也散着光芒。
陈怡静：“你来履行和肖彰的赌约， 对吧？”
嘉平微笑道：“是。如果不是这场赌局， 几位阁下现在恐怕已经被龙族的诅咒吞噬了。”
“什么赌局？”陆登云问。
「欲知详情， 需要通过一次功德检定。」
「目标值：200」
苏云可：“不想说你就直说……”
周·唯一能通过检定·雨歆：“哎呀，现在的重点不是什么赌局， 而是复活肖彰啦！”
“还是这位阁下明事理。”嘉平走到肖彰的尸体前， 拾起那个命匣，边端详着边说， “没想到你们真的把他的灵魂带回来了， 我们还以为他很难搞呢。”
开岁也说：“无法理解。”
“朝夕的仇恨，一生都难平。但千年的仇恨，朝夕之间就能抚平。”一道清朗含笑的声音自阴影处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来的竟然是花朝。
嘉平：“用阐述道理的语* 气说着狗屁不通的话就现身了。”
“我说的就是道理。是你们对于人间的事知道得太少了。”花朝负手走过来。
开岁面色不善：“真是自命不凡。”
温佳皱眉：“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协助施展九环复生术的。”花朝笑盈盈地说，“开岁现在已经是小废物了，光凭她可没办法复生那位阁下。”
开岁冷眼瞧他：“我的力量就算被阻断，废你一个也不在话下。”
花朝：“那可说不准。”
嘉平：“动手吧两位，我给你们主持公道。”
「三位。不要在玩家面前继续招笑了可以吗。」
陈怡静：“呃。按照这个副本的设定来说，你们三个不应该是死对头吗。”
“我们确实是死对头。”嘉平说，“不过因为这次的赌局，我们暂时有一致的目标。”
金怀墨毫不避讳地倚在肖彰尸体旁的岩壁上：“看来你们几个演都懒得演了呢。”
周雨歆：“嗯？什么意思？”
金怀墨：“我想她们并不是NPC，而是这个游戏的负责人吧。”
嘉平：“我们在这个大陆上有自己的身份，但同时也确实是’龙谷地下城‘游戏的负责人。几位来到费克燕大陆的使命已经完成，所以我们也没必要再掩——”
「有必要的。」
「因为言语不检点被玩家当场揭穿身份，这实在太失水准了。」
「我会向上级申请对你们的处分。」
开岁：“……”
嘉平：“……”
花朝：“……早跟你们说莺时最恶毒了。”
「特别是你。花朝。」
三人齐齐叹了口气。
苏云可笑了声：“还是老话说的好。”
温佳：“什么话？”
苏云可：“恶人自有恶人磨呗。”
“够了，你们来干活吧。”陆登云说，“再耗下去尸体都要腐烂了。”
花朝和嘉平上前，后者握住命匣，一道幽蓝的光芒在她手中自弱而盛地亮起来。她掌心一合，徒手捏碎命匣的瞬间，一个云朵般轻盈的光团被释放出来。
花朝双腕发力，十指掐诀，低念：“天地囿形，魂归来兮……”
光团缓缓飘落，在他的口诀之下注入肖彰的身体。湛蓝的光泽将他全身柔柔裹住，如湖面般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尸体身上的伤口徐徐修复，那把插在他心脏处的匕首也化作一羽护心鳞状的光没入他的胸膛。
嘉平：“莺时？你倒是播报啊。”
「不好意思。刚才在写处分申请单。」
嘉平：“……”
「九环法术权限已下放。」
「本次施放后，完全复生术将进入为期一年冷却期。一年后方可再次使用。」
「花朝、嘉平施放九环完全复生术。」
尸体身上的光晕在莺时的声音落下以后开始逐渐收束，直到足以照耀整个失落之地的光芒退缩成拳头大小的光圈注入心脏部位，肖彰的身体有了温度。
金怀墨探指在他鼻前：“有呼吸了。”
花朝：“嗯。那我们的任务也就完——”
“是吗我们看看！”
“哇身上的伤全都好了，不愧是复生术啊！和牵过我手的章成雨一样厉害！”
“擅自污蔑成’牵手‘了吗。”
“哦？真的好了吗？我能摸一把吗？”
“喂喂喂。”
开岁看向花朝：“你看有人理你吗？”
花朝无奈地摊开手：“事了拂衣去，不求功与名。这就是人间的另一个道理。”
嘉平：“《人间那些事儿》看多了吧。”
“你们快看，肖彰皱眉了哎！”
“嗯？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睫毛这么长？”
“云可姐你也凑得太近了吧！”
“一口气没喘上来的时候我可以帮忙立刻做人工呼吸呢。”
“你是真好色。”
“哦？你吃醋了？”
“哇，我还是头一次看陆登云翻白眼。”
肖彰初睁眼时，面前便是这样的景象。
似乎有一群人正以温暖的目光注视着他，同时七嘴八舌地不知道在说个什么。
他的耳边浮动着混沌的嗡鸣，眼前则是模糊的光晕。而当他感受到心脏再一次跳动的那个瞬间，五感骤然复苏，所有的意识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将他彻底从无尽的虚空中拽回来。他的目光蓦地聚焦，像做了一场噩梦般突然惊醒。
“活了？”
肖彰朝着身侧望去，见金怀墨好整以暇地坐在他旁边。他重新启动的心脏还在大肆跳动，张开双唇时，甚至有种要跳出嗓子眼来的悸动感。他咽了下喉咙，一时无法回话。
“肖彰，你醒啦！”周雨歆的声音？
“啊……”他应声回过头，下意识开始从人群中寻找一个身影，“是……”
温佳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是不是傻了？”
陆登云：“复活了，但也因此永久性脑损伤。算是因祸得福。”
余思青：“啊你管这叫因祸得福？”
苏云可：“没关系，漂亮的脑残更是惹人怜爱。”
肖彰好像听不到她们讲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一个方向。
苏云可笑了下，抬手揽过陈怡静：“你跟他说句话吧，不然他的魂又要散了。”
“那什么——”陈怡静很快地看了肖彰一眼，状似随意地对他说，“那什么，身子骨都还硬朗吧？”
她憋出来的寒暄太招笑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笑。
肖彰也是。
他还是看着她，眼里有化不开的情绪，又像是彻底拿她没招了，几分无奈地笑起来：“陈怡静。”
陈怡静以为他有话要说：“啊？怎么了？”
“就是想叫叫你。”
“……哦。”
周雨歆没说话，情不自禁地露出姨母笑。
“姓肖的，你有事没事啊。”温佳则是当场翻了白眼，“活了就赶紧起来，别赖在地上装虚弱博同情了。”
金怀墨：“看样子他还得装一阵子。”
肖彰：“谁装了……”
陆登云：“你别装了。”
肖彰：“谁装了啊。”
苏云可：“就让他装吧。”
肖彰：“谁装了啊！”
“我拉你起来吧肖彰。”余思青朝他伸出手，“但你不能拉我的左手。哦为什么？因为我的左手被章成雨拉过嘿嘿。”
肖彰：“没问。”
“哎？嘉平她们呢？走了吗？”周雨歆回头，发现刚才还在这里的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陆登云：“走了就走了，反正留着也没用。”
“但我们还得找嘉平要还生之门的戒指。”温佳说，“她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们阻止了龙族的血祭，她就把戒指给我们吗？”
「各位。」
「你们完成了与冬至领主的约定，她已经依约将还生之门的戒指放在了你们触手可及的地方。」
触手可及？
众人开始低头在四周搜寻戒指。
“戒指？你们说的是不是这个？”肖彰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枚哑银色的环状物。
这像是一把钥匙构成的戒指。细长的柄部弯曲扭转成一个开放式的戒圈，精致的头部嵌着一块材质不明的玉石。通体泛着温润的光泽，沉淀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岁月质感。
周雨歆接过来一看：“好典雅的戒指啊。”
“怎么会在你这里？”温佳问。
肖彰：“我一来这儿她们就给我了。说是由龙之心保管的戒指。”
「冬至领主将还生之门的戒指放在了龙之心的身上。」
「只有抵达失落之地并且解除诅咒的勇者们才能得到。」
众人恍然大悟。
余思青：“这就是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吗？”
陆登云：“这是明明一切都被做局了。”
「阁下不如说，这是“渡”。」
陆登云：“我偏要说这是局。”
「……」
“局也好，渡也罢。”金怀墨说，“总归来到了终点，我们上路吧。”
“嗯，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得去找一下霍尚湘和白守约。”陈怡静说。
周雨歆笑道：“是呢。10天已过，她们应该知道我们成功了吧。”
“现在去桃源镇？”温佳问。
她们三个不在的这段时间，金怀墨已经解锁了传送阵法术。定好目的地，他便在地上绘制好了传送法阵图，将大家传送到桃源-
「失落之地 =》〉》= 桃源镇」-
大家落地在白守约和霍尚湘租的那间屋子庭院里。
光线一下由暗转亮，轰炸般打开众人的视野。太久没有接触过这么明亮的世界，众人一时间都不适应地闭了眼，好一会儿才睁开。
“’龙谷地下城‘原来还有地上啊？”肖彰稀奇地环顾四周。
陆登云：“你没来过地上？”
肖彰：“没啊。”
周雨歆一时有些同情他：“你一直都被关在失落之地是不是？太难为你了。”
肖彰显得豁达：“问题不大。”
金怀墨：“宅着不挺好的么。”
周雨歆：“但是他还得被我们任意地伤害。”
肖彰：“？”
余思青：“可肖彰是唯一一个能复活的。江前辈就没那么好运了。”
周雨歆闻言叹了口气：“谁都没想到他拼死也要杀掉肖彰……”
苏云可：“明知道自己也会死，还是做了那样的选择，反而有点孤勇的意思了呢。”
肖彰嘴角一撇，对这个屡次置他于死地的人没有好脸色：“谁知道他？我看他就是眼红我。”
金怀墨凉凉地看他一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确实很招人眼红。”
“什么，我？”肖彰去拽他，“来，让我看看你眼红不眼红？”
“你少来扒拉我……”
“不过肖彰也不是唯一一个能复活的吧。我就复活过。”温佳说。
“啊？”余思青震惊，“什么时候？”
周雨歆：“呃……这么说的话，我也复活过呢。”
余思青：“啊？！为什么啊？”
温佳：“’市民‘都有一次参加复活赛的机会啊。”
苏云可：“居然还有’复活赛‘这种设置啊？”
“没人啊。”陈怡静从屋子里走出来，“白守约和霍尚湘蒸发了。”
周雨歆：“嗯？她们不见了吗？”
陆登云后脚从陈怡静身后走出来：“可能恰好出去了。”
闻言，其余人也陆续进屋搜寻，上下都没有痕迹，之前还在这里的行李也一并搬空。最终是感知力最高的周雨歆在熄灭的壁炉里找到一封掉落下来的信。
众人围坐在一块，由周雨歆徐徐展开信件念道——
「致朋友们：
第10天无事发生。
我和阿湘等来了第11天的日出。
看来，弑龙行动圆满成功了——」
“并没有。”陆登云撇了眼肖彰。
肖彰：“你遗憾啊？！”
第194章 还生之门 【恭喜你抵达这趟旅程的终点……
「致朋友们：
第10天无事发生。
我和阿湘等来了第11天的日出。
看来， 弑龙行动圆满成功了。
即便我们不在，你们也还是成功地抵达了失落之地，成功挽回了一切。我的朋友们， 你们是真正的勇者！
我想，如果你们会来找我们，大概是拿到了还生之门的戒指， 想与我、阿湘一块离开彼岸吧。
但是阿湘暂时没有办法从过去的事情中解脱。究竟要活着赎罪，还是以死谢罪， 她也没有想清楚。
而我唯一清楚的事， 就是我想让她活着。无论如何，我没办法亲眼看她死在我的面前。不管她做了什么事，对我来说， 她就只是阿湘。
阿湘总是说我们两个回不到从前了，她有她自己莫名其妙的道理。只是对我来说，风可以吹灭火， 但无法改变火。她想要和我一刀两断， 可是我们之间的羁绊一旦确立， 绝无可能被改变。
我们各执己见， 互不相让，谁也没办法说服谁。所以我们离开了桃源， 要去更广阔的地方寻找最终的答案。
我明白， 我们在彼岸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从今以后，大概再也见不到各位了。
但是朋友们， 千万不要因为我们的永别感到丝毫的伤怀。
无论我们在哪个角落， 都会衷心地祝愿你们。希望你们带着我们的祝福去往你们要去的任何地方。
想说的话还有不少，但阿湘似乎打算趁我不注意偷偷离开，她可别想甩掉我。我这就要去追赶她了。
那么就到这里吧。永别了， 各位！
白守约留」
大家听周雨歆念完，默然一阵。
肖彰先开口：“这家伙是不是找人代笔了？”
陆登云：“八成是。他本人没这么有文化。”
余思青：“哎？他说风啊火啊什么来着？”
周雨歆难以掩饰感怀而发的哭腔，吸着鼻子抽搭着说：“我都快看哭了，你们居然在讨论这个！”
“确实是写了很多版啊。”陈怡静拿着火钳，从壁炉的灰烬里扒拉出不少纸碎，“这么多草稿。”
苏云可：“既然这两个家伙要自讨苦吃，就随她们去浪迹天涯吧。”
“嗯。”温佳说，“我们去找还生之门吧！”
于是陈怡静将还生之门的戒指拿出来。
「将戒指还原成钥匙的形状，它便会带领你们前往还生之门所在的地域。」
“掰回去？”陈怡静双手握住戒指，向反方向一拧。
“哒”一声。
戒指被她掰成了两瓣。
众人：“。”
「……」
「你应该轻点。」
陈怡静：“你这绝对是残次品吧！”
肖彰：“双面胶粘下也能用。”
“双面胶？”余思青说，“透明胶行不行？”
金怀墨：“试一下至圣锁链吧。”
周雨歆对着戒指使出至圣锁链，碎成两瓣的戒指还真的慢慢锁紧了。
这回陈怡静把戒指直接交给了她。
周雨歆小心翼翼，一点点将戒指掰成了钥匙。
在她松手的刹那，一场大雪落了下来。
雪花漫天飞舞，撒盐空中也不可拟，转瞬之间就遮蔽全部视线，吞天又没地，将所有人卷入一片白茫茫的地域。
在那时陈怡静听到了3120的声音。
【市民陈怡静，恭喜你通关“龙与地下城”！】
【现根据你在本次副本当中的表现发放通关奖励——】
【功德值结算：
日常善举，功德值＋10；
渡人，功德值＋20；
渡己，功德值＋40；】
【彼岸币结算：
彼岸币-3000。】
【结算属性：生命值14 心智值95 功德值267 钻石0 彼岸币535】
陈怡静：“搞什么啊。怎么还带扣钱的？”
【这是你的福报。】
陈怡静：“不要以为你是系统就可以为所欲为。”
【……】
【检测到你在第二象限的游戏进度已达100%，身份牌相关权限已锁定。】
【恭喜你抵达这趟旅程的终点！】-
下一刻，她被遮蔽的视线变得清晰，视野倏然开阔。
银装素裹的山峦映入眼帘，山脊有雪雾仿如丝带般随风流动，群山连绵一眼望不到尽头。天际与大地在远方交汇，日光和煦落下，为皑皑白雪染上一袭灿光。
“好漂亮的景色。”周雨歆由衷赞叹：“这里简直像是——”
陈怡静：“一杯椰云拿铁。”
周雨歆：“……”
苏云可：“所以我们被扣掉的钱是用来买观光门票了吧。”
余思青：“我兜里拢共九百多，扣完就给我留了一块……”
“嗯？那里有个人啊。”肖彰指着远处。
众人齐齐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个人站在很远的地方，不仔细看的话简直就像是雪地里的一块石子。
陆登云：“那人好像在朝我们招手。”
金怀墨：“我们就站在这里，会怎么样？”
那个人影离她们越来越近。
陈怡静：“哦。人家会自己过来。”
大家就杵在原地，直到那个人影完全踏入她们的视线：“各位，你们就一步都不肯走啊？”
周雨歆：“啊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你要我们过去呢。”
陈怡静：“主要也是实在懒得动了。”
“好吧。自我介绍一下。”对方站在她们面前，“我是穷稔——”
余思青：“啊？你是穷人？”
“……稔。禾字旁，加一个念字。”
余思青：“那个字居然读’忍‘啊？”
穷稔皮笑肉不笑：“是的。我是凛冬山脉的管理人，同时也是还生之门的守门人。”
陈怡静：“哦。门卫啊。”
穷稔：“……”
温佳：“这么说，这里是凛冬山脉？”
“没错，各位来到这里，就说明已经具有踏入还生之门的初步资格了。”穷稔说，“下面我将会接引各位踏入还生之门。各位请回头看。”
大家同时回头。
原来在她们身后三十米左右的位置，立着一道门。这道门出人意料地平平无奇，宽一米高两米，搭个门把手，就像是一道随处可见的入户门，简直普通到了突兀的程度。
“这就是还生之门吗？”余思青忍不住道，“我们找了这么久的还生之门，也太……朴素了吧。”
穷稔：“这是根据你们人间的门设计的，可以带给你们一些归属感。”
温佳：“居然还有这种巧思。”
金怀墨：“你刚才说’初步资格‘，也就是说，我们不一定能得到’最终资格‘？”
“是的。还生之门由五道门组成。其中的第一道门，’业之门‘，也就是各位面前的这扇门，是玩家回到人间必须要经过的门。”穷稔说，“并且，你们光是抵达这里还不够，要通过’业之门‘，必须要经过结算属性判定。在宣读通过’业之门‘所需的属性值之前，我还需要向各位明确一件事。”
她继续道：“你们已经来到了凛冬山脉，就必须要进入’业之门‘。满足通过要求的玩家，能够继续打开下一扇门或者直接回到人间；但不满足通过要求的玩家，进入’业之门‘以后，在彼岸的记忆会被门全部清零，而后，玩家会被传送到第一象限，重新参与游戏。”
苏云可：“记忆清零？那这么久不就白玩了吗？”
陈怡静：“这个属性要求不至于太严苛吧？”
“嘶——”余思青抱住自己，“不行！我不能忘记章成雨牵过我的手！”
肖彰：“你都和章成雨牵上手了？！”
余思青：“你醒来的时候我不就和你说了吗？”
肖彰：“那时候根本没在听。”
温佳：“你就听他吹吧。人章成雨连正眼都懒得看他。”
余思青：“温佳！”
“各位！”穷稔隐隐有想揍人的冲动，“安静一下。我要宣布’业之门‘的通关属性要求了。”
她抬手一挥，几行文字浮动起来。
*杀手身份牌要求属性：
生命值>0
功德值>80
心智值>80
钻石=0
金额<3000
*炸弹人身份牌要求属性：
生命值>0
功德值>70
心智值>80
钻石=0
金额<4000
*手术师身份牌要求属性：
生命值>0
功德值>50
心智值>70
钻石=0
金额<5000
*市民身份牌要求属性：
生命值>0
功德值>30
心智值>70
钻石=0
金额<10000
一目了然。
余思青呆呆地说：“完全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的要求啊！”
金怀墨：“这种要求的设计还挺有意思的呢。”
周雨歆：“为什么这扇门是’业之门‘呢？”
穷稔：“各位玩家在彼岸的一举一动都在造’业‘。玩家最终的属性就是我们对于各位所积之’业‘的判定。”
“原来是这样啊。游戏刚开局的时候，感觉拿到杀手的玩家很爽，”余思青说，“没想到最终对她们的通关要求也是最严苛的。”
陈怡静：“这个要求你们应该都达到了吧？”
“……你为什么看着我说？”陆登云顿了顿，“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
余思青诚恳地说：“云哥你看起来像杀了很多人攒了不少钻石早就心冷如麻的类型。”
周雨歆：“你礼貌点啦，他只是表情看起来像杀人犯。”
陆登云：“你的话也没礼貌到哪里去。”
既然陆登云都没问题，那其它人就更没问题了。
好消息是，所有人都满足业之门的通关数据。
坏消息是——
哈！没有坏消息！
“那我们走吧！”余思青兴高采烈，“太好了，没有人要再玩一遍了。”
穷稔：“好的。各位将手环交给我，就可以过门了。”
进入彼岸以来，无法自主摘下的彼岸手环，现在突然松掉了。
陈怡静碰碰屏幕：“3120？”
【嗯。我在。】
“看来我可以回去了。”
【是的。】
【陈怡静，一路以来，辛苦了。】
“这段时间……谢谢你的关照。”
【协助你完成你在彼岸的旅程，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荣幸。】
【以及。】
【请你永远记得感谢没有放弃的自己。】
“好。那就永别了？”
【永别了。】
第195章 还生之门2 “明天见。陈怡静。”……
陈怡静摘下手环， 递给穷稔。一转头，周雨歆红着眼睛站在她身后，把她吓了一跳。
“你——你干嘛？不是我弄的吧？”
“我……”周雨歆抹掉坠落的眼泪， 格外伤感，“我是舍不得我的小助手。”
“那你从头玩一遍。”一旁的陆登云看着她说。
周雨歆：“那不行。”
穷稔一口气收了那么多手环，没地方放就只能暂时揣着：“来来来， 交完手环的赶紧往里走了啊。”
陈怡静：“你好像那种导游团的导游啊。”
穷稔：“……我建议你第一个走。”
余思青走到门边又停下来：“大家，导游刚才——”
“守门人！”穷稔有点气急败坏， “还生之门的守门人！凛冬山脉的负责人！”
“哦哦哦。知道你会守门了。别那么凶嘛。”余思青弱弱地回了她一句， 又继续说，“守门人刚才的意思是，每个人要经过的门不一样， 是不是我们有的人可能过了这扇门就直接回去了？”
“是啊……”周雨歆的泪意又慢慢涌上来，“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肖彰便笑了：“这说的什么话？我们不是一个大学的吗？指不定明天食堂里就碰到了。”
“对啊。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余思青一时也振奋起来，“回到人间了， 我们也一定要常联系啊！”
“陈怡静。”温佳突然拽了陈怡静一把， 把她拉到旁边。
“嗯？”
“我。”温佳踌躇着， 她的目光盯住地上的雪， “等离开彼岸以后。你……我……”
“啊？”陈怡静不解地看着她，“怎么支支吾吾的？”
“就是。”温佳把双手踹进兜里， 含糊地说， “在人间和在彼岸是不一样的……在彼岸，要一起游戏……但在现实里， 你有自己的生活……我的意思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怡静：“……基本上完全就是一个不明白。”
“你！”温佳有点恼羞成怒似的， 没了好气，“你还要我把话说得多明白啊？！”
陈怡静诚挚地望着她：“你哪怕再说明白那么一丢丢我就明白了。”
温佳哀怨地盯着她：“……”
“还听不明白啊，陈怡静。”肖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陈怡静的身后， 嘴角挂着懒洋洋的弧度，“她舍不得你。”
陈怡静做出一副茅塞顿开的表情：“哦……！你是，你是舍不得我啊？”
“谁说的！”
“他说的啊。”
“他是乱说的。”
肖彰：“谁说我乱说。”
苏云可：“嗯？这小温佳怎么还不好意思上了。”
温佳：“我、没、有。”
“你这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啊。”陈怡静好笑道，“又不是见不到了。”
温佳：“你真没良心。”
陈怡静：“不会吧，我的功德不是比你高很多吗？”
温佳：“……”
“你别跟她说了，没用。”肖彰和温佳说，“这种煽情桥段，她受不了。”
陈怡静汗颜：“你少说点呢。”
金怀墨慢悠悠地说：“我看他巴不得到处炫耀对你的了解，哪里舍得少说。”
肖彰：“别说，你还挺了解我。”
温佳：“别说，你脸皮真厚啊你。”-
“其实我总觉得吧……回到人间以后，不一定会像现在这样。”
一边的雪地，周雨歆仰面看向陆登云，鼓足了点勇气似的，“我的意思是，从今以后的变数，我们也不知道。”
陆登云：“……所以？”
“所以……”周雨歆攥紧手心，坚决地看着他冷韧的双眼，“我认为，想说的话现在一定要说。陆登云，在进门之前，我有话想对你说。”
陆登云眸光沉静，仍是看她：“说。”
“好的。但是我现在决定不说了。”
“？”
陆登云微顿，“怎么又不说了？”
周雨歆尴尬地笑了下：“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余思青：“别啊，说出来我们也听听。”
陆登云转头，这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聚在了他身后，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个！我先进去了，大家慢慢来！”周雨歆冲刺似的过去，抓住业之门的把手向下一扣——
“周雨歆。”
周雨歆动作一滞，她回头，原来是陆登云在叫她。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印象里，陆登云很少叫她的名字。
“啊……嗯？”她看他，喉咙发紧。
陆登云说：“以后有机会，我来和你说。”
周雨歆先是一愣，雀跃便从眼里溢出来：“嗯……那就再见！”
“大家！我们都再见哦！”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跨入业之门，身影顿时消散。
业之门再度合上。
“哎。你要说什么？”肖彰拍了陆登云一把。
陆登云：“说你多管闲事。”
肖彰：“你是真欠揍。”
“懒得跟你扯。”陆登云也迈步到门边，看了大家一眼，“走了。”
话音未落，他头也不回，推门而入。
苏云可：“行了，我们走吧，别卡这儿了。”
剩下几人依次推门而入。
陈怡静特意走在最后一个，推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凛冬山脉。
心道。
再见了。彼岸。
默念完，她也摁下门把，跨过业之门-
下一刻，她的面前是带着点不耐烦的穷稔：“这位玩家，你好慢。”
“哎？！”陈怡静前后左右看一遍，四周白雪皑皑，山峦起伏，“怎么还在凛冬山脉啊？”
穷稔：“说明你的门还没走完。”
“怡静！你也还有门没走完呀！”周雨歆奔过来。
陈怡静：“啊看来是，你们都——”
她刚想说大家都在，但环顾一周，没有看见余思青、陆登云和温佳的身影。
“她们三个已经走完了还生之门吗？”她问。
“是的。”穷稔朝前方指，“没走完的玩家继续往前走，看到自己的门就进去。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剩下五个人继续朝前走，脚印在雪地里排列得很长，像是漫长的边境线。
“我们还能有什么门要走？”苏云可看着四周，“如果是’色之门‘的话，对我来说难度有点高。”
陈怡静：“这姐太有自知之明了。”
“啊，我看见了。”苏云可止步，朝着旁边的空气一指，“那里有扇门。你们看见了吗？”
“没有。”大家齐齐摇头。
苏云可一笑：“看来这就是我的门了。那我先行一步。回去再聚哦。”
她走出两步，又说：“哦对了，陈怡静，别忘了你还欠我三个帅哥。”
陈怡静：“什么时候变成三个了？”
苏云可笑意不改：“有利息的咯。”
她握住空气向前一推，身影凭空消失。
陈怡静：“你们现在有没有一种大逃杀的感觉。”
金怀墨：“比起’逃杀‘，这应该是’逃生‘吧。”
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活掉。
四人继续向前走，周雨歆忽然就笑了：“我突然想到在黄昏镇的时候了，那场游戏我们头一次碰到一块。”
“黄昏镇啊。”肖彰慨叹着说，“真是好久远的事了。”
“是呢。”金怀墨也难得十分感触，“那时候陈怡静还总是发疯。”
陈怡静：“你再骂我试试。”
肖彰：“胆子也小，会被兔子吓得半死。”
陈怡静：“你也骂我试试。”
周雨歆：“是呢。她还会怕得慌不择路的。”
陈怡静：“好你们都试试。”
周雨歆继续道：“夜里还在路边抱着我哭。”
肖彰：“？！”
金怀墨：“？！”
陈怡静：“我刚才那句话是警告！不是建议！！！”
“啊？不是吧不是吧陈怡静。”肖彰不知道在忿忿不平个什么，“你夜里抱着周雨歆哭啊？？？”
“我没有。”陈怡静面无表情说，“她在栽赃她在陷害。”
“真的呀，你忘了嘛。那时候我给你带了饭团，你还说——”
“说打南边来了个喇嘛打北边来了个哑巴。”
“……”周雨歆笑个不停，“好吧，我不说了。”
“嗯。”金怀墨点头，“看来是真人真事。”
陈怡静：“你信这个老了卖你10000瓶保健品。”
金怀墨笑一声，站住了：“和我道别吧。”
陈怡静：“你看见你* 的门了吗？”
“嗯。”他应她，抬手朝着一侧随意地敲了敲，“在这呢。”
陈怡静：“这么近啊！”
她话音落下，便掀起一阵风。
风力不大，只是卷着雪花掠过他和她之间的空隙。
“那一路顺风。”陈怡静说。
金怀墨：“我要说的话你也应该知道了。已经不必再说了。”
“什么话啊？”陈怡静眼有困惑，“祝福吗？”
“嗯？还是想我说吗？”
“……？”她又不会读心术。
金怀墨先是看了肖彰一眼，嘴角勾着笑意又望向陈怡静：“今晚还是用来想我吧。”
“有你这么直接要的吗？”肖彰忍不住说。
金怀墨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单手轻摁陈怡静的肩，俯身，在她眉心一吻。
陈怡静毫无预料，他微凉的唇就那样印在她额间，他身上那种乌木与薄荷的香气也猝不及防缠过来。
肖·在特等席看得一清二楚·彰：“金怀墨你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
周雨歆劝他：“没事啦没事啦！亲一下而已。”
肖彰：“你管这叫而已——”
“肖彰。”金怀墨直起身，从容地看向他。
“什么？”肖彰说，“你千万别给我也来一下子啊。”
金怀墨：“失落之地那时候，还是要向你道歉。”
他是在说操作卷轴杀掉肖彰的事。
肖彰：“不是什么大事。”
“我在溯境里看见过一些。”金怀墨微微摇头，“我想，该向你道歉的还有别的事。”
肖彰一顿，还是笑了下，上前揽过金怀墨的肩膀将他往怀里一带，随意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一种释然的口吻：“也不是大事，反正活过来了。”
金怀墨于是也笑：“你不是不要这一下子么？”
“别给我提刚才的事。”肖彰松开他，“走吧，回头见。”
“再见哦。”周雨歆也向他告别。
金怀墨点点头，推门，徐步迈过虚空，消失不见。
此后的风渐渐大了起来。
最后的三个人之中，周雨歆最先看见了自己的门。
她捋了下被风吹乱的额发，向肖彰和陈怡静嫣然一笑：“怡静、肖彰，那么我先回去了哦。”
陈怡静应了声说：“嗯。路上小心。”
肖彰也学她的语气：“嗯。路上小心。”
周雨歆离开以后。
这一方凛冬山脉就剩下了陈怡静和肖彰两个人。
雪花纷扬地落着，冽风拂动，像远方而来的絮语。
“陈怡静。”他叫她。
“什么？”
“……你长高了啊。”
“啊。嗯。闲着无聊，随便长的。”
此时，一道门截停了陈怡静的脚步。
风雪之中，那道门突兀地立在她的视线里。
见她止步，肖彰就问：“看见你的门了？”
“嗯。”陈怡静想了想还是问，“……大寒无人区的事，你记得多少？”
“你记得多少。我就记得多少。”
“……”
“但是吧。陈怡静。”肖彰低眸，用她熟悉的目光注视她，“对于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些事，你把它们当成故事、当成虚虚实实的来历就好了，不要过分纠结。那些乱七八糟的一切，顶多叫从前，连过去都算不上。我说了。重要的是此时此刻的你，此时此刻的心意。”
“我明白的。”陈怡静由衷地服气他的坚定，“你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
而肖彰却回答她：“……不分明。从来就不分明。”
只是恨来恨去的，还不是要被你的一点甜头填满。我有什么办法？
肖彰这么想着，也只是看着她，没说。
陈怡静还问：“想什么？怎么不说？”
“说了你又呃呃啊啊哦哦的。”
“你少抹黑我。”
肖彰就笑：“行了，多余的先不说，你走吧。我明天来找你。”
“找我干嘛。”
“找你。就是找你。”
陈怡静别过脸，嘴角不自觉一弯，但这种轻盈的愉悦又转瞬即逝：“真的……会有明天吗？”
肖彰：“你不相信？”
“理智来说，不太信。”陈怡静仰头直视他，“但我还是决定从现在开始相信明天会一直存在。”
他依旧看着她：“好。”
陈怡静：“那我走了——不过现在你的门还没找到，你不会要被彼岸偷偷流放了吧？”
“找到了啊。”肖彰抬手朝着她们走来的那处远山一指，“在那。”
“……你早就看见你的门了？”
“是啊。”
“在那么远啊。”
“多走几步的事。”
“……”
凛冬山脉有一刹那的万籁俱寂。
陈怡静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一些情绪悄然泛滥。
他朝她微扬下颌：“明天见。陈怡静。”
陈怡静握住门把，又顿住：“我还有件事。”
她没说过她喜欢他的嗓音。
爱听他叫她的名字。他把她的名字叫得很好听。像有一弯溪流载着日光淌过她早已干涸的心原。
肖彰走近她：“说吧。什么事？”
陈怡静在风雪中把自己的心跳听了又听，她默然着，在做一个决定。
她开口：“过来说。”
等他离她又近一步，她伸手掐住他的后颈要他摁到自己面前。肖彰有些疑惑，还是依着她的力道顺从地弯下腰。一直到她的呼吸都落在他脸颊。她发凉的掌心贴在他温热的脖颈，手腕则搭着他的肩。
他被她的气息挠得有点恍神，思绪也被她难得亲昵的接触搅乱。他想着得尽快集中注意力听她到底要讲什么重要的事。也就在那时，她探身吻上他的双唇。一种柔软的水雾般的触感，在他抓住这个吻背后的含义之前掠过去。
满意地听到一阵骤然急促的呼吸，她扬了下嘴角：
“明天见。肖彰。”
她松开他，转身就推门而入。
顾不及身后要来追究的男人与锣鼓喧天的心跳。
第196章 还生之门3 “神是焦糖海盐苹果派。”……
跨过门， 陈怡静再回头，肖彰的身影已经不见。周遭仍是一片白茫茫。
她松了口气，还好溜得快。
耍流氓被逮住可不是开玩笑的。
雪境之中， 她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恭喜你，陈怡静。」
「你打开了“神之门”。」
“神之门？什么意思？这里有神吗？”
「你还记得《彼岸之钥》中记载的吗？」
「——旧神在此陨落，化作一方天地。此处在三界之外， 故称彼岸，也称神遗之境。」
“你该不会就是那个神吧？”陈怡静说着， 居然在雪地里看见一份焦糖海盐苹果派。
「是的。」
「功德值超过250的玩家能够在神之门中获悉有关彼岸的一切信息。」
「也就是说， 我会为你解答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陈怡静蹲下来，抓起苹果派闻了闻，是热的， 还香喷喷的，她咬了一口：“所以你打算和我边吃边聊？这么贴心吗？”
「事实上。」
「你手中的苹果派就是我。」
陈怡静手一松，苹果派吧嗒一下掉在雪地里。
“神是焦糖海盐苹果派？！”
「在限际列车上， 你曾一边吃着苹果派， 一边由衷地说：“我要尊这个苹果派为彼岸之神。”」
「我希望以一个你乐意接纳的形象出现。同时我认为， 你乐意接纳一个苹果派。」
“神啊， 你这个形象也太草率了。”陈怡静嘴角抽搐，“我要不要把你扶起来？我刚才还咬了你一口， 不碍事吧？”
「没关系。」
「我认为这个形象好极了。」
“书上不是说， 旧神陨落了吗？你怎么还活着？”
「神没有生与死之分。」
「我即彼岸。」
“……好吧。”陈怡静在歪七扭八的苹果派前坐下来，“走到现在， 我最想问的其实只有三个问题。”
「请你尽管地问吧。」
“一、为什么我会来到彼岸；二、我是以什么形式来到彼岸的；三、在彼岸的死亡意味着什么。”陈怡静一口气问完。
「你的问题很棒。」
「请允许我一个一个为你解答。」
「首先， 关于你为什么会来到彼岸。」
「真相是。」
「彼岸，是每个人必经的旅程。」
「在每个想死的念头闪过时，你就有可能进入彼岸。」
「不妨回想一下， 在你来到这里的那天清晨，是不是产生了死亡的念头呢？」
“你的意思是，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来一次彼岸？”
「理论上，如果一个人始终坚定意志，她就没必要来彼岸。但生而为人，总会有怯懦、软弱、想要放弃的时候。所以，世界上所有的人，几乎都会来一次彼岸。」
“那为什么我们整个学校的人会在同时来到彼岸？我们总不可能同一时间想死吧？”
「当一个人想死的时候、濒死的时候，彼岸就会收到信号。工作人员会将这些人登记在册，当新一轮游戏开始时统一将大家召进彼岸。」
「而后，彼岸采取羁绊分配机制对玩家进行匹配。第一象限是弱羁绊分配机制，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公司、同一个城市的玩家更高概率会被分配到一起进行游戏。第二象限则是强羁绊分配机制。」
「彼岸这种机制，往往给玩家们造成一种错觉。类似“整个学校的人”“整个城市的人”“整个国家的人”都来到了这里，但事实上没有那么多人。彼岸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同时运营那么多游戏。」
“明白了，就是你们会’攒‘人。等攒够人之后再开游戏是吧。”
「可以这么说，不过也不一定。如果一个人反复地想死、反复地遇到生死一线的危机，这个人发出的信号就会比别人更强烈。那么彼岸会让这个人更早进入，而不必等人“攒”够。」
「接着，我回答你第二个问题。」
「大多数人是以“部分的灵魂”这一形式来到彼岸的。」
「并不是以身体的形式。」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彼岸，意志可以影响你的一切。」
“这么说的话，”陈怡静说，“我们从进入彼岸到离开，在现实里难道只是瞬间的事？”
「需要纠正的是。」
「彼岸也是你的现实。」
「你在彼岸获得的体悟，也会影响你在人间的作为。」
“好吧，那进入彼岸到回到人间，在人间的时间线来说是不是瞬间的事？”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
「对于有的人只是一晃神的事，对于有的人可能是睡了一觉，还有的人是经历了一次昏迷、一次全麻、一次醉酒、一次撞击。甚至有的人在植物人期间来到这里，尽管在彼岸经历的时间只有一年左右，但当她回到人间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看起来都是这种意识不清晰的时段？”
「没错。人在意识不清晰的时候，部分的灵魂最容易抽离。所以你们会管这个叫“出神”“走神”。」
“那我怎么分清一个人有没有来过彼岸呢？”
「这是个有趣的问题。」
「性情大变、成熟了、想开了、看淡了等等都是一个人来过彼岸的标志。不过还有一个有趣的小标志可供参考。」
「那就是身高。来过彼岸的人们，身高会出现几毫米到几厘米的波动。有的人不在发育期却发现自己莫名长高了，很可能就是来过这里哦。」
“这不会是灵魂把身体都抻开了吧。”
「哈哈哈。我一直都喜欢你的幽默。」
“……并没在搞笑。”
「至于你的第三个问题。」
「死亡。」
「彼岸的死亡，会应验在人间。」
「这种死亡将以任何疾病、任何意外的形式应验。车祸、溺水、被雷劈、感染……谁知道呢？」
“那除了死亡之外呢？其它在彼岸的遭遇也会应验吗？”
「也会应验。比如你在彼岸摔断了腿，那么这件事也会应验在人间。」
“什么时候会应验？一离开彼岸就会应验吗？”
「并不一定会应验在你进出彼岸的节点。」
「有可能应验在一天以后、一年以后、三十年以后。」
「如果你在人间积攒的功德较高，这种“应验”就会推迟。甚至有可能不会应验在此生此世。」
「当然，也有可能应验在一天以前，甚至是一年前。也就是说，有的人在进入彼岸之前就已经死了。只是人忘记了自己的死亡。」
“这么说，我遇到的玩家里，也有可能是死者的部分灵魂？”
「是的。」
“那什么是’部分的灵魂‘？”
「全部的灵魂承载着生生世世的记忆。」
「而部分的灵魂，只有此生此世的记忆。」
「当然了，至于这个“部分”有多少，也是因人而异。也有一些玩家带着全部的灵魂参与游戏。这部分玩家触发“溯境”的概率会比别人更高。」
“那么，你组织这些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这已写在《彼岸之钥》里。」
「彼岸，即可渡生，也可渡死。」
「目的就在于，渡。」
「彼岸通过一系列的游戏，激发人的意志，考验其对于生的决心。由此，将向生者渡往人间，向死者渡往冥界。」
“所以，嘉平她们特意将我们几个人组织到一起参与’龙与地下城‘，也是为了’渡‘？”
「当部分的灵魂进入彼岸时，灵魂中所承载的执念就会被解析。」
「负责人设计的系统会通过算法自动将存在羁绊、执念的灵魂匹配到一起进行游戏。」
「给灵魂们一个清除执念的机会。」
“那些游戏的设计者负责人都是什么人？”
「有的，是从通关玩家中聘请来的人间人。有的，是在冥界受到惩处被罚来的魂魄。有的，是喜欢彼岸自愿要在这里工作的三界中人。」
“那我基本明白了……”陈怡静托着腮，盯着面前的苹果派，“回到现实，啊不，人间。回到人间以后，就再也不是由意志决定一切了吧。”
「我认为，在人间，意志的力量同样适用。」
「你想要痛苦，痛苦就会到来。你想要欢乐，欢乐就会到来。人世间的苦乐也遵循着这样的法则。这怎么不算意志的力量呢。」
「正如从前，你的灵魂想要痛苦地生活。于是你便痛苦。而从今往后，你要快乐地生活。那你便快乐。」
“嗯……那么你能告诉我，轮回的尽头是什么吗？是毁灭吗？还是说，没有尽头，人必须无尽地轮回？”
「轮回的尽头，是回归。」
「不必费力去理解，总有一天你会体验到。」
「灵魂的诞生，本就是为了体验。」
「正是因为有无数的未知，人生才有无尽的乐趣。不是吗。」
「更多的因缘际会，尚且在前方等着你。」
陈怡静：“好吧。神。你没我想象中那么高傲。”
「谢谢。」
「人与神是平等的。」
陈怡静：“哦？你确定？”
「当然。虽然神的力量比人更强大，但这并不代表神比人更高级。」
「曾经的栖禾川虽然不是神，但也隶属神族，可即便他拥有再强大的力量，化形进入人间也需要人的赐名。」
陈怡静：“可是我们的灵魂不是因为残杀神族受到天谴了吗？”
「受到天谴，是因为“残杀”，而不是“神族”。」
「神残杀人，一样会遭受天谴。」
陈怡静：“可是当栖禾川被剥夺掉龙族的身份以后，他就变成了人。这难道不是一种降级吗？”
「当然不是。」
「龙成为人，是龙自己的选择。」
「因为他无法释怀他的遭遇。只有成为人，他才能在轮回中体验更丰富的情感，获得解恨的机会。」
「与其说是他被剥夺了神族的身份，不如说，是他强烈的爱恨，引导他成为一个人。」
“好吧。神。”陈怡静说，“你远比我有道理。反正我也无法验证你的话。”
「我将把这作为你的夸赞。」
「还有问题吗？」
“还有很多。不过我不问了。”陈怡静拍落身上的雪站起来，“你有一点说对了。未知使人生保留了乐趣。剩下的事，我自己去探索吧。”
「与你的交流非常愉快。」
「祝你拥有百感交集的人生。」
陈怡静：“不能只祝我快乐吗？”
「没有伤心过的人，哪里会感到开心呢？」
「作为神，我是这么想的。不过作为人的你，现在更多想要的应该是快乐吧。」
「那我祝你拥有快乐的人生。」
“不得了了。神居然也会反思吗。”
「哈哈。」
「你是不是对神有什么刻板印象。」
“以后有新印象了。”陈怡静看着地上的苹果派，“只不过每次吃苹果派，都很难不想到你了。”
「那是我的荣幸。」
「不过。神总是无处不在的。你又怎么知道你吃的下一个苹果派，不会是神呢？」
「请前往你的下一扇门吧。」
陈怡静：“还有门吗？”
她的面前果然又出现一道门。
这一道又是什么门呢？
她已经有一些期待了。
推门而入-
依旧在凛冬山脉。
但她面前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桂月？”
“是我。”桂月微笑着向她点头致意，“阁下还记得我。”
她当然记得，之前从里世界出来时，她还手写了一份里世界的《规则之书》给他。
“你不是在处暑区的吗？”
桂月：“托阁下的福，将《规则之书》手写版上交以后，我就被调到凛冬山脉来了呢。”
陈怡静：“我一时听不出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桂月：“对我来说，是好事。”
陈怡静：“那就好……差点以为你要来报仇了。”
桂月微笑不改：“陈怡静阁下，欢迎你来到’忆之门‘。”
“’忆之门‘，应该是有关记忆的吧？”
“没错。”桂月说，“所有玩家经还生之门回到人间，其在彼岸经历的一切记忆都会被封锁。但功德值>200且心智值>90的玩家能够进入忆之门。在这里，玩家可以自主选择是否完全保留在彼岸的记忆。”
陈怡静：“……也就是说没有进入忆之门的玩家，全都要抹去记忆吗？”
桂月：“可以这么说。”
其实这并不是很出乎她的意料。如果所有人都带着这份记忆回到人间。那彼岸的存在早就被曝光了吧。
“不过，彼岸并不会彻底消除这部分记忆，而是将这份记忆锁定在意识的深处。
玩家们无法辨清，更无法忆起。只有在睡梦中那种意识朦胧的时刻会有一些印象，这也使得玩家们往往会把偶发的记忆当作是梦。”
“就是说。发生在彼岸的事，玩家们不会忘记，但也绝对无法想起……？”
“是的。”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在彼岸发生的一切只会被视作睡眠中的一场梦吗……”
“也不能这么说。”桂月说，“有的人一夜之间性情大变，正是因为她来过彼岸。她虽然不记得，但在彼岸的经历改变了她。还有的人，明明是初次见面，却觉得似曾相识，甚至一见钟情。那也是因为两个人早在彼岸就共度过一段时光。只是无从忆起。于是，你们管这叫’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不要在这里朗诵歌词好吧很怪啊。”
“可能是看多了阁下你的直播，我也变得有些抽象了呢。”桂月说，“那么阁下，你要如何选择呢？是锁定这段记忆，还是要完全保留？”
陈怡静想都不想：“当然要保留。”
“但是，功德值<300或心智值<95以下的玩家，要保留这份记忆的话，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桂月说。
陈怡静：“……什么？”
桂月：“功德值<300或心智值<95，需要付出五年的寿命；如果两项都不满足，需要付出十年的寿命。”
陈怡静：“这么久啊？如果我只能活三十岁的话，岂不是可以收拾收拾入土了吗？”
桂月：“我们对于寿命的扣点值是咨询过冥界人员的。阁下的寿命我无法告知，但绝对是能活过三十岁的，请放心。”
陈怡静：“这样说了也根本不放心好吧！”
桂月：“那么阁下也可以选择锁定记忆。”
陈怡静：“……能不能小刀啊。”
桂月：“一口价。”
陈怡静看看桂月，桂月看看她，还是保持微笑。尽管她现在觉得这个笑容很找打。
陈怡静：“哎好吧。五年就五年。也不算太亏。”
虽然她功德没攒到那么多，但还好心智攒够了。不然一口气减寿十年，真的得掂量掂量。
“但是阁下，还有一件事。”桂月说，“尽管你要保留这段时间，但经过还生之门时，记忆还是会被锁定。”
陈怡静：“你单纯地在这里坑蒙拐骗是吧。”
桂月又笑：“’灵魂‘再次回到身体里时，会出现暂时不兼容的情况。正如全麻病人醒来时会神智不清，需要缓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清醒。玩家回到人间之后，也需要’缓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忆起。”
陈怡静：“哦……那这’一段时间‘是多久？”
桂月：“因人而异。有的人几秒钟，有的人几小时，有的人几天、几月、几年。”
陈怡静：“好吧，就算要懵一段时间我也得保留这段记忆。”
桂月：“那么阁下，你现在可以从这扇门出去了，过门时，你五年的寿命将被收走。”
和他身后那扇门一模一样的门陈怡静已经一连开了三道。
“这门后面还有门吗？”她问。
“什么都没有了，阁下。”桂月说，“这一道是’忆之门‘的出口，你即将彻底离开这里，回到你的来处。”
陈怡静上前，握住门，深吸一口气推开一条缝。
从门缝看过去依旧是漫无边际的雪境，但她知道，迈过去就是两个世界了。
她回头看。
桂月依旧站在原地，还是那公式化的微笑。
“永别了，桂月。”
“陈怡静阁下，永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