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先生今天好像不太开心呢,是因为我没有猜测你才是那个卧底吗?”
这句话明明声音轻柔,却如同惊雷在诸伏景光的耳边炸开,让他的酒的彻底清醒过来。
距离诸伏景光第一次以“猫”的身份和降谷零通电话,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作为曾经的幼驯染,诸伏景光相当了解对方,无论是作为波本、安室透,还是作为降谷零。
所以他能躲在“猫”这个迷雾一般的身份里,以降谷零察觉不到的速度一点一点去获得他的信任。
可就连诸伏景光都没想到,降谷零居然在这个时间点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一时间辨别不清降谷零的真实想法,这是想向他坦白“波本”其实也是卧底吗?
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忽然把“老鼠”一词换成更加中性的“卧底”。
可诸伏景光却想不通,降谷零怎么突然这么冒险。
他知道降谷零在此期间曾无数次试图找出他的真实身份,无论是从电话号码及ip、“猫”向他提供的情报还是他们打电话时大大小小的各类试探,但都无功而返。
那么为了这个没有任何实际证据来证明是敌是友的“猫”,值得降谷零这么冒险吗?一旦赌失败,那么对方及背后的公安,这几年来的心血就会付诸东流。
既然想不明白,诸伏景光就直接问出口了。
而电话的那头呼吸平静,却久久没有回答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
诸伏景光感到喉咙里的干渴再次涌上来,站起身来,准备给只剩冰块的杯子里再倒些水。
他摸到水壶的时候,电话另一端的人终于想好了。
“我——”结果对方的话好不容易刚冒了个开头,又被诸伏景光打断了。
“我不是。”与心里的波澜起伏不同,猫眼青年的声音轻柔和缓,短短的几个音节到了后面轻到几乎要这样消散在夜色中。
水壶往下倒的水正悄然漫过杯口,跃过了桌沿的阻碍。
仿佛是要说服谁,诸伏景光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重复道:“我不是。”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在察觉到对话那头已经完全显露出来的、属于降谷零的态度后。
说好要按计划来的,现在还不到可以互相坦白身份的时候,再等等,等他回去日本,切实地在组织里拿到一定权力后。
以现在他的真实身份,不方便面对降谷零。
等到冰凉潮湿的触感攀上他的脚踝,诸伏景光低头一看,发现水已经洒落到地面上,继而溅湿了他还没换下来的西装裤时,最后的想法也像这水迹一般清晰。
他不想以现在的身份面对降谷零。
*
那天的电话在他两次否定后,降谷零再次沉默许久,挂断了电话。
诸伏景光原本还有些担心这次的不欢而散会影响到后续他们的电话往来,甚至是影响到降谷零和“猫”之间的关系。
结果第二天他还在踌躇要不要给降谷零打电话,打了之后又要怎么措辞的时候,就又先一步接到了对方的来电。
降谷零在电话里的语气正常到仿佛前一天的事情未曾发生过,却在说完正事之后——这个正事甚至听起来有点像是临时找的——头一次以不带探究的语气问他,如果想去长野的话,应该什么时节去,那边可以看到怎样的自然风光。
诸伏景光嘴唇轻轻颤动了一下,笑着一一回答了降谷零的问题。
在那之后,他们的电话里关于日常的内容越来越多,就像此刻。
“‘猫’先生现在在做什么?”
降谷零打电话来的时候,诸伏景光正在做信州荞麦面。
这也是他们近期通电话的产物。
诸伏景光本就有点想家,被降谷零缠着连续好几天问了长野的事物之后,思乡之情更是几乎要达到巅峰。
先从味蕾和胃开始思乡吧。
面条的部分他已经做好了,现在就差调配好酱汁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食,诸伏景光的心情称得上不错:“在做信州荞麦面。”
“为了制作十割荞麦面,先要让荞麦粉充分地和水接触,然后揉成圆扁的面团,在这个过程中要尽量排出面团中的空气。再用擀面杖把面团擀开到厚度在1~2毫米之间,就可以开始切面……”
明明诸伏景光并没有和降谷零说过信州荞麦面的做法,甚至没说过他对信州荞麦面的偏爱,降谷零还是说得头头是道、如数家珍。
于是诸伏景光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降谷零以为他看出自己的纸上谈兵,假装生气道:“‘猫’先生是在嘲笑我只会说不会做吗?”
不,只是已经能想到zero那副有些小得意的样子,又觉得他背荞麦面的制作方法背出了警察守则的架势。
猫眼青年便带着温软的笑意说道:“以zero的天赋,有了理论知识,想要实践成功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吧?”
降谷零哼出一个小小的鼻音表示他被哄好了:“你们都这么说,那我不变成大厨都对不起这样的期望了吧?”
诸伏景光抓住了他的字眼:“们?还有谁这么说过吗?”
他忍住心底瞬间泛滥上来的酸涩,没有直接开口问“难道是组织里传言的zero心上人”。
这样的话,就算用再轻松的语气调侃出来,也有很大的风险被这位擅长洞察人心的情报专家发现他对自己真正的感情。
苏格兰已经被波本拆穿了心思,诸伏景光就算清楚自己即使被二次拒绝也会为了覆灭组织、为了降谷零的安危而强行压制下负面情绪,但他也毕竟还是活生生、有着正常情感反馈系统的人。
而降谷零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就是之前跟‘猫’先生提过的,那位会嘱咐我小心的搭档。说起来,你们都很擅长烹饪呢。”
想到刚刚以苏格兰身份发给波本的白烩小牛肉图片——那其实是前天的午餐,诸伏景光丝毫不慌:“哦?那我倒是有点感兴趣了,不知道zero那位搭档擅长什么料理,还挺想交流一下的。”
他这么一说,降谷零反而不乐意提了:“那人都不知道跑去哪了,‘猫’先生该不会是想因此更换合作对象吧?”
降谷零的话让诸伏景光想到在高中时,班上有个同学因为也喜欢音乐,在意外撞见诸伏景光弹贝斯后,连续好几天抓着他一起聊天。当时降谷零在发现对方竟然想拆散他和诸伏景光的二人午餐小分队时,语气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哪有因为这种原因就换人的。”诸伏景光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猫眼弯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盛着春日的阳光,“我和zero都有着这么久的情谊了。”
单方面也算的话。
由于近来和降谷零的对话日渐趋于放松,诸伏景光不再需要时时都绷紧神经去防备降谷零随时可能出现的试探或者陷阱,所以现在在聊天的间隙他甚至还能用单只手慢吞吞地调着荞麦面的酱汁。
“哦——”降谷零用拖长的语气词代表他这次没那么快被哄好,“很深厚的情谊吗?可我还是只能一直对着你喊出‘猫’先生这么生疏的称呼。”
话虽如此,但他现在喊“猫先生”的时候总像在里面掺了些糖,并且这糖的份量还在日益增长。听起来毫不生疏不说,不知情的人指不定还会以为这是两人之间的专属昵称。
诸伏景光低头看了看杯子里的酱汁,好像不小心倒多了糖:“那么zero想怎么称呼我?不如你提个方案,我视情况通过。”
就在刚刚那么一瞬间,他想直接让降谷零喊他hiro。
这个陪伴了他十九年的昵称,与“zero”相对应的称呼。
但是太冒险了,理智死死地把这短短的两个音节封存在心底。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亲人还在找他,诸伏高明大概也考虑到弟弟暴露身份会遭到危险的可能性,从未在任何公共媒体上提过弟弟的名字。
可诸伏景光已经表露出自己对长野的熟悉了,不能再暴露出更多了。
见诸伏景光并没有被松口主动提出换其他称呼,降谷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那还是继续叫‘猫’先生了,至少‘猫’先生给自己起代号的时候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诸伏景光:“?”
“第一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猫’先生说话的声音软得和撒娇一样,我当时还以为‘猫’先生年纪很小呢。后来又总是对我态度忽远忽近的,不就很像猫吗?”
诸伏景光:“……”
他那时候只是因为这具身体太久没说话,就算是降谷零也不能这样随意污蔑他!
他想起波本对苏格兰的态度,还有降谷零这几个月来的试探,怒极反笑:“明明zero才更像猫吧?”
想起降谷零的发色肤色,诸伏景光斩钉截铁地补充道:“嗯,一只暹罗猫。”
降谷零早已过了会介意自己肤色的阶段了,现在只是不满于对方说他像猫:“不要,我可是狗派。”
诸伏景光心里空了一下:“这样吗?”
苏格兰不被喜欢,现在连“猫”也不被喜欢了。
他现在做不了诸伏景光。
……可如果连诸伏景光也不被喜欢呢?
“犬科的话,那zero就是狐狸了。”
*
“发送成功。”
看到这样的提示字样,诸伏景光放下了手机。
他连续发了大半个月的自制美食给波本,但奈何波本郎心似铁,要不是这人偶尔看中某道菜忍不住找他要了菜谱,诸伏景光将会合理怀疑自己已被拉黑。
1207坚称绝对不是自己的建议无用,而是苏格兰只发自制美食的话会被波本当做是炫耀,必须得加上其他日常元素——譬如苏格兰出浴后自拍时不经意流露出的线条……
诸伏景光微笑应下,转身就去拍了一只不害怕他的肥啾,把这圆润的线条让波本欣赏一下。
在一堆美食图片中出现了一只肥美的小鸟,波本短暂地困惑了一下:【苏格兰,你今天的菜谱是生吃……?】
搞得诸伏景光一度怀疑波本是故意的。
直到他又接着连续给波本发了些花花草草,才总算是洗清了他身上“生吃小鸟并且甚至连毛都不拔”的莫须有罪名。
刚刚诸伏景光发送的就是湛蓝天空下的一支玉兰花。
毫不意外的,波本这次并没有回复他。
诸伏景光感叹:“不愧是zero啊。”
1207十分愤怒:“你到底在自豪什么啊!现在要攻略他的人是你啊!”
猫眼青年讪笑了两声:“没关系,我有预感很快就能见到zero本人了。”
虽然他是来整理欧洲的势力为组织所用,这个任务听起来就很大很难并且耗时许久。但欧洲距离日本这个大本营很远,组织只是想更好开展一些原有的业务线才需要在欧洲打通某些渠道罢了。
不然就算苏格兰能力逆天,也做不到一个人单枪匹马统一欧洲地下势力。
而在这四个月的时间里,苏格兰和梅斯卡尔狠辣无声地完成了这个目标。等一些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手上的利益已经被割走了一大块。
按照“老爷”之前给苏格兰画的饼来说,他在欧洲事成之后不会留在欧洲,而是回去日本接手后勤组。
仅仅是一周后,来自“老爷”的信息就证实了诸伏景光的猜测。
收到短信的时候,诸伏景光正端着手机对准饭桌上的奶酪卷,试图调整光线让它看起来更色香味俱全。
拍好后,他刚想端详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便发现手机屏幕左上方有个很不起眼的点在闪烁。
坐在他对面的梅斯卡尔正因为他吃饭前拍照的行为而露出嫌弃的表情,根本没发现此人已经开始看起了工作。
于是便被放下手机后的苏格兰那一句手语“我过几天就回日本”给震得他薄饼里的生菜都要掉出来了。
梅斯卡尔在它掉落之前敏捷地叼住了,嚼嚼:“回去干嘛,千里追爱吗?”
诸伏景光:“……”
从猫眼青年脸上看到了无语,梅斯卡尔耸肩:“不然呢,你总不会是要向组织报告你一日三餐吃了什么吧?”
他顿了顿:“等等,难道总部真的这么要求你吗?”
诸伏景光微笑着打手语:“嗯,没错,我为了千里追爱要回日本。”
虽然梅斯卡尔也清楚欧洲不需要多大势力,但他毕竟不知道苏格兰来欧洲的具体任务,而且他们坐下来吃饭之前才和一家大型企业“友好沟通”过,才一时没想到苏格兰这是要被召回日本。
于是梅斯卡尔继续八卦:“好呀,我之前可从来没听说过苏格兰有什么心上人,藏得那么深的吗?”
不深呀,就是你口中那位狡猾难缠的波本,他可是经常满世界乱窜呢。
苏格兰表示人选无可奉告,但是为了给自己追爱增加成功率,他决定好心做一次善事,把罗马诺家族让给梅斯卡尔。
这下薄饼里的生菜是当真保不住了。
散漫的神色从梅斯卡尔脸上收起,他重又变成了他们初识那会儿的笑面虎:“你想得到什么?”
那个外围成员米凯莱还是太天真了些,他之前没怎么接触过家族事务,并不知道自己这种串通外人蚕食家族利益的行为会受到家族所有人的唾弃,不得不把所有权力都交到苏格兰手上,只恳求能留下自己一条性命。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罗马诺家族经此变故后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可依旧是块相当诱人的蛋糕,梅斯卡尔不信苏格兰会蠢到白白拱手相让。
梅斯卡尔和诸伏景光在这四个月的时间里,关系已经趋向于亦敌亦友了,就像刚刚任务结束,他们原本可以各回各家,反正现在梅斯卡尔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从苏格兰这里大部分时候是讨不了什么实际好处的。
但梅斯卡尔还是向苏格兰发出了共进午饭的邀请,并且后者答应了他。
唉,都怪苏格兰长得还行啦,梅斯卡尔曾经这么抱怨道。
而诸伏景光也考虑过要不要策反梅斯卡尔。这四个月的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人有些奇怪的原则,比起冷血的刽子手,梅斯卡尔更像一个爱看乐子的商人。
也就是说,只要合了对方的胃口,又给够利益的话,梅斯卡尔卖组织也会卖得很爽快。
不过他目前的筹码还不够,还要再等等。
诸伏景光给梅斯卡尔重新点了一份薄饼,亲手给他加了致死量生菜,才不紧不慢比划道:“这是一份没有写明交易条件的合同,签吗?”
梅斯卡尔一副“你是不是想毒死我”的表情接过薄饼,但他还没来得及拒绝苏格兰那看起来就是坑的“合同”,就看到对方补充了一句:“你会同意的。”
与梅斯卡尔进行一番强买强卖的交易后,苏格兰又开始给自己在欧洲的一切进行收尾了。
他本就知道自己在这里不会停留太久,但也不愿意在这难得远离组织监管的地方为组织尽心尽力干活,所以几乎但凡是他有过话事权的交易或者“合作”里都留下一些以后给自己利用的空间,或许是某个不起眼的条件,也或者是某个不起眼的人物。
因此其实也没什么收尾的,诸伏景光甚至可以抓紧这最后几天纯放松地把欧洲走一遍。
*
诸伏景光觉得他应该真的把欧洲走一遍的。
而不是坐在这里看梅斯卡尔给他相亲。
嗯,是的,梅斯卡尔,在试图给他来一场组织成员之间的相亲。
苏格兰保持着微笑,对面前这位身材娇小但眼神凶狠的女性打手语:“抱歉,我希望我的伴侣是男性。”
这位叫基娅拉的外围成员居然也有胆子跟代号成员拍板:“那就别找上我啊!”
在她身后充当实时翻译机的梅斯卡尔拒绝翻译苏格兰那句“是梅斯卡尔找的你而不是我”。
等基娅拉气鼓鼓地走掉之后,诸伏景光看向好像玩得很开心的梅斯卡尔:“玩够了吗?”
要不是这人说什么要送他一份大礼,他才不会被骗出来。
“大礼呢?”
梅斯卡尔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起身坐在他对面那个空着的位置上:“唉,你不会真的对你那个心上人这么死心塌地吧,我把这边组织里稍微长得有点姿色的都拉过来给你看了,竟然没一个能看得上的?虽然至今没搞懂你对伴侣第二性别的要求,但是刚刚alpha、beta、omega都有了。”
诸伏景光盯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思前想后,觉得你其实还算一个好搭档,比起组织之后可能还会派些什么牛鬼蛇神过来,欧洲这边的事务主要由我和你来负责的话,我觉得我还算舒心。”梅斯卡尔神色期待。
哦,指你一觉睡到中午12点放我鸽子然后我一个人去和某家族头子会面的那种舒心是吗?
诸伏景光不置可否,但也算是明白了梅斯卡尔的意思。对方明白他这是要彻底离开欧洲了,又由于欧洲这边相较之前开拓了不少,所以组织大概率因为不放心没人制衡梅斯卡尔而派其他人来接苏格兰的班。
梅斯卡尔忽然把脸往诸伏景光的方向凑了一下:“苏格兰眼光这么高的话,那我怎么样?我不介意为了搭档牺牲一下我的色相。”
诸伏景光:“……”
有这样的厚脸皮,相信新搭档是斗不过你的。
他懒得再搭理这样的闹剧,站起身正准备走人,就被梅斯卡尔拉住了:“礼物呢我已经送到了你车后备箱里,希望你不要再天天抱着你的葡萄乌龙喝了,不然真的会被人怀疑你是学生。顺便也能锻炼一下酒量,不是每个搭档都像我这样好心不拆穿你的。”
诸伏景光甩了一下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并且让梅斯卡尔别挨他,但这一下竟然没能让对方松手。
“最后,”顶灯直直地打下来,梅斯卡尔深邃的欧洲人轮廓让已经站起来的诸伏景光看不清他的神色,“还有一位远道而来的,你不见一下吗?”
什么远道而来,指你接手罗马诺家族之后被发配去芬兰凿冰屋的米凯莱吗?
敲门声响起,同时伴随着的,还有诸伏景光最熟悉的那个声音。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这样礼貌地询问,却没有等他们之中的谁作出应答,包间的门便被打开,一头耀眼的金发出现在门口。
来人看到诸伏景光时,脸上丝毫没有惊讶,紫灰色的眼眸平静地划过梅斯卡尔放在诸伏景光腕间的手。
“好久不见,苏格兰……虽然我很想这么普通地打招呼,但我此时是不是打扰到了什么?”
“降谷零的好感度+2、又-1,唉-2,+2……”1207像一个坏掉的机器般卡了好一会儿又沉默了一阵子后,才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宣告最终结果。
“降谷零的好感度+6!”
诸伏景光站在暧昧不明的灯光下和降谷零对视着。
而1207还在他脑海里振奋道:“降谷零的好感度首次突破正的两位数啊!刚刚梅斯卡尔说什么来着,给你送了酒是吧,等下看看里面有没有香槟,这不得赶紧开瓶香槟庆祝。”
察觉到刚刚降谷零落在他腕间的目光,诸伏景光再次甩了一下手,这次力度明显比之前那次要大。
梅斯卡尔松手了。
他抬起头,视线饶有兴趣地在苏格兰和波本之间:“看来,苏格兰很满意这位咯?”
1207还在叽叽喳喳:“我就说我的计策是有用的嘛,持续不断地、又不过分惹人烦地在攻略对象那里刷存在感,就算对象是波本也能生效!”
“明明同为金发,难道我比波本差吗——”
“说够了没有。”明明是毫无声响的手语,却让1207和梅斯卡尔同时停下了话语。
梅斯卡尔走了出去。
想到梅斯卡尔一系列的反常表现,诸伏景光先是伸手把桌面上的苏格兰威士忌放到波本威士忌前面,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把两瓶威士忌的位置调换过来。
他最后保持着这样手停留在波本威士忌上、半弯腰的姿势,微微抬脸看向降谷零,那双漂亮猫眼里的情绪被灯光照得一清二楚。
诸伏景光在用动作和眼神向降谷零发问:你被派来接我在欧洲的班?
他昨晚作为“猫”和降谷零通电话的时候,并没有听到对方提及此事。
在等待降谷零回答的时候,诸伏景光思维在飞速转动:zero才从北美回日本没多久,到底是怎么又被派来欧洲的;如果对方要常驻欧洲,那自己要怎么和公安搭上线……
可似乎有什么在这些繁杂的正事里叫嚣着想冲破出来,对着诸伏景光的理性摇旗呐喊说“我在这里”。
出乎意料的是,降谷零,或者说波本这样回答:“这取决于你。”
诸伏景光一愣,下意识直起身来,等待着波本的下文。
金发深肤的情报专家走上前来,戴着白色半掌手套的左手在桌上的酒瓶上一一略过,最后指尖停留在那瓶尚未打开的苏格兰威士忌上。
“来一杯吗?”
诸伏景光一时间分不清波本这是在挑衅还是在调情,但默许了对方倒了两杯苏格兰威士忌,一杯被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看着波本那你不喝我就不说的架势,诸伏景光喝完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
然后第二杯。
波本准备要给他们倒第三杯的时候发现剩下的苏格兰威士忌已经不够一人一杯了,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便看到那修长苍白的手指把波本威士忌推到了自己面前。
波本深深地看了一眼诸伏景光,从善如流地开了那瓶波本威士忌并给两人倒好,这次却没有直接喝,而是看着诸伏景光抿了一口之后依旧神色清明,终于开口了:“你酒量并不差。看来他也并没有很了解你。”
诸伏景光其实并不算非常清醒。
自从那天和梅斯卡尔一起出任务结果发现自己酒量不行后,诸伏景光私下便开始有意锻炼自己的酒量,但毕竟时日尚浅,现在也依旧比不上他原来的酒量,不得不靠着他本能的演技支撑着。
所以波本这么说的时候,诸伏景光还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说的是梅斯卡尔刚刚说给他“大礼”时的那番话。
……波本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不对。
诸伏景光晃了一下酒杯,被冰球降温的酒液隔着杯壁把低温传递到了掌心内,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些。
梅斯卡尔了不了解他,和他提出来的接班问题有什么关联吗?
没关联。
于是诸伏景光理直气壮地放下酒杯,对波本打了手语:“他们没有给你下具体的指示,只是让你过来欧洲见我。”
这间包间其实是梅斯卡尔常用的,诸伏景光在刚进来时搜寻发现没有任何监听监视设备时,梅斯卡尔略带几分得意地介绍过。
“是啊。”刚刚还冷着脸有点像降谷零的波本忽然笑了起来,他微微前倾,用那张明晃晃摆着要使用honeytrap的脸正对着诸伏景光,“不知道苏格兰大人有什么吩咐?”
明明话里内容用的是尊称,但语气却听不出一丝尊敬,只有无穷无尽的蜂蜜在流动着,像是要用这浓稠的甜蜜困住猎物。
哇哦。
诸伏景光在心底不合时宜地惊叹了一声,对于波本这样的态度感到非常的新奇。
以前作为幼驯染,降谷零自然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待他;而后来进了组织,两人也算是半个同期,表面上的等级又相同,就算演戏也用不上这种有明显等级区别的态度。
苏格兰像是被这honeytrap给击倒了,那张本就线条柔和的脸如今更显温软,他轻侧过脑袋打量着波本,最后笑弯了一双猫眼:“我带你回去。”
他又补充了一句:“在我这里,你是自由的。”
*
但至少在没离开欧洲之前,波本似乎还无法重获自由。
像是害怕又被梅斯卡尔抓去搞些什么社死的活动,苏格兰拉着波本快速把欧洲走了一遍。
梅斯卡尔一边故作伤心说原来苏格兰真的对波本情根深种啊,一边询问需不需要他提供一些有特色的酒店供他们使用。
1207在脑海里疯狂赞同梅斯卡尔。
苏格兰回复说他再搞事情,自己就把梅斯卡尔送的那几箱酒烧在这边基地——这边的财务自然也是由梅斯卡尔来管的。
没了闲人打扰,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欧洲二人行也算得上舒适。
他们此时正走在花卉公园里的紫藤花下,长长的紫色花穗像生长在空中的一片瀑布。
不过诸伏景光本意并非游玩,他想搞明白自己在欧洲的这段时间里,日本到底发生了什么。
贝尔摩德倒还记得他们之间那个结盟,时不时传点信息过来。
但诸伏景光可没对这个经常看心情做事的千面魔女抱有什么期望,对方给的这些情报他也很少会转给降谷零。
而波本可能要被发配欧洲的事情,贝尔摩德丝毫未提。
她不知道的可能性不高,估计是想看戏。
诸伏景光想事情想得出神,一时间没留意到一直走在身边的降谷零已经不在视线范围内。
“苏格兰。”
听到降谷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诸伏景光下意识转头回望。
春日的阳光被紫藤花海切割成细小的金色碎片,正点点洒落在猫眼青年白皙的脸庞上,他还处于忽然被叫到名字的懵懂中,额前的刘海被转头时的气流微微吹动,眼尾上扬的漂亮眼眸看向举着镜头的那个人时,眼底是那瞬间无法完全收敛起来的柔和。
降谷零放下手机,朝诸伏景光快步走去。
终于明白自己被“偷拍”了,诸伏景光有些哭笑不得,他比划道:“怎么突然拍我?”
“苏格兰这段时间不是总给我发很多照片吗?有风景有动物有美食,就是连个人影都不见,我便想着应该要补上。”降谷零说得一本正经,仿佛那个百分之九十的图片都被已读不回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想略过这一点不提,可好心肠的诸伏景光却没打算放过他。
今天在降谷零的建议下穿了一身白衬衫牛仔裤的诸伏景光,身上的学生气息愈发浓厚,皱眉思考的模样也像是在思考是先和朋友一起出去玩还是先做小组项目:“我还以为波本已经把我拉黑了呢,想起来的时候才把我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八面玲珑的波本当然不惧怕这种等级的交锋:“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苏格兰罢了。”
“是吗?”诸伏景光假装相信了他的睁眼说瞎话,“那波本总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叫来欧洲找我吧?”
幸好组织没有下达明确的指令让波本留在欧洲,否则别说降谷零那边本身的安排会被如何打乱,诸伏景光的计划也几乎等于被中途斩断。
身处欧洲的降谷零自然不方便在公安那边为“猫”做担保,而诸伏景光之前向降谷零透露的那些情报也将难以在后续起作用。
所以诸伏景光无论如何也要把降谷零带回日本。
降谷零没有思索便开口了,估计早就等着诸伏景光来问了:“组织最近有些动荡,这艘黑夜中的大船似乎触碰到了一些暗礁,所以琴酒的压力很大。”
压力大到看路边的猫都像老鼠是吗?
诸伏景光回想了一下,在原本的世界里是没有类似情形发生的。那么对比变量,这极有可能是这小半年里,诸伏景光持续不断向降谷零抖落的情报而引发出的。
但在这个时候反而把苏格兰从欧洲召回日本,是怀疑到要放在眼皮子底下,还是信任到要他回去救场?
他自己还没想明白时,身边的降谷零却早已有了他自己的分析。
“苏格兰。”
长相帅气的金发青年站在紫藤花海下,伸手轻轻圈住诸伏景光的手腕,用他那和紫藤花颜色相近的眸色看着眼前人:“我来到组织的时日尚短,和其他成员关系也算不上融洽。但我并无二心,如果接下来我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你吗?”
手腕上的触感温热,浅淡的咖啡香气醇厚甜蜜,春天气温和煦,但一丝凉意逐渐从心底散发出来,并蔓延至全身。
诸伏景光控制着自己的唇角上扬,他点了点头。
其实没必要这样,zero。
我说过,你在我这里是自由的。
第25章
波本的蜂蜜陷阱原来在这个时候已经修炼到这种地步了。
诸伏景光客观地评判着。
说出这些示弱话语的时候神色自如,似乎笃定了苏格兰不会提问说“那你之前说的想结婚的对象呢”。
因为仔细一想,他这用缱绻语气说出的话里,其实也没有对苏格兰表示出任何暧昧意思——倒是有表达对组织的衷心便是了。
1207当时还碎碎念说怎么降谷零好感度没变化,明明无论是风景还是人都很好看来着。
果然,在欧洲剩下的行程里,降谷零都没有再和诸伏景光有肢体上的接触,态度也一点点调整到那种“关系不错、但是不算亲密”的程度。
直把1207看得大呼骗子。
诸伏景光听它被降谷零的这种行为气得甚至连“气死我了真的好想给你换攻略对象”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不禁被逗笑,然后1207更生气了:“我这是在给谁打抱不平啊!”
猫眼青年摊开双手:我还能怎么办呢?
降谷零心里已经有了人,并且因此对其他人的示好不为所动,诸伏景光从理智上来说还想夸几句。
就算是利用苏格兰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标,也是他为了卧底而采取的行之有效的对策。
更何况苏格兰还是货真价实的组织成员呢,利用起来连道德上的顾虑都不需要有。
而且波本看人精准,清楚以苏格兰的性格,不会像卡尔瓦多斯一样舔得组织里人尽皆知。
诸伏景光最后盖棺定论:“天呐,苏格兰就是一个完美的备胎啊!”
1207简直要疯了:“你就那么喜欢对着自己心脏来一枪吗!!”
这才哪到哪啊,诸伏景光劝1207冷静一点。
*
【我已经在楼下了。——Bourbon】
今天就要回日本,这个在意大利的安全屋对诸伏景光来说便也无用了,前一天降谷零问他住哪的时候就说了。
收到短信的时候,诸伏景光正在清理安全屋里的个人生物信息,然后把属于他的那一丁点东西给带走——指他带来又原样带走的抑制剂。
不知道为何,和这个世界一般omega一个月一次的发情期不同,除了上次在地下室被药物导致发情期提前,到现在四五个月了,愣是一次发情期也没有。
这就难怪苏格兰能伪装Beta那么久了。
半年忍受一次剧痛还是比每月一次要容易接受不少的。
把那几支抑制剂放在原本应该放枪的位置,诸伏景光走到窗边,往下看去。
降谷零靠在车门上,阳光落在他的金发上,一时竟分不出是哪个更为耀眼。
他敏锐地察觉到来自上方的注视,几乎是诸伏景光望向他的那一瞬间便回望过来,眉眼弯弯。
隔壁屋住的小男孩阿尔从自家门口探出个脑袋,好奇地看过来。
在这期间时不时的投喂中,他已经把诸伏景光划进“自己人”范围内了,此时看到一个像是绿川哥哥的朋友出现,开始蠢蠢欲动。
阿尔的哥哥西蒙也从楼上看到这一幕,想下来阻止,但显然他已经赶不及了。
诸伏景光看着阿尔哒哒哒地跑到降谷零身边,用诸伏景光也能听到的音量问降谷零:“哥哥,你也是在等绿川哥哥给你做好吃的吗?”
诸伏景光急忙往后退到降谷零视线看不到的地方,以免被对方看到自己很不苏格兰的笑意。
唉可惜了,因为这几天一直和降谷零在外,今天又要彻底离开这里了,诸伏景光没有再往安全屋里补充食材,不然他很愿意为这么可爱的孩子再做些小点心当做离别的礼物。
等到下面没有声响之后,诸伏景光关上门窗,用“猫”的号码拨通了安室透的电话。
很快,电话被接通,诸伏景光清楚地在电话的最开始听到车门被关上的声音。
“zero,你是准备去哪里吗?”
降谷零如实回答:“嗯,等下要去机场。你今天的声音听起来状态很好哦,‘猫’先生,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我很高兴吗?
诸伏景光侧脸看向窗户,玻璃上映着的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在告诉他:是的,你心情不错。
那是什么值得高兴呢?或许是刚刚小男孩可爱的问话,或许是在这阳光正好的春日里能见到笑着的降谷零,也或许是诸伏景光想着回日本之后接手后勤组负责人的位置后,可以把通过降谷零和公安搭上线这件事提上日程。
“唔,因为接下来要开始新生活了。”
“新生活……?”降谷零的声音先是不解,然后想到了什么,半开玩笑道,“‘猫’先生不会是要结婚了吧?”
想也不想,诸伏景光立马否决了这个猜测:“怎么可能,我还没有可以结婚的对象。”
此话一出,他有些担心降谷零会不会联想到什么,结果对方似乎对他这个回答很满意,连语调都上扬了半分:“那就好,‘猫’先生可不能悄无声息地结婚哦。”
不可否认的是,诸伏景光在听到降谷零这一句话后心跳都几乎要漏跳一拍,但他很快就想起对方不久前才说的“狗派”,重又变得平静下来:“嗯。”
两人又聊了些之前情报的后续,降谷零便说他要去赶飞机了,下次再聊。
猫眼青年坐在桌边发呆了一会儿,才下楼和降谷零集合。
梅斯卡尔是知道他们回程的时间的,结果降谷零临时把机票改签了,时间往后推迟了接近一整天。
原以为这下肯定见不到梅斯卡尔了,但这人还是神出鬼没地在他们要办理托运——准确来说是降谷零办理托运的时候出现了。
他往诸伏景光手里塞了三瓶酒,瞥了一眼在诸伏景光身后看着他们的降谷零:“你来的时候就没带行李,走的时候总得带些东西吧。我之前给你的那些酒被你的小情人丢回组织基地了,白白浪费我一片好心。”
诸伏景光:“……”
他比划道:“我没有情人。酒我也不带走了,如果你哪天来日本的话,再请我喝酒吧。”
降谷零全程没有出声。
等到他们在头等舱落座后,他才随口提了一句:“你来欧洲的时候,他亲自来接机了?”
想起自己和梅斯卡尔初次见面的场景,诸伏景光至今还是会觉得无语:“是啊,他从我在日本登机那一刻就开始接机了。”
降谷零:“……”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回日本之后,住哪里?”
诸伏景光没有第一时间提醒降谷零,打听另一个代号成员的安全屋位置简直跟直接下战书没有区别,是因为他想起自己离开日本之前,波本、苏格兰和莱伊还是同住一间屋檐下的任务小组。
于是猫眼青年反问回去:“那你呢?还和莱伊住在那里吗?”
降谷零露出一副不想见到脏东西的表情:“琴酒通知小组解散之后,我就再也没回去过那里了。”
诸伏景光看他这表情觉得好笑。明明自己已经通过“猫”的电话跟降谷零提到莱伊大概率是卧底,而降谷零在这段时间里不可能什么都没查出来,但看起来依旧很不待见莱伊。
不知为何,这两人一直不对盘。
可这笑意只是在空中打了个旋,很快便化为叹息。
降谷零这生动而不加掩饰的表情,一方面是想证明他现在在苏格兰面前已经没有那么强的戒心了,一方面是表明他和莱伊并非一路人,万一哪天莱伊暴露了,他也能摘得干净。
诸伏景光点点头,然后解释:“我得到的信息比你还少,就像你来欧洲,我在看到你之前也完全不知道。”
意思就是苏格兰何去何从,得回去才知道。
降谷零也没有再追问什么了,其他想从苏格兰这里得知的信息,在那几天的游玩里也以各种方式询问过了。
不知道是因为要回到日本了,还是因为现在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在降谷零身边入睡,诸伏景光久违地梦到了他和降谷零的童年。
笑得像个小太阳的男孩扛着一个捕虫网,神神秘秘地牵着他的手说他前两天发现了一片神奇的树林,里面有一些没见过的漂亮的花和很大的甲虫,今天要把那片宝藏地方分享给hiro。
诸伏景光笑着应好。
原以为这是又一段温馨的时光,可等他们踏入降谷零说的地方,看清不远处人影的衣着以及降谷零说的漂亮的花到底长什么样子后,诸伏景光瞳孔紧缩,下意识就要惊呼“zero”。
猛然惊醒,眼前昏暗的机舱让诸伏景光一阵恍惚,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而他身旁的降谷零已经维持着递手帕的姿势很久了。
见诸伏景光终于回过神来接过手帕,降谷零关心道:“你没事吧?做了什么噩梦吗?”
诸伏景光自然摇头表示自己无事,但他此时却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想不起来刚刚梦里的内容了,只记得自己要死死把那声“zero”吞回去。
他慢慢把手帕折好放进怀里,再次试图回想起梦的内容,换来的只有越来越明显的头痛后,只能无奈放弃。
可能是某次zero不小心脚滑从树枝上摔下来吧——类似的事情在他们的童年中总是反复上演,因为降谷零乐于给诸伏景光送各种各样的小东西,从色泽好看的虫子到看起来酸甜可口的野果都在他的动手范围内。
都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第26章
不出所料,诸伏景光一落地就被贝尔摩德截住了,当着波本的面。
由于是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没易容的她只露出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好久没见你们两个独处了,苏格兰我就先借走了,波本可不要怨我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诸伏景光总觉得贝尔摩德的眼神略显疲惫,虽然这样也有种破碎的美感便是了。
波本言笑晏晏:“那麻烦贝尔摩德要及时把苏格兰还给我哦。”
闻言,千面魔女的视线饶有兴趣地在苏格兰和波本之间游走,这句话却在车上只有她和苏格兰的时候才说出:“没想到你那个计策在波本身上这么行得通,果然你才是组织里最了解他的那个。”
她说的“计策”,指的是诸伏景光对“老爷”所说的“不愿成为波本的附庸,而是想成为他瞩目的对象”。从刚刚波本的表现来说,显然苏格兰已经做到了这一点,即使他还没真正坐上那个位置。
诸伏景光摇头,用手机打字:“你们也曾说过他野心很大,只是你们对他不怎么在乎罢了。”
“你很在乎,”她的口罩已经摘了下来,红唇被勾勒得线条分明,扬起时如同一把出鞘的匕首,“你们要是想玩夫妻档,虽然在组织里是头一遭,以那位对你的宠爱,也不是走不通。但那是波本,你愿意怎么搭上你自己我自不会插手,不要连累别人。”
说完警告的话语,贝尔摩德又开始用上哄小孩的语气了:“来,自己把丝带系上去吧,好孩子不应该知道太多哦。”
不知道是不是这次迁就了诸伏景光下机的时间,等他和贝尔摩德来到那栋熟悉的老宅时,并非饭点,大到空档的餐厅里也没有菜肴和“老爷”的身影。
诸伏景光感到有些稀奇。
从不回短信的态度以及前两次的吃饭可以看出,苏格兰和“老爷”的态度奇怪到有些尴尬,而吃饭确实是缓解尴尬最实际的方法,更何况他们甚至没面对面吃饭。
管家要带诸伏景光上楼,而贝尔摩德被留在了楼下。
即将经过楼梯拐角时,他回头望了一眼。金发的女郎背对着他,站在那条长长的油画长廊里,却没有抬头看画。
诸伏景光正在踏上他此前被管家叫停的三楼。
三楼的格局很奇特,乍看之下似乎每间房都一样,但仔细望去的时候,又发现它们并非完全相同,只是两两之间的装饰呈镜像。
又走过两个U型走廊,管家才停在一扇半掩的房门前,示意诸伏景光进去。
房间的灯光昏暗,距离房门大约两米处又用巨大的屏风隔开空间,管家关门后走到屏风的侧边站定。
在靠近门的这边摆放了一张面对着屏风的红木椅子,诸伏景光看了一眼管家然后坐下。
嗯,很像面试现场,面试不通过就会没命的那种。
“在欧洲那边过得如何?”
很有“老爷”的说话风格,作为上位者先拉拉家常。
诸伏景光先是简单比划道:“挺好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梅斯卡尔用得还算顺手。”
听到管家的实时手语翻译后,“老爷”似乎有些惊讶:“没想到你还挺看好他……那你怎么还把波本带回来了,不如把他留在欧洲,换梅斯卡尔给你?”
他这话说得和缓,就好像苏格兰的一句话就能随便决定组织两个代号成员的未来,甚至生死。
诸伏景光像是被戳中了心思一般,微微低下头:“您应该还记得,我去欧洲最初的目标,就只是想让波本的注意力更多地停留在我身上。”
比划完这句,他像是想起什么,但刚抬起手便又放了下来。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波本会去欧洲?”
诸伏景光犹豫着点头。
“老爷”却没有立刻点头,而是话锋一转:“你这次做得很好。好到甚至有人来找我要你。”
诸伏景光没有表态。
谁会来要他?莫名其妙被苏格兰扣上“beta平权”这顶帽子的琴酒?
除此之外,诸伏景光也想不到第二个人选,总不能是莱伊,他还不够资格向boss要人。
是的,事到如今,诸伏景光已经完全能确定和自己对话的人是组织的boss了。
但他甚至不敢在对方的面前产生一丝一毫的杀意,哪怕只是心里的一个念头。更何况这个黑暗巨兽已经发展到了如今的规模,即使失去了头领,也并不会就此瓦解,只会产生权力的更替,显然更不利。
从之前波本在欧洲对他说的话,以及刚刚贝尔摩德的状态来看,现在组织里确实有些内忧外患的迹象。
boss还愿意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安排自己吗?
诸伏景光不知道,因为突兀的两下枪声打断了这一切。
在听到木板破碎的声音之前,猫眼青年想也不想地向侧前方扑去,和管家一起滚落在地。
有浓稠的液体从诸伏景光的侧脸流下来,但他丝毫不在意,刚刚还看起来温吞的青年如今连眼尾上扬的弧度都锋利得像是能伤人。
诸伏景光随手拉来刚刚自己坐的椅子挡在管家面前,同时利落地踢开那扇屏风——也是子弹打来的方向。
这一连串动作迅速到只在一个呼吸之间,却也已经晚了。
屏风后面的中年男子太阳穴处被开出一个洞,代表着生命的黑红液体溅落到红木桌椅上,和桌面上一支破碎的、只有小拇指大小的玻璃瓶流出的液体混合在一起。
尸体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枪。诸伏景光走过去拿起枪,视线像是不经意般扫过那破碎玻璃瓶身上的标志,转身对管家打了个手势,表明就是它在管家原来站着的那个位置留下的弹孔。
然后猫眼青年低下头去观察那具尸体。
这男子和这层楼的每一个房间般拥有着最平均的长相,丢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了,唯有那双绿色的眼眸似曾相识。
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浑然不觉”管家的靠近,然后在颈后一阵刺痛中陷入了昏迷。
当诸伏景光恢复意识时,大脑还在昏昏沉沉,大概是某种药物起了作用。
他没有睁开双眼,甚至连眼球的转动都不曾有,呼吸平稳绵长地感受着身边的一切。
四肢和躯干上都贴了些什么,身下不是诸伏景光想象中的冰冷铁床,倒像是病床的触感。空气中只有些许消毒水的气味,闻不到其他任何药物的味道。
只有那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回荡在这空荡的地方:“……体征正常,基因靶点正常,基因片段正常。实验体1527正常,实验体1527正常,实验体1527正常。”
在这宣告一切正常的电子提示声消失之后,又陷入了一片长久的静默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诸伏景光才听到有一个略微耳熟的声音响起:“把他推出去。”
他身上的一些贴片被撕下,然后连带着身下的移动床一起被推去了某个地方。
等到静数大概三个小时后,诸伏景光才允许自己开始思考:说话的那个人,好像是医疗组的桑布加?
基因靶点之类的词语一般不是出现在癌症病人身上吗?苏格兰……是组织的实验体?
“嗯?怎么快就醒了吗?不愧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明明那药量能让一个成年男性昏睡至少30个小时,你这才20小时32分。”
诸伏景光缓慢睁开眼,看到桑布加穿着一件白大褂,里面是很骚包的粉色衬衫,正懒散地坐在自己斜对面的一张人体工学椅上。
环视了一圈四周,诸伏景光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医疗组开放给组织成员的医疗室内,甚至可以说他现在身处的地方,如果除去依旧和他连接的几台仪器,看起来只是一个大得很普通的房间。
只是这装修风格让诸伏景光颇为眼熟——他失去意识之前就在类似的房间里。
“你看起来好像不惊讶,”桑布加对诸伏景光平淡的表情感到有些不满意,“这可是你第一次在这里醒来并且看到我。”
诸伏景光想掏出手机打字,意料之中地发现手机不在身上,好心的桑布加从他身边那一叠纸里随便抽了一张翻到背面,连同着一支笔递了过来。
“我很荣幸。”
桑布加把脑袋凑了过来,看到诸伏景光写在纸上的内容后勉强点了点头。
不过他很快又惋惜道:“你也算是熬出头了。你说你爬那么快干什么,可惜了这么好的实验体……”
后面的话顾忌着什么没有说完,桑布加那双桃花眼里看似盈着笑意,但仔细望去,那笑意里都藏着密密麻麻的恶意,让诸伏景光幻视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正在对着自己口吐人言:“得到那位的重视可不一定是好事,不过反正像你这种,也逃不掉,用起来甚至要比琴酒还放心一些。嘛,总之希望苏格兰不要有重新摔下来的那一刻,否则——我代表医疗组欢迎你的归来。”
诸伏景光面无表情地拿走那张被他写了“我很荣幸”的纸张,表示他收回前言。
“好了,这位离我而去的优秀作品,麻烦躺回原位让我把你运出去。”
桑布加手上拿着的,竟是诸伏景光多次在贝尔摩德那见到的黑色丝带。
诸伏景光半仰着头仍由桑布加在他双眼缠上遮挡物,修长白皙的脖颈因为这一姿势显得他无害且脆弱。
当视野中的光亮因为这黑色丝带一点点消失时,他微微张开嘴,生疏地用嘴型无声地发问:“那贝尔摩德呢,她才是你最满意的作品吧?”
那双在他后脑勺上打结的手一顿,桑布加的声音里,玩味又夹杂着些许不甘。
“她啊,我还不够格。”
第27章
没有再次回到那栋宅子,诸伏景光视野恢复正常的时候已经坐在了组织基地的医疗室内。
桑布加已经没了刚刚那副毒蛇捕猎的模样,此时正懒洋洋地趴在电脑面前,眼皮都不抬一下。
诸伏景光拿回自己的手机,站起身往外走的时候,那昏昏欲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记得不要太卡我们医疗组的物资申请哦。”
就卡你的。
猫眼青年挥了挥手权当回答,心里自有安排。
根据手机上半小时前boss发来的指示,诸伏景光先是从基地大门离开,然后又从相隔一条街的废弃仓库的地下室里通过密码打开一道密码门,朝着组织的方向不知道走了多久,又通过两道密码门进入了一间需要掌纹才能启动的电梯,下到指定的负三层。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诸伏景光侧头躲过右前方飞来的刀刃,同时左臂发力一打一推拉卸了直冲面门而来的一拳,猫眼似是漫不经心地望来,却让来人仿佛看到一只沉睡的猛兽在这具并不健壮的身躯里苏醒来。
虽然来者不善,但诸伏景光能分辨出对方并没有真的想要他的命——最多只是想让他没了一只眼睛罢了,于是已经滑落到右手袖口处的手枪并没有对准来人使用,而是让子弹擦着那人反光的头皮没入白色的墙皮里。
和那唯一完好的眼睛对上,两人同时停下了手。
诸伏景光一边掏出手机盲打,一边端详着眼前人。
身材矮硕,看起来已经六七十岁的模样,在这种年纪还有这等身手已经很厉害了。左眼是义眼,下颌很宽,这些原本应该显得无害的相貌特征在眼前人身上反而让他看起来残忍而狠厉。
“我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被你教训一顿的吧,朗姆?”
诸伏景光从没见过这位神秘的组织二把手,但这人身上浓稠的血气以及对上了传言中的“独眼”特征,还是让他认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boss会让他见朗姆……朗姆深受boss信任,在组织里位高权重,绝不应该用真正面目出现在他面前,就算想对苏格兰动手也多的是人给朗姆差遣。
可在这条惨白空旷的走廊上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诸伏景光只能按压下心底瞬间翻涌上来的杀意,揣摩着苏格兰应有的态度。
是的,诸伏景光没见过朗姆,不代表苏格兰也一定没见过。
在经历了今天的波折后,他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苏格兰和那时的他不一样,并非组织可以随时丢弃的代号成员。
这里的苏格兰,距离黑暗内核很近。
果然,朗姆一收刚才毫不掩饰的恶意,变脸般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像一个很普通的长辈般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膀:“哎呀,这么多年没见,你已经从那个小不点长那么大了,年轻有为啊……一对比之下,我老咯。”
三言两语之间,把刚刚巴不得让苏格兰也失明的偷袭行为轻轻松松归结为长辈对晚辈实力的试探。
但诸伏景光没打算接住这令人憋屈的台阶,而是微笑着在手机上打出这么一句话:“您为组织劳累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好好休息了,辛苦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年轻人吧。”
“我原本还以为波本的野心在年轻一辈里已经算得上是巅峰了,没想到我还看漏了一个,还是对行动组这边不够了解啊。”他意有所指,“最近风浪不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船桨挥得太卖力了……还是有人偷偷给船凿了个洞呢?”
诸伏景光捧场地点点头:“都有可能。不过我目前看到最严重的问题,似乎是人把船桨挥向了真正卖力的船员。”
“真正卖力的船员?不见得。”
……
在好一阵唇枪舌炮后,诸伏景光就算耐心再充足,也不想傻站在这里和朗姆再扯皮些毫无实质的东西。而且他记得以前zero曾告诉过他,朗姆是个急性子,常说的一句话是“Timeismoney!”
这样的人,是不会浪费时间跟苏格兰掰扯那么多废话的。
除非对方不想却不得不交给他什么。
诸伏景光掏出手机看了一下,boss没有再给他发来什么,但朗姆却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而误会了什么,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这里的格局也很奇怪,明明走廊那么长,却只有尽头一扇仅供一人经过的小门。
在经过密码、磁卡、指纹、虹膜四重验证后,那扇看不出什么材质的小门才被打开。
组织真实面目的一角,正式向诸伏景光展开。
*
朗姆没待多久就走了,把代表着通行证之一的磁卡留给了诸伏景光。
而等诸伏景光从这扇门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这时候天还没完全亮,曦光堪堪照亮了接近海平面的那片天空。
基地里一片安静,毕竟组织成员这些生物,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基本都是夜猫子,这个点估计刚睡下不久。
诸伏景光脑里重现出刚刚仔细观看并牢记的基地地图,径直去了后勤组存放武器的地方,按照他的习惯挑了两把狙击枪和三把手枪——这里居然还贴心地放了一些乐器盒或者乐器包。
把以上热武器拆的拆,塞的塞,都隐没于乐器包里和兜帽衫里之后,诸伏景光这才终于离开组织基地。
目的地:去欧洲前住的那间安全屋。
朗姆那句话此时清晰地在他脑海里重复:“这里好歹在我手上平稳地发展了那么久,想要完整地拿走,就算是那位说要给你,支付一些保管费也合情合理吧?”
诸伏景光这才知道原来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后勤组是朗姆代为管理的。
而朗姆这句话说出口后,诸伏景光以为朗姆会接着表示要保留一些后勤组的管理权限,或者是要苏格兰为他和情报组大开方便之门,结果朗姆话锋一转说要他和波本去执行一件长期任务。
猫眼青年差点以为朗姆犯了贝尔摩德和boss爱拉郎的坏毛病,但转念一想又很快明白了他的真正用意:boss的命令不能忤逆,否则会降低boss对他的信任进而不利于巩固他组织二把手的地位,但要他这么拱手让出那么大一块肥肉又不甘愿,那么就只能延长这块肥肉在手里的时间了。
而苏格兰作为原本便颇受认可的行动组成员,这次在欧洲那边更是证实了不只有狙击能力突出。那组织现在有个困难的任务,需要苏格兰施以援手,那么这位优秀的代号成员,不至于刚拿到上一级的权力,就不愿意为组织出力了吧?
朗姆不知道是为了表达该任务确实困难,还是从哪里听说了苏格兰和波本之间的风言风语,把波本也塞了进来。
而在诸伏景光跟boss汇报了此事后,对方没反对。
察觉到了诸伏景光非常不佳的心情,1207冒头:“和降谷一起出任务不好吗?多难得的独处机会哇。”
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已经不是这个恋爱脑小系统能完全理解的,它只是根据诸伏景光的指示帮他争分夺秒地在那间屋子里记下情报并转化成数据储存起来,直到现在涉及到了降谷零,它才主动出声。
组织基地距离那间安全屋的距离算不上远,所以诸伏景光此时正像往常一样沿着他熟悉的巷子往安全屋走去。
听到1207的疑问,诸伏景光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沉默了两秒,忽然开口询问道:“1207,你可以……待机一下吗?”
这是诸伏景光来到这里并且被绑定1207那么久以来,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
从1207因为差点向他透露出什么信息而被关小黑屋那次,诸伏景光就猜测或许1207也能短暂关闭一下对他的监控。
小系统被他这个要求砸得懵了一下,出于这段时间建立起来的情谊和信任,它纠结地说道:“按照《系统基本守则》是不能的,不过你现在心理状态好像真的很糟糕……我想想怎么给你找个合适的理由吧。”
“谢啦。”
随着“开启系统自我检测,请耐心等待30分钟”的提示音里,诸伏景光靠在了有些老旧的巷子墙壁上。
他此时还习惯性地拉上了兜帽,连终于出来上班的阳光都照不清他的眉眼。
诸伏景光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信息量也太大了。
从一直伪装成管家的boss被刺杀而他顺势救下对方,到作为嫌疑人候选被送去桑布加检查然后发现苏格兰是组织的实验体,最后与朗姆交手。
在这个过程中,由于需要付出高度注意力以应对其他人的注视,诸伏景光就算有再多情绪也无暇去顾及。
但当他独自走到阳光底下,又听到1207这么问的时候,那些不安、恐惧、痛苦……种种负面情绪反而像黑夜留下的一株藤蔓般,从诸伏景光的心底开始生长,无形无声地把他整个人从阳光下隔离开。
那些曾经的期盼,想着要和降谷零互通身份的期盼,通过降谷零和公安联系上转变成线人的期盼,或许能和家人见上一面的期盼……
以及,与降谷零成为恋人的期盼。
都因为苏格兰这宛如定时炸弹的身体——还是控制器被组织牢牢把控住的定时炸弹,而全然消散。
诸伏景光不会允许自己的存在给自己在乎的人带去一丝一毫的危险。
抱歉,1207。
在1207无法听到的当下,诸伏景光诚挚地道歉。
我无法完成你给我的任务了。
*
等1207关闭待机时,诸伏景光已经神色如常地走完行程的三分之二了。
恋爱脑小系统虽然知道诸伏景光看不到,还是悄悄收起自制的《景光研究笔记》,探头询问道:“你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诸伏景光声线平稳温和地回答道,见1207似乎还半信半疑,想了想补充道,“好到现在面对琴酒和朗姆也能一挑二。”
1207:这也好过头了吧!感觉更假了啊!
能不能一挑二琴酒和朗姆这点还有待商榷,但诸伏景光没想到自己马上面临“一挑二”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半夜出外勤导致现在才下班的爆处二人组像两道幽魂在街上游荡,让刚从巷子里走出来的诸伏景光根本没认出他们的脚步。
余光看到那两人的时候他像是瞬间回到了去欧洲前的那一幕。背着那么大的乐器包想转身回去过于明显,反正他还带着兜帽,就假装视野有限没看到吧。
反正他之前假装没看到琴酒的时候也经常这么干。
“绿川!”
结果还是被眼尖的爆处警给准确捕捉到了身影,并且毫无意外的,依旧是松田阵平开口喊住了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脚步不停,直到那呼喊着“绿川”的声音响在了距离他仅两米的距离。
穿着蓝色兜帽衫的青年停住了脚步,把兜帽放下来,露出一双因惊讶而睁大的猫眼……和刚摘下来还握在手里的耳机。
1207:“你什么时候戴上的耳机?!”
“两秒前。”假装把往下滑的乐器包背带往上提的时候把耳机戴上。
卷毛警官看着诸伏景光手里的耳机,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暂且没有开口提出“为什么喊你第四声才听到”这种令人尴尬的问题。
唔,当然也可能是松田阵平潜意识里感知到这个问题问出来后,尴尬的不一定是诸伏景光,还有可能是他本人。
总之在熬了一夜后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的松田警官看着同样熬夜后面色苍白的诸伏景光,又看了看他身后背着的乐器,语气迟疑:“现在乐队训练都这么拼命了吗?”
诸伏景光实在没想明白,他在这个世界和松田阵平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以他对松田阵平的了解来说,对方也不是什么自来熟——那是萩原研二的人设,怎么就非要逮着他不放?
这次没有了担心被怀疑卧底的嫌疑,诸伏景光作为组织代号成员苏格兰,也不愿意和松田阵平走得太近。
而紧接着跟上来并且相当自然地把整个身体挂在松田阵平肩膀上的萩原研二,让诸伏景光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松田阵平盯上的真正原因。
“小~阵~平~”萩原研二一个称呼三个波浪号地喊完松田阵平之后,用侧脸蹭了蹭对方的小卷毛,“你怎么老是追着小绿川不放,研二酱真的要吃醋了哦~”
如果不是这个代号为田纳西的男人仗着这个姿势松田阵平看不清他的神色,向诸伏景光投来的眼神黑沉沉的话,诸伏景光或许还没那么相信他所说的“吃醋”。
不知道是为了宣誓主权,还是在敌意的驱使下alpha会本能地散发出信息素来使对方屈服,原本应该清爽的柑橘调信息素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在三人之间蔓延开来,诸伏景光保持beta的人设面不改色,而松田阵平却一下子皱起眉来。
“哈?还不是因为你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反正就是不肯给我绿川的联系方式,更可疑了!到底是你这家伙有什么把柄在绿川那里,还是绿川的身份很特殊?”
你是猫吗?
诸伏景光惊讶地看着松田阵平,觉得自己这位曾经的同期像一只越得不到毛线球就越追着毛线球去的黑猫,现在的暴躁模样也很像猫咪哈气的样子。
他把目光移向萩原研二,原以为这人会辩解些什么,结果半长发的青年眼里的负面情绪瞬间一扫而光,紫色的眼眸在清晨的阳光里像一颗熠熠生辉的宝石:“原来小阵平是想从小绿川那里打听研二酱的事情吗?小阵平直接问我本人就好啦!”
连刚刚那像爆炸橙汁一样攻击人的信息素都重又变得轻柔地包裹在松田阵平周身。
萩原研二这是完全忽略了后半句的“绿川的身份很特殊”,毕竟至少在这方面,萩原研二是和诸伏景光站在统一战线。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同为alpha,被这信息素包裹着自然算不上多舒服,alpha的领地意识是天生的,也不知道萩原研二是怎么做到抓紧机会就往松田阵平身上黏的。
于是卷毛警官本能地想把行走的大橙子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结果发现不动真格的话根本撼动不了分毫,遂作罢。
诸伏景光感觉自己又被迫当了一集秀恩爱的观众,不想再成为他们play的一环,便礼貌假笑地后退一步,打字示意自己训练了一整晚很累了现在急着回去休息,两位敬业的警官加班通宵辛苦了也请务必早些休息。
松田阵平本来还试图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萩原研二抓住手:“不要打扰小绿川休息啦,我们也早点回去吧,今天调休,中午睡醒我带小阵平去上次说的那家模型店~”
立马被关键词吸引走了注意力,松田阵平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到诸伏景光身上。
转身继续沿着原有路线前进的诸伏景光神色淡淡,心情却不平静——在刚刚松田阵平抬手作势要把萩原研二从身上揪下去的时候,诸伏景光敏锐地感觉到自己上衣的口袋里多了一样东西。
很轻很小,但他能感知到。
诸伏景光仅仅是和这两人同时见过三次面,却能清晰地从这三次里感知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化。
第一次大概是刚认识不久,投缘但不亲近。
第二次是相处有一段时间了,萩原研二已经突破了松田阵平的正常社交距离。
而刚刚……想起萩原研二那黏糊的架势以及毫不掩饰地在松田阵平面前表露出他的占有欲,估计松田阵平经过他的提醒,也能察觉到萩原研二对他有超越友谊的吧?
诸伏景光忽然想起在原本世界里,联谊时的松田阵平明明被女生搭讪索要联系方式,却误以为对方是看中他的墨镜,顺手就把墨镜店老板的联系方式给推出去了,被他们四个笑了整整一个月。
……那松田阵平还真不一定能察觉到田纳西的心思。
不一定察觉到萩原研二的心思,却一定察觉到了萩原研二身上的违和感。
看来在并非幼驯染这一前提下,萩原研二在获得松田阵平百分百的信任前,就被观察力也绝不弱的爆处警发现了身上属于黑暗的痕迹。
那他为什么要找上自己?他和萩原研二是旧识,那他也不一定是什么善良角色吧?
诸伏景光挑眉,觉得自己好像被松田阵平看扁了。
他没有立刻拿出来看是什么,以免萩原研二或者叫了手下来盯着他。
经过三个街区又绕过一个老旧广场,猫眼青年终于停在了那栋熟悉的公寓面前。
是他在离开日本去欧洲前的那间安全屋。
虽然朗姆还不想那么快放弃后勤组这块肥肉,但诸伏景光该有的权限也已经都拿到了手,因此他已经找好了一个位置和条件都还不错的安全屋。
只是在拿钥匙的时候,诸伏景光还多拿了一处安全屋的钥匙——这间曾经住了三人的安全屋,如今是空闲的。
在即将踏进安全屋前一瞬间,非常浅淡的咖啡味被鼻腔所捕捉到。
而这附近,并无任何咖啡店。
猫眼青年低头把那三枚一样的钥匙解下来一枚,银白色的钥匙从那同样白皙的手指往下滑,最后经过一个恰好的弧度朝着右前方的视角盲区抛去。
一只巧克力色的手把它抓进掌心里。
诸伏景光打手语:“以波本的本事,不需要钥匙也能进屋吧?”
降谷零从拐角处走出来:“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朗姆急性子,估计你已经接到了他下发的任务,而波本在组织里又是出了名的善察人心……”打开门,意外地没有看到灰尘遍布的情形,诸伏景光顿了一下才接着对跟上来的波本打手语,“会猜到我想回来看看,也不算太意外吧?”
此乃马后炮。
要不是闻到那浅淡的信息素,诸伏景光还真不一定能发现波本的存在。
他的警觉性足够强,但诸伏景光的本能里有着这么一条定律:降谷零/波本的存在是安全的,因此并没能在诸伏景光大脑中拉响警报。直到他还不够熟悉的咖啡气息出现。
不知道波本信没信,也不知道波本有没有闻到他的葡萄乌龙。
把那死沉死沉的乐器包往旁边地上一搁,笑容温和的苏格兰转身堵住了波本进屋的路,温和地发问:“波本现在应该有自己的安全屋吧?”
言下之意就是,琴酒不再需要他继续监视着莱伊和波本了——现在的诸伏景光已经明白当时并非是他们三人互相监督,苏格兰在组织里的被信任程度超乎他想象。
那向来走神秘主义的波本拎着一个小行李包站在这里是准备干什么?
1207根本不知道诸伏景光刚刚做出了怎样的决定,此时还在劝他赶紧让波本进门。
金发深肤的青年仿佛丝毫没察觉到话里赶人的意味,甚至还上前了一步,在距离诸伏景光仅二十厘米的距离。
比起愈发清晰的咖啡味,波本的话语更让诸伏景光睁大一双猫眼。
“这个任务我们需要假扮情侣,为了不在任务目标面前露馅,我觉得我们需要提前适应一下,苏格兰。”
第28章
假扮情侣?
和波本?
大脑忠实且迅速地分析出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但情感上却依旧有些难受。
理智上都明白的,降谷零现在需要如今作为后勤组负责人的自己透露情报或者能提供的方便——而这也确实是诸伏景光的计划。
组织任务只不过是现在最合适的一个借口。
在组织这种地方,谈论友谊和无私奉献难免会令人发笑,除去钱权交易,唯有这种暧昧的关系是情报以及权力流通的合理理由。
那么即使知道降谷零喜欢的人不会是自己,自己也无立场去尝试让对方喜欢上自己,诸伏景光、或者说苏格兰,也是需要接下波本这出戏的。
和波本玩暧昧,然后耳鬓厮磨之间,苏格兰向身边人“不经意”说些什么,很正常对吧。
于是理智操控着诸伏景光这样向波本打手语:“是吗?那就让我看看,波本是不是合适的情人。”
他打手语时不疾不徐,平稳得就像他的狙击风格,仿佛这句带了暧昧气息的调情话语不是出自这位以理性稳健风格闻名的狙击手。
但只有诸伏景光知道,有些陌生的情绪如同水草般缠住他的身躯、四肢、乃至心脏,把他整个人拉着往下沉,甚至让他隐约尝到了窒息感。
他侧过身,让波本走了进来。
伴随着门关上的声音,波本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我当然是。你以为这里的卫生是谁在保持着……你不会在指望那个针织帽吧?”
诸伏景光没指望莱伊,但也没想到波本为了扮演“好情人”连烹饪都精进了不少。
忙碌了几乎一天一夜的猫眼青年只来得及简单洗漱,就穿上睡衣匆匆钻进干净舒适的被窝里。
原以为接连遇到不同的人和事会让他心烦到失眠,但几乎是沾到枕头的那一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等他因为食物的香气醒来时,书桌上已经洒落了一小片橘色的夕阳光。
脑袋还在缓慢开机中,精通烹饪的本能已经替诸伏景光分析出了香味是由什么组成的。
牛扒和番茄汤。
等大脑加载完成,他立马就意识到这两种食物自己为什么那么熟悉,并且与这片屋檐下的另一个人是何关系了。
诸伏景光在欧洲时采取1207的建议,给波本发去的第一张日常照片,便是他自己烹饪的T骨牛扒和番茄汤。
已经遍览无数爱情电影并且录像储存性能良好的1207,也在诸伏景光开门后看到桌上菜式的那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恋爱脑小系统先是兴奋,并且把这段时间里在各类电影里做的笔记拿来实际运用分析:“降谷这是特地做给你吃的哎!他应该是想表达他其实有认真看你给他发过的照片吧,还能趁机问问你,同样的菜式,他有没有能达到你认可的水平。”
如果1207有实体,诸伏景光简直要对它投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眼神了。
不过它又很快冷静下来了,语气里逐渐带上了迷茫:“可是他好感度一点也没变哎……而且这个举动怎么好像哪里不对,唔,怎么变成他攻略你了!”
诸伏景光挑着说了一些自己的分析给这个除了恋爱什么技能也没点亮的系统,后者沉默了一下又恢复兴奋道:“既然虚情假意,那就假戏真做吧!”
诸伏景光:“……”完了,1207好像真进步了不少,短短一句话差点把他给说动了。
这间安全屋的窗户是单向可视的。此时客厅的窗帘被拉开,暖色调的夕阳光拖着尾巴一路从窗边的白瓷砖攀到餐桌上,给这桌丰盛的晚餐更增添了不少烟火气。
波本正站在餐桌旁把自己身上那件淡蓝色的格子围裙取下来。听到动静后,他抬眼看来,紫灰色的眼眸里盛着橘光,唇边的笑意也不像他惯常那般甜蜜得如同浓稠的蜂蜜,而是难得清爽得……像面对幼驯染诸伏景光的降谷零。
真实的涩意和虚幻的甜度同时泛上心头,诸伏景光垂下眼眸,看了看餐桌上两份一模一样的晚餐,打手语:“这还是第一次有同龄人为我做饭。”
在原本的世界里,诸伏景光虽然教过降谷零如何做菜,但后者却一直仗着诸伏景光在自己身边,而从未真正下厨过。
波本笑了:“是吗?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诸伏景光刚刚那句话是他本能想说的话,但真的传达给波本之后他又感觉心跳短暂地乱了一拍,可好在以波本的反应来看,波本并不在乎这句话。
好在他不在乎。
“这段时间在看到苏格兰给我发的照片后,便学着做了一些。”波本语气温柔,仿佛之前经常对苏格兰照片已读不回的不是他本人一般,“你尝尝味道如何,我想根据你的意见再改进一下,毕竟我在这方面还要向你学习。”
猜中波本目的的1207几乎要把尾巴翘起来了。
“说好的假扮情侣。”诸伏景光向1207强调,也在向自己强调。
牛扒香嫩可口,番茄汤清爽开胃,甚至连风味都和诸伏景光当时在意大利做的相差无几。
降谷零厨艺进步之迅速让诸伏景光稍有些惊讶,这两道菜他当时只发了图片,可没有谈及做法。
他知道自己这位幼驯染在各方面都很有天赋,但也能猜到波本从一开始对苏格兰的爱搭不理,到改变策略想从苏格兰口中套出情报是最近的事情,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能学到这个地步……
不愧是zero。
波本坐在诸伏景光旁边的餐椅上,看到他进食后的表情,上半身倾过来,在一个亲近但还没到亲密的距离里询问道:“好吃吗?我特意选了欧洲那边的调味品。”
诸伏景光点头表示认可。
金发的青年又拿起自己尚未使用过的刀叉,切了一小块自己的牛扒递过去:“要尝尝我的这份吗,比你那份的熟度要高两成。”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那高度恰到好处的叉子——他只要稍稍侧身低头,就能咬住那块色泽诱人的牛肉,用眼神示意波本把肉放在他的餐盘里即可。
但向来擅长察言观色的情报专家却似乎一时间没接收到这要划清边界的信息,紫灰色的眼眸依旧自然且温柔地注视着他,手上的叉子也没有移动或者放下的迹象。
诸伏景光露出温和的微笑,原本在他手里安分守己切割着牛扒的刀叉忽然被他往上轻轻一抛,左手同时往上一敲那巧克力色的手腕,在波本条件反射反手抓住往下掉的叉子时,诸伏景光的刀叉也恰好回落,被他轻松地从波本的叉子上把那块牛肉刮走。
波本:“……”
他那原本保持完美的波本表情裂开了一条缝。
沉默地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叉子,又一言难尽地看着那块掉落在苏格兰餐盘正中间的牛肉,降谷零短暂地陷入了人生哲学时刻。
这次似乎没接收到身边人传来的信息的人,变成了诸伏景光。
他正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战利品,连那形状姣好的猫眼都因为好心情弯出一个弧度。
降谷零机械地又切了块牛肉放进嘴里,嚼了嚼,又嚼了嚼,咽下去后终于没忍住开口道:“苏格兰,我记得我们现在是扮演情人,而不是扮演情敌。”
苏格兰双手拿着刀叉,腾不出手来打手语。
他学着波本的样子叉了块牛肉递到降谷零面前,在降谷零要低头咬出那块牛肉的时候,手腕一晃就要往回收。
这次被拦住了。
刚刚还一脸懵的金发青年以牙还牙地握住了诸伏景光的手腕,紫灰色的眼眸从下往上盯着诸伏景光的同时,慢慢把对方叉子上的牛肉给咬下来。
手腕上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正源源不断地反馈给诸伏景光。
他一直都知道的,幼驯染的体温向来比自己要略高一些。但作为幼驯染的降谷零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任由热度漫上耳尖,诸伏景光放下刀叉,比划道:“所以你看,情侣也不只有一种相处方式,对吧?”
手语结束后,波本的视线从他的手上移开,又掠过他的耳朵,最后回到他的脸上:“没想到苏格兰在这方面颇为熟练。”
他这话看似在调侃,但又掺了些委屈。
被指控的人因此心软了一瞬间,却又逼着自己硬起心肠来。他没有对波本的控诉直接作出回应,只是用手语表示:“在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上再套个情侣的关系,可能会更自然一些。”
波本作为新手,阅读并理解手语的速度不算快,于是诸伏景光顿了顿才又补完最后一句:“而我的演技远远比不上波本。”
勉强认可了苏格兰的建议,波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安静地吃完了这顿晚饭,没有再做或者说出什么要让苏格兰放下刀叉和他比划手语的事情。
波本做饭,那只能苏格兰洗碗了。
他洗碗的时候,波本回了他原本的房间,于是诸伏景光洗完碗也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从上午换下来的连帽衫口袋里拿出一张被折叠成只有半根手指大小的纸条,展开,不出意料地看到上面用记号笔非常潦草地写了一串联系方式。
也不知道松田阵平是怎么在萩原研二的眼皮子底下写出这张东西的。
诸伏景光垂眸思考了一会儿,往纸条上的联系方式发送了时间地址。
就在手机屏幕显示发送成功时,诸伏景光的房门被敲响。
换了浅金色丝绸睡衣的波本——睡衣最上面的两个扣子还没有被扣上,怀里抱着枕头和一床小被子,微笑着询问:“今晚要一起休息吗,苏格兰?”
诸伏景光:“……”
果然,波本静悄悄,一定在作妖。
第29章
第二天上午九点,某家咖啡店内。
穿着一身亚麻色风衣内搭白衬衫的猫眼青年坐在靠里的位置,正专注地搅拌着眼前的拿铁。
他表情略有些凝重,似乎在思考些什么重大事情,因此当某个高挑的影子落在他面前时,还有一声懒洋洋的提问:“表情这么严肃,总不会是害怕见到我吧?”
诸伏景光抬头,看到穿着一身黑西装加墨镜的松田阵平在自己对面拉开了椅子。
这人的气场很强,虽然表情漫不经心也给人一种锋利的感觉,以至于咖啡店的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投来了目光,有些藏不住表情的就差在脸上替诸伏景光回答“难道不该害怕你吗”。
诸伏景光轻笑了一声,招手让店员过来给松田阵平点完单后,才在手机上打字给对方看:“我在思考等下要去哪里买衣服。”
此乃真话。
昨晚波本抱着枕头被子站在门口时,诸伏景光除了最开始的惊讶和无语,很快便意识到波本这是以进为退。
无论是苏格兰还是诸伏景光,在波本面前表现出来的态度,都是有好感却没有咄咄逼人过,之前发情期提前,更是宁愿让自己痛到失去意识,也没有强迫波本给自己一个临时标记的意思。
也正是因为那件事,波本笃定苏格兰不会愿意和他同床共枕——契合度百分百的alpha和omega睡在一起,万一又导致发情期提前就麻烦了。
毕竟,波本现在也只不过是和苏格兰为了任务要假扮情侣罢了,苏格兰进入发情期的话他依旧不会帮忙临时标记。
这样一来,波本既能持续加深跟苏格兰之间的暧昧氛围,又不至于真的让不喜欢苏格兰的自己陷入困境。
真不愧是zero。
诸伏景光其实很想答应下来趁机逗一逗降谷零,运筹帷幄的波本措手不及之下露出降谷零的本色一定很好玩。
但他已经决定不再完成1207的攻略任务,也确实不想提前进入发情期然后痛晕,所以最后还是如波本的愿拒绝了。
被拒绝后,波本先是露出一副委屈的小表情,然后又转去一个新话题:“你这次回来还没买新衣服吧,不嫌弃的话,我先给你一套?”
安全屋的衣柜自然早已被清空,穿回来的那套在他受伤被送去医疗组的时候已经报废了,而他从欧洲回来时带的包里总共就两套衣服,一套同款连帽衫和一套睡衣,前者才被挂上晾衣架没多久。
于是诸伏景光欣然笑纳,获得一套由潮男波本为苏格兰搭配的新衣服。
好看确实是好看,但现在穿上身,才感知到上面的咖啡味信息素。
波本给他的时候信誓旦旦这套衣服是全新的,估计只是在他衣柜所以沾染上了他的气息。
这股咖啡味很淡,隐隐约约地环绕在诸伏景光的身边,甚至还没有他面前这杯咖啡香气的十分之一浓厚,在这间咖啡厅里淡到可以忽略不计。
但即便如此,它依旧持续不断地在诸伏景光这里刷着存在感,并且存在感越来越强。要不是松田阵平快到了,诸伏景光此时早已出去买衣服了。
看到手机上的字句,卷发青年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原来是借的,我还以为你谈恋爱了。”
面对诸伏景光询问的目光,他补充道:“很不明显,但这股味道我实在不喜欢。刚刚还在想原来你喜欢的人不是什么好角色,真是抱歉啊。”
嘴里说着抱歉,语气却相当的随意,毫无歉意在内。
诸伏景光失笑。
他目前不清楚这个世界松田阵平和降谷零认不认识,前者是本能地因为后者的信息素感到被挑衅还是意有所指。
不过alpha领地意识强,原本就会不喜其他alpha的信息素,也不知道萩原研二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就做到和松田阵平这么亲密无间的。
这么想着,诸伏景光决定开门见山:“你避开萩原找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他可不相信那天松田阵平那番“因为hagi不给我绿川电话所以我逆反了”这种话。
“萩,是不是还有其他身份?”
他们这桌是咖啡厅里隐私性最好的一桌,但松田阵平依旧是压低了声音说的,这个行为本身就透露出很多了。
诸伏景光抬眼,仔细观察着松田阵平。
卷毛青年的脸色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那双凫青色的眼眸藏在了墨镜后面也看不真切,唯有下撇的嘴角能证明此人目前心情不佳。
他被诸伏景光这个打量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刚想说些什么,之前点好的饮品就被店员端了上来。
和咖啡相似的颜色,但是这个甜甜的味道……
诸伏景光把手机递到松田阵平面前:“你喜欢喝甜的?”
明明警校时记得萩原研二才是甜党。
“最近睡不好,就不喝咖啡了,为了让我早点睡,hagi连续煮了几晚牛奶给我。”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出这样信息量不少的话语后,松田阵平端起杯子。
诸伏景光收回手机,飞速在上面打了几句话,然后把手机放到松田阵平正中间,非常贴心地保证对方即使喝着可可牛奶也能看清上面的字:“你和萩原同居了?他向你告白了?你答应他了?”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
猫眼青年眼疾手快地在桌子要遭殃之前及时地给松田阵平递上了纸巾,并且在手机上继续再接再厉:“那看来是同居了告白了,但你还没答应。”
惹得好不容易停下咳嗽的松田阵平再次咳了起来。
“不是同居,只是合租!”等到终于缓过来,松田阵平立马自证清白,“……至于告白,他确实说了类似的话语,但我到现在也依旧无法确定他是否认真的。”
他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杯壁:“毕竟,我们都是alpha。”
想起自己在这里初次见到萩原研二后1207说的那句“据说田纳西那数目庞大的情人里什么性别都有,但不知为何他的真实性别就是无人可确定”,诸伏景光想确认一下:“萩原真的是alpha吗?”
松田阵平挑眉:“我不认为朝夕相处那么久,连他的性别我都会认错。你们不是旧识吗?”怎么连hagi的性别都不清楚?
懒得再把手机递来递去,诸伏景光把音量键按到松田阵平勉强能听到的大小:“是旧识,但算不上熟悉,只是普普通通的同事关系罢了。”
松田阵平探究的目光即使隔着墨镜,诸伏景光也能感受到。
“这个同事,是过去式还是进行时?”
脸上属于诸伏景光的温和与轻松正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苏格兰的黑暗和锋利:“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认真回答你问题?”
他们这个位处角落的桌子,依旧还有一半属于落地窗的照顾范围内。晚春的日光清晰地照亮了卷毛青年那张优越的脸庞,让他的自信洒脱清晰地呈现出来:“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会。”
诸伏景光:“……”
总觉得刚刚白演了,有点不爽。
表面上的黑化被打断,诸伏景光表情淡淡:“我还是那个意思,虽然上次没有明说,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
如果可以,连朋友都不要做,更何况当恋人。
但是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一幕,萩原研二毫不掩饰他对松田阵平的占有欲,而且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早已突破普通朋友之间的社交距离,甚至比诸伏景光记忆中的那对幼驯染还要黏糊。
松田阵平陷入了沉默。
诸伏景光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萩原研二”是怎么变成“田纳西”的,他对田纳西是真的不了解,几次匆匆见面下来也分辨不出来田纳西对松田阵平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上次跟松田阵平说萩原研二喜欢他,一半是1207的判断一半是想让松田阵平因此远离萩原研二罢了。
诸伏景光继续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我没想到他为了你,居然愿意去当条子。”
“条子”这个称呼一出,即使隔着墨镜,诸伏景光也能感受到来自眼前人来自职业本能的审视。
他却完全没受到这锋利视线的影响,依旧单手托腮,空闲下来的右手又开始搅拌着面前只剩下半杯的拿铁,试图用这个真实的咖啡味道把自己放在衣服上咖啡信息素的注意力给转移走。
像一只正躺在阴影处休息的猫,尾巴还时不时甩动一下的那种。
但松田阵平却能从眼前的omega身上看到一些大型肉食动物的影子。
过了很久,松田阵平才收回那像是要把人盯穿的视线,重新露出酷哥的笑容:“虽然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会回答我的疑问,但也没想到会如此直接。”
诸伏景光敷衍地点点头,手机冰冷的朗读声让他这句反问显得格外的阴阳怪气:“不满意吗?”
松田阵平嗤笑了一声,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诸伏景光知道他内心定然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自在,只不过他不是情绪外露的类型。
况且从松田阵平的角度来看,他们现在也算不上熟悉。
眼瞅着拿铁要被自己喝完了,接下来行程很满的诸伏景光刚想说要不你再好好想想我先溜了,就被松田阵平抬眼望来的那个眼神钉在了原位。
蓝色的猫眼眨了眨,诸伏景光上半身微微前倾,托着腮的左手也放了下来,摆出一副兴致盎然、洗耳恭听的架势。
而接下来松田阵平的话语,也确实证明了诸伏景光特意摆出这个姿态是值得的。
“我想把他拉出来,你愿意帮忙吗?”
第30章
听到松田阵平这个要求,诸伏景光努力控制自己的笑意。
主要是他现在有个不会说话的人设在身上,他担心自己笑着笑着就笑出声来,那就尴尬了。
即使卷毛青年用死亡视线盯着他,也止不住这笑意,一双好看的猫眼已经完全弯成了两道弧线。
哪有警察让犯罪分子帮忙把另一个犯罪分子给拉出来的?
虽然依旧保持着投向诸伏景光的死亡视线,但卷毛青年耳尖上似乎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并且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1207和诸伏景光同时暗暗叹息:松田阵平其实已经喜欢上了萩原研二。
否则以他的性格是说不出这种话的。
果然,先败下阵来的是松田阵平,他伸手摘掉了墨镜,凫青色的眼眸里有着清晰的无奈:“以你我的身份来说,这种事怎样也不该落到你头上,是我病急乱投医了——”
诸伏景光的手指压在可可牛奶的吸管上,让它虚虚搭在松田阵平的嘴唇,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我答应你。”
“但前提是你要先确定,萩原研二本人是否愿意为了感情,而被【拯救】?”
*
打开这间专属于苏格兰的安全屋时,诸伏景光还在思考和松田阵平之间的谈话。
他不清楚苏格兰当年是怎么进入组织的,但以莱伊对他的友好程度来说,苏格兰即使不是卧底,身上属于“恶”的部分应该也不多。
可诸伏景光无法通过现有信息去判断萩原研二的想法,这一点只能交给松田阵平去判断。
不过就算确认了,这件事对诸伏景光来说风险还是很大。
1207显然也搞不明白自家宿主为什么要答应这个一听就很不妙的请求:“你跟田纳西不熟,本身又是被组织牢牢困住的犯罪分子,怎么帮松田阵平一个警察去拯救另一个犯罪分子?”
诸伏景光:“……”
问得好!问得振聋发聩!
他仰头靠在布艺沙发上:“虽然我是临时答应的,但严格来说不能完全算是冲动。”
几乎在松田阵平提出请求的那一瞬间,诸伏景光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初步计划。
就是把他原本留给自己的路,让给萩原研二。
诸伏景光已经推测出自己本身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在组织覆灭之前自然也不能再继续那个通过降谷零和公安搭线的计划,只不过出于加快毁灭组织的原因,他依旧需要用“猫”的身份和降谷零互通信息。
既然他自己用不上,在确定萩原研二立场转变之后,就可以把这个计划的执行人变成萩原研二。
……但也就是确认立场这一点,才是最不可控的地方。
先让松田阵平烦恼去吧,还没到诸伏景光需要头疼的时候。
把那对幼驯染做不成、情侣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的爆处警的事情放在一边,诸伏景光起身把刚刚买来的衣服——几件睡衣和几件相差无几的连帽衫,拆了吊牌后丢进洗衣机开洗。
虽然昨晚波本把那套看起来颇有几分精英气息的衣服给他的时候,是有那么一点暗示苏格兰该注意一下着装打扮的意思,不要浪费他那一张脸。
苏格兰听不懂,苏格兰转身就去买了一大袋连帽衫。
连帽衫有什么不好的,又舒服又耐穿,帽子一戴谁都不爱,还能凹一下冷酷无情的人设。
洗衣机自带烘干功能,暂时还没能换上新衣服的诸伏景光打开阳台门,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任由晚春的风把他身上隐约的咖啡味信息素给吹淡。
其实一个上午下来,葡萄乌龙的气息也逐渐和这咖啡香气慢慢融合在一起,只是他和降谷零百分百的契合度让咖啡这个气息在诸伏景光狂刷存在感。
这间安全屋阳台正对着这片区域是工业区,高度都很低,不适合拿来狙击或者观察高处,又有良好的安保系统,是间优秀的安全屋,要不是诸伏景光现在接手了后勤组,这间安全屋都轮不到他。
诸伏景光现在应该跟他的下属们来个见面,但最近组织动荡不安,导致原本不出外勤的后勤组成员都被琴酒或者朗姆抓了壮丁,一时间竟是联系不上。
猫眼青年一边感叹着他们可真是辛苦啊,一边通过短信给他的便宜下属们安排了后勤组的任务——不过大部分都是与叙职相关,他需要从后勤组这里获得大量的情报。
都升职了自然要充分利用信息,不然给组织白打工吗?
有人不满的话,直接来找他好了。
逐渐膨胀起来的苏格兰这样想着,漫不经心地翻着下属们给他回复的信息,基本上都是在说什么时候能回来跟他当面叙职的,因为此时都在外地,最近的那个也表示要明天才能回到。
把这个和组织成员联系的手机收起来,诸伏景光掏出了另外一部手机。
上面和安室透的通话记录还停留在四天前,他们从欧洲回来前那一次。
回到日本后,因为诸伏景光被带到了boss面前,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安室透给他打的几通电话都没能接到。后来从组织基地出来,又碰到了波本,这下无论是他们两个中的哪个都不好给彼此打电话了。
这还是自诸伏景光以“猫”的身份跟降谷零认识以来,最久没联系的一次。
面对着通讯录里唯一的联系人,诸伏景光那圆滚滚的猫眼眨了眨,竟然有了些紧张,也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
就在他要点下通话键的时候,手机像是心有灵犀般响了起来。
“zero。”听到自己声音里的笑意,诸伏景光才发现自己唇角不知不觉扬了起来。
熟悉的声音半撒娇半委屈地控诉着:“整整四天了,‘猫’先生,我要指认你抛弃饲主!”
诸伏景光:“……”
四天没联系而已,zero给他们之间安排了什么奇怪的剧本?
不过这四天,也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嘴角的弧度回落,诸伏景光没有接“饲主”这个玩笑,而是直接进入正题:“zero这次打电话来,是有什么跟我要说的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已经变成了波本的语气:“原来,莱伊真的是老鼠啊。”
诸伏景光听到这句话毫不意外,无论是对莱伊的身份,还是降谷零去验证这一消息所需要的时间。
莱伊的能力他是认可的,要不是之前察觉到降谷零的调查陷入瓶颈,他“不经意”地透露出莱伊的真实姓氏,这个验证的时间说不定还要再拉长一些。
“恭喜zero,有什么打算吗?”
情报专家甜腻的嗓音中又泛着一丝凉意:“抓到老鼠,自然是要物尽其用了。”
其实之前诸伏景光在察觉到降谷零有袒露真实立场的意图时及时阻止之后,降谷零站在组织对面这个立场在他们两人之间已经算是公开的秘密,降谷零现在这番语气与其说是在掩饰,说是配合“猫”先生在表演更为合适。
至于降谷零打算利用莱伊的卧底身份去干什么,他没有说,诸伏景光也没有问。
只是想到之前整理的苏格兰人际关系图,他在离开日本和波本去执行任务之前,必须要找时间和宫野明美见一次面,联系方式也在手机里翻到了,以资料里苏格兰和宫野明美的关系,后者应该不会拒绝这个要求。
看看能否顺便问一下宫野明美关于莱伊的事情,为降谷零的情报事业添砖加瓦。
莱伊的事情三言两语就过去了,诸伏景光又和降谷零说了些之前任务情报的后续,然后说道:“这个黑暗巨兽越庞大,它的根基就越重要,否则猛兽就会变成无脚的花瓶,只是轻轻一碰就碎了。”
学着波本谜语人的画风暗示最近组织动荡之事,才终于问出口:“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情报专家的一份努力?”
电话那头丝滑地把模式从嚣张神秘的波本切换成谦虚亲和的安室透:“‘猫’先生说笑了,这都是英明神武的‘猫’先生的功劳,我只不过是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
语气谦逊,但内容可一点也不谦逊,几乎是承认了组织现在动荡局势的背后就是他。
真是很能干啊,zero。
自认没做什么实际动作的诸伏景光微微弯下腰,把下巴搁在栏杆上沿的手臂上,为降谷零的成果弯起了猫眼。
恋爱脑系统1207倒是跟他刚好相反的心情,原本这两天还在为波本和苏格兰的假扮情侣给暗中兴奋到有时候甚至忍不住在诸伏景光的脑海里哼小曲,现在意识到组织的覆灭可能比它预估的要提前不少,就有些急了:“我知道你之前是公安卧底很想这个组织完蛋,但降谷对你的好感度还没多少呢,你要不要考虑……”
察觉到诸伏景光身边不知不觉冷凝下来的气氛,1207的语气越来越虚弱,到后面直接把原先要说的“把毁灭组织的事情先缓一缓”给吞回了肚子里。
哎,这个宿主优秀是优秀,就是事业心太强了。
不对,这人现在都不是公安了,捣毁自己真东家的行为还能称得上是事业心吗?
1207缩在角落里开始思考统生。
最想得到的消息诸伏景光已经得到了,而来自后勤组的情报还不能立刻就透露给降谷零,以免被嗅觉灵敏的情报专家给察觉到“猫”的真实身份。
于是自认没什么可说的诸伏景光就想和降谷零道别,结果被后者拦住了。
属于波本和安室透的虚伪都从声音里褪去,属于降谷零的干净和认真浮出水面:“……我做错什么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