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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有他和没他好像都一样。

    樗萤当然有听见齐木楠雄叫她,她只是懒得回头。

    浅浅流几滴眼泪之后,她就不要哭了,抱着小熊慢悠悠地晃来晃去。

    以正常人的视角,会看见一个布偶诡异地在空中漂浮。

    她出了居民区,蹲在一家二十四小时商店旁边,看着店主上货。

    高中生们陆陆续续走上上学的路,知道自己要往哪儿去,有地方可去,真好。

    樗萤肚子饿。

    她闻着店里漂浮的便当的香气,很后悔今早没有吃了饭再走。

    鸟束零太到来的时候,樗萤正坐在一个娃娃机里面发呆。

    五彩缤纷的布偶包围了她,像森林里的小动物簇拥着白雪公主。

    她也的确是公主,长发乌似浓云,眼神澄过清露,水润的红唇抿出一点笑意,就能让所有见了这笑容的生物掏心掏肺,恨不能将她搁在心尖上宠,让她永远无忧无虑才好。

    鸟束零太没控制住本能,掏出自己随身携带来拍美少女的相机咔咔一顿拍,拍完见镜头空空,才遗憾地想起她现在是透明的。

    相机声音惊动樗萤,原本远目的少女望过来,忽然一托腮,给了他一个又甜又俏皮的wink。

    简直美到爆表,被wink的鸟束零太死而无憾。

    他收起相机,也收起那个看到小美女就流口水的自己,在樗萤面前无论如何做不出涩涩的事情,走过去道:“等很久了吧?”

    樗萤歪头瞧着他道:“你怎么会来?我没打电话给你呀。”

    她连鸟束零太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潇洒地从齐木楠雄家离开说要去鸟束家,其实是想走一步看一步,到处乱转。

    鸟束零太身上穿着学生制服,这个时间早上课了,他中途请了假从学校出来接樗萤。

    “我也不知道,上课的时候,你在等我的念头忽然涌进脑海里,或许这就是心灵感应。”鸟束零太道。

    他随手找了个幽灵打探情况,居然美梦成真,樗萤真的在等他,可不风驰电掣地来了。

    “齐木呢?”鸟束零太东张西望。

    “不知道。”樗萤摇头,难过地道,“我好饿。”

    “买!”鸟束零太当即掏钱,“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他随即发现自己太激动,容易吓到人,硬是憋住了,缓缓道:“你、你先出来吧。”

    樗萤配合地溜下娃娃机,让鸟束零太拿了她藏在娃娃机出口里的小熊,说想要吃甜甜嫩嫩的烤布蕾。

    鸟束零太当然给她买,一连买了好几个,心神荡漾地想喂她,樗萤从他手里接过点心自己舀着吃。

    “好吃。”她眼眸弯弯,“你真好。”

    救命,好可爱,鸟束零太当场捂着心死了,本来想趁机问樗萤能不能拉拉小手,这下也舍不得问。

    樗萤吃完两个烤布蕾,微微饱腹,脸上光彩焕发:“我没有地方住,能暂时住你那里吗?”

    “求你了,住一辈子好吗?”鸟束零太道。

    他脚步发飘地把樗萤领回自己居住的寺庙,将她安置在紧邻自己的房间。

    这寺庙又大又清净,依山傍水,僧人们诵经洒扫,充满了世外高人的无欲无求。

    紫毛高中生一出现,清净之地的清净顿时一扫而光。

    没有办法,鸟束零太控制不住的嘿嘿笑声实在太魔性,他的表情又太夸张,眉飞色舞,活像终于骗到小姑娘的奸人。

    主持道:“零太!上课时间你怎么回来了!”

    鸟束零太迷醉地道:“我回来做我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事情……”

    和尚们跟着他,想要看他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事情是什么,居然看见他收拾出一间女生房间出来,纷纷认为他中邪,把他押去念了好久的经*。

    念再多的经文也压不下鸟束零太萌动的春心,下午他不得不暂时先回学校去上学,舍不得樗萤,问樗萤要不要一起去。

    樗萤抱着双腿坐在床铺上:“不要。”

    “好,那等我买好吃的回来给你。”鸟束零太道。

    他兴冲冲跑去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冲到隔壁班堵住齐木楠雄报喜。

    “樗萤现在跟我一块儿住了!”鸟束零太道。

    齐木楠雄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并没望见那抹娇小的身影,淡淡用意念回复:“哦。”

    “呜呜呜呜呜呜!”鸟束零太陶醉到扭成一股麻绳,“我好幸福!”

    “嗯。”齐木楠雄道,“你回班里去扭,我要上课。”

    他这么淡漠,倒一点儿没有被小仙女抛弃的失落。

    失落是很鲜明的负面情绪,对齐木楠雄来说太过奢侈。

    不过,早上的挽留没有成功,他心里倒的确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那感觉像一个无害的肿块,不痛不痒,于生活无碍,但就是存在在那里,不知所起,无法消除。

    此刻听着鸟束零太兴奋的话语,齐木楠雄心里的肿块又长大了一点。

    “你捂心干什么?”鸟束零太好奇地问。

    “没什么。”齐木楠雄道,“过几天就好。”

    他笃定这只不过是樗萤乍然离开引起的客观不适应,就像被蚊子叮咬,是身体自己起的反应,与他的心情无关。

    他也不会想念樗萤。过几天就好。

    似乎冥冥之中真有一股力量在给齐木楠雄创造恢复平静生活的机会,随后的几天里,齐木楠雄再也没看见樗萤。

    樗萤很喜欢学校,他知道。在齐木家的时候,她总是比他更早地来到门口,准备出发上学。

    住进鸟束零太的寺庙之后,她倒是一次都没来过学校。

    齐木楠雄只看见鸟束零太的精神头一天比一天高涨,听到他心里一分钟里念了八百遍樗萤多可爱,并不见他身边带着樗萤。

    “你一直看我干什么,齐木?”上体育课的时候,鸟束零太正做准备活动,忽然觉得脸上有种被放大镜聚焦的感觉,抬头便对上齐木楠雄不愠不火的目光。

    “我没有看你。”齐木楠雄道。

    鸟束零太于是低下头去。

    过一会儿,他忍不住了,又抬起脑袋:“你分明就是看我!”

    那视线聚焦到他脸都快着火了。

    他眉毛一挑:“你是不是想要知道樗萤的情况?”

    “没有。”齐木楠雄面无表情。

    他表明没兴趣,鸟束零太却偏要告诉他。

    “她在我那里过得可好了!”鸟束零太道,“吃得也很好,也很开心,昨天我给她讲幽灵故事,她听得津津有味!”

    齐木楠雄闻言,缓慢地收回目光,不置一词。

    须臾,他道:“我没有在问你这些。”遂起身离开。

    “别走哇。”鸟束零太意犹未尽,“我也就能和你说说这些了!”

    他跟别人说他和樗萤的故事,别人都不信,拥有一个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美少女的幸福在于此,遗憾也在于此。

    “三班开始跑步了。”鸟束零太随即听见同学道,“三班那个齐木跑得好快!奇怪了,他平时也这个速度吗,怎么从来没注意?”

    鸟束零太知道齐木楠雄从来都很注意掩饰自己的超能力,只会争当中流,不由好奇地朝齐木楠雄望去,却只看见齐木楠雄把毛巾兜在头上缓步离开的背影。

    鸟束零太生出一丝荒谬的想法:齐木该不会因为听了樗萤在他家过得很开心,心里不舒服吧?

    他很快自我否决:怎么可能,那可是齐木耶!齐木才不在乎这些。

    齐木楠雄今天没有和同学去吃拉面,也不用做值日,比平时更早回到家。

    “饭还没有开始做,小楠先吃点心吧?”久留美妈妈一边系围裙一边道。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盘蛋糕,放到齐木楠雄跟前,又道:“冰箱里有个草莓果冻,是小楠买的吗?要不要一起吃了?”

    齐木楠雄看着久留美妈妈手里的果冻,想起这个果冻是樗萤中了彩票给他买咖啡果冻那天,他给她买的。

    他买了两个,她舍不得全吃完,留下一个,说等过几天再吃。

    结果没能吃上,走的时候也忘记带走。

    齐木楠雄垂眸看着桌面,缓缓道:“不用,放在那里。”

    久留美妈妈见状,好奇道:“小楠,你在担心吗?”

    齐木楠雄道:“什么。”

    “这几天,你看起来跟从前一样,可是说话或者吃饭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走神一两秒。”久留美道,“你在担心什么?”

    齐木楠雄睫毛一颤。

    那生长在心里的肿块一瞬间有了名字,原来叫做担心。

    出乎他的意料,不见樗萤这几天,肿块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有存在感,甚至开始一反常态带来微微的不适,刚才看见草莓果冻时,心里就有点闷闷。

    原来如此。

    齐木楠雄平静地想,因为他是一个人,对樗萤有着人道主义关怀,所以会担心她。

    不知道她在鸟束家,是不是跟在他家一样制造一些让人难以应付的麻烦。

    “我睡一下。”齐木楠雄对久留美妈妈道。

    他没有吃点心,瞬移上了楼,和衣躺在床上。

    周围十分安静。樗萤不在之后,他的房间一向都是如此安静。

    齐木楠雄望了一下天花板,忽然打开千里眼。

    几天不见,他终于再一次见到樗萤。

    只见那乌发雪肤、粉颊水嫩的少女坐在蒲团上,跟刚放学回家的鸟束零太有说有笑。

    第102章 最终他都会顺她的心意。

    樗萤今天穿了可爱的牛仔背带裤,黑发梳成两条高高的马尾辫,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卷弯发尾,弯弯绕绕的发缕很是好看。

    她盘腿坐着,盯着鸟束零太买的糖糕,还没吃呢,糖糕的甜蜜已经滋润到她眼里,望着人的目光都透着轻巧明快的甜度。

    果然,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觉得樗萤好美好可爱。

    鸟束零太陶醉在她软乎乎的目光里,拿了糖糕喂她,樗萤不要,接过来自己吃。

    在齐木家,樗萤倒是时常过着饭来张口的生活,看齐木楠雄面无表情喂饭是一种令人愉悦的消遣,与他那种没有激情的服务态度相比,鸟束零太无疑是热切的、积极的、心甘情愿的,樗萤却一次也没有要鸟束零太喂东西。

    “喜欢吗?”鸟束零太道。

    樗萤吃着甜甜的零食,弯眸:“嗯嗯!”

    于是鸟束零太的这一整天都因为找到了让樗萤吃得开心的食物而变得有意义起来。

    神啊,他心里流着泪想,感谢你送给我人生的太阳。

    他悄悄往樗萤跟前凑近一点儿,再凑近一点儿,终于在她跟前也盘腿坐了下来,专心致志看她吃东西。

    鸟束零太虽然是个满脑子涩涩的男生,但无论再怎么涩涩,他的眼眸始终神奇地透着真诚和清澈,加之面对的是樗萤,他光顾着看她,全然忘了胡思乱想,睫毛在眼下扫落的阴翳便显出两分温柔。

    安然相对的少年少女,他看着她笑,画面显得那样温馨。

    齐木楠雄瞳环晃了一下,想是千里眼用得太久,眼眶有些发涩。

    情况已经确认了,樗萤过得很好,没有惹麻烦,处处滋润。

    他的担心也根本匪夷所思站不住脚——又不是樗萤的谁,凭什么担心,又凭什么自作主张地窥探。

    不用再关注她了。齐木楠雄这么想。

    但不知为什么,心里的肿块没有消下去,淤塞之感反倒越发强烈。

    他又一次平静地把手放在心口,感觉身体在无病呻I吟,决定关掉千里眼真的睡上一觉。

    然而,阖眸收回视线的前一秒,齐木楠雄听见樗萤问鸟束零太:“楠雄今天好吗?”

    预备关掉的千里眼又定格在她脸上。

    “他好得很!”鸟束零太不假思索,“他还想知道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樗萤听见这话,把嘴角撇下去,不要吃糖糕了。

    纤巧的指尖将那糯叽叽的点心拈了拈,她慢吞吞道:“他才不会想知道我过得怎样。”

    鸟束零太想反对,但仔细一想齐木楠雄倒真没说过关心樗萤,不过是他自己的解读。

    齐木关心樗萤,对他又没好处。瞧,这个话题刚开,樗萤已经在郁闷了。

    鸟束零太顺着樗萤的话道:“对,其实他一点都不在乎。”

    但不知怎的,他话毕,樗萤好像更加不乐,抱腿缩成一团,郁闷地把脑袋侧枕在膝盖上。

    这副蔫哒哒的模样,齐木楠雄很熟悉。每每有不遂心的事,她都会这么样,像当初她求他给烧洗澡水不得,独自坐在浴室门口,也是这种表情。

    僵持再三,最终他都会顺她的意。不管是烧洗澡水,开电视,买草莓果冻,还是别的事。

    浑然不觉里,竟妥协了这么多次。

    齐木楠雄想着前事,忽然听见身后久留美妈妈道:“小楠?”

    他倏然闭眼,视野里只剩下黑暗,没有樗萤。

    齐木楠雄转过头去,久留美妈妈笑着道:“吃饭啦!”

    他沉默两秒,应了声是,安静地下楼,安静地用餐。

    饭后,妈妈表示家里的餐巾纸不够用,他出门去跑了个腿,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什么都不在意。

    然而到了晚上,在盯着同一页书出神许久之后,齐木楠雄又一次打开千里眼。

    鸟束零太又在给樗萤讲幽灵故事。

    并不像他跟齐木楠雄标榜的,“樗萤听得津津有味”,事实上樗萤有点害怕,因为这次他讲的是真的幽灵。

    “这个地方真的有很多幽灵吗?”樗萤问。

    鸟束零太抬眼看看周围,哽了一下,道:“……没有。”

    樗萤道:“我不信。”

    看他的表情就不像。

    其实,樗萤不信归不信,鸟束零太要是坚持说没有,她也就自欺欺人放下心来。

    但鸟束零太对着樗萤说谎良心很受谴责,已经说了一次善意的谎言,见樗萤不信,老老实实道:“好吧,很多。”

    樗萤身子一僵:“很多是多少?”

    “十村八店的都在这里了。”鸟束零太道。

    附近的幽灵们听说鸟束零太收留了个顶顶漂亮的小姑娘,都跑过来看,把整个房间挤得水泄不通,害他站立得都有点局促。

    樗萤自己幽灵化,到底不是真正的幽灵,就算是真正的幽灵,跟一池子幽灵挤在一起也是瘆得慌,吓得跑到床上贴着墙坐。

    “零太,不要他们在这里。”她拥着被子,眼泪汪汪。

    鸟束零太一看樗萤怕了,连忙哄道:“没事,幽灵都很善良。”

    幽灵善良又不代表幽灵不可怕,樗萤还是使劲儿摇头:“不要!”

    鸟束零太赶紧把房间里的幽灵都请出去。

    樗萤看他对这里招招手,那里点点头,居然还往床底下打了个招呼,不由从天灵盖麻到尾椎骨。

    等请完幽灵,鸟束零太回头一看,樗萤已经无声地抹起了眼泪。

    他立马慌张。

    鸟束零太一向追逐美女,从来没有追逐到手的时候,如今有个生平最令他心动的小姑娘愿意住在他的屋檐下,他还弄巧成拙把人家弄哭了。

    天知道他的本意是想跟樗萤炫耀自己的通灵能力来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鸟束零太手忙脚乱给樗萤擦眼泪,握着纸巾的手伸到她眼下,被她侧身躲开,“求求你不要哭了。”

    樗萤从他手里摘了纸巾自己擦,吸吸鼻子,小小声道:“没关系……”

    她很快忍住眼泪,那努力坚强的模样看得鸟束零太更是捶心肝:好可怜!好有罪恶感!

    “不然你还是哭吧!”他道。

    樗萤憋着泪花:“真的没幽灵了吗?我想睡觉。”

    “没了,一个都没了。”鸟束零太柔声道,“我让他们统统不许进来。”

    樗萤再三确认,才敢让他离开。

    在鸟束零太看来,不离开也没所谓。他极熟练地厚起脸皮:“你实在害怕,不如我在房间陪你,看着你睡。”

    樗萤用湿漉漉的眼看着他,声音很软,语气却蛮坚定:“不要。”

    她不假思索的态度粉碎了鸟束零太的厚脸皮和少男心,那他也舍不得怎么样,生气是不会生气的,委屈嘛樗萤看着比他更委屈,谁让他先讲幽灵故事来着,最后他只是恋恋不舍地给她带上门。

    樗萤说想睡觉,但鸟束零太走后她并没有睡着。

    她心里还是毛毛的,觉得哪哪儿都有幽灵,用被子把自己包成密不透风的一团,憋得脸热。

    片刻,实在难受,她把头伸出来透一口气,立马又跟乌龟似的缩回去。

    害怕。

    再一次探头透气时,樗萤就着夜灯的光找了一下她的小熊布偶。

    小熊布偶摆在桌上,她鼓起勇气溜下床,捉了布偶,赶快躲回被窝,将小熊抱得紧紧。

    像整个世界就剩了这么一颗定心丸。

    “你要保护我!”她轻声命令。颤巍巍的,又很霸道。

    带着毛绒布偶一起钻被窝,布偶挤占了空间,氧气更稀薄。

    樗萤又一次钻出被窝的时候,不期然阴影袭来,随即有只手覆上她的眼皮。

    她吓得一激灵,可随着皮肤相贴,浓重的睡意随那手的柔软熨帖传递过来,瞬间迷惑了大脑。

    尖叫顿时消弭于唇畔,她眼皮下坠,呼吸变得和缓绵长,三秒之后入了梦。

    梦里她握住那只从黑暗里伸来的手。

    很宽,很温暖。

    无比熟悉的气息。

    幽灵的幻影与恐惧一同销声匿迹,梦境香甜,樗萤睡得很安心。

    现实里,凭空冒出的手缓缓收回,手的主人坐在床沿,眉眼沉静地看她熟睡。

    夜灯扯着他的影子,单薄的一缕,偏偏承载了爆棚的安全感。

    静坐许久,早已过了平时的睡觉时间,他起身准备离去,忽然听见本该熟睡的少女唤出一句“楠雄”。

    比谁都沉稳不惊的深夜来客迟疑了一下动作,指尖在昏黄的灯光中扯出浮动的涟漪。

    好在樗萤不过梦呓,无事发生。

    空气随后一颤,深夜小小的隐秘随来客的远去悄然沉寂。

    翌日清晨,鸟束零太准备去上课,不放心樗萤特地过来看看,轻轻敲门,没人应答,守在门口的幽灵告诉他樗萤睡得正香。

    “还有……”幽灵道。

    鸟束零太问:“还有什么?”

    幽灵本来想说出昨晚的见闻——有个别着触角的少年忽然出现,悄没声哄睡了樗萤。

    但它转念一想,想起彼时少年哄睡樗萤,觉察它在偷看,于朦胧的灯光中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没有表情,也不曾开口威胁,但幽灵知道他很厉害,惹恼了他没有好果子吃。

    而且不说出实情好像也不会怎样,它便改口道:“没什么,小姑娘昨晚说梦话了。”

    与此同时,齐木家,穿戴整齐的粉毛少年正在饭厅里吃早餐。

    他明明戴着有色眼镜,久留美妈妈看到他时却还是惊奇地托了腮,问:“小楠,昨晚没有睡好吗?有黑眼圈呢。”

    齐木楠雄喝一口汤,淡色道:“睡得很好。”

    樗萤起床之后,渐渐忘了满屋子挤满幽灵的可怕,在寺庙的生活又安逸起来。

    她很礼貌地在鸟束零太提供的空间里活动,寺庙的饭清淡,时常有她不大喜欢吃的萝卜,她没有挑,每次都默默吃完。

    鸟束零太见她不愿意去学校,找了漫画给她,她来者不拒,不在寺庙里乱转的时候,就会打开漫画看。

    漫画情节跌宕起伏,她看得津津有味,可兴头过去,总会发一会儿呆。

    这天,樗萤发完呆,发现漫画里夹杂着一本很特别的书,拉出来一看,封面居然印着未满十八岁不能看的图。

    这本书当然是鸟束零太的。

    遇到樗萤之前,作为一名涩涩专家,他偷藏了许多这样的书,为着樗萤来住,他忍痛拾掇得干干净净,不成想还是有漏网之鱼,还夹杂在给樗萤的漫画里。

    樗萤很欢迎这条鱼,她的兴致噌一下就上来了。

    没有吃过猪肉,看看猪跑也很过瘾,她兴致勃勃翻开书,却忽然眼前一花,再回神时手里握着的已经成了高中英文课本。

    樗萤打开扉页,看见上头写着鸟束零太的名字,再翻翻内页,是再正常不过的教材内容。

    “咦……”她惊奇又失望地道。

    同一时刻教室里的鸟束零太险些叫出声——他的英语书突然变成了涩涩书籍!

    涩涩没什么,但旁边有女生,他还是马上把书藏到桌膛里。

    “奇了怪了。”鸟束零太冲到隔壁班,一把拦住正从座位起身的齐木楠雄,“师父……啊不齐木,是你把我的书变了脸?”

    齐木楠雄道:“不是。”

    “除了你还会有谁?”鸟束零太才不信,除了齐木楠雄没人有这能耐,鉴于齐木楠雄史无前例地变来了他喜欢的书,他立马原谅了这动机不明的恶作剧,羞道,“你真坏,我好爱。”

    “不是为你。”齐木楠雄道。

    鸟束零太只当他口是心非:“那还能为谁?”

    齐木楠雄答非所问:“我要去厕所。”

    鸟束零太于是回了教室,没有再动藏在桌膛里的书,快要放学了,他满心想着樗萤,老师一说下课就飞奔出去。

    鸟束零太不知那本书险些被樗萤翻阅,他尽力在樗萤面前扮乖小孩,本性难移,偶尔会在日常相处中暴露自己的涩涩本能。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功夫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去偷偷地拉一拉樗萤的小手,或者在她哭的时候抱一抱她,午夜梦回,他还会在梦里帅气地对樗萤说:“哥哥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

    不过,当樗萤沐浴出来,这种本能就有点儿如泄闸之水,难以遏制。

    少女清透可人,散发着湿润的香气,由于水汽熏蒸,脸颊浮出雾一样的醺红。

    她将乌发拢在肩头,发梢聚拢了小水珠,间或滴落在软糯的睡裙,洇开淡淡的痕迹。

    这样的樗萤软萌到爆表,鸟束零太看呆了,手自发地朝她伸去,伸到一半清醒过来,自己跟自己拉锯:“不可以,不可以!”

    樗萤被他逗笑了,笑完,认认真真道:“零太,色狼。”

    鸟束零太被这句刺激,硬是战胜自己,抱着手坐在地上不动了,长吁短叹:“其实我想做个好人。”

    “那我没有同意的话,你不可以牵我,也不可以摸。”樗萤道。

    “嗯。”鸟束零太道。

    他拉下头巾,郁闷地揉了揉头发。一头紫发软软散下来,倒比围着头巾要好看。

    鸟束零太良心发现,有点惭愧。

    他特别愿意收留和照顾樗萤,但万一哪天情不自禁,真上手拉了拉樗萤的手,或者摸摸她的脸,一定把她惹哭。

    那样,她就讨厌他了。

    鸟束零太到底管住了自己,所以樗萤并没有讨厌他。

    但他渐渐发现,自己不在跟前的时候,樗萤时常会望着远方出神。

    她没有明说,他心里却隐隐约约觉得,她是在想齐木楠雄。因为她一边出神,还一边轻轻揪着布偶熊的耳朵。

    上次幽灵说,樗萤梦里还叫了齐木楠雄的名字。

    “在想齐木吗?”鸟束零太没忍住,在樗萤又一次出神时,坐到她身边问。

    “嗯?”只是在祈祷今天中午的菜里没有萝卜的樗萤被他这么一问,顺带联想了一下齐木楠雄,“嗯嗯!”

    鸟束零太一直没问樗萤在齐木家住得好好的,怎么愿意过来寺庙,瞧樗萤这样儿,他也不能自欺欺人说是因为被自己的人格魅力吸引:“你想回齐木家去吗?”

    樗萤思忖一下:“他不愿意。”

    “他要是愿意了呢?”

    樗萤捏了捏布偶熊的脸,避开重点不答,悠悠道:“他才不会呢。”

    鸟束零太有点儿醋,掏出糖来哄樗萤:“他不愿意我愿意,我比他有趣多了。”

    樗萤嘻嘻地笑起来,伸手拿糖,指尖拈到糖纸,忽然滞了下动作,朝窗外看去。

    今天是个好天,万里无云,也没有风,寺庙里树影婆娑,清凉又清净。

    “怎么?”鸟束零太问。

    樗萤摇头:“没什么。”

    她太久没看到库洛牌,都要以为来错世界,方才终于感应到一丝牌的波动,却也是转瞬即逝,凝神再探,无影无踪。

    是错觉吗?

    事实证明人有时候还是要相信一下直觉,翌日鸟束零太去上学,樗萤吃完早饭,去看寺庙里的和尚念经,走路走到一半,忽有风起。

    她缓缓停下脚步——在石砖铺就的路上,站着一个通体蒙了浅蓝光辉的双马尾少女。

    那少女很好看,眼神却不善,刀锋般锐利,樗萤被她望着,只觉脸疼,忽然能明白齐木楠雄说的“画风不同”是怎么一回事——长得再好,也能一眼看出她不是人类,而是以类人形态出现的库洛牌。

    左右无人,和尚们都在屋子里坐着,库洛牌似乎已经等了樗萤很久,审视完她,唇角滑出一丝傲慢的微笑。

    樗萤警惕起来,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不动则已,一动,库洛牌即刻瞬到跟前,抬手一拳,带起凌厉的风声。

    樗萤短促惊叫,身体比大脑先行,立刻摸出【跳】牌跳开,才躲过这突然袭击。

    库洛牌的拳头砸到地上,砖石迸裂,可见力道之大,要是打在樗萤身上,非把她打散不可。

    力相互作用,石头疼,库洛牌的手想必也很疼。

    但库洛牌表现得像个没事牌,拧转手腕,继续盛气凌人地朝樗萤逼近。

    樗萤有点心累。

    显而易见,库洛牌主动找上门来,就是为了跟她打架,并且很自信地认定樗萤打不过她。

    这根本就是事实,何须心证,樗萤也笃信自己打不过它,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举手投降:“我认输啦!”

    大家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却没说过主动投降的坏处。

    樗萤甘拜下风,拜得太快,反倒激怒了库洛牌。

    双马尾少女又冲过来揍人,速度和力道甚至提了一个档,非逼着樗萤跟她动手。

    樗萤又用【跳】牌躲了两次,渐渐跳不动,改用【盾】牌护住自己。

    库洛牌的拳头雨点般砸下,樗萤蹲在结界里发愁。

    一味出招不讲道理,这个库洛牌真粗鲁。

    她的力量快耗完了,出不了第三张牌,也没有信心能抵挡住库洛牌的进攻,结界已渐渐显现出裂痕。

    樗萤叹了口气。

    被打很疼的,她不想被打,举目四望,没有一个人帮忙。

    好惨哦。

    樗萤垂下头,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鸟束零太,唇齿一动,低声唤出个名字:“楠雄……”

    她的低语很快湮没在结界的碎裂声中。

    【盾】破了,库洛牌如雷而至,掌风厉厉,直取面门。

    樗萤赶紧护住脑袋——

    风倏然止。

    时间仿佛凝固,屏气带来的窒息感中,只听得见心脏加速跳动的声响。

    预料的疼痛出乎预料地没有降临。

    樗萤缓缓松开手,抬头去看,看见库洛牌的手就停在自己额上一寸,却没能砍下。

    她眼珠往旁边移,看见了齐木楠雄。

    他的手正握在库洛牌的手腕上,库洛牌力气那么大,铆劲儿挣扎,他竟桎梏得十分轻松,连抖都不带抖一下。

    现在是上课时间,齐木楠雄骤然出现,身上还穿着水绿高中制服。

    他粉紫的发比制服更鲜艳,在阳光下高饱和到灼眼。

    但是漂亮。

    挺拔的身姿很帅,接招的手法很帅,他微微侧转头,透过荧光绿镜片看向樗萤时,那个波澜不惊的眼神也很帅。

    上一次这么近距离相对还是告别的时候。

    没有过太久,却又像过了很久很久。

    樗萤鹿目圆睁,眼眶被又惊又喜的情绪晕染得湿漉漉。

    她立马不害怕了,爬起来,打算在齐木楠雄沉默的视线里溜到一旁看戏。

    齐木楠雄将空余的那只手伸到她跟前来。

    握了库洛牌,还要牵樗萤,他什么时候这么雨露均沾了。

    樗萤看看他,将手搭上去。

    她的手小小的,有些凉,落在他熨帖的掌心,被他五指一握,满满掌控。

    两人一牌所在场景瞬间置换,下一秒,同时现身于一座荒岛中。

    岛屿很大,到处光秃秃,除了连绵起伏的小土丘什么也没有。

    “这是哪里?”樗萤道。

    “我的岛。”齐木楠雄道。

    他说完才放开她的手。

    樗萤从来不知道齐木楠雄居然是一个有岛的隐形富豪,齐木楠雄这时候说出来也不是为了炫富,而是要找个能自由发挥的场地。

    他等樗萤退开些,徐徐放开挣扎多时的库洛牌。

    库洛牌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已经气死,一得自由就要跟齐木楠雄斗个你死我活。

    但无论拳打、脚踢、掌削、身坠,极尽招数,她都打不到齐木楠雄,即便有几次碰到他的轮廓,也很快被他轻松躲开。

    招招落空,库洛牌越来越火大,脸绷得要爆裂。

    终于,她发现齐木楠雄似乎是躲累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库洛牌大喜,加速冲刺,一路冲到齐木楠雄跟前。

    他还是没有动,眼观鼻鼻观心,默算着距离。

    五米,三米,一米,半米。

    近在咫尺。

    就是此刻。

    齐木楠雄抬手一弹指,正中库洛牌眉心。

    库洛牌当即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撞破土丘无数,黄土如雨落,飞沙走石,好不惨烈。

    却原来齐木楠雄不是累,只是嫌靠躲避消耗库洛牌的体力太麻烦,想一击必杀而已。

    樗萤坐在头等席观战,看得津津有味,库洛牌飞出去后再无动静,齐木楠雄过去查看情况,回来把一张纸牌交到她手里。

    【斗】牌。

    樗萤收了牌,没有挪动,继续仰头看他。

    她不动,他也不动。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两个人忽然很有默契地以对望消耗着这段与世隔绝的时光,一如初遇的雨天,透明的雨幕屏障了路人,里头只有他和她。

    真是一段孽缘。齐木楠雄想。

    他以为只要樗萤不是非他不可,平静的生活秩序就能回归,也不会再有许许多多的麻烦。

    但她离开之后,麻烦似乎更多。

    要守她睡觉,要替换书籍,还要在上课的时候跑出来打架。

    他不打算去思考为什么愿意一次又一次替樗萤解决麻烦,他只是想,还是他比较适合收留她。

    “回家。”齐木楠雄对樗萤道。

    第103章 她的睫羽在他掌心轻颤。

    樗萤出发前,鸟束零太光眼泪就流了一缸。

    他恨恨地咬着手帕,盯住出现在寺庙里的粉毛少年,学樗萤的语气怒道:“齐木,坏蛋!”

    难怪今天放学,齐木楠雄破天荒地主动跟他一块儿回家,他还以为师父终于想开要传授超能力诀窍,没想到这混蛋是来这里夺宝的!

    他心尖尖上的宝贝,他的小仙女,又要被面无表情怪抢走了!

    齐木楠雄对鸟束零太的抗议和谴责无动于衷,他拿着袋子,收拾了樗萤的几套衣服,还有布偶熊。

    樗萤坐在高高的桌子上,兴味盎然,一边吃糖,一边指挥齐木楠雄把鸟束零太送她的少女漫画也打包走。

    鸟束零太转头看着樗萤。

    他就是双标,对樗萤根本怒不起来,也没敢留她,她这么好,当然有自由来去的权利,他只是可怜巴巴道:“把我也带走吧!”

    樗萤见鸟束零太哭得怪辛苦,跳下桌子,抽了一张面巾纸,给他擦擦脸上的眼泪。

    她的动作这么轻柔,小手这么香,一下就抚慰了鸟束零太的心。

    “零太,不要难过。”樗萤道,“我以后还回来玩。”

    她慷慨地把自己的糖分给鸟束零太一颗,鸟束零太当即珍而重之地把糖果供在香案上。

    樗萤一抬头,发现齐木楠雄正看着自己,过去也给了他一颗糖,送到他唇边:“你吃?”

    齐木楠雄垂眸看着她透出淡粉的指尖,没有要她的糖,转身道:“走了。”

    重回齐木家,樗萤特别快乐。

    她熟门熟路地进了巷子,熟门熟路地找到门牌,穿门而过,闻到熟悉的饭菜香气。

    樗萤雀跃地道:“久留美妈妈!”一路进了厨房,在又见面了的久留美妈妈身边转来转去,无比安适,再看锅里,刚好都是她爱吃的菜。

    齐木楠雄后脚进的门,很难说这里到底是他家还是樗萤家,他走进饭厅,樗萤已经在惯常坐的座位上乖乖坐好等饭吃,还对他招手:“楠雄,不要客气,过来坐!”

    时至今日齐木楠雄已经懒得在心里默默吐槽她,父母离席后樗萤开始吃饭,他坐在座位等她吃完,拿碗去洗。

    齐木楠雄洗碗的时候,听得身后窸窸窣窣,转头一看,樗萤正从冰箱里找出那个终于等到主人的草莓果冻。

    “我的。”她捧着果冻,眼睛却看着齐木楠雄,娇蛮又得意地,也不知道收入囊中的是果冻,还是他。

    齐木楠雄头一次从对视中败下阵来,率先移开视线,不予置评,继续操纵碗筷自己洗自己。

    樗萤检查完了果冻,又去逡巡自己的专属房间。房间里的摆设也没有动过,仿佛它们早已做好准备,随时等待她的回归。

    樗萤乱晃的时候,齐木楠雄坐在房间里写作业。

    今晚不必开千里眼,也不必瞬间移动,她再怎么玩闹都在附近,他心里于是很静,也很踏实。

    齐木楠雄将手放在心口,感觉那个不具名的、没有实体的肿块在一点一点消散。

    久留美妈妈送水果上来给他吃,瞧见他这样,笑眯眯道:“小楠,你在高兴吗?”

    “没有。”齐木楠雄道。

    他又感受不到正常人的情绪,怎么会高兴。

    “是吗。”久留美妈妈疑惑又失落地道,“看起来明明很高兴……”

    齐木楠雄高不高兴不能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樗萤回来,他要管她,事情就少不了。

    樗萤聪明得很,知道他领她回家是妥协。

    她才不满足一次妥协,还要好多好多的妥协和偏爱。

    婆婆妈妈剧场播完,齐木夫妇休息去了,樗萤跑到齐木楠雄房间里玩。

    “我要这个。”她趴在橱柜上,指着放在最高处的一个游戏盘,“玩这个。”

    齐木楠雄抬头望去。

    为了不在享受游*戏时被方圆200米内同游戏玩家的心声剧透,他一向是玩比较无人问津的垃圾游戏,游戏本身已经很垃圾,能被他束之高阁,可见是垃圾中的垃圾。

    但他没有拒绝,打个响指,游戏盘就飞落到樗萤手里。

    不给她玩,她一定缠他缠个不住。

    果然樗萤打开游戏就安静了,齐木楠雄得以安心看漫画。

    漫画书翻到一半,他发觉游戏音效好一会儿没变过,抬头看见樗萤小鸡啄米地打瞌睡。

    他过去摘掉她手里的游戏手柄:“去睡。”

    樗萤揉着眼睛:“我也想睡,可是害怕。”

    “害怕什么。”

    “楠雄,这里也会有幽灵吗?”樗萤道。

    齐木楠雄心里知道大概是有的,虽然他看不见,但鸟束零太第一次来他家的时候,说过房子里有好几个幽灵。

    谁家还没几个阿飘呢。

    “没有。”齐木楠雄道,“去睡。”

    “好吧。”樗萤道。

    她应得爽快,可一直用那双水汪汪的眸子盯着他看,聚焦他的时候倒是不困了,眼睛里闪烁的全是希冀。

    齐木楠雄共情不了,但他通透,知道樗萤想他守着她睡。

    这个想法里有几分是真心害怕,有几分为着逗他玩,就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了。

    “快点去睡觉。”他重复第三遍。

    “那你要把我的游戏存档噢。”樗萤道。

    她走出房间,临了扒在门框偷看,等他看过来,她把头一缩,溜得没影。

    齐木楠雄默默把樗萤玩的游戏存了档。

    这么烂的游戏,她玩得还挺认真,连剧情都一句不落地过,难怪被无聊到打瞌睡。

    齐木楠雄关了灯,摘掉眼镜,躺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始终没有睡着,在一片令人毫无困意的黑暗里睁着眼睛,耳边环绕播放着方圆两百米内所有居民的心声。

    夜幕是人心的保护色,郁积了一天的压力,想什么的都有,诅咒上司,抱怨老公,幻想羞羞的事情,都不是适合高中生听的内容。

    嘈杂扰攘,除了人类的心声,还有其他动物的心声。

    齐木楠雄听见两只猫在对话。

    一只说:“那个被齐木楠雄惹哭的小姑娘又回来了。”

    另一只说:“你看她害怕呢,不敢睡觉。”

    两只猫正讨论樗萤怕什么怕得睡不着,忽然见窗户一拉,现出把小姑娘惹哭的齐木楠雄的身影。

    他居高临下地望下来,流淌在镜片的月光凉森森,他的目光便也凉森森。

    齐木楠雄没有开口,两只猫却同时听见了他用毫无起伏的声调道:“很吵。”

    噫,人类可以跟动物传心,好怪!吓得猫儿赶快跑走。

    齐木楠雄进门时,樗萤正坐在她堆砌的安全堡垒里。

    她把布偶、枕头和被子垒起来做了一个圈,整个人挤在当中,感觉非常安心。

    看见他来,她眼前一亮,抿出一个甜甜的笑。

    齐木楠雄什么话都不说,拿着书坐到樗萤近旁,就着小台灯开始看。

    樗萤不必他说,乖乖地把床铺铺好,钻进被窝,侧躺,面向他。

    齐木楠雄目不斜视看书,却也知道樗萤一直在看他。

    他没有理睬,忽略了她滴溜溜的目光,良久,四下静寂,以为她终于睡了,忽然感觉手背一凉,是她的手伸过来捉他的手。

    齐木楠雄脑中神经猛然一跳,身体不习惯,本能地想避开,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压下了本能,一动不动。

    樗萤捉了齐木楠雄的手,将他的手覆在自己眼睛上。

    她长长的睫羽在他掌心轻轻颤抖,像藏了两只幼小活泼的蝶。

    齐木楠雄终于肯从书里挣脱出来看她,见她小巧精致的下半张脸,红红的嘴巴,嘴角一翘,就噙了古灵精怪的笑意。

    须臾,她放开他,翻滚进被窝里吃吃地笑开。

    “我就知道。”樗萤道。

    齐木楠雄收回手。

    她的脸凉凉软软,他手心却给她贴出微微的热意。

    他道:“知道什么。”

    樗萤做了个鬼脸:“不要告诉你!”

    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这次真睡着了,梦里也弯着眸,想必做的好梦。

    她知道齐木楠雄是田螺姑娘嘛。

    他的手,跟那天晚上在寺庙安抚了她惧意的手一模一样。

    齐木楠雄缓缓合上书本,熄灯,回去睡觉。

    这一次,一挨枕头他就睡着了。

    回到齐木家,樗萤又愿意跟着齐木楠雄去上学。

    一晃又是往日光景,齐木楠雄对镜扣着制服外套的扣子,樗萤在旁边转悠,催他快点出门。

    “在鸟束那的时候,为什么不去学校?”齐木楠雄道。

    樗萤倒很诚实:“不想看到你。”

    齐木楠雄道:“哦。”

    两个人如同往常一般去上学,在校门口遇到鸟束零太。

    鸟束零太一看见樗萤又流泪了,西子捧心:“我昨晚都没睡好!我孤独!我心碎!”

    樗萤道:“好惨哦!”

    鸟束零太道:“是吧!呜呜呜!”

    结果樗萤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手,他立马满血复活,心神荡漾地跑到教室去了。

    业精于勤荒于嬉,一段时间没来学校,樗萤旁听都难集中注意力,坐在齐木楠雄身边听了一上午,下午就散了心,跑到外头去看花。

    “上学真好玩!”樗萤道。

    她度过轻松的一天,晚上吃了饭,打算把那个珍藏的草莓果冻当饭后甜点吃掉。

    齐木楠雄要去洗澡,给了她一把勺子挖果冻。

    他走后,樗萤发现自己的果冻不见了。

    明明就放在卧室的桌上,那么大一个,竟然不翼而飞。

    樗萤很震惊,忽然一道感应划过脑海,她追踪着那丝滑的感觉抬头,看见果冻凭空出现在书架上。

    樗萤眯起眼。

    事不寻常必有妖,她这个不是妖,是库洛牌。

    踏破铁鞋无觅处,短短两天里竟一连出现两张牌。

    有蛮不讲理的【斗】留下坏印象,对于这次出现的牌,樗萤十分警惕。

    她本来想跑出去叫齐木楠雄,可经过一番观察,发现当下这个牌没什么攻击性。

    它没有打她,只是不停地把草莓果冻移来移去,引樗萤来追。

    樗萤才不要追,她又怕累,摊开手上的牌看了看,选出勉强能够用来追击的【砂】。

    砂子在房间里卷来卷去,速度很快,不知名库洛牌的速度却更快,甚至因为棋逢对手提高了瞬移的频率,炫技一般,刻意在樗萤面前一晃而过。

    樗萤的力量渐渐不够用了,好在那颗草莓果冻用力过猛,也随时间推移显露疲态,动作越来越慢。

    樗萤收起【砂】牌时,草莓果冻正颤巍巍勉强浮在半空。

    她缓缓站起身,放轻手脚,凭借打蚊子的经验,小心翼翼朝果冻凑近,靠近时猛然一扑!

    库洛牌耍诈,竟躲开了,往后弹去。

    这时房门突然打开,刚洗完澡的齐木楠雄走进来,像个优秀的棒球选手,再自然不过地抬手擒了那颗自投罗网的果冻。

    果冻到手,人也来了。

    樗萤扑空,一个趔趄扑到齐木楠雄跟前,这可真偶像剧,幸而齐木楠雄站得很稳,没有来个双双倒地的对嘴啵啵。

    他扶了她一把,低头看她,偏偏她在这时候抬起头来,兴奋地道:“楠雄好棒,抓到啦——”

    齐木楠雄脸颊便一软,像被甜甜的草莓果冻擦了一下。

    柔润的香气从颊边一掠而过,齐木楠雄瞳孔收缩,大脑空白了一秒。

    他知道不是果冻。

    是不期然碰到的、樗萤软嘟嘟的唇。

    随后天崩地裂、轰隆作响,他家房子承受不住他突然爆发的念力,炸了。

    真的炸,房顶都飞起。

    齐木夫妇在楼下好好地看着电视,脑袋顶突然开始下砖,他们急吼吼冲上来:“怎么了怎么了——”

    惊奇的呼喊随即硬生生塞回咽喉,国春爸爸和久留美妈妈冲到二楼,只见一头粉毛的儿子站在满地瓦砾中。

    他并非孤身一人,怀里护了个小姑娘。

    房子炸时,樗萤被齐木楠雄拉进怀中,再大的冲击力也伤不到她,她顶多被响声吓了一跳。

    这会儿她探出头,想看看发生什么,一低头发现地上两张库洛牌。

    都是新牌,一张【移】,是刚才附在果冻上的。另一张……是【消】,顾名思义,大概是可以让东西消失的牌。

    “咦……”樗萤奇道。

    她很快知道【消】是哪儿来的了,一抬头,发现齐木夫妇正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樗萤迟疑地伸出手。

    她指左边,齐木夫妇瞠目结舌地看向左边,她指右边,他们就看右边。

    最后,樗萤指指自己,齐木夫妇瞠目结舌地点了下头。

    这下,樗萤的眼睛也睁圆了。

    第104章 得到越多爱,她越可爱。

    炸掉的家,被齐木楠雄飞速搭了回去,用的是让东西复原到一天前状态的超能力,砖瓦横贯在半空、倒流如星河,随后精准归位,真像魔法师的魔法,樗萤看得津津有味。

    家恢复之后,被看的就成了她。

    樗萤安安静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眨巴着眼,跟齐木夫妇大眼瞪小眼。

    掉落在地的库洛牌已经被她收起,谁又能想到齐木楠雄破防的威力那么大,竟把附在果冻上的、附在她身上的牌双双打回原形。

    而这威力无比的一下,竟只是由于齐木楠雄神经断了两秒钟的线,抑制器还在他脑袋插着,根本没动真格,力量已经恐怖如斯。

    要是火力全开,恐怕可以毁天灭地吧。

    生了个这么不得了的儿子,齐木夫妇神经大条不以为意,甚至对家的爆破习以为常。

    齐木楠雄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他不小心拆了家,还会把家再装回去,所以可以原谅。

    至于在家里藏了个小姑娘的事情……

    樗萤拿不准齐木夫妇对此是个什么态度,因为他们看着看着她,眼里就涌起了丰盈的泪水。

    “这……”终于,久留美妈妈眼睛一眨,流下泪来,哽咽着道,“这就是……”

    国春爸爸也哭了,断断续续,泣不成声:“楠雄的初恋幻想……”

    “不是。”齐木楠雄道。

    “因为狂妄自大不合群被女生排斥所以只好捏造一个幻象来满足空虚的少男心……”国春爸爸哭得更加厉害。

    “说了不是。”齐木楠雄道。

    根本没有人要听他讲话,齐木夫妇抱头痛哭,直到樗萤贴心地抽了面纸,送到他们跟前。

    她也算会哭了,哪知道来了这个世界,遇见的人都比她还爱哭。

    “国春爸爸,久留美妈妈,纸巾。”她轻轻道。

    “谢谢……”齐木夫妇伸手来拿,碰到了樗萤的手。

    非常真实的触感,是带着体温的人类小姑娘的手。

    “妈妈,这是真人哦。”国春爸爸对久留美妈妈道。

    久留美妈妈深以为然:“是的哦!”

    他们俩对视一眼,默默拨打了报警电话。

    “是的警察先生,我的儿子涉嫌诱拐……”国春爸爸道。

    电话被齐木楠雄挂断。

    久留美妈妈一脸震惊:“小楠好坏!变坏了!”

    “去哪里拐了个小天仙过来!”国春爸爸怒火中烧,“说!你说!”

    别看他平时腻腻歪歪不正经,遇到事儿的时候正经得不得了,很有几分爸爸样,甚至拿了一根棍子出来要打齐木楠雄的屁股。

    樗萤赶紧找了个最好的位置坐好,捧脸等着看齐木楠雄被打屁股,却见齐木楠雄转过头来,凉凉地望自己一眼。

    “国春爸爸,他瞪我。”樗萤火上浇油。

    “还要瞪人家啊!?”国春爸爸的怒火果然烧得更旺。

    他的火再旺,棍子也没能抽到齐木楠雄臀上。

    齐木楠雄不愧是齐木楠雄,眨眼工夫用心灵感应跟齐木夫妇共通了部分记忆,于是齐木夫妇瞬间明白了樗萤是哪儿来的、怎么会在他们家。

    樗萤期待的好戏没看成,但也不亏,她受到了齐木夫妇全身心的关注和怜爱。

    “异世界不是很远吗?萤萤自己一个人就来了。”久留美妈妈心疼地道,“一定吃了不少苦。”

    “被迫依靠的对象还是楠雄,好惨!”国春爸爸满怀同情。

    樗萤有时候就是一块小海绵,对她越好她越甜,给她越多的爱,她就越可爱。

    她立马适应并回应了齐木夫妇的关怀,挨到久留美妈妈身边,任由久留美妈妈轻柔地抚着自己的长发。

    好温柔,好暖和,这就是妈妈的手。

    樗萤敛眸,手指勾着手指,小声道:“我喜欢这儿,也喜欢久留美妈妈和国春爸爸,所以赖下来了,对不起。”

    “没有关系!”久留美妈妈又含了泪花,“要住多久都没有关系!妈妈也喜欢你!”

    樗萤立马依偎进久留美妈妈怀里。

    妈妈的怀抱海水一样柔软坚韧,可以容纳抚慰所有不安的灵魂。

    跟樗萤记忆里、自己妈妈的怀抱好像。

    久留美妈妈从齐木楠雄那获知樗萤的事情后,什么也不问,第一时间就相信了她是从异世界来的这么扯淡的事情。

    虽然这与她的秉性天真和神经大条不无关系,樗萤心里还是被焐得软绵绵,抱住久留美妈妈的脖子,毫不生疏地撒起娇。

    “嗯!”樗萤道,“我要和久留美妈妈在一块儿。”

    从进入齐木家的第一天起,在久留美妈妈还不知道的时候,樗萤就顶顶愿意和她在一块儿了。

    “还有我,还有我!”国春爸爸眼热得抓心挠肺,“我也欢迎你留在这里!”

    啊,上天眷顾,家里就这么多了个水灵灵的小闺女,不是像齐木楠雄一样的臭小子!

    樗萤又笑出弯弯的小月牙,甜甜道:“国春爸爸。”

    “是的没错!”国春爸爸癫狂了,“爸爸在这里!爸爸会好好赚钱养你长大,不要担心!我这就去给老板舔鞋求他给我升职加薪!”

    自始至终,齐木楠雄站在旁边,冷静自持地看着他的活宝父母乱舞。

    热闹都是他们的,他什么也没有。

    他无所谓什么也没有,只想这一场合家欢喜剧快点回去,想睡觉。

    但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齐木夫妇忽然注意到他们还有个亲生儿子,要齐木楠雄帮着一起给樗萤收拾个房间出来。

    “已经有了。”齐木楠雄道。

    齐木夫妇上楼一看,顿觉十分简陋,痛心疾首,觉得齐木楠雄怎么能偷偷给樗萤睡这种房间:“只有床嘛!”

    他们立马要给樗萤整个小公主的房间,要不是经费不允许,非得弄个水晶宫给樗萤住。

    鼓鼓捣捣一晚上,房间收拾好了,漂漂亮亮的小女生房,樗萤喜欢的香氛、幔帐、公主床一应俱全。

    “真是辛苦我了。”国春爸爸擦着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真正在收拾房间的齐木楠雄木着脸站在旁边,什么也没说,把樗萤的小熊放在床头。

    超能力者操劳过度也会累,也会出汗,经了这一晚上,齐木楠雄不得不又去洗个澡。

    等从浴室出来,家里已经安静了。

    时钟上的指针指向十二点,齐木夫妇歇下,樗萤想必也睡着。

    但齐木楠雄进了房间,看见如今他们家最大的那尊神乖乖坐在他床脚边。

    建个水晶宫又有什么用,樗萤最喜欢待的还是他的屋。

    他想把房间换给她算了。

    “今晚没有幽灵。”齐木楠雄道。

    “我知道。”樗萤道,“我想跟你说了晚安再去睡。”

    “不用。”齐木楠雄道,“走吧。”

    他这么冷淡无情,其实表达的也不过是自己想要睡觉的事实,樗萤倒很配合,立马起身:“我这就走!”

    经过他身边时,她停下来,满足地喟道:“我现在觉得好幸福,楠雄。”

    她眉眼间洋溢着灵动的神采,生机勃勃,平时这么晚早该困了,现在却精神得不得了,可见是真的开心。

    开心的樗萤,比哭鼻子的樗萤和害怕的樗萤要好看一百倍。

    世界总是偏爱外表出众的人,樗萤长得好,性格也好,走到哪里都有人愿意惯她,幽灵化了,即便没有遇上齐木楠雄,或许也迟早会遇到愿意把她放在手心供着的鸟束零太。

    这样被偏爱,也有难以得到的东西。

    樗萤还是透明体时,齐木楠雄不止一次看到过她试图偎进久留美妈妈怀里。

    “妈妈”这个词这么近,又那么遥远,樗萤自己的妈妈在天上,触不可及,她希冀从久留美妈妈身上汲取一点亲近,但永远都只会从久留美妈妈身上穿过去。

    每当那时,樗萤就会落寞地缩成一团。

    现在她开心了。有个久留美妈妈可以拥抱,就这么开心。

    而樗萤目光闪闪,将这份开心归功于齐木楠雄。

    “遇到楠雄之后,发生的都是好事。谢谢你给我收拾房间,送我小熊,还有为我做很多很好的事情。”她道。

    她香香的气息吹来,拂过面颊,他的心里莫名其妙塌下去一块。

    不是天塌地陷那种,是不明原因地软倒下去,密密匝匝压着血管,心口就有种奇怪的燠热。

    齐木楠雄认为是刚才洗澡水调太烫的缘故。

    她凑得那么近,他垂眸时,目光在她唇瓣上飞快掠过。

    脸颊上果冻般的触感再一次浮现。

    除了樗萤之外,没有别人知道他当时为什么失的态。

    她说了许多感谢的话,但对那无心的肌肤相触,像吊着胃口的恶作剧,又像已经忘在脑后,一句也没提。

    樗萤提或者不提,齐木楠雄都觉得自己应该忘记脸上被误亲的那一口,于是他不再去想,看着樗萤步履轻松地离开房间。

    她走后,他坐下来,用大毛巾揉着头发吸干水汽,放空了一会儿,忽然想,她明明过来道晚安,最后连晚安两个字也没说。

    齐木楠雄用千里眼看去,樗萤已经拥着被子香香地睡着了。

    他抓下毛巾,沉默须臾,慢慢吞吞对着空气道:“……晚安。”

    第105章 以后请你装作不认识我。

    樗萤正式住进齐木家,家里就没齐木楠雄什么事儿了。

    晨光进窗,齐木楠雄一睁眼就听见父母幸福的心音,全家上下充满快活的空气。

    他跟平常一样默默起床,拾掇好自己,下楼吃早饭。

    “小楠早餐要等一下哦!”久留美妈妈道。

    她正在给樗萤梳头。

    齐木楠雄没饭吃,只能站在那里看她们。

    隔着一层荧光绿的镜片,世界便也披戴上了荧光。这样死亡的滤镜里,樗萤居然还是好看。

    她也刚起床,披散了浓密乌黑的长发,睫上跃动着细碎的阳光,唇红齿白,铅华不染,像卸掉王冠回归日常的小公主。

    樗萤身上是粉糯糯的居家裙,露着胳膊和小腿,肌肤白皙无瑕,两只手拨弄着纱样的发带,齐木楠雄的目光跟着她的指尖在那虚无缥缈的质感里轻快穿梭。

    齐木夫妇跟他们新得的小闺女其乐融融。

    久留美妈妈妙手翻飞,给樗萤拢了个慵懒甜美的侧麻花辫,满足到叹息:“妈妈没有想到还有给宝宝编辫子的一天!”

    她光有儿子,虽然儿子也很好,可不肯让自己鼓捣得漂漂亮亮,也不会在梳好头发后抱着自己甜甜地亲一口。

    “久留美妈妈,我超喜欢!”樗萤道。

    她跳下沙发,晃到齐木楠雄跟前,转着圈给他展示:“好看吗?”

    齐木楠雄木头一样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他不说话,视线倒是一直跟着她,看了许久终于收回,没情调地道:“我要吃饭。”

    “楠雄真坏!”樗萤转头向国春爸爸,“国春爸爸,好看吗?”

    国春爸爸捧场得很,被樗萤一点名,快活得飞起:“不得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今天下班再给你买几个漂亮的小夹子好吗?”

    “嗯嗯!”樗萤高兴了,坐到餐桌边等饭吃。

    今天吃日式早餐,她不喜欢味增汤,久留美妈妈给倒了牛奶。

    妈妈的厚蛋烧煎得极好,金黄软嫩,混着黄油浓郁的香气,樗萤很爱,吃得一干二净。

    齐木楠雄喝了一口汤,抬头就看见樗萤盯着自己盘子里的厚蛋烧看。

    他知道她爱吃这个,她是小鸟胃,吃东西不多,有厚蛋烧的时候才贪两口。

    久留美妈妈也注意到:“妈妈再去做!”

    齐木楠雄却已经把自己的厚蛋烧夹到樗萤盘里。

    “不用这么麻烦。”他淡淡道,几口吃完剩下的,“我上学了。”

    樗萤要留在家里和久留美妈妈玩,今天不去上学。

    她不去上学对齐木楠雄没什么影响,对鸟束零太倒是影响很大。

    鸟束零太特地买了小牛奶等在校门口,见齐木楠雄来了,不看他,只往他身后张望。

    “樗萤呢?”鸟束零太道。

    齐木楠雄停都不带停的,径直走开:“不在。”

    没看到小仙女,鸟束零太的生命I之光熄灭了,整个人顿时枯萎如干尸:“她为什么不在?”

    他黏在齐木楠雄身后喋喋不休:“是不是你让她不要来的?”

    齐木楠雄没理,进了班级,拿出课本放在桌面。

    鸟束零太如入无人之境,趴在他课桌上,没有骨头似的:“你说,你是不是想要独占她,让她成为只有你能看见的宝贝!”

    他讲话声音有点大,齐木楠雄想堵他嘴,莫西干头屁股下巴的燃堂力已经探过头来。

    “哥们的宝贝?”他天真道,“是什么?”

    燃堂力讲话比鸟束零太还大声,全班同学都回过头,想看看传说中齐木楠雄的宝贝。

    大家的目光在齐木楠雄脸上、桌上搜索无果,随后都很有默契地变了颜色,默默往他被课桌挡住的腰下那块儿移去。

    齐木楠雄脸上没有表情,手里已经“啪”地捏断了一根铅笔。

    鸟束零太怕被揍,溜得飞快,因此无以得知樗萤已经不是只有他和齐木楠雄才能看见的秘密,而已经是全世界有目共睹的樗萤。

    齐木楠雄望着鸟束零太硬塞过来、要他带回去给樗萤的小牛奶,眉心一跳。

    可以预见,樗萤这颗过分美丽的小石头面了世,将在他平静的生活里激起多大波澜。

    果不其然,下午放学回到家,家里多了很多邻居。

    樗萤跟着久留美妈妈出门买菜,被邻居看见,惊为天人,都过来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久留美妈妈很自豪:“是我家的萤萤!”

    “哦呀!”邻居阿姨们羡慕了,“真有福气!”

    她们禁不住地欣赏起樗萤来,一直欣赏到了傍晚也觉不够。

    樗萤嘴巴又甜,太惹人爱,退一万步,哪怕什么都不说,乖乖在旁边坐着吃阿姨给的东西,也很叫阿姨们满足。

    “好不好吃?”阿姨问。

    樗萤眉眼弯弯:“嗯!阿姨真好!”

    谁不愿意养樗萤呢?掏心掏肺砸锅卖铁也乐意。

    齐木楠雄站在家中如置身市场,好在这市场里没有人注意他,他火速上楼,关住房门,阻挡世俗的洪水猛兽。

    然而不一会儿,这扇门就被不可遏制的力量叩开了。

    “楠雄。”樗萤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只黑乎乎的东西,“阿姨们都走啦。”

    齐木楠雄坐在地板上打游戏。樗萤黏到他身边来,他呼吸的氧气里就弥散了淡淡的芬芳。

    齐木楠雄格挡得住所有的洪水猛兽,也挡不住这一个柔柔弱弱、梳着小辫儿的小姑娘,更有甚者,他可以弹指碎山河,却不能伸手推开樗萤,让她离他远一点。

    那样做,她准哭。再者如今他已经习惯了她离他那么近,继续打游戏,没有说话。

    樗萤自说自话:“你别担心,她们只今天来,以后不会经常跑来打扰。”

    齐木楠雄道:“哦。”

    “我今天跟久留美妈妈去超市,摸了好多东西哦!”樗萤道。

    透明化那么久,再得实体,她深深感受到触觉的可贵。

    水那么柔软,被太阳炙烤过的石板比火还滚烫,没打蜡的苹果的表皮有着轻微粗糙的纹路,把手伸进绿豆堆里,豆子挤压着皮表,凉爽又解压。

    樗萤玩得不亦乐乎。

    活着真好,真实可触地活着好上加好。

    “嗯。”齐木楠雄道。

    他真无聊,虽然樗萤说话的时候,他会把游戏暂停下来听,可听完的回应跟不回应没什么两样。

    樗萤把手里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撕了包装,送到齐木楠雄嘴边:“给,今天买的。”

    齐木楠雄道:“不用,快吃饭了。”

    他随即动了动鼻尖,目光放下来看,见是个方便一口吞的咖啡果冻。

    他立马伸手来拿,樗萤顽固得很,捏紧果冻不让,他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即刻松开,睁着一双死鱼眼盯住电视上静止的游戏画面,非常纠结。

    心理拉锯须臾,还是低下头去,就着樗萤的手把果冻吃了。

    齐木楠雄抬手挡住脸。

    挡住有什么用,樗萤依旧看见了他瞬间软化的眉眼。

    咖啡果冻是为数不多能触动齐木楠雄感官的事物之一,令他贫瘠寡淡的心灵之地横生幸福。

    他幸福的时候会微笑,眼下飞红,整个人软乎乎的,不再像个超能机器人。

    樗萤拉下他的手,他也不抗拒。

    “还有一点点噢。”樗萤晃着果冻杯子。

    齐木楠雄凑前来,叼了她手里的杯子,仰头将最后一点醇厚的苦味抿到舌根。

    真的乖。樗萤顿生怜爱,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可惜齐木楠雄没有陶醉太久,果冻吃完他就又变成面无表情怪,还要叫樗萤去她自己的房间不要影响他打游戏。

    他刻意地往旁边坐远一点。

    “是不是给你吃果冻,你就什么都愿意做?”樗萤道。

    “不是。”齐木楠雄道,“出去。”

    出去就出去,樗萤跟齐木楠雄待一起的时间多了去了,不在这一时。

    几日后,他们共处的空间由家里,延伸到了学校里。

    齐木夫妇寻思,齐木楠雄是个按部就班上着高中的学生,樗萤跟他一般大,没理由不上学。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何况樗萤喜欢上学,他们一问,她就点头:“我想去学校。”

    她又问:“学费要很多钱吗?”

    国春爸爸怕她担心学费,拍着胸脯:“爸爸有钱的!什么学都上得起!”

    齐木夫妇本来想送樗萤去女校,她那么漂亮,女校安全一点,又想,只跟同性接触,以后轻易被男孩子骗走怎么办,还是读混校,pk学院就很好,有齐木楠雄在,没人欺负得了樗萤。

    樗萤当然没有意见。

    “楠雄的意见呢?”国春爸爸道。

    齐木楠雄蹲在椅子上吃饼干,漠视前方:“我不觉得我的意见有什么意义。”

    “你看你!”国春爸爸道,“我们是一家人当然要共同决策,有什么就大胆说!”

    “如果我说不要呢。”齐木楠雄道。

    久留美妈妈眼泛泪光:“小楠,拜托你同意了吧!”

    国春爸爸也道:“你同意的话给你买咖啡果冻。”

    齐木楠雄继续吃他的饼干。

    他就说了,没有意义。

    但他倒没真的反对樗萤读pk学院,最终齐木夫妇给樗萤报上了名,买好课本书包制服,又一个崭新的星期一到来时,樗萤就要和齐木楠雄一起上学。

    这天早上,齐木楠雄吃完饭,还不见樗萤下来。

    他拿着书包在门口等,眼见再不出发就要迟到,终于听到樗萤下楼的声响。

    一抬眼,眼帘里撞进个最清透可人的女高中生。

    水绿的制服裙穿在樗萤身上,一水儿的标致,所有青春校园小说里用来形容女主角的美好字眼简直要在她身上用尽。

    她赶得急,小跑下来,红红的蝴蝶领结在胸前飘飞,裙摆扯出活泼的涟漪。

    第一次正式上普通的学校,樗萤有些兴奋,站到齐木楠雄跟前,迫不及待问道:“楠雄你瞧,是不是很好看?”

    齐木夫妇已经被樗萤这一身可爱到鼓掌,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齐木楠雄看着樗萤。

    他视线移动得有些慢,缓缓扫过她的眉眼,落在她丝丝柔顺的发梢。

    看得这么认真,势必引发一番高谈阔论的赞美。

    但齐木楠雄将不解风情贯彻到底,没有赞美,只道:“要迟到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好看。”樗萤道。

    她拿了一个面包,跟在齐木楠雄一起出门。

    他们两个并肩而行,走出居民区的小巷,已然收获不少目光。

    渐渐地,齐木楠雄慢下来,等樗萤觉察时,他已经驻足在她身后。

    樗萤回头找他:“怎么不走啦?”

    齐木楠雄道:“有一件事。”

    “什么?”

    他又像刚才那样细细地看着她。

    清澈的晨光之下,樗萤美得像幅画。

    自始至终,齐木楠雄都没否认过樗萤的好看,现在,即便是他,也依然会承认,樗萤穿上校服不是好看,是太好看。

    放在哪里都很惹眼。

    可想而知,她的校园生活一定备受关注。

    齐木楠雄开了口:“在学校里,你要装作不认识我。”

    这真是一个疏离无情的要求,谁听见都要伤心。

    他顿了顿,解释一般道:“我不想引人注目。”

    樗萤安静下来。

    她这种安静,很像当初即将离开齐木家到鸟束零太那儿的时候,轻轻的,却很有影响人的力量。

    齐木楠雄在她滴溜溜的注视里,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尖。

    高中生,正值最疯狂生长的青春期,他已有了青涩的喉结。

    被樗萤看了许久之后,齐木楠雄喉结一滚,想要改口说,如果樗萤不愿意,他可以再想想办法。

    却见樗萤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没有伤心,更没有哭。

    她略思索一下,露出一个兴味盎然的笑来。

    “好呀。”樗萤笑眯眯道。

    第106章 鲜妍灿烂得像三月桃树。

    果不其然,樗萤的到来引发了全校轰动。

    “我靠,那个妹超正!”路边叼着草的不良都看呆了。

    “哪个妹哪个妹?”同伴循声望去,顿时也直了眼睛,望到眼球发酸,舍不得眨一眨。

    乖乖……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生。鲜妍灿烂得像三月桃树,一举一动都嘭嘭嘭绽出明亮的小桃花。

    看那水嘟嘟的红唇,被白衬衫掐出的婀娜腰线,连风都偏爱她,无论黑发怎样飘飞、拂动,她的美丽都是有增无损。

    游手好闲的不良看穿了眼,pk学院的男生也没好到哪里去。*

    樗萤走到校门口时,身边已经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包围圈。

    有偷看的,有明目张胆看的,有发短信叫朋友赶快过来看的,有跃跃欲试的,还有跟樗萤对上视线整张脸就变成红布的。

    小心翼翼,不敢靠近。

    人在面对美好时,难免心生怯意。

    别的男生胆怯也好,心痒也罢,处在关注中心的樗萤都安适得很,才不要管他们,眸光灵动地望来望去。

    明明已经来过很多次,可透明化的时候来,跟实体化的时候来,感觉很不一样。

    毕竟真正踏入了校园生活。

    齐木楠雄不远不近地落在樗萤身后,目睹了她孤灯般吸引了一众逐光者的盛况。

    他果然有先见之明,现在才能如此宁静地置身事外。

    相比之下,鸟束零太的世界就天崩地裂了。

    谁也没告诉他今天会是彻底失去私藏小仙女的末日,一秒钟之前,他还怀抱能看见樗萤的期待站在校门口幸福等候,一秒钟之后,他看见他的小仙女被许多臭男生围着,悠悠朝学校走来。

    “这……”直到樗萤走到跟前,鸟束零太还在发呆,“这这这……”

    樗萤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零太,你傻啦?”

    “你变出来了。”鸟束零太难以置信,缓缓伸出手,想去点樗萤的指尖,樗萤手一缩,他便落空,连带着心也落空,怅然若失,“呜呜。”

    他很快怅然若失不起来了,周围许多男生都在嫉妒地瞪他。

    鸟束零太飞快改换思路,立时意气风发。

    樗萤被大家都看见了又怎么样,她现在可是站在他面前,只跟他一个人说话,臭男生把眼睛瞪出眶,樗萤也是和他好!

    浑然忘却自己是臭男生中一员的鸟束零太引着樗萤往教学楼去。

    他忽然发现她身旁空落落的,并没往日总会站在一起的粉毛少年,不由想问,齐木呢?

    “齐”才出口,鸟束零太就见樗萤以指抵唇,又轻又快地“嘘”了一下。

    什么,齐木楠雄又失去樗萤的欢心了吗。

    鸟束零太回头张望,对上止水一般的齐木楠雄的眼。

    他的目光很稳,像一早准备好对视,显然一直望着这头。

    但他始终没走前来,樗萤也不提他。

    鸟束零太福至心灵,住了嘴,不再刨根问底。

    樗萤转学进来,读齐木楠雄的班,并不在鸟束零太的班。

    她踏进高二三班的门,一进去就看见熟脸儿燃堂力。

    一见他她就笑。

    燃堂力不晓得在他浑然不觉的时候,樗萤已经见过他许多次,还在他每次拉着齐木楠雄去吃拉面时热烈响应。

    面嘛,樗萤吃过一两回,使劲儿撒娇,让齐木楠雄暗中喂了她,不得不说,燃堂力挑的面馆还挺好吃的。

    燃堂力长得像不良,实际上就是个不怎么用脑子的很纯粹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美女逮着他看,看了还笑,但他觉得她蛮漂亮,理所应当地脸红了一下。

    看完燃堂力,视野里有人在发光,樗萤侧转脸一看,看见美到发光的照桥心美。

    同类只要对个眼,许多话便可在一瞬间传递完成。

    照桥心美难得露出惊艳又诧异的目光,而樗萤早见过她,没有太诧异。

    她们两个都明白,彼此是天生的美少女,注定要被许多人爱的,惺惺相惜,倒相视一笑。

    照桥心美要做人见人爱的完美美少女,让所有人见了她都情不自禁被美到“哦呼”,樗萤则不然。

    她不关心所有人,自始至终觉得好玩的只有一个齐木楠雄。

    樗萤转了转眸,对坐在齐木楠雄前一个位置的男生道:“这里空气好,我想坐这个位置。”

    小仙女在跟他说话诶!那男生点头如啄,还有什么不能同意,让樗萤坐他身上,他也是一百个愿意。

    齐木楠雄走进教室时,樗萤已经做了他的前桌。

    “齐木!”同班男生艳羡地怼他一肘,“你真幸运!”

    齐木楠雄面无表情,去到座位。

    樗萤正在翻书包,把课本文具摆了一桌,他从她身边经过,她没抬眼,他坐下,她也没回头。

    他于是只看见她纤巧的背影。

    樗萤今天没有梳辫子,乌发如云,柔顺地散着。

    她将滑落到颊边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一点小巧白皙的耳廓。

    齐木楠雄鲜少以这样的视角看樗萤。她要么黏在他身畔,要么跟在他身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背对着他,安静得像陌生人。

    没什么不好,齐木楠雄想。他是来学习的,要的就是不被打扰。

    转学到pk学院第一天,樗萤如鱼得水,适应得非常好。

    她的名字一下子传遍整个校园,第一节课下课,就有了趴在三班窗户上偷看她的人,第二节下课,已经收到情书。

    樗萤今天没有带便当,去学校餐厅吃午饭,饭都不用自己买,还没到餐厅,已经有男生给她把饭买好、占好位置。

    樗萤无所谓别人喜欢她,也无所谓别人献殷勤,可是吃饭的时候还有人围着她,她就不乐意了。

    那秀美的细眉一蹙,樗萤道:“不可以打扰我吃饭哦。”

    她这么说,登时散了大片的人。

    却也有大胆的男生,过来问她:“那吃完了饭,一起玩可以吗?”

    樗萤咬着勺子:“我喜欢跟不打扰我的人玩。”

    那男生立马走了,希望樗萤可以从不打扰她的候选者里抽到自己。

    上完一天的课,回家。

    樗萤收拾东西慢吞吞,齐木楠雄走出校园,在校门口等她。

    片刻,樗萤提着书包从校门口出来。

    她身边已经没有跟着男生了,因为她不想要人跟着。

    他们喜欢她,都乐意听她的话,乐意哄着她,说不要跟就不跟,眼巴巴等着她主动靠近的机会。

    擦肩而过时,樗萤终于看了齐木楠雄一眼。

    论起来,她今天配合得很,非常信守承诺地在学校里扮演一个不认识齐木楠雄的人。

    不要看他、不跟他讲话、不和他一处吃饭,她几乎跟班上所有人都打过招呼,礼貌地称呼某某同学,偏偏绕过齐木楠雄。

    “你怎么不理我哥们啊?”燃堂力问樗萤。

    樗萤明知故问:“你哥们是谁?”

    “齐木啊!”燃堂力道。

    “原来是齐木君。”樗萤笑眯眯,“他很好,很高兴认识他。”

    齐木楠雄当时在写字,闻言笔尖一顿。

    他第一次听见樗萤称呼自己为“齐木君”。

    这个称呼从她认识他第一天就该叫了,她老是楠雄来楠雄去,过于亲密。

    但,或许他的耳朵习惯了与日俱增的亲密。

    才会忽然觉得,这个自己曾经纠正过樗萤的“正确叫法”,显得那样冷漠和疏离。

    结果到头来,樗萤只是在跟燃堂力的对话中轻描淡写地把齐木楠雄带过,始终没有像对其他人那样,转过头来,俏皮地对他道:“很高兴认识你,楠雄。”

    齐木楠雄眨了下眼,收回思绪,回到现在。

    樗萤看他。

    她只看了一眼,目光轻轻的,端出跟他如出一辙的平静,不是素日蜜糖一样的亲昵。

    看完,她就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边走边看,看天,看树,看夕阳,还是不看他。

    齐木楠雄等樗萤走出一段路,才跟上去。

    他像个买了独家的观众,看着她在回家的路上探险一般关注着所有有趣的事物,看她在临近家门时加快脚步,看她终于到家,往前一扑,扎在久留美妈妈怀里。

    “我回来啦!”樗萤高兴地道。

    “萤萤,小楠,欢迎回来!”久留美妈妈把樗萤抱个满怀。

    她在家担心一天,不知道樗萤在pk学院能不能过好,一看樗萤这样兴高采烈,心就放下来:“今天在学校过得好吗?”

    “嗯!”樗萤道,“我认真听课,还做了笔记。学校的饭很好吃,可是我心里还在想久留美妈妈做的布丁。”

    “萤萤真棒!”久留美妈妈乐得不行,听见她要吃布丁,赶忙进厨房去拿。

    玄关里,便只剩了齐木楠雄跟樗萤两个。

    樗萤转身对着他。

    做了许久看客的粉毛少年终于在樗萤的世界里重新拥有了角色。

    只见她双眸亮亮地看他,道:“嗨,楠雄。”

    齐木楠雄神色如常:“我们刚一起回来的,不用打招呼。”

    “这不一样。”樗萤道。

    她说话轻轻的,似乎咬着落寞:“只有在家里,你才能是我的楠雄。”

    齐木楠雄指尖一颤。

    他凝神看樗萤,想仔细分辨她说这话时眼里夹杂的情绪,她却很快变了脸,将那些真真假假真真的心情翻页,雀跃地问他:“我今天装作跟你是陌生人,装得像吗?”

    齐木楠雄压下舌尖,没有说话。

    他不说就不说,樗萤也没打算等他的回答,把鞋一换,进屋吃布丁去了。

    这之后两天,樗萤继续适应学校生活,也继续装作跟齐木楠雄素昧平生。

    或许是入戏太深,她在学校不搭理他,回了家也渐渐地不怎么搭理他。

    除开上学和睡觉的时间,樗萤要跟齐木楠雄共处,只有晚饭后到睡觉前这个时段。

    她从前当然很愿意和他玩,那个垃圾中的垃圾游戏才通到第二关,就这档次,她有时候都打不过,要他帮着打。

    但这两天,她不来了,要么和齐木夫妇待在一块儿,要么回她自己的房间写作业。

    到第三天的时候,吃饭时间,樗萤想吃齐木楠盘子里的厚蛋烧,脱口而出的已经又是“齐木君”而非“楠雄”。

    坐在齐木楠雄对面的国春爸爸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人到中年老眼昏花,因为樗萤刚才叫“齐木君”的时候,他分明看见齐木楠雄很明显地拧了一下眉。

    隔着荧绿的镜片,也能看见齐木楠雄平静的眸光飞速沉降下去。

    好怪,国春爸爸眨眨眼,想再看看。

    齐木楠雄却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使着筷子,把厚蛋烧夹到樗萤盘里。

    “谢谢齐木君。”樗萤道。

    “啪”地一声。

    “哦呀。”久留美妈妈看着齐木楠雄手里,“筷子断了。”

    国春爸爸道:“楠雄好逊!”

    “小楠没有关系哦。”久留美妈妈站起来,想要给楠雄换双新的筷子,“漏超能不是什么让人害羞的事情。”

    她这么温声软语,国春爸爸陶醉了,捧颊道:“有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在,我们全家都有力量,不会害羞,也不会害怕。”

    “爸爸真是的!”久留美妈妈脸上又飘起少女般的红晕,“真坏!孩子们还在呢!”

    “有什么关系,我对妈妈的爱不怕人看!”

    “爸爸……”

    兵荒马乱,你侬我侬,满桌子飘起粉红泡泡,最后这对夫妇忘了崽,只有樗萤含着筷子尖,悠然看齐木楠雄的好戏。

    齐木楠雄把筷子复原回去,忽略他绝世恩爱的父母,举箸吃饭。

    吃了两口,发现樗萤还在看,他刚要说什么,樗萤立马把最后一口厚蛋烧塞进嘴里,起身去拿书包:“我上学啦!”

    久留美妈妈从夫妻爱情中回过神:“萤萤,让小楠陪你一起……”

    “久留美妈妈,我今天做值日要早点去。”樗萤道,“楠雄还吃饭呢,我自己也认识路,你别担心。”

    说完她就走了,没有停留的意思。

    餐盘里的早饭还剩一半,齐木楠雄没什么食欲,停下筷子,站起身。

    “小楠也不要吃了吗?”久留美妈妈道,“萤萤变得独立,不要你领了。”

    “哦。”齐木楠雄道。

    他准备出门,站在镜前缄默地打着领带,将领带结上推,收拢领口,仿佛用力过度,吸入肺腑的空气有些稀薄。

    樗萤那话的意思哪里是“我很独立”,明明字里行间都只透着,“不要楠雄”。

    第107章 全世界我只对你有感觉。

    齐木楠雄进教室的时候,樗萤已经做完值日,正坐在桌子上悠悠然拆看人家偷塞进她桌膛的情书。

    她微微侧着脑袋,樱唇半含,今天梳的公主头,用丝带系了蝴蝶结,几绺乌发随着侧头的动作滑落在肩。

    站在教室望去,眼帘里除了她,就是后头广阔蔚蓝的苍穹,今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雪白的窗框一框,她和天幕都入了画,安安静静地在满教室躁动的青春期荷尔蒙中舒展着气息,真有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齐木楠雄在画外看风景,但看风景的远不止他一人。

    离规定的到校时间还早着呢,班上的男生倒是积极地来了大半,醉翁之意不在酒,或假装交谈,或在桌上撑着脑袋,都欣赏着漂亮的小姑娘。

    樗萤跟班上女生不大一样,她不太害羞,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明明有椅子,偏偏要坐桌上,人家收到情书小鹿乱撞,还怕人知道,她倒好,大大方方打开来看,有时候还会笑,不是嘲笑的表情,是真真切切被里头的内容给有趣到了。

    樗萤大方,惹得追她的人也大方,齐木楠雄在樗萤身后坐下,这时班上那个给樗萤写情书的同学过来,还是个眉眼深邃、异域风情的外国少年。

    “怎么样?”外国少年问。

    樗萤道:“写得还行。”

    “试着交往看看?”外国少年道。

    樗萤不假思索:“不要。”

    外国少年道:“好吧。”倒没有多少挫败感。

    不是他不喜欢樗萤,实在是樗萤太可爱,那么多人爱,追不到也正常,要是追到,实属三代积德祖坟冒烟。

    如今被她拒绝,心里非但对她讨厌不起来,还怪痒痒的。

    小姑娘那么甜甜地咬着字儿,脆生生地说“不要”,听得人心都化了,只好再接再厉,表现好一点,让她哪一天喜欢喜欢自己。

    外国少年眼睛一瞥,瞥到看书的齐木楠雄,心里一动,想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诶,齐木,我跟你换换座位?”

    齐木楠雄没有说话。

    外国少年只当他太专注没听见,想去拍拍他肩膀,樗萤忽地开口:“我想起来昨天把笔记本落音乐教室里啦。”

    “行,我去给你拿。”外国少年道。

    等他找了一圈儿什么都没找到,空着手回来,上课铃已经打响,换座位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齐木楠雄看着樗萤。

    樗萤用手托着腮,颊边扬起一点弧度,好像在笑。

    仍是没有交流的一个上午,直至最后一节体育课。

    男生们期待死体育课,因为有体育课的这天,不仅可以看到穿制服的樗萤,还可以看到穿体操服的樗萤。

    樗萤会把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露出白皙的颈。

    体操服勾勒出少女匀称窈窕的身躯,线条柔柔的,也很好看。

    樗萤体力不好,从前在自己的世界就没上过几回体育课,穿着体操服走在操场,难得有几分拘谨,耳尖透出薄薄的粉。

    见有人看,她水眸一转,把头扭到另一边去,跟班上玩得好的女生目良千里挤在一起,像是害羞。

    “可爱爆了啊!”男生们叹道。

    班长灰吕杵志过来了,正气凛然,热情澎湃:“大家,不要顾着看女生,准备活动了!”

    高中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男生的天性不就是看女生,当然借运动消耗下过剩的精力也是好的,一个接一个站起,抻着力量饱满的胳膊腿。

    “班长提议玩两人三足。”有人道。

    “高中生玩什么两人三足?”

    “说是培养团队精神,老师也同意了。”

    男生们觉得无聊,后来听说是抽签随机组合,有机会和女孩子贴贴,顿时精神百倍:“两人三足多好啊!”

    女孩子们也挤在一起,期待又慌张地叫着“讨厌”。

    这么多人里,唯独齐木楠雄既没有精神百倍也没有讨厌,坐在树下等着抽签。

    “哥们,你想抽到谁啊!”燃堂力过来暖他的场。

    齐木楠雄道:“随便。”

    “说起来齐木好像对女生的事情一直不是很热衷呢。”有男生听见他俩说话,也过来说上一嘴,“还是你不好意思?”

    他挤眉弄眼:“是不是在心里偷偷想不好意思说啊,齐木真是的。”

    “什么,偷想女生?”另一个男生也被吸引来了,拍着齐木楠雄的肩,“真有你的,齐木!”

    所谓三人成虎不过如是,要是再来几个男生,齐木楠雄恐怕会被讲成第二个鸟束零太。

    齐木楠雄睁着一双淡漠的眼:“我没有。”

    “那你也没有喜欢的女生咯?”同学道,“你觉得樗萤怎么样?”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有参考答案。

    齐木楠雄不要跟他们一起热火朝天地讨论女生,只需逐一回答“没有,没感觉。”

    他脑海里自然也形成了这么个答案,只是要递出口时,不知怎么心中一沉,唇齿难开,竟说不出话,下意识去看樗萤,往女生堆里一扫,没看见她。

    是“没有喜欢的女生”格外艰涩,还是“对樗萤没有感觉”太过烫嘴。

    问话的男生没有得到齐木楠雄的回答,反倒看见齐木楠雄拢起眉头,顿时生出跟国春爸爸如出一辙的错愕——齐木有表情了!他从前是个有表情的人吗?

    没等错愕完,那边班长开始抽签,大家都跑过去,他立时把齐木楠雄忘到脑后,也去抽签。

    男生女生们凭着相同的签号配对,先配好对的先赛跑,跑到终点就可以自由活动,操场上一时开了锅,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齐木楠雄不是很想赛跑,更不想跟人绑在一起赛跑。

    他虽然不像小学时期那样时不时漏出超能力,但运动起来还是会难掌握速度和力道。

    两人三足,速度一快,带着同伴冲出地球也不是不可能。

    是以他拿到纸签,坐到树后,等着跑最后一组,到时候人都散了,出问题也好处理。

    最好他抽到的是独签,自己跑。

    齐木楠雄这么想着,然后风一柔,有个人在他跟前站定。

    他抬头,看见樗萤的脸。

    樗萤把手一伸,给他看她手里的签,号码跟他的一样。

    齐木楠雄:“……”

    樗萤随即身子一矮,蹲下了,手指在地上搓树叶。

    “我跑不动的。”她先开口,小声道,“等会儿我们最后一组,不要比赛,慢慢走到终点好吗?”

    齐木楠雄道:“嗯。”

    樗萤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将唇瓣抿得水润润。

    她抬眸,见他正盯着她看,忽然一笑,要说的反而不说了:“那好,拜拜。”

    同学们都组好对,几组几组地跑了下来。

    齐木楠雄失算,等到最后只剩他这一组时,操场上的人还是那么多,因为大家都想看樗萤和谁组队。

    看见樗萤和齐木楠雄贴贴,男生们手绢儿都咬破:“可恶!齐木闷声不响走大运!”

    齐木楠雄拿绑带把自己的足踝和樗萤的足踝绑在一起。

    天很热,她的肌肤却有些凉,随绑带的收紧逐渐贴向他。

    齐木楠雄只觉紧贴樗萤的那块皮肤诡异地滚烫起来,起身道:“走吧。”

    两人三足,少不得要揽肩搭背,他们两个是走的,手上的接触可以省去,一点一点往前挪。

    不用剧烈运动,樗萤从容多了,反倒是齐木楠雄不自在。

    他的不自在没有从脸上表现,只是手指用力捏了又捏。

    想过樗萤走得慢,没想过她这么慢,一步一步蜗牛似的,他的体温都已经将她焐热。

    她还有心情看风景,冲女生们挥手。

    齐木楠雄思路一岔,鬼使神差想起之前鸟束零太知道樗萤住他家,打听个不住的话。

    “你有没有偷偷抱她,偷偷拉她小手!”鸟束零太流着泪道,“她香不香,软不软,你陶醉不陶醉!”

    齐木楠雄不是没近距离接触过樗萤,更非没抱过她。

    彼时的无感此时借了鸟束零太的话反噬,每走一步,樗萤身子不自觉歪过来,柔软的触觉和香香的嗅觉无限放大,让他很不舒服。

    煎熬着到达终点,樗萤还没怎么,齐木楠雄绑带一解,扬长而去。

    围观的男生原本很嫉妒,见状反过来替樗萤抱不平:“齐木身在福中不知福。”

    樗萤却笑眯眯,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笑什么?”束着两条小辫子的目良千里过来问她。

    “两人三足真好玩。”樗萤道。

    齐木楠雄站在哗哗流的水龙头前洗脸。

    周围没有人,他摘下眼镜,湿漉漉的手抓拢额发,心里突兀的燥意渐渐沉下去。

    暗紫的瞳仁盯着洗手台,他发了一下呆,同学们的心声一如既往不受控制地灌入脑海。

    齐木楠雄听见他们在找樗萤。

    “刚还在,怎么一下子不见了?想给她送水喝来着。”

    “不会被齐木不礼貌气到躲起来哭吧。”

    “还在体育课时间,她跑哪儿去?”

    齐木楠雄摘下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用千里眼看去,只见樗萤窝在器材室的空柜子里。

    她关了门,一动不动抱着腿坐在里头,周围暗暗的,只有通风缝隙透进些许光亮。

    不过离开一下子,就演起了苦情剧。

    齐木楠雄不认为樗萤会被他气到关自己禁闭,但始终不理解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左右无人,他瞬了过去,抬手敲柜门。

    “是我。”他道。

    柜门立马打开,樗萤仰头看他,眸光清凌,没有同学揣测的伤心之色,只有等来意料中人的得意。

    “我当然知道是你。”她道。

    她将他一拉,他就坐了进去,柜门关闭,窄窄的空间里顿时充塞着两个人的呼吸。

    昏暗混乱的光线里,齐木楠雄仍然能看清樗萤的脸。

    他没等到她变换表情,手先一暖,是她伸手过来,轻轻覆住了他的手背。

    第108章 宇宙的有趣我才不在意。

    齐木楠雄不喜欢肌肤相贴的亲密接触。

    他人即地狱,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人类都在给他造成困扰,包括但不限于源源不断的心声传递,实在不需要连他的身体也桎梏。

    更何况他是情感荒漠,并不会从身体接触中获得愉悦。

    想是这么想的。但樗萤贴近时,他并没有躲开。

    齐木楠雄很难去解释为什么不要躲开她。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好解释的,就像他明明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顺利进了她的陷阱一样。

    又像,明明跟樗萤在学校保持距离是件利己的好事,最终却并未发展出多好的结果。

    樗萤的手软乎乎,手指灵活地一钻,就钻到齐木楠雄手心里。

    极快地牵手,随后窸窣一下,是她塞了张纸给他。

    齐木楠雄打开来看,见上面列了一份购物清单,字是久留美妈妈的字。

    “今天早上久留美妈妈给我的。”樗萤道,“叫我们俩一块儿去买东西,我赶着出门,忘告诉你了。”

    她补充:“今天放学我还要值日,你去买吧?”

    齐木楠雄道:“嗯。”

    她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把他拉进来原来是为了这事。

    事情说完,没理由再窝下去,齐木楠雄直起腰,打算推门出去,樗萤又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楠雄。”她道,“我想和你再待会儿。”

    柜子挺暗,她的视力没有齐木楠雄好,只知道他在看她,不清楚这话说出来之后他是什么眼神,会不会不愿意。

    无所谓呀,他不愿意拉倒。樗萤翛然想,他不愿意,她就和别人玩儿去。

    出乎意料,几秒之后,齐木楠雄因预备站起而绷直的腰又放松下来。

    他定定坐好,不问她为什么要他留下,也不问留下来两个人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干什么,默默呼吸,与她共享为数不多的氧气。

    外头忽然“吱呀”一声,器材室的门开了,伴着人声:“把球都放到筐子里。”

    “好的,学长。”

    又有人问:“这些毛巾是不是该放柜子里的?”

    “应该是吧。”

    器材室的柜子可不就是樗萤跟齐木楠雄现在蹲的这个,试想柜门一拉开,外头的人目瞪口呆跟他们对视,画面一定很好玩,想不出名都很难。

    抱着毛巾的男生已经朝柜子走了过来。

    齐木楠雄很平静。强大的人向来处变不惊,他心里有一百种完美处理这种突发情况的办法,完全没有必要慌张。

    樗萤居然也很平静。

    她没有即将被抓包的慌张,眨着湿润的水眸望他,安逸得如同置身一座永远不会被攻破的堡垒。

    齐木楠雄就是一道牢不可破的符咒。

    两个人都面色如常,但柜子里的温度分明悄然升高了些,两颗心的心跳也很有默契地快上几拍,渐趋同步。

    外头男生的手已经搭在柜门上了。

    这时,那被称为学长的人回想起来:“毛巾要先拿去洗啊,白痴!”

    “对不起,学长!”男生飞快撤走。

    几个人分门别类地将器材归位后退了出去,偌大的空间又成了两个人的孤岛。

    樗萤忽然笑出声来:“好玩。”

    齐木楠雄不置可否。

    樗萤又道:“楠雄,你热吗?”

    齐木楠雄道:“不。”

    下一秒,樗萤的指尖在他鼻尖轻盈揩过,她声音里的愉悦便增多了:“骗人,你都流汗。”

    齐木楠雄一怔,跟着抬手摸摸鼻尖,果然有汗,鼻翼也微热,自己却在她点破后才发觉。

    樗萤低头摸出一方手帕,倾身过来,轻轻将帕子贴在他脸上,一点一点按着擦拭。

    帕子散发着淡淡的清洗液香气,齐木楠雄侧转脸躲开,迟了一步,樗萤已经擦好了。

    她把手帕塞他手里:“你给我洗。”

    “很闷。”齐木楠雄握住手帕,“出去吧。”

    “嗯嗯!”樗萤刚得了趣儿,现在很配合,忽然想起一事,“你买东西的时候,顺便给我买个草莓味的泡芙,要大大的,上头洒了糖霜那种。”

    “嗯。”齐木楠雄道。

    他眉头忽然跳了一下,要说什么,柜子门却遽然被从外面拉开。

    天光大亮,樗萤眯起眼,看见鸟束零太泣血的苦瓜脸。

    “幽灵说你们两个偷偷躲在这里玩我还不相信。”鸟束零太悲愤地,活像撞见老婆出轨,“没想到是真的!”

    他双手按住齐木楠雄的肩膀拼命摇晃:“你说你对我的宝贝做了什么!说!是坏事吗,是扮猪吃老虎了吗你这臭男人!”

    齐木楠雄打开他:“什么都没做。”

    “我才不信!”鸟束零太道。

    他眼帘里凑进来樗萤的脑袋。樗萤笑眯眯道:“什么都没做哦。”

    小仙女说的话鸟束零太立马相信,转而狗狗摇尾:“樗萤偏心!我不嘛我也要一起坐柜子里!”

    “可以呀。”樗萤道。

    鸟束零太大喜,迅速钻进柜子招着手叫樗萤,可惜乐极生悲,樗萤还没动弹,上课铃先响了。

    直到中午一块儿在餐厅吃饭,鸟束零太碎掉的心都没愈合。

    樗萤被他逗乐,把套餐里的土豆泥给他吃了。

    齐木楠雄跟燃堂力买了饭,坐在樗萤不远处。

    他看樗萤跟鸟束零太互动,听得附近男生幽怨道:“可恶,鸟束那家伙又赖在樗萤身边!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被轮到也不错。”燃堂力道,“是吧,哥们?”

    “与我无关。”齐木楠雄道。

    是他自己下的紧箍咒,反正只要在学校,众目睽睽之下,他和樗萤永远不会有现在她跟鸟束零太那样的光景。

    “哐当”一声,燃堂力不小心打翻餐盘,咖喱饭倒在腿上。

    他安之若素,用勺子从腿上舀饭吃,末了道:“哥们,手帕借我下。”

    齐木楠雄掏了下兜,摸到不同于自己手帕的柔软触感。

    樗萤的帕子,精巧可爱,她还央着久留美妈妈在上头绣了小小的萤火虫。

    齐木楠雄把空空的手放回桌面,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没手帕。”

    上完一下午课,放学铃声打响,pk学院的学生们浪潮一般朝校门口涌去。

    樗萤留下来做值日。

    值日这种东西就跟买饭一样,是不必自己亲自动手的,因为有许许多多前仆后继甘于奉献的男生争着抢着帮她做。

    樗萤想自己做,早上做完值日,老师来看见,随口说了一句“樗萤做得真好”。

    这种哄小学生般的夸奖,偏偏让樗萤很受用。

    哪怕活到七老八十——即便这只是个很美好的愿景——有人真心实意夸奖说“樗萤碗洗得真好”“桌子擦得真干净”,她也会很高兴。

    樗萤一如既往地尊敬老师,被老师夸过的值日一事她要自己做,只让男生给她提了水。

    樗萤做完值日,班上的男生想送她回家,被她拒绝。

    一路相送,发现她家就是齐木家,这个消息一定会上明天的校报头条。

    樗萤独自拿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略路人时不时投来的惊艳目光,小声哼着歌,很是惬意。

    在离齐木家还有一段路的地方,她被拦了。

    美丽是天赋,有时候也会招致灾难。

    人是乐于以铁腕掠夺美的生物,好比此时此刻拦下樗萤的不良少年,他们肖想樗萤许久,今日终于找到机会,强硬地跟她亲近亲近。

    “樗萤。”一头黄毛的不良头子道,“站那里别动。”

    樗萤果真乖乖站在原地不动。

    她这么配合,不良少年的疾言厉色顿时软化不少,问她:“你怎么不叫也不跑?”

    “我声音小,也跑不动。”樗萤道,“跑了还不是会被追上。”

    她脸上一点儿害怕的神色没有,说的话也在理,不良们对视一眼,没见过这么淡定的妞,有点挫败,又觉得她实在有意思。

    “你真漂亮。”不良道。

    “谢谢夸奖,我知道我自己多漂亮。”樗萤道,“夸完了,那我走啦?”

    “诶——”不良大摇大摆到樗萤跟前来,垂眸盯她,越看越心醉,舔了舔唇,“走可以,要先啵个嘴儿。”

    看那水润润的红唇,一定是甜甜的糖果味。

    樗萤拿了一张库洛牌在手里,还是没怎么怕,以眼还眼地回看了对方的嘴巴,有点嫌弃:“不要。”

    黄毛大赧:“你说什么!”

    樗萤刚想用牌,抬眼时看到不良少年们身后倏然出现的一道影子,忽然抿唇一笑:“我说不要啦!”

    黄毛手一伸就来捏她下巴,可手还没碰到樗萤一根汗毛,劲风一扫,眼前居然晃出个人——

    速度太快,他只来得及看见那对*荧绿镜片下微冷的眼睛,就连同兄弟们一起飞了出去。

    穿越时空,赫然无影无踪。

    世界顿时清净。樗萤看着空空荡荡的巷口,还能捉到不良们消失前的残影,好奇道:“人去哪儿了?”

    齐木楠雄道:“西伯利亚。”

    他手上抱着装得满满当当的购物纸袋,显然刚从超市出来。

    “东西都买完了。”他道,“回家吃饭。”

    齐木楠雄说着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走出两步,不见樗萤动弹,转头看她。

    樗萤道:“楠雄,我害怕。”

    简直睁眼说瞎话,她脸上哪里都没写着害怕。

    齐木楠雄没说话。

    他嘴上不动,心里不知道怎样吐槽,但吐槽到最后,樗萤凑到身边来时,他都没有闪开。

    不知不觉间,他对她的配合度高到离谱。

    这条巷子还是会有人经过的,说不定下一刻就走出人来,说不定还会是同学。

    齐木楠雄却眼皮也没抬,只垂眸看樗萤。

    “离回家还要走好一会儿呢。”樗萤道,“就今天下午,我们别装不认识了,好吗?”

    她拜托得真诚又可怜。脸上可怜,眼睛里却在笑。

    齐木楠雄当然看见了樗萤眼睛里滴溜溜的笑意,觉得她真像只偷油的小狐狸。

    他抿起唇,须臾,道:“随便你。”转身仍走他的路。

    樗萤跟上,手指轻轻牵住他的袖口,远远望着,真像一对儿在牵手。

    第109章 真的没办法,只好宠她。

    这之后,“齐木君”再没在樗萤嘴里出现过。

    她又开始一口一个甜甜的“楠雄”,也继续往他房间里钻。

    今天周六,樗萤和齐木楠雄都在家。

    齐木楠雄不过离开一下,回来时房间里已经多了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

    樗萤趴在他床上看漫画,双手托腮,手指在小辫儿上绕啊绕。

    天渐渐热了,她穿的衣服薄起来,粉蓝的T恤贴着肩胛,到腰那块儿就微微陷下去,勾勒出柔软轻盈的腰肢。

    这么不设防,也就是对他了。

    齐木楠雄看她一眼,移开视线,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坐到书桌前。

    他选择放任樗萤,要是管她,她不定想出什么招数来胡闹,干脆随便她。

    ……免得等下,她又不高兴。

    齐木楠雄不去招惹樗萤,但刚坐下,樗萤就从床上跑到他身边来,拉了椅子坐,看他在看什么。

    齐木楠雄眼皮直跳,忽略掉她,把书翻过一页。

    “还没有看完呢。”樗萤道。

    齐木楠雄把那一页翻回来,等她看完。

    樗萤很满意:“楠雄真好。”

    两个人居然就这么共同看完了一个章节。

    樗萤起初不过想攥取齐木楠雄的注意力,但他挑了一本可读性很强的小说,她看进去,不知不觉着迷起来,板直的腰渐渐伏软,整个人趴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纸页,全神贯注。

    反倒是齐木楠雄分神。

    相处时间越长,他越能时常发现新的樗萤。

    有时她任性又娇气,不达目的一直缠人,偏偏撒起娇来真有许多杀伤力,除他以外没有人不受用,尤其他那对溺爱小姑娘的父母,樗萤往他们怀里一扑,甜甜地叫“国春爸爸,久留美妈妈”,他们就拿着梯子要去给她摘星星摘月亮了。

    齐木楠雄把自己排除在受用之外,其实没什么意义。

    不管他受用不受用,樗萤那一套最终对他都是管用的。

    樗萤在他面前大部分时候都不乖,要玩这要玩那,偶然乖起来,又是那种躲得远远的,像现在这样两个人挨一块儿宁静和乐地看书,倒是头一回。

    她认真的时候,眉目流淌着诗意的温柔,睫毛柔软地耷下去,扫在眼睑下幼嫩的肌肤,双颊粉扑扑,孩童一般生着细小的绒毛,阳光一照,透出浅浅的金色。

    书里的故事太精彩,她屏着呼吸,半含着唇,雪白的一点点牙,像咬着樱桃。

    齐木楠雄忽然想起那不良调戏樗萤时流里流气说的“啵个嘴儿”,四肢有点发麻。

    他转移注意力,抛开这个念头,觉得安静看书的樗萤很好。

    但对胡闹的樗萤、任性的樗萤、生气的樗萤、哭鼻子的樗萤,他也不讨厌。

    一只手忽然放到他脸上来,轻轻掐了掐他的脸肉。

    齐木楠雄重敛眸光,才发现樗萤正望着自己笑。

    “楠雄偷看我,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她道。

    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齐木楠雄道:“你说谎也不打草稿。”

    “说谎还要打什么草稿?”樗萤道,她越发得了意,“你看我干嘛?”

    齐木楠雄不答,仍旧去看书。

    才要翻页,樗萤手一按,欺身过来,不依不饶:“说呀。”

    春天已经过去,她一凑近,还是有香香的春风拂面。

    他分辨不清是他给她买的玫瑰露的香气,还是和他同款的衣服洗涤剂的香气,总之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小香风吹来,老树也该开花,齐木楠雄不是老树,他就是棵不开化的铁树,身体后仰,仍旧是那副一万年雷打不动的砖头脸:“哪有那么多动机,随便看看。”

    “你……”

    樗萤还想说什么,听得楼下久留美妈妈叫:“萤萤!”

    她挑起眉毛用力看了一眼齐木楠雄:“不理你!”

    樗萤下楼去,久留美妈妈说有她的电话。

    她拿起来听,眉开眼笑:“千里!”

    樗萤打电话的时候,齐木楠雄换一本书看,把刚才共读的那一本别了书签,搁到一边。

    他的听力很好,隔着一层楼也能听见樗萤在跟班上的同学目良千里打电话,打没一会儿电话就挂了,因为目良千里要省钱不能讲太久。

    樗萤没有回齐木楠雄的房间,她挂了电话,开始收拾东西,说出去玩。

    “宝宝交到朋友了吗?”久留美妈妈很开心。

    “我的朋友很多呢!”樗萤道,“可是跟千里最好。”

    久留美妈妈喜极而泣:“才上学没多久就有闺蜜了!”

    国春爸爸也哭泣,一边喜悦一边恨铁不成钢:“还是宝宝争气!笨蛋楠雄到现在都没朋友!”

    樗萤收拾了一个小包,外带一包零食,准备出门。

    国春爸爸要给她包里装一个防狼喷雾:“你一个人出门不能不小心。”

    樗萤想了想,把喷雾装好:“国春爸爸,我不怕。”

    国春爸爸却怕得要死,开始担心:“万一他们一群人围堵你,只有这么一瓶怎么够!”

    他还想让樗萤换一件“我爸是拳击冠军”的T恤。

    “我有楠雄。”樗萤道,“我什么都不怕。”

    “是哦!”这下齐木夫妇齐齐安心了。

    齐木楠雄在楼上听见这话,眉头紧锁。

    什么意思,跟他能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看顾樗萤似的。

    但樗萤走后,粉毛少年的确用千里眼看了一下这个不让人省心的。

    只见樗萤走在街上,走没一会儿她就累了,于是打了一辆车,坐到咖啡店门口。

    她不是去喝咖啡的,只是去看在违背学校规定偷偷在咖啡店里打工的目良千里,因为目良千里在电话里说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快要饿死了。

    班上那么多女生,樗萤最乐意和目良千里玩。

    那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红发女生戴了一副很可爱的圆圆眼镜,眼睛和脸也一样圆圆的,下了课总是不见踪影,在学校老一副很饿的样子。

    后来樗萤知道,目良千里不止看起来很饿,她是真的很饿,家里破产父亲失踪,她得努力赚钱照顾弟弟妹妹,一天打好几份工。

    “我以为我自己已经很惨呢。”樗萤对目良千里道,“没想到千里更惨。”

    “你有什么惨的?”彼时目良千里努力往嘴里塞着樗萤给的包子,撑得泪眼模糊,“长得又好,万事不愁,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吧。”

    樗萤托着腮,轻声道:“才不呢……”

    怎么不愁,愁的事情多着呢,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樗萤喜欢和目良千里玩,她自己吃不下太多东西,吃多了胃不舒服,所以喜欢看目良千里吃东西的样子。

    今天过来咖啡店,一进店门,樗萤就被目良千里扑住了。

    “东西带来了吗?”目良千里眼冒金星。

    樗萤拿出零食喂她,还带了两个久留美妈妈做的饭团。

    目良千里狼吞虎咽:“好吃!你做的?”

    樗萤道:“是久留美妈……”

    她及时刹车,往目良千里嘴里又喂了一个小馒头:“好吃就多吃点哦。”

    东西喂完,目良千里活过来了,樗萤就在咖啡店里坐了一会儿。

    老板特地安排她在靠窗的位置坐,果然随后进来许多客人,乐得他给樗萤送了一杯芭菲吃。

    “你看,你都不用说就有免费的芭菲吃。”目良千里道。

    樗萤分她一半,笑嘻嘻:“这是天赋,我也没有办法。”

    吃完芭菲,樗萤就回家了。

    她安全进门,齐木夫妇欢呼雀跃,庆祝小闺女平安归来,没有被臭男生臭男人骚扰和欺负。

    他们都很高兴,唯有齐木楠雄躺在床上按揉太阳穴轮刮眼眶,缓解千里眼使用过度带来的疲劳。

    希望她少自己出去玩,他想。

    后来果真愿望成真,樗萤不单独出去玩了,她要干的事比出去玩还大。

    星期天晚上,樗萤神神秘秘敲响了齐木楠雄的房门。

    齐木楠雄一瞬间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无他,樗萤如今进他的房间都是如入无人之境,来去随心,哪里还有敲门的时候。

    事不寻常必有妖,他没有应答,但不应答,下一秒樗萤还是进来了。

    齐木楠雄眼前一花——看见个娇俏动人的小女仆站在眼前。

    樗萤穿了一身黑白的西式女仆装,蓬蓬的黑衬裙,雪白的花边围裙,配上白色过膝袜和黑皮鞋,再没别的色彩,可就是明艳得让人别不开眼。

    齐木楠雄别开眼。

    “你干什么。”他道。

    “好不好看,合身吗。”樗萤道。她最热衷的事情之一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给他看,尽管他闷葫芦砸不出一句好话,“好看”二字从来没说出口过。

    她掸了掸裙边,又扯了扯腰线:“拿千里新制服改的,胸好像还是有点大了。”

    齐木楠雄望回去,又别开眼,心想不是改得正好。

    “你穿这个衣服干什么?”他问。

    樗萤语出惊人:“我要去打工!”

    她告诉齐木楠雄,目良千里因为打的工太多超负荷,需要稍稍休息一下,现有的体力只能支撑着打两份工而已,所以咖啡店的工作需要她帮忙顶一下。

    樗萤一听就同意了,她觉得很好玩。

    女仆是她的老本行,时过经年,这次不用去伺候大小姐,只需要在咖啡店里端茶倒水,不会难到哪里去。

    齐木楠雄听完,一脸木然的死相。

    “你怎么这个表情。”樗萤鼓起脸颊,“你不支持我。”

    “你让我拿什么支持你。”齐木楠雄道。

    她不知道自己穿这一身多惹眼。

    樗萤见他盯着自己的衣服看,便道:“是不是很可惜?明天是女仆主题日,才能穿这个,往后就只穿普通制服了。”

    齐木楠雄躺到床上,阖起双眼。

    樗萤过来晃他手臂:“你说我去打工好不好嘛。”

    “不好。”

    “不好我也要去。”

    那不就是了,白说。

    第二天放学,樗萤没有马上回家。

    她去了目良千里打工的那家咖啡店,由于打工在学校是禁止的,目良千里过来都偷偷摸摸,她倒好,大摇大摆进的门。

    樗萤要在店里工作到晚上八点,看见她来的一瞬间,老板已经露出了赚个盆满钵满的微笑。

    等樗萤换好衣服出来,老板更是眼前一亮:“全店最漂亮的侍应生!”

    樗萤放眼望去,整个店的侍应生也才她一个而已。

    老板很惭愧:“没有钱,只请得起一个侍应生。”

    樗萤第一次在咖啡店打工,不清楚流程,东张西望:“我要煮咖啡吗?”

    “去门口把招牌擦擦吧。”老板道。

    招牌明明很亮,但樗萤还是去擦了。

    她很知道老板的用意,往门口一站,几个其他学校的高中生路过看直了眼,她道:“喝杯咖啡?”

    “好啊。”高中生道。

    很快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波客人,樗萤就不用擦牌子,进去端咖啡。

    咖啡杯真烫,还很重,樗萤第一次端,打了一个杯子。

    整个店都伸着脖子看。

    “真对不起。”她道。

    美少女一低头,全店沸腾。

    老板忙着哄她:“没关系没关系。”

    客人们忙着掏出钱包:“我给她赔!”

    一回生二回熟,樗萤端了第二杯、第三杯咖啡之后,一直端得很好。

    店里坐满人,大家耐心地等着她把咖啡送上来,没一个人催单。

    樗萤送上咖啡时,那为了她已经牛饮数杯的高中生红着脸道:“……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唔……”樗萤道。

    她思考时一抬眼,往店角落望了一下,高中生只见她双眸飞快亮起来。

    他心跳如雷,以为有戏,不想樗萤笑一下就拒绝了:“不能噢!”

    她抱着圆圆的托盘溜到角落,望着不知何时独自坐在卡座里的粉毛高中生笑。

    “这位客人,你怎么戴有色眼镜看人,好奇怪。”樗萤道。

    齐木楠雄不理她,言简意赅:“咖啡果冻。”

    他说得够明确,可樗萤听了一动不动。

    他来,她好像真的很开心。

    但齐木楠雄总觉得她不是那种“哎呀好惊喜”的开心,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开心。

    店花长在他这儿了,开始有人嫉妒地朝这边张望,齐木楠雄不得不告诉她道:“我只是来吃咖啡果冻。”

    樗萤闻言笑得更欢:“我知道。”

    她可算走了,片刻送上一杯咖啡果冻,仍敬业地去做她的工作。

    齐木楠雄拿出一本文库本就着咖啡果冻看。

    店里的客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他还坐在那里,偶尔续一下咖啡果冻。

    樗萤也不问他怎么还不回家吃饭,送上果冻,还给他送了一盘小吃。

    送就送吧,还伸手从他的小吃盘里拿了一块饼干吃。

    光天化日吃客人的食物,老板也不把她赶出去。

    老板和客人都愿意惯着樗萤,可惜并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是好客人。

    有男人在橱窗外看见樗萤,心中大痒,进来点了一杯咖啡坐下,又陆续点好几样东西。

    樗萤一过来,他就往座位外沿坐,趁机挨近她。

    樗萤立马往旁边一闪,走了。

    下次她过来,他还这么挨,然后发现樗萤在盯着他看。

    “小心你的眼睛。”樗萤道。

    说得怪像那么回事的,男人不怕,嬉皮笑脸,在桌子底下朝她的裙摆伸出手。

    一摸,她准哭,那也值了,她越哭他越兴奋。

    但——奇了怪了!手指好像卡在水泥里,一动不动,根本没法儿向前。

    那男人又惊又怒,不信邪,低头去看怎么回事,这空当里,樗萤转身就走。

    随后,店主过来请他出去。

    男人便宜没占到,钱花了不少,暗暗咬牙叫晦气。

    出了店门,他干脆不走,蹲在咖啡店旁的小巷里,等樗萤下班。

    看到时候还有谁能护着她!小女生最好欺负,到时候她报警都不敢!

    男人一边想着腌臜事一边抖腿笑,忽然腿一僵,吓了一跳——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高中生。

    那高中生看了就欠揍,一头毛粉汪汪的,还戴有色眼镜,不伦不类,那张没表情的脸也叫人窝火。

    “看什么看。”男人道,“滚远点。”

    “你以为在跟谁说话?”齐木楠雄道。

    小巷里随即响起一声极短促又极凄厉的叫喊,如同受酷刑的鸡很快被扼了咽喉。

    三秒后,男人五花大绑地出现在附近派出所门口,身上贴了个条,写着“垃圾”。

    他抱着手臂,尖叫着“好痛”,把警察惹出来一看,他俩胳膊都好好的,他非说是被个高中生折断又复原了。

    “不是我的错!”刚开始他只断了一条胳膊,一边忍痛一边恐惧地辩解,“她太漂亮了,她穿得也漂亮,我看了忍不住才……”

    这下可好,另一条胳膊也应声而折。

    那少年道:“她长什么样,穿什么样,都跟你是垃圾这件事没有关系。”

    男人胳膊有没有事警察不知道,但随后一查,这个人果然是垃圾,出了名的咸猪手,立马抓了起来。

    樗萤还在店里工作。

    她起初觉得好玩,可世上并没有工作是好玩的,客人只增不减,慢腾腾地端咖啡也端累,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累得额头直冒汗,四肢沉甸甸,活像绑了十斤重的沙袋。

    肚子又饿。

    千里真不容易,还打好几份工。

    但樗萤没有叫苦,卯着劲儿坚持下来,刚收了这一桌的盘子,又去给下一桌点单。

    写菜单的时候,她的手都在发抖。

    客人看了都不忍心:“老板,好歹给人家休息一下!”

    老板也忙得热火朝天,生意太好,实在腾不出手去帮樗萤,连声抱歉。

    樗萤道:“没关系。”

    她是替人家来打工,又不是替人家来休息。

    这么晚了,樗萤偷摸着看了一眼齐木楠雄的座位,想看看他是不是还在等她。

    却见那位置赫然换了个陌生客人,齐木楠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樗萤顿感失落,低声道:“坏蛋。”

    她还以为,他会等她一起回家的。

    这么想着,忽然有个人走过来,拿了她手里的托盘。

    樗萤抬头望去,看见换了店里制服的齐木楠雄替她收拾起前一桌客人留下的杯子。

    她双眸圆睁,心脏又雀跃地加速跳动起来:“你——”

    “我打工。”齐木楠雄道。

    老板不能明白怎么天降了一个高中生来打工,如果他没记错这位小伙子刚才还是他的客人来着。

    但见齐木楠雄把活干得井井有条,还能帮樗萤腾出空来休息,他也就什么都没说。

    而且樗萤好开心的样子。

    她看着齐木楠雄的时候,眼睛都在闪光。

    八点钟,樗萤可以下班了,齐木楠雄收拾东西,和换好衣服的樗萤一起离开咖啡店。

    街上人挺多,但他们走的这一边路灯坏了,灯下黑,樗萤伸出手拉着齐木楠雄的衣角走,他也没说什么。

    “楠雄好厉害哦。”樗萤道。

    “嗯。”齐木楠雄道。

    “楠雄也好体贴。”樗萤道。

    “哦。”齐木楠雄道。

    他真是把天聊死的高手。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齐木楠雄问:“你今晚赚多少钱?”

    “一毛钱也没有。”樗萤道,“我来帮千里打工的,不要她的钱。”

    听起来怪可怜。那么辛苦地工作,一个子儿都没落进口袋里。

    齐木楠雄不说话了。

    他们又沉默地在幢幢灯影中朝家的方向走去,樗萤看着那些下班的人,他们死气沉沉,谁也没她悠闲安适,虽然她也有点累。

    突然,齐木楠雄止步,拿出钱包给她一千元。

    “为什么给我?”樗萤道。

    齐木楠雄道:“小费。”

    “可是……”樗萤道。

    齐木楠雄道:“拿去。”

    樗萤抿了抿唇,有点感动,轻轻道:“楠雄真好。我也有工资了。”

    她接过齐木楠雄的钱,珍而重之地装到钱包里。

    打开毛绒绒熊猫钱包时,齐木楠雄看见她钱包里满满地挤着很多钱。

    他瞳孔一缩,破天荒地有了震惊的神色。须臾,问她:“你为什么有这么多。”

    “是零花钱喏,国春爸爸和久留美妈妈给的。”樗萤把钱包里的钱给他看,“我刚才就想告诉你,我还是有点钱花的。”

    她甜甜地笑起来:“可是你疼我,还要给我!”

    齐木楠雄道:“你一个月零花钱有多少。”

    樗萤比出两根手指:“两万块。”

    “……”每月只有三千块的超能力者沉默了。

    他与樗萤面对面站着,华灯初上,人比花娇,浪漫的夜景里,一切显得那样美好又虚幻。

    “把钱还给我。”他道。

    第110章 撒娇与恋爱的世界冠军。

    樗萤的工打了一天就宣告终结,齐木夫妇后来得知,颇有些遗憾。

    “妈妈想看看宝宝工作的样子。”久留美妈妈捧着脸道,“多了不起,宝宝很认真在上班呢。”

    “爸爸也想!”国春爸爸叹气。

    樗萤正在舒适温馨的家里当小公主,穿着好看的花边裙,吹着风扇,吃久留美妈妈做的餐后小点椰汁西米露,比在咖啡店打工快活一百倍。

    闻言,她溜下沙发,系了围裙到厨房洗碗:“我在家里也可以工作!我帮久留美妈妈做家务。”

    洗了一个碗,她擦擦手出来,又握着拳头给国春爸爸捶背。

    齐木夫妇百倍受用,拿出相机拍个不停,连连惊叹:“呜呜!萤萤做得真好!”

    “爸爸的腰间盘突出不药而愈了!”

    “宝宝太辛苦了,洗碗很伤手快放在那里别洗了!”

    他们超为樗萤自豪——多棒的小闺女,那么那么漂亮,那么那么贴心,还那么那么能干。

    是积了很多福气,小天使才会到他们家来吧!

    “……”真正在干活并且正给家里大扫除的齐木楠雄围着围裙站在那里,看父母绕着樗萤团团转,无话可说。

    到底谁才是齐木家亲生的孩子他已经不想计较。

    捶背不会捶好腰间盘突出这件事情他也懒得吐槽。

    现在主要的问题是,他们跑来跑去,把刚擦好的地踩得乱七八糟。

    砰!

    国春爸爸踢到桌子,打了一个花瓶下来。

    “楠雄不好意思哦~”他笑嘻嘻道。

    哗!

    久留美妈妈一个不小心,把牙签也撒在地上。

    “小楠,妈妈好笨哦。”她也笑嘻嘻。

    啪!

    这次是齐木楠雄折断了手里一把碗口粗的筷子。

    粉毛少年眼飞暴雪,气势如魔,见者无不战栗。

    “去那里坐着,不许动。”他指着沙发,“马上。”

    齐木夫妇瞬间乖了,排排坐在沙发一动也不敢动。

    全家上下唯有一个樗萤还在作乱。

    樗萤在全家沉默的凝视里逍遥自在,拿着国春爸爸从拍立得里拍出的照片甩了甩,照片渐渐浮现清晰的色彩。

    她满意地看见色彩描出一个勤劳洗碗的自己。

    少女眉眼弯弯地与水嬉戏,从指尖吹起小泡泡,阳光打得刚刚好,将这一幕渲染得美不胜收。

    樗萤拿着照片来到齐木楠雄跟前:“楠雄,钱包。”

    齐木楠雄垂眸看她。

    他眼里暴君似的气焰还未消泯,她一清二楚,丝毫不怵,还来撩虎须。

    樗萤等了一会儿不见齐木楠雄动作,摊开一只手,催促:“钱包,快点呀。”

    齐木楠雄捏紧手里残损的筷子,捏出嘎吱嘎吱的可怕声响。

    “楠……”国春爸爸唯恐儿子一指头把樗萤给按扁,起身打算做和事佬,却被久留美妈妈拉了衣角坐回去。

    久留美妈妈捧着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却见齐木楠雄捏了好一会儿筷子都没有按扁樗萤。

    他不动,樗萤便也那么固执地同他僵持,不消片刻,钱包慢悠悠飞到樗萤手里。

    樗萤打开钱包,把自己的照片别在第一层。

    “给。”她道,“别弄丢哦。”

    齐木楠雄收起钱包,继续去做他的家务。

    这时候他已什么如狼似虎的气焰都没了。

    久留美妈妈看得直笑。

    整个齐木家,就没有谁是不宠樗萤的。

    樗萤一点儿不受宠若惊,自然而然接受了大家的宠爱,因为在自己的家里,爸爸给她的爱比这只多不少。

    樗萤有时候会伏在久留美妈妈膝头说一些家里面的事情。

    无论是生病前,还是生病后,爸爸常常提起的话都是“萤萤生在我们家太好了,真感谢萤萤”。

    樗萤有许许多多的爱,并不吝于将爱拿出来分享给人,被爱是一把好手,爱人也是一把好手。

    “除了我的爸爸妈妈,我最喜欢的就是久留美妈妈和国春爸爸。”樗萤软绵绵道。

    久留美妈妈很开心:“那也喜欢小楠吗?”

    “喜欢呀。”樗萤不假思索。

    她这么顺溜就说了出来,正坐在旁边喝水的齐木楠雄一口水噎在嗓子眼。

    他侧目看樗萤,樗萤却没看他,已经缠着久留美妈妈一起去做美美的指甲。

    樗萤总是爱玩,但也有认真的时候。

    班上很快迎来了新一轮考试,考试前几个晚上,她都泡在齐木楠雄房间里。

    “楠雄。”樗萤拿着参考书,难得有些害羞,小声又不容拒绝地道,“你教我这个。”

    齐木楠雄考前从不复习,因为没有必要。

    对他来说学习不是难事,怎么把学习效果伪装成跟正常中等水平的高中生一样才是难事。

    他从没想过自己还有做家教的时候。

    齐木楠雄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下,接了樗萤的参考书:“哪里不会?”

    樗萤伸出一个指头,把参考书从头划到底。

    她充满希冀地道:“一个晚上能都学会吗?”

    齐木楠雄按了一下太阳穴。他的头已经开始疼了。

    但出乎意料,樗萤并不是一个难教的学生。

    听不听得懂是一回事,首先她学习态度很端正,做题的时候一点儿不想着玩,听讲的时候也不开小差。

    再者她虽然学得慢,但教的每道题都有努力在领会,一晚上下来,倒也不是不学无术。

    一个晚上会了一节课这样吧。

    严格说起来这不是樗萤的错。她拢共没正经上过几年学,高中还是来了异世界后才读的,直接上高二,本来就存在知识断层,在齐木老师的帮助下领会了课本内容,已经蛮值得鼓励。

    樗萤想考前抱佛脚,抱了几天,收获是有的,但不多。

    “这样就不能及格。”考试前夜,樗萤学不进去了。

    她趴倒在书桌上,半张脸埋进臂弯,恹恹的,像朵蔫了的小花。

    齐木楠雄停笔,看着樗萤在课本上誊的一行又一行笔记,道:“你想知道明天试题的答案吗?”

    樗萤立马抬起脑袋,郁闷劲儿一扫而空,眼睛亮亮地看他。

    “楠雄真坏。”她轻声道,咬着笔头看他,“为了我,你愿意把灵魂出卖给魔鬼?”

    “没有那么严重。”齐木楠雄道。

    学生时代的考试不过是人生诸多测试里微小的一场罢了,何况樗萤在pk学院注定不会拥有完整的学生生涯,他不认为给她把一个小副本打出完美结局是什么坏事。

    “那就是说,只要我想,你就会去做。”樗萤道。

    她看他的眼睛真像浸满了蜜糖的杏儿。

    最终她把书一推,悠悠道:“算啦!我不要作弊。不及格就不及格,我才不在乎。”

    最好是这样。齐木楠雄心想。

    他拉过樗萤的参考书,开始在上面做标记。

    “给你。”他道,“重点。”

    樗萤盯着那许多的重点看了一会儿,又趴下去。

    她的小拇指从桌面游过来,勾住了他的。

    齐木楠雄眼睁睁看着樗萤搞小动作,他可以以零点一秒的速度避开她,也的确这么想过,但连自己都不明白,何以自始至终没有动弹,就这么让她顺顺当当得了逞。

    “楠雄真好。”樗萤软软地道。用她感到舒适安全时,猫咪撒娇一般的语调。

    齐木楠雄道:“哦。”

    不到一刻钟,他已经在极好和极坏之间轮了个遍。反正好坏都是她说了算。

    樗萤照齐木楠雄给的重点复习,考试这天早上,信心满满,精神得连牛奶都比平时多喝了两口。

    “今天考试,萤萤加油哦。”久留美妈妈给樗萤盘子里放一个嫩嫩的煎蛋。

    “萤萤一定能考好!”国春爸爸道。

    “嗯!”樗萤道。

    考场上,齐木楠雄早早地写完了全部题目,正确率百分之百。

    他随后利用读心术听其他同学的答案,把部分正确答案改成错的,确保分数不高也不低,是恰好的中等。

    做完这一切仍有时间,他看向樗萤。

    樗萤一直趴在桌子上写。

    他透视不了她,也听不见她的心音,不知道她写的答案对不对,只看见她晃动的笔杆。

    那杆笔从考试开始晃到考试结束,收卷子的时候,樗萤将卷子捏了好一会儿才给出去。

    考完试,她没精打采老半天,回到家里连娇也不撒了,揉着眼睛说困,早早就睡下。

    一晃到了公布成绩这一天。

    放榜的时候齐木楠雄站在同学之中,不意外地在中层看到自己。

    他一目十行,看得很快,往两旁找了一下不见樗萤,随后在末端看见她的名字。

    樗萤考得蛮烂的,是意料之外的烂。

    齐木楠雄很少会为什么事情惊讶,此时此刻生出些许诧异来,因为他给樗萤画的重点全是必考题,题型完全一样。

    至少应该再对个几题。

    他回到教室,樗萤已经坐在教室里。

    她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考试成绩,正和目良千里有说有笑。

    直到放学,她看起来心情都不错,也没有人过来和她提成绩的事情。

    放学的时候,齐木楠雄听见樗萤在跟家里打电话。

    “久留美妈妈,我等会儿去千里家玩,今晚会晚点回去。”她道,“如果很晚很晚了……我叫楠雄来接我。”

    这时候燃堂力又过来约齐木楠雄一起去吃拉面。

    他缠人的功夫跟樗萤有得一拼,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会一直重复要求,齐木楠雄看樗萤一眼,跟燃堂力走了。

    一路上,燃堂力喋喋不休,在许多拉面店之间举棋不定,好似除了拉面人生再没有别的追求。

    走到路口,燃堂力终于定下一家要吃的店,齐木楠雄却突然停下脚步。

    “想起有事,下次再去。”他道。

    齐木楠雄到来时,樗萤正坐在儿童公园的秋千上慢悠悠地荡。

    她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是小朋友给的。

    这地儿叫是叫儿童公园,可打她来了之后,过来偷摸欣赏美少女的青少年不在少数。

    大家只是远观,没有靠近,因为樗萤用粉笔在旁边的地上写了字。

    上书:“除了楠雄谁都不许靠近我。”

    大家纷纷揣测楠雄是哪条毛,猜了好久,有人按捺不住想硬闯去搭讪,这时看见一条粉毛走到樗萤跟前。

    樗萤原本低着头,齐木楠雄还没走近,她就抬起头来冲他笑。

    “你说的谎真烂。”齐木楠雄道。

    目良千里放了学不是在打工就*是去打工的路上,去目良千里家玩,亏她说得出来。

    周围挺多人在看,齐木楠雄又处于聚焦之下,他不太舒服,但很快就没那么不舒服了。

    因为樗萤听了他的话,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很随意地道:“我考得也烂。”

    下一秒,她嘴巴一扁,眼泪啪嗒啪嗒地就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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