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又看向商且:“你不会把那群山贼全迷晕了吧?”
商且冷哼一声:“光迷晕怎么能够?这群人为非作歹无恶不作, 我给他们下了浑身发寒还会意识模糊的药,他们以为自己是找到了取暖之地,谁知是让自己走向了火坑。”
霍骁啧啧的摇摇头,看着山贼营地已经被扑灭的残垣断壁, 和一旁的赵璟淮说道:“殿下, 走吧。”
三人一同悄声溜回了提前定好的客栈, 休息一夜,等到了第二天,街上热闹纷纷, 把三个房间的三个人都吵醒了。
三人聚到赵璟淮的房里, 推开窗看着外面的人群聚集。
“诶听说昨夜那伙山贼营里走了水, 全给烧死了。”
“难怪我说后半夜怎得那么吵闹,不过怎么会突然走水?”
“不知道啊,会不会是因为好久没下雨的原因,把林子点着了啊?”
百姓们围着一个告示牌议论纷纷, 上面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写了出来, 虽然林中的火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但结果却是件好事。
新驿镇被山贼困扰多年, 官府向朝廷也递了不少折子,一直没有人前来清剿, 急得县太爷一嘴的火泡, 这次却因为一场火,盘踞多年的山贼营被烧至殆尽,官府也是松了一大口气,忙活了大半夜,将所有被烧焦的尸首一一点清,与他们之前掌握的人数一致, 这才提笔写下告示栏。
事情是件好事情,但百姓们也就是讨论一会,知道已经没有山贼危害大家,也就都散了去,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为重要的。
而此时的霍骁三人,已经出现在了官府里。
新驿镇的县太爷正为三位奉上好茶:“下官谢过三殿下。”
赵璟淮摆摆手,面容冷淡:“无事。”
“此事请殿下放心,下官必会办的妥当。”
得到了县太爷的保证,赵璟淮三人也不担心他会出尔反尔,启程准备往京城去,只不过半路上,赵璟淮单独离开,除了霍骁和商且二人,再无他人知晓。
一匹马不知赶了多久,赵璟淮终于见到了那片熟悉的土坡,他已经数日未见到越泽,心中的想念如同藤蔓一般疯狂生长,让他抓心挠肝。
可就在他扬鞭上了坡时,远远的却看到院门打开,从他的角度看去,里面的两个人挨得极近,而越泽正对着他的方向,笑得十分好看。
赵璟淮心中一紧,那个背影,是李荣。
脑中不自觉的想到他初来时,李荣对自己坦白的话,赵璟淮抓紧手中的马绳,沉着脸到了屋门口。
而在屋内正和李荣交谈的越泽听到了马蹄声,有些奇怪的往外看去,和一双黑漆漆的双眼蓦然对上,越泽的心头一震,张着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李荣心觉蹊跷,也回头去看,也和那双黑眸对上,眉头一挑,笑着拍了拍越泽的肩头:“不管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的。”
说罢他只是轻轻看了一眼赵璟淮,点了点头,擦肩而过。
“你忙完了?”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越泽勾起笑,眼神温柔的问有些风尘仆仆的赵璟淮。
门外的人直勾勾的看着他,上前几步,压迫感十足的站在越泽面前。
越泽似乎感受不到这种压迫感,抬眼看着他,目光轻松坦然。
最终败下阵来的人,毋庸置疑是赵璟淮,他弯下身子,紧紧的抱住纤细的人。
“我回来了。”
越泽也回手抱住他,轻声问道:“还走吗?”
赵璟淮没有回答,但越泽已经从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他无所谓的笑笑,又问道:“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赵璟淮将他的双臂撑起,认真的看着他,向他介绍自己:“我姓赵,名璟淮,字佑安。”
“承天的三皇子,生于京城长于京城,今年八月二十满二十五岁,先前从未有过婚配,前十六年在宫中,后五年在边疆。”
他的声音很轻柔,像是面对着易碎的泡沫,越泽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撇开眼问道:“饿了吗?我去做些吃的。”
对方似乎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反应,赵璟淮抿唇问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都想起来了。”
越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但手腕却被人拉住。
“刚刚李荣来这里干什么?”
赵璟淮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去问越泽,毕竟放在明面上来看,他们二人并没有任何亲密关系。
越泽看了眼握住自己手腕的手说道:“没干什么,和我商议一些事情。”
有些掩饰性的回答让赵璟淮心中越发忐忑,但他又害怕自己问多了会惹来越泽的厌烦,毕竟他也不知道越泽对于自己的离开有没有生气,现在只能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脸色。
观察了一会,他觉得越泽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而是乖乖的任由他握着手腕不动。
“什么事情?”
越泽的默许让他有些得寸进尺,想到李荣之前说过的话,赵璟淮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了一些,难道是看他离开了,准备趁虚而入?
“嗯”
其实越泽并不太想告诉赵璟淮刚刚李荣的来意,但看面前的男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竟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他说,若是我愿意,可以同他结亲。”
越泽张嘴就如同炮仗一般在赵璟淮心中炸响,他目瞪口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想趁虚而入!亏他之前还觉得李荣将越泽的喜好都告诉了自己,对方是个好人!
“他想趁虚而入?!”
心中想着,嘴里也说出去了,但越泽却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趁虚而入?我又没有意中人,虽然是个汉子,但这身子骨也难找媳妇,李荣不嫌弃我已经很不错了。”
赵璟淮气得感觉自己都要冒烟了,他心中憋着一口气,急需散发出来,但却清楚的知晓自己没有立场。
越泽与他,从来没有明确的越过那条线,或许在越泽眼中,自己仅仅只是他的病人,或许,会是比较重要的病人。
想着想着,赵璟淮就有些不自信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无法给予越泽准确的承诺,他也不想这么贸然的将越泽牵扯进来,对方因为他,遭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自己大业一日未成,他便一日不敢同越泽袒露。
那日他的询问,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勇气。
赵璟淮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般胆小,他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路顺风顺水,哪怕是去了边疆也是连连胜仗,极得父皇喜爱,甚至都要越过那个无用的大哥去。
他意气风发,他鲜衣怒马,但他却会因为所谓情爱而将自己困住。
看着面前的人清澈迷茫的目光,赵璟淮只觉得心口钝痛,他张张嘴,有些沙哑的问道:“那你要和他结亲吗?”
越泽只是苦恼的蹙了蹙眉,似乎在真的思考这个可能性,半晌他摇了摇头:“我对荣哥,并没有兄弟意外的情谊,再者,他是家中独子,若是与我结亲,只怕会落个断子绝孙的结果。”
这话让赵璟淮重新燃起希望,可就当他还没有说话时,越泽看向他说道:“你是皇子,日后肯定也会娶正妻吧?到时应该也会生几个孩子。”
状似无意的话让赵璟淮瞳孔紧缩,他刚从一个炼狱爬了上来,又被推下万丈冰渊,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对啊,他的身份。
到这个时候,若是赵璟淮还没明白越泽的意思,那他这二十多年就白活了,可他现在无法给予越泽保证,只能沉默着。
但越泽似乎并不在意,而是轻轻挣脱了圈住自己的大掌说道:“你歇会,我去下碗面。”
赵璟淮看着转身的人,手心空荡荡的,像是抓不住一般,任凭越泽离去。
两人各怀心思,却又无比和谐。
村里的人第二日就都知道他回来了,在田间与他闲谈。
“小淮啊,前些日你干啥去了?怎么突然就走了?”
赵璟淮笑笑,擦擦额头的汗说道:“以前的亲戚找来了,我去处理了一下。”
对于他的情况,村里的人也略有耳闻,知道这是件伤心事,也都不再提起
霍骁二人快马加鞭的回到了京城,到达时已是傍晚,他们没有时间休息,直接递了牌子入宫。
面对着桌后的九五之尊,霍骁与商且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轻微的叹息响起,已经有些老态的帝王问道:“淮儿呢?”
霍骁恭敬回答他:“三殿下还留在那边处理山贼和时疫的后续事情。”
帝王点了点头,拿起一旁的笔不知在写着什么:“好,淮儿此事办的漂亮,只是行事欠妥啊。”
霍骁连忙告罪:“陛下息怒,三殿下当时也是有些怒急攻心,那群山贼可谓是无恶不作,三殿下又不便暴露身份,冲动之下便行了此策。”
“哈哈哈!无事!有勇有谋,是位好将军!”
见帝王并未继续责备的意思,霍骁悄悄松了一口气。
“商太医,时疫一事如何了?”
商且低着头汇报道:“三殿下果然用人如神,等臣到了地方,那位大夫基本上已经控制住时疫了,臣只需再改进一番,如今已无大碍,只需时间慢慢恢复。”
“好好好。”
自己的民众平安无事,作为帝王自然是最高兴不过的,他的话锋一转:“那越大夫到底是何人?”
商且浑身一顿,回答道:“陛下可还记得越将军?”
桌后的男人手中的笔一停,疑惑的问道:“记得,那大夫也姓越,难道”
商且将帝王的猜测打断:“陛下,越将军有位云游的表兄您可记得?”
帝王的失望显而易见,但还是接着说道:“记得,那是他那表兄的孩子?”
“正是,那孩子和那位差不多岁数。”
帝王叹了一口气:“知道了,既然是他的孩子,有这一手好医术,倒也正常。”
“也不知是缘还是劫,兜兜转转,终归是躲不过一个越字。”
帝王的自言自语不需要霍骁和商且的答复,他刚抬起手来,守在外面的大太监便尖声问道:“陛下,云王求见。”
“嗯,进来吧。”
大皇子赵璟云跨过门槛,跪在地上行礼。
“起身吧,找朕何事?”
对于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帝王的反应似乎有些平淡,而赵璟云似乎没有察觉到一般,恭恭敬敬的问道:“父皇,儿臣忧心时疫与山贼一事,听闻霍副将和商太医回宫,特地前来瞧瞧。”
帝王的面色有些难看,对于这个没脑子的大儿子,他也是无法再生出更多的气了。
“你们向大皇子汇报一下。”
霍骁和商且应了一声,重新将两件事又讲了一遍,而赵璟云听到赵璟淮失踪竟然是卧底在山贼营地后,脸色有一丝崩裂,但随即就被隐藏下去。
一旁的商且见他说完,自己也跟着将时疫一事讲述一遍,最后问道:“大殿下,您是摔了吗?感觉姿势有些奇怪,而且这么热的天,为什么穿得这般厚重?”
第42章 曾经的事情 “我心悦你。”
赵璟云的表情一滞, 连忙解释道:“商太医不必担心,本王前些时日摔了一下,又染了风寒,已经无大碍了。”
说罢他匆匆告辞, 转身离开, 看着他仓促背影的帝王, 掩盖掉了眼中的阴翳。
“散了吧。”
霍骁和商且告退,商且回到了太医院,而霍骁则出了宫, 去自家殿下的府邸歇下。
仆从上前来给他斟茶, 霍骁仰头喝下, 心中思绪万千,或许陛下的态度,比他们想象中的要纵容许多。
而在遥远的东饶村,越泽和赵璟淮的日子似乎还和从前一样,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这只是对于越泽来讲,对于赵璟淮而言, 他现在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因为他的一次离开,村里的人对他的态度虽然一如从前, 但却也有些微妙的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不再有人开他与越泽的玩笑,而是侧面多次打听越泽是否愿意结亲。
越泽回家后当笑话讲给赵璟淮听,但听者却不敢多言,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玩笑话, 这更像是越泽对于他的试探。
但赵璟淮虽然有些心堵,却很开心,因为越泽的这种娇纵语气,是独属于他的。
即使是让他恼,让他怒,也都只是因为对自己有意。
每每这个时候,赵璟淮就看着他,目光一错不错,反倒是越泽先败下阵去。
越泽也只是嘴上说说,背着赵璟淮的时候,村里人给他说的亲,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说是为了赵璟淮,也不完全,他本就做好了孤身一人的准备,赵璟淮的闯入将他的心中撕开一道裂口,不顾一切的闯了进来,可他也在害怕。
他知道赵璟淮的身份,也想起了曾经的旧事,可他不敢和对方说明,一旦说明,他就又要卷入那些争端之中。
虽然不知道当年他生父生母究竟是如何交代的,他在宫中那几年的日子,有赵璟淮作伴,是真的很开心。
可后面发生的一切,也是因为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他知道赵璟淮有自己的打算,而他不敢保证自己是对方生命长河中的那一抹殊色,哪怕赵璟淮是为他而来这里。
“淮哥。”
星星在夜空中闪耀,越泽喊了一声躺在身边的男人。
他们依旧没有跨过那条线,越泽也习惯了这般喊他。
“嗯。”
他的声音低低的,是非常成熟的男性声音,越泽自己对他有意,只是听到声音,就有些不自觉的脸红。
“前些天是我不好。”
越泽在为之前那些赌气般的话道歉,可他等了一会,身侧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心中有些忐忑,难道是生气了?
但随即而来的,是热乎乎的怀抱,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住。
有些热,越泽往外推了推,但腰间的手却禁锢的十分用力,尖尖的下巴搁在自己的颈窝,呼吸吹起他身后的发丝。
越泽浑身都僵硬住了,他和赵璟淮虽然有过拥抱,但这般氛围还是头一遭。
“为什么要道歉?”
越泽的内心天人交战,最终,他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冲动。
纤细柔弱的双手也圈上了面前温热健硕的身体,轻声说道:“我不该用结亲的事情气你。”
越泽感受到脊背隔着薄薄的衣衫被人上下摩挲,有些珍惜又有些瘙痒,但反应给他的,是酥麻羞涩。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些事会气到我?”
越泽轻咬下唇,脸颊已经红得不得了,他知道赵璟淮想要什么答案,可他不太想说。
“睡觉了。”
越泽挣脱开赵璟淮的手,翻身背对着他。
赵璟淮怀中一空,心里有些慌乱,后悔自己刚刚逗他干什么!这个嘴真是欠。
他拉过越泽的手臂,急切解释道:“你就别生气,我”
可背对他的人似乎没有理会的意思,不一会,均匀的呼吸便传入他的耳中,无奈,只得从背后抱紧那人。
第二日,越泽早早就到了医馆内,看过几个村民后,越泽望着炎热越发头疼,已经有许多村民伤暑,再这么下去,没人能扛得住。
赵璟淮自从在越泽面前恢复了身份,加之村里人有意无意的对他排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曾经的传言做实,比如现在,他拎着饭盒溜溜达达到了医馆,无视用奇怪目光看着自己的村民们,把饭盒搁在桌上,语气温柔。
“刚盛出来的,还热乎呢,快些吃吧。”
越泽头也不抬的写方子,嗯了一声没有去吃饭的意思,赵璟淮也不急,就坐在旁边看着越泽看诊。
一位村民瞅了瞅越泽,又看了看赵璟淮,扬声问道:“越大夫,那古人可说过,背弃忘义之人不可信任啊。”
赵璟淮眉头一挑,自己什么时候背弃忘义了?这些村民能不能都送去学堂读读书?背弃忘义是这么用的吗?
越泽手中的笔一顿,笑着说道:“是吗?”
村民一见越泽这样,越发起劲了:“是啊是啊,我觉得啊,李荣那小子就不错,又能干,长得也俊,以前就老喜欢跟在你屁股后面转呢!”
越泽没有接话,一旁的赵璟淮却快把自己气冒烟。
他就知道!那个李荣怎么会那么好心!感情在这里等着他呢!
气昏头的赵璟淮压根没想起来,李荣和他认识的时候,还没有“背信弃义”这事呢!
可越泽不说话,赵璟淮也不敢说话,他对于越泽,始终是有亏欠,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对方,却只看到了明媚的笑颜,像他刚回来那天,越泽对着李荣时的模样。
“你的方子开好了。”
越泽理都没有理会一旁快把自己憋死的男人,笑吟吟的把余下那些村民的方子都开好,然后从里面把医馆落了锁。
“一起吃吧。”
越泽把饭盒打开,赵璟淮听到他和自己说话,心中的那股气也散了许多,颠颠的跑过来给他拿筷子。
吃着吃着,赵璟淮突然问道:“如果没有我,你会和李荣在一起吗?”
越泽一顿,似乎是在思考,然后点了点头:“或许吧,如果他不介意我也是个汉子的话。”
赵璟淮拿着筷子的手收紧,低头扒饭不语。
越泽看得好笑,又想逗弄他一下:“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讲,我就算同别的汉子结亲了,与你又有何干?”
赵璟淮睁着眼看着面前有些无赖的人,那句话就在嗓子眼等待破土而出。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赵璟淮有些委屈,他不是不想和越泽表露心意,但他是真的在害怕,若是自己此事失败,若是自己日后出了意外,若是将越泽牵扯其中这让他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越泽等不到答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赵璟淮的思量他自然晓得,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或许是和对方一样的考虑吧。
“回去吧。”
两人沉默着回到家中,越泽正准备回房休息,跟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却突然伸手将他拉住,越泽回头去看,只看到男人正低着头不语。
“怎么了?”
他蹙眉问道,上前了一步,赵璟淮却突然把他抱紧,高大的身躯微微弯下,像是为君王俯身的臣子。
没一会,越泽只觉得肩头有些湿润,心头一跳,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涌上脑海。
“你你哭了?”
越泽大为震惊,怎么就哭了?他干什么了?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他把赵璟淮扶正,凑到脸上瞧了一会,真哭了。
帅气深邃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委屈,狭长的凤眼中微红,似乎还能看到晶莹的泪光,他紧紧抿着嘴不说话,只这样看着越泽。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越泽顿了顿说道:“你先说吧。”
赵璟淮拉住他的手,看着越泽眼中有些诧异和心疼,心中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撕裂开来。
“我对你我一直都”
他在思考如何表达出来,他对于越泽的情意并非是今夕,而是更久远的曾经,他就对那个粉嘟嘟的小孩有了喜爱,当时的他以为对方会陪自己一辈子,可却突然有一天,大家都说越泽死了,烧得都分不清原本模样。
他不信,他冲着父皇吼叫,对拉着自己的母后拳打脚踢,却被扇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太疼了,父皇从来没有打过他,那是第一次,也让他彻底冷静下来了。
那之后的赵璟淮,好像接受了越泽已经死亡这件事情,他将思念深埋,用力刻苦的读书锻炼,也不忘往宫外发展自己的势力,其实他都知道,父皇也都知道。
但父皇没有阻止他,这让他有些迷茫,他知道父皇很喜欢越泽,但却不明白其中缘由,他试图窥视,却被一股力量阻止,那是父皇的力量。
他继续沉寂下来,父皇派的活他都完成的漂漂亮亮,十六岁那年主动参军,在军中五年,从小兵拼到了将军,而同时,他的势力也在全方位扩大。
赵璟淮不信自己的父皇对此没有丝毫察觉,但却默许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直到直到他接到线人消息,都阳镇似乎有他所寻之人,这才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见到越泽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十分熟悉,只是那时的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本能让他赖在对方身边,长久的相处,他觉得自己就这样和越泽平淡的做一对寻常夫夫也是极好的,可记忆的恢复猝不及防。
“我心悦你。”
第43章 分离 坠入其中的神祇。
明明是期待已久的话语, 越泽却有些慌乱,当赵璟淮的心意这么明晃晃的摆在他面前时,他却有些不敢轻易拿起。
赵璟淮的脸也有些红,他二十多年从未经历过情事, 他母后也曾让他挑选过几家高门贵女, 但他却满心都是想找到越泽, 全都婉言拒绝了,或许母后知晓他的目的,后来也再未有过此事。
此刻站在越泽面前, 他就像个毛头小子一般, 紧张忐忑的等待着意中人的答复。
越泽张张嘴, 猝不及防出现的答案让他有些慌乱,还有些茫然。
可他又看着赵璟淮的神情,心头一软,自己总得顺着心意一次。
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却突然听到一道破空声, 越泽还处于迷茫之中,面前的男人却猛地冷了脸色, 伸手把越泽揽在怀中,侧身一躲, 一支尖锐的箭矢碰撞道院中的石桌上, 被弹了一下,掉落在地。
越泽看到那箭矢后,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他的双手紧紧抓着赵璟淮,双唇微微颤抖。
“没事了,没事了。”
赵璟淮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 心口绞紧,怒气掺杂着戾气涌上眼中,但嘴上还是温柔的安慰着怀中的人。
“怎、怎么回事?”
越泽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遭遇这种事情,忽然之间他就明白了,为什么爹娘让他不要靠近京城。
在他的印象中,京城有对他很好的人,但也有害得他颠簸流离,甚至丧失记忆的人。
爹娘不敢去赌,赌越泽若是接触到京城的人,带给他的是安稳快乐,还是恶意满满。
赵璟淮的眼中风暴聚集,他也顾不得别的,沉声道:“程执缨。”
一道黑影在他话还未落地时就出现在了院中,单膝跪地:“殿下!是属下的疏忽!请殿下责罚!”
赵璟淮深吸一口气:“没有意义的话少说,去查。”
“是!”
程执缨脸色极其难看,用一块布包裹起掉落在地的箭矢,冲着赵璟淮行礼,然后闪身消失。
越泽有些好奇的看着那名黑衣女子,虽然包裹的严严实实,但还是能看出对方较比霍骁要更为纤细的身段,听声音,还是名女子。
想必这就是霍骁当时想送膏药的那位了。
或许是因为赵璟淮带给他的安全感,越泽没有刚刚那么紧张,抓着赵璟淮胸口衣服的双手松开,没注意到对方眼中闪过的遗憾神色。
“是冲我来的,和你无关。”
越泽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当然是因为你,我又没有仇家。”
见人是真的已经不再想刚刚那般恐慌,赵璟淮心中松了一口气,不过既然已经被他们找到这里来了,自己恐怕真的要离开了。
“别做饭了,我让人送点过来,四周已经加了人守着,不会再有刚刚的事情发生。”
越泽从他的怀抱中出来,问道:“你又要走了吗?”
赵璟淮看着他的双眸,眉眼间有些愧色。
“好吧,我先去洗漱一下。”
赵璟淮点点头说道:“我去烧水,你去休息。”
等到越泽从里屋出来,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他擦拭着有些浸湿的发尾走到院中,只见石桌上摆着四道菜,均是色香味俱全。
越泽的肚子咕咕叫,但现在却有些食之乏味,他满脑子都是刚刚的事情,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只是捏紧筷子没有动作。
赵璟淮见他这样,主动夹了一筷子菜给他,轻声安慰道:“我离开之后,会增派人手在附近守着,你别害怕。”
越泽摇头道:“何必这么麻烦,既然是冲着你来的,等你离开,应该也不会再对我出手。”
可赵璟淮却笑笑:“你现在才是能威胁到我的。”
越泽一怔,心头涌上了奇怪的情绪,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味的夹菜吃饭。
一顿饭吃完,越泽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思索许久,还是决定和他开诚布公。
“去房里吧,有事同你讲。”
赵璟淮收拾完碗筷点了点头:“好。”
两人在房中不大的书桌前相对而坐,赵璟淮不知道越泽要和自己说什么,心情有些紧张。
难道是要拒绝他?因为刚刚的事情?
若真的如此,赵璟淮觉得自己会找到那人,大卸八块五马分尸都无法泄愤。
“其实我都想起来了。”
越泽斟酌着要如何说,思来想去,还是直白些好,毕竟这人马上就要离开了,甚至都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越泽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而听到这话的赵璟淮心口一跳,急忙问道:“想起来?什么都想起来了?”
越泽点点头,看着他的目光还如那时一般,澄澈信任,满是依赖。
看到熟悉的眼神,赵璟淮才真的相信面前的人回来了,是他一直在找的人,是他失去多年的人,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到了此时,赵璟淮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很想问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走水,为什么会有扮作越泽的尸体,为什么这么些年了无音讯,为什么失去了记忆。
但他不敢去问,他不是傻子,在宫中这么多年,纷纷扰扰见过不少,勾心斗角更是别提。
他害怕,害怕是因为自己,害怕是因为父皇的宠爱,害怕是宫中的斗争
越泽叹了一口气,思绪飘远。
“被陛下接回宫时,其实我很害怕,但你却一直陪着我玩,陛下对我也很好,还经常让我好好念书,以后才能当你的伴读。”
他似乎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缓缓道:“我以为日子就会一直这样,我的一生也会这样,可变故来的太快。”
赵璟淮很想阻止越泽说出后面发生的事情,但他却不能阻止,他也阻止不了这是他必须知道的真相,只有知道了真相,他才能为越泽报仇。
“其实我现在也记不太清了,依稀记得是有人将我迷晕,然后迷迷糊糊中,我被抬到了一辆马车上,再后来被丢给了人牙子,那人牙子收了钱,是说要带我离开京城,越远越好。”
赵璟淮放在膝上的手握成拳,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气。
越泽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再后来应该是到了都阳或者周边吧,我不记得了,被我爹娘买回去了,期间期间因为那人牙子我被我爹治好后,就忘记了一些事情。”
赵璟淮想到曾经他问过越泽,什么情况下才会失忆,那个时候越泽说的是受到重大打击。
那一路上的越泽,又经历了什么呢?对方只是简单略过,但赵璟淮却明白,肯定是十分艰难坎坷。
他有些心疼,眉眼中满是怜惜,但越泽却浅笑道:“不过爹娘对我很好,我现在也过得很好。”
说到这里,赵璟淮的脸色变了变,语气古怪:“你指的是,连续三天都吃面条吗?”
越泽一顿,眼神惊恐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赵璟淮却粲然一笑,似乎扫去了刚刚的阴霾:“亏你还是大夫,也不知道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越泽撇嘴,没说自己是哥儿,身子弱太正常了,只是对比汉子来说要娇弱一些。
这件事他还是想瞒着赵璟淮,毕竟从小瞒到大,也不差这一次。
两人又凑在一块说了会话,打开天窗说亮话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消融了许多。
临行前,赵璟淮拉着越泽的手,眼里全是对方的身影,语气认真:“等我回来。”
越泽点点头,却没有说话,他很清楚他和赵璟淮的距离,对方以后是要成大业的人,他并不想被困囿于京城。
可他不愿在赵璟淮还未离开时就驳下他的承诺,这是赵璟淮对他的情意,他明白的。
赵璟淮跟他讲了自己的计划,若想让越泽不再成为那群人的目标,只能和他彻底断掉。
但对于赵璟淮而言,让自己和越泽断掉,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无法,二人嘀嘀咕咕了许久,想出了一个自认为绝佳的点子。
第二日,收到消息的霍骁携许多人前来,浩浩荡荡的,从都阳镇到东绕村,惹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有好事的村民探头探脑的看,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看车队浩浩荡荡的往越泽家去了,猜测是不是又是那位达官贵人来请越大夫看病呢。
霍骁走到院中,看到越泽后行礼:“越大夫,咱们又见面了。”
越泽笑着说道:“是啊,倒是没想到会这般巧。”
霍骁哈哈大笑:“是!也得感谢越大夫,若不是你,我家殿下恐怕”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赵璟淮走了出来,却是已经换了一身打扮。
从前的粗布麻衣早已不见,身着的是墨色衣袍,从衣摆处往腰间爬着一条五爪金龙,金线栩栩如生,仿佛要将此人缠绕。
墨色的长发也被束起,金冠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其中的一点红宝石格外明显。
他的神情倨傲,不再是曾经面对着越泽时那般柔情温意,在这偏远山村里,他就像是坠入其中的神祇。
第44章 说亲 自己的人生会如此热烈,充满着期……
越泽不禁有些看呆了, 赵璟淮本就生的好,一双眉眼深邃,静静的看着某人时,仿佛要将人拉入眼底的漩涡中, 平时穿的粗布麻衣, 虽然也很难掩盖他通身的气质, 但多少还是有些影响。
如今换上这衣服一瞧,哪还有之前的样子。
越泽都不敢把现在这人和之前那人联系起来。
只见赵璟淮上前几步,看着越泽半晌没有说话, 转身进了备好的马车里。
这次的马车不再低调, 华盖繁琐, 层层叠叠如珠串,车身也不知是什么木材做的,尽显奢华古朴,在不远处, 许多村民好奇的打量着、议论着。
霍骁冲他行礼, 一挥手,身后的仆从便搬着两个大箱子进来, 越泽一愣,面前的霍骁却笑着说道:“这是谢礼, 越大夫可莫要推辞。”
说罢他转身大步走上马车前端, 一扬马鞭,两匹黑头大马嘶鸣一声,抬起蹄子往回走。
等到浩大的车队离开,彻底堙灭在黄沙之中,越泽才堪堪回神。
那些仆从估计是被特地叮嘱过的,没把两个大箱子放在院子里, 而是搬到了里屋。
这时,门外有人走来,语气小心的问道:“越大夫?”
“嗯?”
他回过头,是润哥儿,他正小心翼翼的往里探头探脑,越泽看得好笑,出言道:“瞧什么呢?进来吧。”
润哥儿垫着脚跑进来,凑到越泽身边问道:“刚刚那群人是谁呀?看着好像很有钱。”
越泽低头笑笑给他说道:“越淮的家里人。”
润哥儿一双大眼睛瞪圆,其他村民不知,只以为越淮是越泽的表亲,但他们一家,还有二叔和爷爷奶奶家,都知道这男人是越大夫捡回来的,只不过没有说破罢了。
如今那人的家里人找来,难道就这样把越大夫抛弃了吗?
越泽不知道润哥儿自己脑补了什么,只见他皱起一张小脸,有些怒气冲冲的模样:“怎么能这样!”
“?”
越泽疑惑,这样是那样?
见越泽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润哥儿更生气了:“那越淮流落我村,是你瞒着身份给他落了籍,现在就这样拍屁股走人吗?他不来娶越大夫吗?”
听到润哥儿说的话,越泽差点没把自己呛到:“你瞎说什么呢?我俩都是汉子,什么娶不娶的?你是不是又看话本子了?”
润哥儿撇撇嘴,有些无赖:“本来就是嘛!话本里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越淮怎得这么不识好歹!咱们越哥哥这般漂亮又厉害,汉子又如何?”
越泽无奈的刮了刮他的鼻头:“别瞎说啊,人家找到家人是件好事,这些天我要休息一下,你跟村里人说说,就说越淮从前家中的仆从找来了,他要跟着人家回江南去。”
对于越泽的要求,润哥儿有些不满,但左看右看他都没有看出越泽对越淮的离开伤心或者落寞,心中猜想,难道越哥哥真的不喜欢那个越淮?
润哥儿心中挂着事走了,越泽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越泽说是休息,但村里人都默认他被那个负心汉伤透了心,不愿出门。
同时大家也都在谴责越淮的离去,但想了又想,对方高门高户,就算是落魄了,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带走越泽,似乎也情有可原。
这次经过多方打听,确定了这越淮就是离开了,且不会再回来,许多人的心思又开始活络。
既然越淮不知道珍惜,那就让他们来,什么汉子不汉子的,只要两人过得好,那不就行了吗?
暗暗的,还有人说那越淮高门高户竟然不如他们这些村里人想得明白。
越泽长得漂亮,虽说是纤弱了些,但性子好,医术也好,总是温温柔柔的模样,不管是嫁个女子哥儿给他,还是把他娶回家来,都是天大的好事。
没过几日,越泽便接二连三的收到了大家的邀请,明面上是请他去乘乘凉,去逛逛街,私底下可都在打听,越泽到底对哪家有意思。
越泽也不傻,大家这么明显的举动,他自然是清楚的,只是有些哭笑不得,在越淮出现之前,大家对他好像没这么热情,怎么出了这档子事,反而这么兴致勃勃?
婉拒了几个哥儿之后,越泽晚上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他有些记不清过去了几日,只觉得赵璟淮离开了好久,对方走前说会给他寄信,却一直没有收到,不知道是太忙了,还是已经将他遗忘。
翻来覆去的,倒也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越泽实在禁不住大家的邀请,也不敢在家待着了,大清早就溜到镇上去买东西,等到了晌午时分才回来。
他一进屋,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屋内的桌上静静的放着一封信。
越泽心头猛跳,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上前把信拆开,正是赵璟淮的笔迹。
他在上面写了这几日自己连夜赶路,好不容易抽空才能写封信给他;写了他派了不少人守在东饶村,让越泽平时不用过于担心;写了他对于越泽的心意,并非玩笑之言,而是真情实感,让越泽等他。
越泽看着看着,心口就有些发热,他将信贴在自己心口位置,从来没有那一刻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会如此热烈,充满着期待
把信递给贴身暗卫的赵璟淮,终于松了一口气,仰靠在椅背:“早些送过去,小心些别让人发现了。”
黑衣暗卫领命后消失,霍骁则推门走了进来:“殿下,直接回宫吗?”
赵璟淮点点头:“嗯,我要让我那好皇兄看到,我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霍骁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道:“为什么我们不把越大夫带走?”
赵璟淮握着温润的玉佩,上面深深刻下的淮字,让他的记忆飘回曾经。
“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可霍骁还是有些疑惑:“那难道,以后殿下就和越大夫一直这般下去?”
“霍骁,你多言了。”
“是,属下越界了。”
霍骁浑身一冷,急忙告罪离开。
而独自坐在房中的赵璟淮卸下刚刚的冷霜,变得有些焦躁。
他难道就愿意这样吗?但越泽都明明白白说了不想跟他回去,他肯定不可能把人绑回去啊!思来想去,赵璟淮还是没办法想到一个两全的主意,只能暂且搁置,先将更重要的事情完成再说,否则越泽就算愿意跟着他回来,也有数不清的麻烦事。
几人连夜奔波,终于在一天清晨赶到了京城,而早早就得了霍骁命令的家仆已经准备好衣衫,等赵璟淮回来,立刻给他洗漱换好。
只睡了半个时辰不到的赵璟淮,就这样挂着两个大黑眼圈上朝去了。
坐在龙椅上的启丰帝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孩子,但他还是要压制住心中的激动,淡声问道:“时疫与山贼一事如何了?”
赵璟淮上前一步,在众朝臣和几位皇子灼灼的目光下低下头,不卑不亢的答道:“时疫已无大碍,百姓们也都在逐步恢复中,山贼一伙人臣特地前去确认过了,是他们没错,想必已经不会再危害一方了。”
启丰帝欣慰的点点头:“做的不错。”
一旁的大太监上前,展开手中的圣旨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三殿下赵璟淮常思百姓之安,心怀大义,其行可嘉,其德可彰。近日都阴镇时疫频发,山贼霍乱,三殿下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救助百姓,与百姓共进退,护得都阴镇一方周全。此等义举,实乃大爱,因此,特褒奖其功,赏黄金千两,绸缎百匹,余有功者,赏白银千两,绸缎五十匹。钦此——”
赵璟淮跪地谢恩,大太监笑容满面的将圣旨递给赵璟淮,声音尖细:“三殿下请接旨。”
“臣谢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的朝臣也都纷纷跪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启丰帝满意的笑了笑,一挥袖,留下一句“来御书房”便离开了。
见帝王离开,朝臣们也都纷纷往外走,只是或多或少的目光都在赵璟淮身上打量了一会,只不过现在可没人敢直接和这位三殿下对上,都掩了心思匆匆离去。
赵璟淮隐约感受到一股炙热的目光,顺着来处看去,是他的好大个,赵璟云。
他冲着对方一笑,很单纯,但却让对方眼中的火烧得更旺了一些。
赵璟淮的双唇微动,赵璟云却是浑身一震,一甩袖匆匆离去。
御书房内,启丰帝看着自己这个最为宠爱的儿子,眼神充满了慈爱:“前些时候他们都说你失踪了,是发生了何事?”
赵璟淮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听到这话冷笑一声:“父皇不是都知道了吗?”
启丰帝并没有责怪赵璟淮的大逆不道,只是叹了一口气:“人各有命。”
“父皇,我找到他了。”
赵璟淮目光灼灼的看着启丰帝,对方的神情一愣,猛然站了起来,急切的问道:“真的吗?在哪里?”
“父皇莫急,他现在生活的很好,也很安全。”
最后两个字赵璟淮加重了声音,启丰帝双唇颤抖,重重的坐到椅子上,喃喃道:“是朕害了他,若是朕不将他带进宫”
赵璟淮垂眼掩盖思绪,心中冷笑,没有接话。
好在启丰帝也没有强硬要将人带回来的意思,只是有些遗憾:“知道他过得好便足够了。”
启丰帝话中的意思很明显,赵璟淮也听明白了,但他可不会轻易放弃,既然父皇不愿意,那就让他来。
父子二人亦真亦假的拉了会家常,赵璟淮便匆匆告退回到自己府邸,而他刚进门,霍骁便端着一封信走来:“殿下,是越大夫的回信。”
第45章 信件 现在却是极为怀念。
赵璟淮迫不及待的拆开信, 就是一字一句的看完,明明是非常家常的话,在他眼中却像是珍稀物件一般,爱不释手。
他在书房寻了个好地方, 将越泽寄来的信整整齐齐放在里面, 可端坐在桌前写了没一会的字, 又把信翻出来看。
重复了几次,赵璟淮干脆就把信摆在桌上,自己一边写着静心的书册, 一边忍不住偷瞄那信。
这时一阵微风吹来, 将那张薄薄的信吹动, 赵璟淮心头一紧,急忙拿了回来,还是塞进信封里封存好。
微风却变本加厉,越来越大, 赵璟淮察觉不对, 起身就房门都关上,而就在关上的一瞬间, 只听空中雷声大作,过了没一会, 大雨倾盆而出。
他愣在了原地, 望着模糊不清的雨雾。
下雨了。
这让几个月以来的旱灾豁然瓦解,他在府内听不到外面的声音,雨声也掩盖住了他的耳朵,但他的胸口却在震荡。
明明他早就托了能人夜观天象,近期绝对会下一场雨,到时他安排好的事情就可以逐步展开。
雨滴落在地上檐上, 也落到了他的心上。
一颗小小的种子破土而出,仿佛将赵璟淮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他突然就有些感悟了。
无数的雨滴汇聚成江河,无数的人汇聚成了一座城。
赵璟淮不禁去想,现在的越泽会在做什么呢?他看到这一场大雨肯定很激动很高兴吧,还有东饶村的百姓们,期盼已久的降雨,让他们不用担心干涸不用担心颗粒无收。
这场雨来的及时,将整片土地洗刷干净,那些深藏的污垢,也会被冲刷一空。
第二日大早,赵璟淮照旧上完朝后准备离开,却又被启丰帝留下。
他看向赵璟云,对方看向他的眼里仿佛淬了毒,可他看过去时,却又慌乱离开。
赵璟淮嗤笑一声,这位好大哥的心思,可真是一点都藏不住,也不怪父皇一直不怎么看重他。
书房内,启丰帝问面前的儿子:“去看过你母后没有?”
赵璟淮摇头:“还没来得及去。”
“嗯,去看看她吧,她担忧的紧。”
启丰帝的语气平淡,仿佛说的是和自己无关的女人,而不是仅次于他的皇后。
赵璟淮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乖顺的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边疆来报,北狄蠢蠢欲动伺机进攻,北漠频繁被扰,百姓苦不堪言,朕有意彻底肃清,你意下如何?”
赵璟淮眉头一皱,立刻站起身来主动请命:“儿臣愿往!”
启丰帝欣慰的点点头:“你有经验,此事交于你,朕再放心不过,但还是要谨慎行事,莫要冲动。”
如同寻常父子间的叮嘱,却没能让赵璟淮的心中泛起一丝波澜,他只是郑重的承诺,随后又听到启丰帝说道。
“北狄一事解决后,朕也要好好休息了。”
话中蕴含的意思不言而喻,赵璟淮猛的抬头看他,目光中充斥着不可置信和惊惧。
“父皇正直壮年”
启丰帝却扬起手,打断了他未尽的话:“去吧,明日开宫宴,为你送行。”
赵璟淮看着自己父皇许久,行了礼转身离开。
启丰帝望着远去的高大背影,感叹道:“老咯。”
赵璟淮到了中宫,守在外面的大宫女早就得知了消息,告诉了皇后娘娘,此时一窝蜂的人都挤在门口翘首以盼。
而站在首位的,自然是皇后。
她一身打扮十分华贵,头上的凤钗熠熠生辉,明明是端庄的皇后,此时却像是急切等待的小姑娘一般,望着远处溜溜达达而来的轿辇。
赵璟淮跳下轿辇就要行礼,却被皇后一把拉起来,随后抱在怀里。
“见过三殿下!”
“娘娘、三殿下,咱们进去说吧。”
几人进到院中,皇后如同世上所有的母亲一般,眼中满是担忧,望着自己这个可怜的孩子。
“瘦了,也黑了。”
赵璟淮失笑,怎么会瘦?不过是心疼而已。
“母后,让您担心了。”
皇后轻轻摇头,拉着他的手柔声道:“我不懂你们外头的那些事,我只知道我的孩子受苦了。”
赵璟淮心头一软,对于自己的母后,他是十分的敬重,想到自己失忆消失这般久,怕是在这后宫急得团团转。
“是儿臣不好,让母后担忧了。”
皇后抚上他的脸颊,满眼的心疼:“回来就好,还走吗?”
赵璟淮点点头:“北狄狼子野心,父皇想趁此次一举清灭。”
“唉,多加注意,知道吗?”
皇后知道自己无法阻拦自己的儿子,也不能过于干涉政事,但还是细细叮嘱了许久。
临走前,皇后拉着他低声问道:“近期干旱数月,昨日却突然降雨”
赵璟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母妃放宽心,等着儿子的好消息罢。”
回到府中后,赵璟淮才发现流言的传播比他想象中好快得多。
思索再三,他让府中不必为他备食,带着霍骁去了家酒楼。
酒楼二楼最好的雅座永远为赵璟淮留着,故而他一进门,就直奔二楼而去。
点菜的环节也省略了,自他踏入这座酒楼,就有人会通知后厨准备菜色。
“哟,稀客啊,还以为你真死外头了。”
一道张扬的声音传来,房门被推开,而赵璟淮却头都没回,只是喝着茶看向窗外。
来人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用手中的折扇戳了戳他:“给点反应啊。”
赵璟淮瞥了他一眼:“你要什么反应?”
“哼哼。”丞相之子孙正瑜不见外的端起一杯茶,仰头喝掉。
“诶,他们都说你是到山贼窝里卧底去了,我可不信,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孙正瑜将折扇放在桌上,有些关切的问道,他是真的在担心。
那时传回消息,说赵璟淮坠崖失踪,生死不明,他还派人寻了许久,但不知他是在哪里失踪坠崖,期间还遇到了不少阻止他去找人的。
孙正瑜直觉不对劲,但他的势力太小,不便再往前伸手,只得暂且按捺住。
赵璟淮望着繁华的街道,声音淡淡道:“我找到人了。”
孙正瑜愣了一下,半晌没回过神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等他脑子终于转过来时,猛的站起身来,揪住赵璟淮肩膀处的衣物急声问道:“找到谁了?谁?小泽吗?”
赵璟淮念着这人也找了许久,呼出一口气,忍耐着无礼的举动说道:“对,找到他了。”
随后赵璟淮将整个事情的真相和他说了,孙正瑜和旁人不同,他是丞相之子,也是越泽的舅舅。
越泽当年走水被烧死,孙正瑜最为伤心,数次心灰意冷,他最为疼爱的,就是这个外甥。
后来还是赵璟淮找到他,怀疑越泽其实没死,这人才一点点振作起来,从不学无术的丞相之子,考上翰林院。
虽说现在只挂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每日去院中闲逛一会便好,但多少也是有了件正经事。
而失去了女儿女婿还有外孙的孙丞相,对剩下的独子看得极为重要,见他这般,也是放心了不少。
如今丞相已老,过不了几年估计就会告老还乡,而空出来的位置,许多人都虎视眈眈。
赵璟淮又倒了一杯茶,说道:“他现在过得很好,你别去打扰他。”
孙正瑜冷静下来,灌下凉茶笑得有些悲凉:“自然,我当初我们没能救下他,如今怎有脸去看他?”
赵璟淮叹了一口气,这和孙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唉!
房间内的氛围有些凝重,霍骁推开他那侧的窗户,就听到街道上有小童在唱童谣。
“京城京城,日头正红。”
“天命似春风,扶老爱幼受夸荣。”
“承下天命,国运兴隆。”
“贵气如虹,盼君归统!”
童声清脆动听,而听清楚其中词意的孙正瑜却是脸色一变,正要起身下去,却被赵璟淮拉住。
“你安排的?”
孙正瑜眉头紧锁,不明白赵璟淮为何会这般,若是传到陛下耳中
“放心吧。”
既然赵璟淮这么说了,孙正瑜也压制住心中的担忧,重新坐了回去。
一顿食之无味的饭吃完,主要是孙正瑜吃的食之无味,赵璟淮和霍骁吃得挺欢的,他俩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了,顿时只见风卷残云,桌上只剩残羹冷饭。
孙正瑜看得目瞪口呆,对于先前的说辞信了三分,以他对赵璟淮的了解,若非真的馋的很了,不可能这般毫无姿态的进食。
又想到自家那个可怜的外甥,孙正瑜心头酸胀,那那孩子呢?岂不是过了这么多年这样的生活?
他想去认回那个孩子,但不敢。
害怕他厌恶自己,害怕他责备自己
三人吃完饭后分道扬镳,赵璟淮和霍骁回到府中,一名黑衣暗卫凑上前来低语几句,赵璟淮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坐在桌前,思索了一会,拿起纸笔,接着之前断掉的地方继续画着,他要快些画好,才能早点送到越泽手中。
到了傍晚时分,赵璟淮满意的看着面前的画卷,里面的青衣人儿纤细却坚毅,不知手中拿着的是什么药材,神情专注认真,像是对待自己最为珍贵的珠宝一般。
赵璟淮看着看着,又把那封信翻出来了。
信上还残留着熟悉的味道,独特的草药味,让赵璟淮瞬间回到那处偏远山村,日日夜夜,他都挨着这般药香入睡,当时不觉,现在却是极为怀念。
信上的字迹清秀工整,就像越泽这个人一般。
看着看着,越泽的脸就浮现在纸面上,笑盈盈的看着他,眼中满含柔情。
想到自己被打断的告白,赵璟淮心中极为不爽,但又想到当时越泽脸颊绯红的模样,他的呼吸加重了几分。
第46章 越烨然其人 兜兜转转,竟还是那些人……
信上的脸越发清晰, 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笑,然后又一副害羞的模样,双颊绯红,望向赵璟淮的眼中仿佛含了一汪清泉。
赵璟淮的呼吸越发的粗重, 宽大的书桌和合体的衣袍掩盖住了他因兴奋而有些颤抖的身体, 而后见他双目有些泛红, 薄唇微张,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忍耐什么极难的事情一般。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信上的字已经有些模糊, 那个人的模样也消失不见, 赵璟淮呼出一口浊气,静静的坐了许久,然后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真是疯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甚至还只是对着一封信件
赵璟淮觉得自己没救了, 但又有些暗爽在里面。
他与越泽,同别人是不同的。
嗅着已经有些微凉的温度, 赵璟淮心中的振奋抑制不住,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去找越泽, 想见到他, 想将他与拥入怀中,想和他
赵璟淮猛地起身,狼狈的将自己收拾干净。
第二天,在早朝上,启丰帝怒气冲冲的将一张折子丢在地上:“这才多久?!北狄真是越发嚣张了!还有没有把启丰看在眼里!”
在最前面站着的丞相大人将折子捡起快速看过,随即表情震惊:“这!北狄真是胆大包天!若是这般放任下去, 北漠岂不是就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启丰帝冷哼一声:“哼!”
丞相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思考半晌说道:“陛下,臣觉得,得早日将北狄肃清才是最为稳妥的。”
两人一唱一和,席下的其他大臣们哪里还不明白圣意?只等着两人说出既定的结果。
启丰帝点点头,看向了下方低眉顺眼的赵璟淮:“淮王何在?”
赵璟淮上前一步:“臣在。”
“你可愿往北狄平乱?”
“臣愿往!”
启丰帝笑道:“若此次能一举歼灭北狄,少不了给你的赏!”
“臣此举非图爵求禄,只念北漠之苦,愿前去平乱。以启丰之社稷安宁,万民安居乐业。”
启丰帝满意的点点头,赞扬道:“淮王心系百姓,是以国之幸事。”
他正准备下旨,却只听朝臣中有人上前一步:“陛下! 臣认为淮王殿下无法担此大任!”
朝中一静,不少人正悄悄打量圣上的脸色,启丰帝“哦?”了一声问道:“何出此言?”
兵部尚书魏成钧面色严肃的上前,双手行礼,对启丰帝说道:“陛下,昨日臣听到街上孩童在传唱一首童谣。”
说罢他双手举过头顶,启丰帝身边的大太监一扬拂尘,下来将那张纸拿过,恭恭敬敬的递给启丰帝。
启丰帝扫了一眼那纸上的内容,脸色有些难看,甩手给一旁的大太监:“给淮王看看。”
大太监又将纸张递给赵璟淮,他接过一看,正是昨日在酒楼听到的那首童谣。
“这”
赵璟淮故作恼怒模样,抬眼看向了启丰帝。
父子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赵璟淮为自己辩解:“臣绝无此意!请父皇明鉴!”
启丰帝并没有逼问他的意思,而是垂眼扫了一眼各群臣,缓缓说道:“此事交由刑部与大理寺一同调查,淮王按期前往北漠,退朝!”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几家欢喜几家忧,赵璟淮出来后,丞相拎着孙正瑜凑到赵璟淮身边来:“淮王殿下待会可有空?”
赵璟淮看了眼在自家父亲身边缩得像个鹌鹑的孙正瑜,点了点头:“自然。”
三人告别后,赵璟淮没有立即就去丞相府,而是先回了趟家。
霍骁已经收拾好了行头,随时准备出发,却被赵璟淮拦住了。
“别急,还有好戏。”
霍骁疑惑的看向赵璟淮问道:“什么?”
“你忘了?我们每次远行,都会举办送行宴。”
“属下明白了,宫宴是最后的机会。”
赵璟淮点点头,扭头问道:“可有信件传来?”
霍骁静了静:“殿下,回信今早才寄出的。”
“哦。”赵璟淮摸了摸鼻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留下神情复杂的霍骁望着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璟淮在家歇息了一会,便换了身长袍出了门,前往丞相府。
孙正瑜有位姐姐,名唤孙若文,早些年嫁给当时的兵部尚书越凌云,二人感情极好,可谓是如胶似漆,没两年就诞下了他们爱情的结晶,越泽。
只是世事无常,越凌云牺牲在了北漠,孙若文心痛与思念成疾,同年就随着夫君去了,独留下一名八岁的儿子。
那之后丞相一夜白头,因着越凌云无父无母,只有一位在外不见踪影的表兄,而一直都是丞相提拔他,也把他当作半个儿子看待,便接过越泽,尽心抚养。
可世事总是不如愿的
想着往事,赵璟淮就已经到了丞相府门口,一左一右两名侍从见是他,恭敬行礼,匆匆打开门:“见过淮王殿下,老爷已经等候多时。”
赵璟淮点点头,跟着他们走到里屋,却发现这里不是会客堂。
他心中有些明了丞相寻他的原因,没有出言质疑,而是继续往里走。
丞相大人今年五十有六,一头白发被规整的束在脑后,在家中换上了较为舒适的穿着,一手品茗一手抚摸着自己的长须。
“老爷,淮王殿下来了。”
丞相抬头,正撞见赵璟淮的目光,冲着对方温和笑笑:“老臣见过淮王殿下,殿下请坐吧。”
赵璟淮笑道:“老师同本王客气什么?”
两人相对而坐,丞相许久没有出声,还是赵璟淮先挑明来意:“孙正瑜是不是将事情告诉老师了?”
丞相放下手中的杯子,有些颤抖,茶水不小心洒出来了一些,看来他的内心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是,听瑜儿说了。”
赵璟淮并没有想要瞒着对方的意思,将昨天对孙正瑜说过的话,从头到尾又和丞相说了一遍。
听着听着,丞相的眼眶就有些泛红,他匆忙低下头,用宽大的袖子擦拭未落下的泪水。
“他受苦了,都怪我都怪我啊”
赵璟淮见此情景也有些心酸,越泽本该是最骄傲的小公子小少爷,被所有人宠着惯着,而不是像他所见到的那般,过着贫苦的生活。
“老师莫要自责,此事”赵璟淮的眼中闪过一丝暗光:“本王会调查出真相,绝不会让小泽白白受苦。”
丞相平复了一下心情,又细问了几句越泽的近况,了解到是自家女婿那位神龙不见首尾的表兄收养了越泽,不禁感叹缘分的奇妙。
“老师可知道这越烨然是谁?”
丞相疑惑的皱眉看着赵璟淮,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越烨然此人他有所耳闻,还是从前越凌云告诉他的,越家父母早亡,是这位表兄可怜他,给钱供他去了军营历练,最后一路杀敌坐到了兵部尚书之位,当然其中也少不了丞相的提携。
“我此前也不知,可我在打听越泽一事时,与太医商且结识。”
商且,丞相是知道他的,宫中的太医,医术不错,颇受圣上信任。
“商且在入宫前曾经被一位神医指点,从而发觉了自己的医学天赋,也自此在太医院渐得名声。”
丞相若有所思:“这位指点他的神医,就是越烨然?”
赵璟淮点头道:“正是,宫中的人一直都知道我在寻找小泽,我也曾怀疑太医院有人打掩护,将那具焦尸认作是小泽,调查中我发现了商且曾受过指点,而那名指点他的神医,姓越。”
丞相有些震惊,兜兜绕绕,怎么全是熟人?
“这越烨然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丞相可还记得皇祖父在位时的那场大疫?”
这场大疫情发生于赵璟淮年幼时,那场大疫来势汹汹,传播极快极广,而当时的各路大夫都被集合起来,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名又一名的百姓死亡。
先帝怒不可遏,亲自前去最严重的疫地查看情况,途中偶遇一名游医,当时的先帝并未在意,只以为是知晓大疫前来支援的,可那游医在诊断过后,用了几个百姓试验,居然真的将解疫之法做出来了!
此举震惊到了先帝,而那名神医不过二十余岁,竟然有如此医术!先帝赞扬他的大义,也肯定了他的医术,想将其带回宫中,却被拒绝。
那游医只称自己并不想束缚于一方天地,他还要许多地方未能踏足,便就此告辞。
先帝遗憾,却并未强求,只道世间有此才人,又饱含仁爱之心,实乃国之幸事。
丞相会想起这段往事,再次被震惊到了:“那游医不会就是?”
赵璟淮点了点头,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赵璟淮的声音压低:“皇祖父最后那段日子,一直苦寻的神医,便是这越烨然。”
丞相极为震惊,他是前朝老人了,先帝最后那段时光,可以说是着了魔一般,一心要找到长生不老的办法,也不知从哪里听来江湖上有位神医,医术超群,可以制出这长生不老药。
可无人知晓神医姓甚名谁,只知道他的大概模样,又因为神医云游四海,极难寻找,而先帝就在遗憾中逝去。
今日的信息量太大了,丞相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他喃喃自语:“兜兜转转,竟还是那些人。”
童谣一事还没有结果,宫宴便开始了。
送行宴各位朝臣均可携一位家眷前去参加,大多是都是带着自家的正妻,丞相大人的正妻早年去世,儿子本身也有官职在身,便孤零零一个人前来赴宴。
当今圣上仁心宽厚,并没有让孙正瑜和他的同僚坐一起,而是默许他和自家老父亲挨在一块。
第47章 表白 表白就表白,怎么还贬低别人呢?……
赵璟淮是启丰三皇子, 所坐之位离得启丰帝较近,在他之上,大皇子赵璟云正端正坐着。
大皇子的长相不似启丰帝或是皇后,既没有继承到启丰帝的不怒自威, 也没有继承到皇后的端庄大气, 反而显得格外平平无奇。
长相平平无奇, 能力也平平无奇。
赵璟淮面上兄友弟恭和同赵璟云行礼,随后落座在他旁边。
皇子们的位置按年岁长幼排座,在赵璟淮身侧的, 是赵璟昌, 依次往下, 而皇女们则是陪着自己母妃坐在身侧,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
启丰帝笑呵呵的开场,简单讲了几句,宫宴便开始了。
四周的香炉飘起寥寥青烟, 案桌上摆满羊脂玉碗, 菜色香气扑鼻,惹得人食指大动。
身在其中的人只怕会被金碧辉煌迷了眼, 翡翠与东珠晃动,杯影交错间只觉璀璨如月。
见座下的人都吃得差不多了, 启丰帝照旧叮嘱了几句即将前往北漠的赵璟淮, 有些机灵的朝臣也趁机恭维几句,任谁都能看得出启丰帝对于这位淮王的宠爱,只要他们不傻,便知道该讨好谁。
正在这时,赵璟云主动向赵璟淮敬酒,皇兄弟之间敬酒并非异事, 赵璟淮毫无防备的喝下了自己手边的清酒。
见清酒落肚,赵璟云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望着那滚动的喉洁,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过了没一会,赵璟淮只觉得通身火热,他站起身来摆了摆头,向启丰帝告罪后被一位小太监搀扶着离开。
搀扶着他的小太监将人带到后院,望着赵璟淮跌跌撞撞一脸迷茫的模样,竟然主动伸手将其的外袍脱了下来,就在他的指尖碰到里衣时,本该混沌不堪的赵璟淮却猛然攥住他的手,将其甩到一旁。
小太监吃痛惊呼一声,却立刻被另外一双手捂住口鼻,不过半晌,便晕了过去。
程执缨将人抗在肩头,冲着赵璟淮点点头,推开房门,把人丢进里面去,随即点燃一支香,烟雾缭绕在房间内。
赵璟淮寻了个暗处躲了起来,此时的房中,只有小太监一人。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一道黑影偷摸打开房门,往里面瞧了瞧,见到躺在床上凸起的被褥,心下一喜。
他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刚想掀开被子仔细看看,却只闻到一阵幽香,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往地上倒。
赵璟淮看着这一场阴谋,没有出声,又过了一会,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密集的脚步声从远至近,随着一道大力,房门被轰然推开,一位混迹在人群中的小宫女,借机挤到了床边,悄悄把那根香抽走,藏进袖子里。
领头前来的是被启丰帝赐给淮王的一个小太监,此刻他满脸焦急,对着一旁的启丰帝说道:“殿下只说出去透透气,却一直未归,奴一路找来,听说是在此休息,奴不敢随意闯进,可千万别是出了事情。”
赵璟淮藏在暗处冷笑,说得倒是情真意切,还有跟着一同来的那群人,有几个是真的在担心他?怕不是都来看自己笑话的。
启丰帝冷着脸,沉声道:“进去看看。”
小太监得了令,快步走到床边唤了几声:“殿下?殿下?”
他掀开一角被褥,当看清里面的情形时,吓得惊叫一声,连连后退,还摔倒在了地上。
启丰帝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点灯!”
一旁的侍卫领命,进去了两人,将房内的烛火点燃,瞬间,床上被小太监掀开一角的人露出了真容。
哪里是他们心心念念寻找的淮王殿下,分明是云王殿下!
启丰帝脸色极其难看,一旁的皇后也捂住心口瞪大双眼:“云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随即在屋内的两名侍卫摇醒了沉睡的云王和他身边的小太监,赵璟云醒来后,不甚聪明的脑袋瓜此刻也明白了,自己这是被算计了。
他立刻双膝跪在地上,往启丰帝方向爬去,一边爬一边痛哭流涕:“父皇!母后!这是有人要陷害儿臣啊!”
而后悠悠转醒的小太监也被此刻的阵仗吓到,他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启丰帝抬手,让赵璟云闭嘴,随后问他身后的小太监:“你来说,怎么回事?”
小太监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和启丰帝的目光对上,反而是看到了隐藏在人群中的赵璟淮。
他浑身颤抖,低着头嗫嚅。
皇后急的不行,想上前来询问却又碍于启丰帝,此刻只能绞紧双手,痛心的看着赵璟云。
“说!”
带着怒气的嗓音响起,小太监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颤抖着身子为自己辩解:“陛下!请陛下为奴做主啊!都是云王强迫奴的啊!”
听到此言,赵璟云怒目圆瞪,回头恶狠狠的盯着那小太监,可启丰帝在前,他也不敢过分造次。
“云王、云王殿下说、说奴如果不从他,便、便将奴在宫外的亲人都杀了!”
小太监一边磕头一边声泪俱下的告状:“奴不敢!不敢违抗啊!”
启丰帝的脸色已经是乌云密布,皇后摇摇欲坠,一旁的大宫女连忙将她扶稳。
“淮王呢?”
“父皇,儿臣在这里。”
赵璟淮举手答道,启丰帝回身沉沉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去何处了?”
“儿臣有些不胜酒力,便来后院透透气,刚巧霍骁找来商议北狄一事,儿臣就跟着他去了偏殿。”
赵璟淮老老实实的答道,仿佛对此刻的情况什么都不清楚一般,还捅了捅一旁的霍骁。
霍骁连忙行礼道:“是,确实是属下来寻的殿下,而后殿下也一直与属下在一起。”
父子二人的目光再次交织,启丰帝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无奈,但还是没有戳穿赵璟淮的谎言,而是转头吩咐道:“将人带下去!”
说罢他甩袖离去,一旁的皇后被搀扶着,柔弱无骨的也跟着离开了,经过赵璟淮身边时,启丰帝和皇后都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任何话。
荒唐的闹剧结束,赵璟淮回到自己府中,却坐在院中许久,霍骁从外走了进来,将备好的行头放在一旁问道:“殿下,今日宫宴”
“霍骁,你觉得父皇,对我是何种看法?”
霍骁蹙眉想了想,答道:“陛下十分宠爱殿下。”
赵璟淮抬头望着清冷月光,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宠爱来自哪里?”
“”
霍骁不知,他并非自幼就跟在赵璟淮身边,他只知启丰帝十分宠爱淮王,甚至到了一种无法无天的地步,若是那天殿下开口直言要那皇位,霍骁觉得,启丰帝也是会直接给的。
沉默在夜色中发酵,赵璟淮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起身回到房内休息。
第二日大早,赵璟淮只带着自己的亲兵,趁着日出往城外驶去,不算浩大的阵仗,却承载着启丰的希望
越泽并不知京城发生的事情,隐隐之中,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回到京城,心中有些烦躁,手下的动作也重了些。
“哎呀!”火舌缭到越泽手指上,他被烫的惊叫一声,有些懊恼的看着锅中失败的药膏。
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有些心情慌乱,难道是赵璟淮那边出事了吗?
越泽不敢细想,也不能细想,因为远在天边的他,是无法帮到赵璟淮的,那再多的想法,也都是徒劳。
叹了一口气,越泽只得重新来过,正在这时,院门外有人在喊他:“小满!”
越泽抬头看去,是李荣,他正拎着一筐子药草站在门外,笑容灿烂的看着他。
“荣哥?你怎么来了?”
越泽小跑过去开门,李荣走了进来,将竹筐放在一旁笑着说道:“前些天你不是说有些药草快用完了吗?刚好今天上山挖笋子,顺便也给你带了一些。”
越泽翻看了一下竹筐中的药草,开心道:“谢谢荣哥!”
“和我客气什么?”
李荣看着面前雀跃的人,不禁有些着迷,他伸出手,摸到了那柔顺的黑发,却惹来主人疑惑的注视。
“怎么了?”
“哦,没什么,那个那谁是不是再不回来了?”
李荣问得委婉,村中人都亲眼见到越淮摇身一变,坐着奢华的马车离开,便纷纷猜想越泽此次,怕是真的被始乱终弃。
越泽有些苦恼的挠挠头,他并不想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便默认了下来。
李荣见他不说话,只是神色有些落寞,也自觉失言,但随即,他又说道:“小满,若是你愿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荣哥”
越泽的话还未说完,李荣就打断道:“你再想想,别急着拒绝我。”
“好吧。”
望着李荣的背影远去,越泽思绪飘远,回到了那天——
李荣对越泽其实很好,好到若是越泽是哥儿,恐怕都觉得对方想娶自己的程度。
可他是汉子,最起码在李荣眼中,自己是个汉子,但那天的李荣,还是找到了他,说出了深埋在心底的话。
“之前,我见那越淮踏实能干,对你也是极好的,便想着歇了心思可如今那越淮竟是这般人物你莫要伤心”
越泽迷茫的看着他,自己哪里表现出来伤心了?
可李荣却浑然未知,只自顾自的说着:“其实我对你一直都很喜欢,但你我都是汉子若是你肯,我便去寻我爹娘,他们定不会反对的”
越泽眨眨眼,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突然就表白了?
“荣哥,你、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我、我并没有”
忽然,越泽的手被握住,他本能的想甩开,但对方的力气有些大。
“小满,你别急着拒绝我好吗?你你也考虑考虑一下我,我知道,你很优秀,村里有很多人都喜欢你不管是哥儿还是汉子,但是但是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我,我也很能干,很勤快,日后不会让你做半点活计,我、我家境虽说比不上那越淮,但对方都已经弃你而去,想必也不是多么”
他絮絮叨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蹙着眉的越泽打断:“荣哥,我很感谢你能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但是是家人的那种喜欢,你对我很好,我都知道的,但我对你真的没有那种感觉,抱歉。”
越泽没有说出心里的话,只是暗暗吐槽:表白就表白,怎么还贬低别人呢?
第48章 遇袭 我好像,没办法听你们的话了
越泽对于李荣, 确实是没有其他额外的情感,可李荣却仿佛听不懂一般,对自己的拒绝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
他叹了一口气,思绪飞回, 有些无奈。
李荣走后, 越泽还未歇下, 就听到院外又有人喊他,他放下手中的草药,起身看向外边。
“越哥哥!”
来人竟然是二丫, 如今的她和那时大不相同, 头发被扎的干净清爽, 一身衣服虽然朴素,但却整洁。
越泽一见她,便扬起笑将人招呼进来:“二丫怎么来了?”
二丫晃着头上的小辫子坐在院中的桌子上,天真烂漫道:“越哥哥, 我现在不叫二丫啦, 姨外婆给我取了新名字,王倩婷。”
越泽笑着捏捏她圆润不少的脸颊问道:“什么倩什么婷呀?”
王倩婷皱眉想了想说道:“嗯倩, 一个单人旁,一个青色的青!”
见小孩想的认真, 越泽忍俊不禁, 不逗她了:“好,是个好名字呢,那倩婷在学堂怎么样呀?”
“学堂的老师都很好,但有的同窗好像不太喜欢我。”
王倩婷揪住手指头,撇嘴抱怨,或许是她爹去世后被姨外婆接来抚养的缘故, 性子比先前开朗活泼不少,但这个年岁的小孩,正该这样。
越泽一边挑拣草药一边和她聊天:“为什么不喜欢你?”
“我觉得他们是嫉妒我,因为学堂里就我一个女孩子,而且我还是半路进去的,可我的学问比他们都好,夫子还经常夸我呢!”
王倩婷骄傲的抬起小脑袋,神情俏皮灵动。
越泽看得心里十分欣慰,二丫其实很聪慧的,只是摊上了这样的家这样的家人,可哪怕是这般,她也依旧如同石缝中开出的花,骄傲挺立。
“越哥哥。”
王倩婷喊了他一声,神情有些犹豫纠结。
“怎么了?”
越泽温柔的看着他,格外的宠溺包容,这让王倩婷鼓起勇气道:“越哥哥,我不想在学堂了,我想跟着你一起学习医术。”
“为什么?”
越泽有些意外,他刚刚见王倩婷的样子,似乎并不讨厌去学堂,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嗯我总觉得,夫子教的那些书上,我感觉总有些不明白,我想跟着越哥哥一起,看看书上的那些画,到底长什么样子。”
王倩婷说的有些心虚,她知道越哥哥对自己的期许很高,姨外婆也告诉她,自己是唯一一个能上学堂的女娃子,要自己一定努力争气,可她还是想跟着越哥哥一起。
越泽想了想,没有立即反驳王倩婷,而是问道:“那倩婷现在习惯学堂的生活吗?”
“嗯嗯,我很喜欢夫子的,但是”
王倩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越哥哥还有其他人都是为了她好,可她却不想待在学堂,感觉很对不起越哥哥和大家。
“这样吧,马上就放田假,你家也没有需要你帮忙,这段时间就跟在我身边可以吗?”
王倩婷忙不迭的答应了,她以为越泽会拒绝自己,没想到竟然同意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但也足够了!
越泽笑着摸摸她的头,二丫小时候在村子里野惯了,一时间不习惯那般规矩的学习生活也正常。
但不读书是万万不行的。
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王倩婷格外的开心,还帮着越泽一起挑拣草药,一边挑拣一边问,越泽也都十分有耐心的为她解答。
当天,王倩婷跑回姨外婆家讲了今天的事情,她的姨外婆不太懂读书这些,但既然是越泽同意的,她也没什么二话可说。
连着几日,王倩婷早上来越泽这里和他一起去医馆,坐在旁边看越泽看病,不少村民看见她,也都乐呵呵的,还有的逗她让王倩婷给自己诊脉。
不得不说,王倩婷是真的很有天赋,她只是简单听越泽教了几句,就能判断出七七八八,越泽欣慰的同时也在感叹,或许王倩婷会比他更加出色,当初他爹教他医术的时候,自己学得可没这么轻松这么快。
中午王倩婷有时候会回姨外婆家吃饭,偶尔也会来越泽家吃,过了几天,王倩婷和越泽的关系越发亲近。
对越泽而言,王倩婷就像是他的妹妹一般,聪明灵慧,又肯学肯钻研,教起她来也越发尽心尽力。
在越泽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从赵璟淮离开那天起,每天的日程都被事无巨细的汇报给远在京城的赵璟淮。
今天有位中风的村民,越泽见他口眼蜗斜,得用针灸疏通经络,而王倩婷并未见过这种病症,便缠着越泽让他给自己讲解,不知不觉,二人就待到了晚上。
越泽看了看天,夜色浓墨,他起身说道:“明日再接着讲吧,我送你回去。”
王倩婷意犹未尽的点点头,她对于这些知识的渴望远超与常人,理解能力也很好。
越泽望着漆黑的道路,点了一个火折子,幽幽火光将道路照亮,两人一前一后的行走着。
突然,火折子上的火焰跳动,越泽一惊,四周没有风,他警惕的停下脚步望向旁边,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依旧是漆黑一片,偶尔能闻到麦子的土木味道。
他蹙着眉,将王倩婷拉过来,和自己贴紧了一些,王倩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懵懵懂懂的跟着他走。
火光再次跳动,越泽猛地后仰,手中的火折子往外丢,另一只手把王倩婷紧紧拉住。
在幽暗月光的微光下,寒光闪烁在越泽的眼前,他瞪大双眼,呼吸都停止了,整个人僵住。
“铛——”的一声,眼前的寒光被另外一道寒光撞开,越泽将王倩婷紧紧抱在怀里,警惕的看着面前。
王倩婷此时可反应过来了,整个人害怕的瑟瑟发抖,抓着越泽的衣服不敢松开。
从越泽身后猛地窜出两道身影,在他还没有看清的时候,一人往前冲,隐没在黑暗中,另一人则拉起越泽,低声道:“跟我走!”
越泽此时也没有功夫去思考此人是好是坏,他抱着王倩婷躲开了那人伸过来的手。
那黑影拉下面罩,凑到越泽眼前,这时他才认出来,这人是赵璟淮的属下 吗,赵璟淮离开那日,是这人抬得箱子放在他屋内。
既然是赵璟淮的人,越泽也就放下心来,握住对方的手,一手牵着王倩婷,狼狈的往反方向逃去。
而留在越泽耳边的,是兵器相交的乒乓声。
漆黑一片,越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人带到哪里去了,约莫过了有好一会,越泽跑的都有些累,身后的王倩婷更是气喘吁吁,那下属停住脚步,将王倩婷扛了起来,小姑娘吓得都快哭出来了,越泽连忙安慰道:“没事的,别怕,这哥哥是好人。”
很快,三人似乎是躲到了林中,那属下这才放下王倩婷。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木屋,很小很小,估计只能容纳一张床,剩下的落脚位置仅供一人。
但好在屋内点了烛火,这时越泽才将那人看清。
对方估摸着年岁和他差不多大,长相清秀,身材纤细高挑,蕴含着力量感。
他冲着越泽点头行礼:“越大夫,属下名为耿修,遵殿下之命在此保护你。”
越泽抱着王倩婷轻声安慰,此时他也笑不出来,有些疲惫的点点头问道:“那些人是什么人?”
“估摸着是京城来的杀手,越大夫,东饶村已经不安全了,请跟着属下前去京城!”
越泽闭了闭眼问道:“我跟着你们走的话,村里的人会有危险吗?”
耿修摇头:“不会的,那些人的目标应该只有越大夫。”
说罢他看了眼越泽怀中的王倩婷,补充道:“现在应该要加上这个小姑娘了。”
越泽皱眉,没有问为什么,想想也知道,肯定是他将王倩婷牵扯进来。
“倩婷,你可想跟着我去别的地方?”
王倩婷抬起有些湿润的双眸,可怜兮兮的问道:“那姨外婆怎么办?”
越泽捏捏眉心,望向一旁的耿修,对方心领神会答道:“ 不用担心,属下会亲自去找村长和那位老人家讲明,只说是越大夫带着小姑娘去了京城。”
对于耿修的话,越泽倒没有怀疑,他们肯定有办法让其他人相信这套说辞,只是唉,别无他法了。
“那劳烦你了,做的周全一些。”
耿修点点头:“那是自然,越大夫放心。”
说罢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今夜属下在这里守着越大夫和”
“我叫王倩婷。”
王倩婷的声音怯怯的,但或许是十分信赖越泽,她现在少了几分害怕,心中反而涌起一股激动的感觉。
耿修也冲着她行礼:“是,王小姐。”
王倩婷哪里听过别人这么喊她,顿时脸色羞红,躲到了越泽怀中。
被这么一打岔,越泽也稍稍放下心来,轻拍王倩婷的后背笑道:“倩婷怎么了?”
王倩婷低语道:“越哥哥,他怎么这么喊我?”
耿修不解道:“是属下说错话了吗?”
越泽冲他摇头道:“与你无关,倩婷,日后你对外的身份就是我的妹妹,知道吗?”
王倩婷点点头,缩在一旁好奇的看着一身黑衣的耿修。
也不知过了多久,越泽有些困,怀中的王倩婷被安置在唯一的床上,已经睡着了,耿修倒还是很精神,蹲坐在门外。
突然从早雾里走出来一个人,耿修握紧腰间的长剑,等看清那人时,他松了一口气:“回来了,怎么样?”
来着是位和耿修打扮相同的黑衣人,令越泽意外的是,这人竟然长得和耿修极为相似,只是耿修更加稳重成熟一些,这人则稍显轻佻。
“公子,这位是我的同胞弟弟,耿谦。”
床上的王倩婷悠悠转醒,揉着惺忪的眉眼问道:“倩?谁喊我吗?”
越泽笑道:“是谦不是倩,倩婷还得多识些字。”
王倩婷被他说的脸色一红,嗫嚅着不敢说话。
“公子,小姐,早些启辰吧。”
耿修又转头和耿谦说道:“你送他们,我去村里。”
耿谦点点头,笑着摸了摸王倩婷的头:“走吧。”
很快,越泽和王倩婷坐上了一辆极为低调的小马车,耿谦则坐在了外边赶马。
越泽挑开窗帘,望着逐渐变小的东饶村,有些惆怅。
爹娘,我好像,没办法听你们的话了。
第49章 无息香 竟然是一副小像
马车颠簸, 越泽却非常的心神不宁,一旁的王倩婷也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乖巧的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越泽晚上担惊受怕,此时稍微放心下来, 便只觉得非常昏昏欲睡, 加上马车又有些小颠簸, 颠着颠着就靠在一旁睡着了。
王倩婷见他睡着,也没有去吵闹他,而是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了一眼, 她的心中也有些害怕, 但在越泽身边, 好似也没那么惊慌了,只是她有些担心姨外婆。
等耿谦从偏路绕过都阳镇,暂且在都阴镇休息时,已经是晌午时分, 他掀开门帘进来, 就见一左一右两个人睡得正香。
“公子?公子我们到了。”
在外,越泽的身份就是小公子, 王倩婷是他的同胞妹妹,而耿谦是他们家的下人。
越泽睁眼, 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看到耿谦被吓了一跳。
“啊?哦哦好。”
“公子,今天先在这边歇息,等我哥追上来就能继续出发了。”
越泽点点头,轻轻拉过王倩婷,温声将她喊醒。
两人走在前面,耿谦则跟在后面低声道:“已经订了上房。”
都阴镇比都阳镇要繁华一些, 镇上的客栈装潢也较为精致,越泽拉着王倩婷走进去,小二便热情的迎了上来。
“二位打尖还是住店啊?”
身后的耿谦上前一步说道:“已经订了二楼上房。”
小二一甩袖子:“好嘞,贵客这边请。”
越泽牵着王倩婷进了房间,回身问小二:“还有房间吗?”
“有,客官再开一间?”
越泽看向一旁的耿谦问道:“我和倩婷分两间房,你呢?”
耿谦摇头道:“我就不用了。”
说罢耿谦从怀中摸出几两碎银递给小二:“挨着旁边再开一间吧。”
小二接过碎银连连点头:“好嘞,几位稍等,小的去拿钥匙。”
越泽问道:“村子里我还有好多东西没带”
耿谦笑道:“公子放心,我哥知道的,还会去把小姐的东西也都拿来。”
越泽松了一口气,看来赵璟淮身边的人,都还挺会办事的。
他坐在床铺上,对自己渺茫的生涯有了一丝实感,一旁的耿谦正在椅子上休息,越泽问道:“我们是直接去京城吗?”
耿谦点点头:“对,要送公子和殿下汇合。”
三人吃完饭后,王倩婷赖在越泽房间不走,无奈之下,干脆借来纸笔给她布置了一些功课。
下午的时候,耿修回来了,手中还拎着两个大袋子。
“公子的一些衣物和草药我都拿来的,还有小姐的一些衣裳,你们看看,若是有什么漏掉的,我再回去拿。”
越泽打开布包检查了一下说道:“重要的都在这了。”
说罢他把医书拿出来感叹道:“什么都可以重新买,唯独这个不能丢。”
耿修点点头,看向了王倩婷。
小姑娘也看了半晌,但她本身就没有多少重要物件,也就是一些换洗衣物,还有姨外婆给她的几两银子。
看到银子的时候,王倩婷双眼一红,匆忙的擦拭了一下。
“村里的人都怎么样了?”
“已经解释过了,公子对殿下有救命之恩,殿下那边安顿下来后,便把公子接走了,至于小姐,属下只说公子想带着小姐去京城,那边念书会好一些。”
耿修挠挠头,村里人对于他的说辞肯定是半信半疑,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去证实。
不过他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个长得高高壮壮的汉子闯了进来,红着眼就问他把越泽带哪里去了。
思索再三,耿修决定此事还是不和越泽说,到时直接禀报殿下,他认得这个汉子,是喜欢公子的那一个。
越泽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而是重新将衣物整理了一下,让耿修放在马车上。
等耿修再次回来时,只见他手中拿着;两封信,脸色有些犹豫。
“公子,殿下那边来信了。”
说罢他将一封信递给越泽,越泽接过后拆开,竟然是一副小像,像中画得赫然是自己。
他抚摸着那小像,心中只觉得充盈满足,画中的的自己栩栩如生,虽然纸张小,但却将他的神韵都勾勒出来了,若不是对他极为了解和看重的人,怕是画不出这般相似。
“公子,还有一事,咱们不回京城了。”
耿修在一旁说道,越泽疑惑的看向他,怎么又不去了?
“陛下下了令,让殿下前去北漠平乱,他们前三天已经出发了,这时候估摸着在半路上。”
北漠?这对于越泽来说,是个很陌生的地方,他常年居住在东饶村,那边地势靠南,北漠北方啊,他也只在一些书本话本中读过。
那是一片辽阔的平原,一望无际,但因为比邻北狄,常常被犯,而启丰有位将军,便一直守护在北漠。
越泽的神情有些恍惚,那位将军,是他的父亲,是他八岁时牺牲在战场的生父,是保护启丰边境不被侵犯的将军。
可他已经记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子了,模糊间只记得他喜欢抱着自己,喜欢把自己抛向空中,喜欢带着自己练剑练枪,而这时候,他娘就会身着一身素衣在一旁温柔的看着他们。
他的思绪又转到他爹身上,蓦然之间,越泽想起当初他爹刚把他带回来的时候,自己总觉得有一种熟悉感,时过境迁,他才反应过来,他爹和他生父,似乎有些相似。
手中的信被攥紧,越泽想,等见到赵璟淮,定要问清楚,他觉得赵璟淮肯定是清楚其中一些事情的关联。
正在越泽出神之际,耿修准备先行离开,让他好好休息,起身的一瞬间,越泽鼻子一动,喊住了他:“你等会。”
耿修停住脚步,疑惑的看向越泽。
就见越泽起身蹙着眉走到他身边,先是比较远距离的嗅了嗅,然后又凑近了些。
“公子?”
耿修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殿下吩咐过,一切以越泽的意愿为主,他也就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越泽若有所思,耿修身上的香味有些熟悉,但他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闻到过,也想不起是什么味道,只觉得这股味道,透露着不安。
“啊?有味道吗?属下没有带香囊的习惯。”
说罢他想了想又说道:“可能是耿谦身上的,他经常被殿下派去呃,执行任务。”
耿修喊了一身,很快,耿谦便从楼下上来:“怎么了?”
越泽招了招手,让耿修耿谦兄弟二人先进房里来,而在窗台边写课文的王倩婷,见有热闹看,也丢下笔跑到越泽身边。
王倩婷的小心思越泽一清二楚,但还是没有呵责她,而是默许她在一旁看着。
“你平时带香囊吗?”
耿谦挑眉,摇头道:“属下都好久没打过香囊了。”
越泽摸着下巴思考:“你们两人身上都有股味道,总觉得有点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见过。”
耿修和耿谦对视一眼,也都纷纷摇头:“最近也没有接触过佩戴香囊或者有香味的人。”
想来想去,越泽只觉得有些烦躁,摆摆手让兄弟俩先去休息:“麻烦你们了,先去休息吧,我再想想。”
耿修点点头,拉着耿谦准备离开:“那公子有事喊一声就好,属下就在附近。”
越泽让王倩婷继续去写课文,自己则拿出医书翻看。
香味一般来说,若是药草的味道,他肯定是可以立刻分辨出来的,可他闻到的香味,不似药草香,更像是某种制品的香。
能制成香膏的药草可太多了,越泽一页页的翻看,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味道是什么。
突然,他的手指一顿,双眼紧紧盯着书页,心中大惊。
“耿修。”
“公子。”
耿修几乎是在越泽喊他名字的下一秒就出现在了门口,越泽让他进来把王倩婷带去隔壁,自己则又喊来了耿谦。
“你们殿下失踪之后,身边的人可曾有什么变化?”
对于越泽的询问,耿修有些不理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呃,殿下失踪后,只有咱们几个亲近的属下知晓,其余的人只当殿下重伤在修养。”
耿谦在一旁补充道:“变化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大家都和以往一样,只有霍哥和程姐会偶尔出去很久,寻找殿下的下落,咱们就守在府里,应付别人。”
越泽蹙眉道:“我想起来那香是什么了,之前,赵璟淮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被霍骁找到,那时霍骁借口是商户来寻我看病,我诊断出他当时中毒了,只不过并不严重,开了几服药就祛除了。”
耿修和耿谦的表情有些诧异,霍骁中毒了?谁能近他的身给他下毒?除了殿下就只有程姐了,谁这么厉害?
“你们身上的香味也是此毒,不过当时霍骁中毒不深,所以我并没有闻到香味,可你们”
越泽的脸色有些严肃:“手伸出来,我给你们把下脉。”
耿修率先伸手,越泽细细脉过后,眉头皱的很紧:“果然,是无息香。”
“无息香?”
越泽又给耿谦把脉,果不其然,是一样的脉象。
“嗯,无息香会散发香味,若是长年累月,自身便会被浸染其香味,五年后浑身生疮而亡。”
耿修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怎么会中这种毒?谁会给我们下毒?”
“所以我问你们赵璟淮失踪后有没有什么变化,因为我初见赵璟淮的时候就给他把过脉,他并没有中毒,那就只能是他失踪后,有人让你们中毒了。”
耿修想了半天,才从记忆中扒拉出一件事情:“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殿下的制度很森严,除了北漠军,能跟着他来京城的,也只有咱们几名亲近的属下。”
“霍哥,程姐,属下和耿谦,还有一位,他身手算不上太好,但脑子转得快,常常给殿下出谋划策,他天天就喜欢往自己脸上抹粉,像个姑娘家,还喜欢带着香囊。”
说到这人,耿谦也想起来了:“哦对,叶星最喜欢在身上带个香囊了,我们习惯了倒也没觉得有啥,会是他的香囊有问题吗?”
耿修皱眉思索道:“叶星此人我先前就总觉得他不尽可信,但他给殿下谋划的策略确实不错,也让我们打了几场漂亮仗,殿下对他还挺看重的。”
越泽摇头道:“我没见到香囊,也无法判断是不是这个原因,现在重要的是先给你们祛毒,我写个方子,你们去抓些药,多抓一些,估计要多吃些时日。”
对于越泽的医术,二人在东饶村的时候便小有耳闻,又加上殿下对越泽的看重,两人没有丝毫的犹豫,按着方子去抓药了。
第50章 稀世珍宝 心脏在砰砰跳动,激动而又期……
无息香一事暂且告一段落, 有越泽在,自然也不会让耿修耿谦真的中毒身亡。
或许是顾及着越泽和王倩婷,他们行驶的速度并不快,还常常在附近的城镇休息。
直到有一天, 越泽起床后发现自己有些流鼻血, 后知后觉的才明白, 自己真的要上北了。
北方是什么样子的呢?会有和东饶村一样的小麦吗?会有肥沃的土地吗?真的是一片平坦吗?
越泽恍惚的挑开帘子往外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荒野。
王倩婷毕竟还是个小孩, 心性活泼, 没几天就习惯了路上颠簸的生活, 只是对于越泽常常给她布置作业有些为难。
本以为在越泽这边能逃过夫子枯燥的讲学,没想到还是栽在越泽手里了。
越泽已经有些记不清他们走了多久,但好在一路上的风土人情与都阳镇大不相同,倒也不算乏味。
而更令他意外的是, 越往北方走, 他们所见到的百姓就越高大。
这边的哥儿都比他要高一些,更别提汉子了, 越泽咂舌,赵璟淮也长得极高, 若是站在这群人身边, 怕也是毫不逊色。
而他在这里,比最娇小的哥儿还要纤细几分,一说他是汉子,大家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再就是可怜他,觉得是不是小时候没吃好喝好, 才会这般瘦弱。
对此越泽也很难解释,只是耿修和耿谦问过一嘴,也被越泽打哈哈敷衍过去了。
对于哥儿身份,他还是有些忌惮,虽然北边的哥儿和他们那边不甚相同,但也大都被困于家中,相夫教子,这不是越泽想要的生活。
放下帘子,越泽问道:“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
耿谦在外答道:“快了,最慢的话,五日吧,殿下他们已经快马加鞭到了北漠,咱们直接去就好。”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和赵璟淮见上面,越泽不禁有些紧张,这些时日他并未给对方写信,那边也一直未传信过来,想必是知道他们在途中不方便收信。
越泽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感受,指尖无意识的抓紧衣物,将其揪出道道折痕自己都没有发现,一旁的王倩婷苦恼的抓着头发写课文,瞧见越泽的模样,有些疑惑的歪着头,但现在更重要的,还是越泽布置的功课。
他轻咬下唇,心脏在砰砰跳动,激动而又期待。
今天他们四人照旧寻了个客栈先做休息,越泽躺在柔软床铺上,翻看着医书,也在研究那无息香是如何制成的。
“鼠息草”
越泽又翻了一页,鼠息草多长于辽阔平原,喜寒喜冻,湿热地区无法存活。
咦?越泽心中奇怪,鼠息草所描述的生长环境,和北方很像,不过他也没有来过北方,一时间有些抓不住主意。
思索再三后,越泽准备去外面问问当地的百姓,或许他们知晓此物。
“公子要出门?”
耿修这回没委屈自己,开了个房间和耿谦一起挤一挤。
“嗯,准备去找这边的百姓们打听点事情。”
一听这话,耿修翻身站起:“我和公子一起吧,我对这边较为熟悉。”
有人带路,自然是最好的,二人收拾了一下便出门了。
北方的摊贩和都阳镇也不甚相同,摊上卖的多数事动物皮毛,还有一些特色毡帽等。
越泽逛得开心,差点把正事忘记了。
他拿起一个带着小鹿角装饰的毡帽带在头上,笑吟吟的想买。
摊贩乐呵呵的接过他递过来的银两说道:“多谢公子,公子不像咱们这边的人士。”
越泽点点头:“是,我是南方人士。”
“那边和咱们这边可不同,咱这天气变得快,一冷就冻得人受不住,这毡帽很快就能用上了。”
越泽有些感慨,南方正值旱灾时,这边却一概不知,国之辽阔,令人叹为观止。
买下毡帽后,越泽拿出刚刚临摹的鼠息草画问道:“劳烦,我问问你可见过这种草药?”
摊贩接过一看,笑道:“这不是老鼠尾巴吗?咱们这外边就有。”
他伸出手往外一指,越泽有些意外:“这边就有吗?”
“是啊,老鼠尾巴是咱们这里的特产,长得细细长长的像根老鼠尾巴,但有股香味,很受京城的贵人们喜欢呢。”
越泽点头:“原来如此。”
那鼠息草正是制作无息香的原料之一,也是耿修耿谦身上香味的来源,单做香料使用无碍,但如果和其他原料搭配,便能形成无色无味却能致人死亡的无息香。
沿着那摊贩所指道路,越泽和耿修两人踏上了山路,耿修在前面开路,越泽再后面跟着。
“耿哥,你们以前来过这边吗?”
耿修摇头:“没有,这边荒凉的地太多了,长满了杂草,平时前往北漠也只是路过,倒是没有进来过。”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里走,此地方圆十里都看不见一座高山,最高的就是小土坡。
越泽将鼠息草的画像给耿修,他知道长什么样子,耿修却不知,两人一起找要快一些。
果不其然,很快,两个人就在一堆荒草中找到了鼠息草。
越泽直起腰看了看四周,离城镇已经很远了,四周荒无人烟,幸好耿修跟来了,不然他一个人恐怕会迷失方向。
隐藏在杂草中的鼠息草被越泽揪起,一抬头,他又看到旁边还有一棵,便直接走了过去。
而就在他脚步落地时,只觉得脚底一软,整个人突然踩空,本能的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手的杂草。
眼前的视线模糊,随即变得一片黑暗,越泽只听到了耿修在喊自己,却完全没办法反应过来。
“唔!”越泽闷哼一声,娇嫩的脊背跌落到有些湿软的地上,他只觉得一阵疼痛感袭来,让他眼前发晕。
“公子!”
耿修也跟着一起扑了下来,但他是身手傍体,又知晓情形,倒没有越泽这般严重。
他连忙扶起越泽,急声问道。
越泽倒吸一口凉气,有些虚弱的说道:“背上有些疼。”
耿修有些着急:“公子,冒犯了。”
说罢他将越泽整个人翻了个圈,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他的背后。
还好,只是有些划破,不算很严重,但耿修想到自家殿下吩咐他的话,浑身打了个冷颤。
“怎么样?”
“有些破皮流血了。”
越泽这时也稍稍反应过来了,整个人也冷静下来说道:“没事,小伤,我们得找找出去的路。”
耿修看了眼高耸的洞口,有些苦恼:“太高了,上不去。”
“别急,既然这里有洞,那肯定会有另外一道出口的,这洞口不似天然形成。”
耿修摸了摸四壁,点了点头:“对,像是人工开凿。”
两人搀扶着往前走,在他们身后处有一条极窄的小路,刚摔下来时还没发现。
耿修在前越泽在后,警惕的边走边摸索。
“确实是人工开凿的,四周被打磨的很光滑。”
耿修的声音很小,但即使如此,也在洞内传出了回音。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面前豁然开朗,但并不是出路,而是一间极大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并不准确,这里更像是一座洞穴,一丝亮光也无,但在他们面前,几颗闪烁着光亮的珠子却将里面的情形照出个大概。
越泽有些哑然,他戳了戳一旁的耿修:“这是哪啊?”
耿修摇头道:“不知道,但这个”
他上前几步,拿起一个珠子细细看了半晌说道:“这似乎是南海明珠。”
只见那珠子光洁如玉,散发着莹莹光芒,仅此一眼,越泽也能看出这珠子的贵重。
“南海明珠?”
“之前殿下逼退北狄,陛下得知后特地赏了一颗在王府,据说此物极其罕见,世间总共可能不到五颗,而启丰独占三颗。”
耿修有些震惊,他当时跟在殿下身边,也曾亲眼见过这珠子,现在他手中的,却是是南海明珠无异。
“这里怎么会有这个?而且看数量,绝对不止五颗吧?”
越泽心中有些慌乱,他们不会是撞见了什么深藏多年的秘密吧?
除了这明珠,余下的物件越泽查看一二,发现都是些稀世珍宝。
有些耿修指出了来头,有些他们都不认识。
这些稀世珍宝居然在这一片荒凉之地中属实令人震惊。
两人呆在这洞穴里互相无言的看了许久,还是越泽先开口:“还是先出去吧,这里的事暂且别说出去。”
耿修点头道:“是。”
两人继续摸索着往前走,终于,他们见到了一丝亮光。
走出后发现是一个小木门,正在他们头顶上。
耿修让越泽站在一旁去,自己摇动了一下顶上的木板,稍稍用力,便只听到破碎的“嘎啦”声,木板碎掉了,木屑落到耿修的肩头和地上。
随即,耿修直接跳了上去,又转过身来将越泽拉出来。
上来后两人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里是一座很荒凉的小院,看起来许久没人居住,院中的野草疯长,木头制成的房屋已经千疮百孔,还有些许坍塌。
他们所在的位置更为偏僻,处于院中的隐蔽角落。
耿修推了下锁住的大门,灰尘仆仆落下,他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眼院墙,翻身蹲到院墙上面。
随后又把越泽拉上来,两人终于出了这小院。
到了外面,他们发觉这小院不仅荒凉,所处位置也很偏远,远远望去,才能看到城镇。
他们二人没有惊动任何人,悄声回到了客栈。
换了一身衣物,越泽去到隔壁喊醒王倩婷。
王倩婷刚睡醒,迷茫的揉着双眼看着越泽:“哥哥,怎么了?”
越泽轻抚她的头,温声道:“我们要准备出发了。”
王倩婷这些天都很乖,听到要走,乖巧的点点头,收拾好衣服跟上越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