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柏檀放学回到家，才开门就看见倪嘉怡坐在桌子前正在做她的作业。
倪嘉怡听见开门的动静瞥了一眼柏檀，然后又低头继续做作业。
柏檀放下书包，坐下的时候注意到倪嘉怡的书包旁边放着一袋新衣服。
他不自觉问了一句，“你买的新衣服？”
倪嘉怡抬头，“不是，运动会我是班上举牌的人，这是学校发的衣服。”
“我知道你举班牌。”
柏檀淡定的语气像是知道今天的天气很好，自然得不像话。
倪嘉怡狐疑，“你怎么知道？”
“下午看见的，认出你来了。”
柏檀说罢，突然无端想到韩序的那个“你喜欢的是不是这种”，对于他理想的具象化。
柏檀略微出神想，倪嘉怡确实是大眼睛，小脸，而且头发还是长发，好像，真的是他胡乱说的理想型。
因为这个，他的嗓子干得厉害，心也在一瞬间抖了抖，耳边传来嗡鸣声。
因为心虚，因为愤怒，因为茫然，他起身去接水，急剧喝水导致喉结上下滚动，带着吞咽的水声。
想到什么，倪嘉怡随口问道，“你们高三是不是不可以参加运动会啊？”
“是。”
柏檀放下水杯，他正在换衣服，将校服外套脱下换成自己的常服。悬在空中要挂衣服的手停滞一秒，然后恢复如常。
他看着倪嘉怡，掀眼皮，黑色的眸子晦暗不明，“怎么了？”
“没什么。”
倪嘉怡握着笔，也看不清楚柏檀心里的想法，想说的话也全部咽到喉管，长睫垂下，匆匆遮掩过去。
柏檀见状，也没多问，坐在对面也开始做试卷。
两个人安安静静坐着，距离倒是很近，但中间的氛围像是隔了一段生疏的玻璃窗，只可以看彼此，但却没有半分逾越。
柏檀下意识用余光看了一眼倪嘉怡。
倪嘉怡的侧脸很好看，即使看过无数遍，柏檀还是觉得每次看的时候都有新的发现，每一次视觉的刷新都会覆盖上一次的记忆，导致对于倪嘉怡的熟悉程度就像是层层叠叠的地表，每一条痕迹都是沉浮的波浪，裹挟倪嘉怡的细微不同，每一条都足够将他掀翻。
但这一次，柏檀只敢匆匆倪嘉怡两秒。
在这两秒之间，柏檀心乱如麻。
为什么会紧张，为什么会害怕，为什么，会想要再靠近一点。
他好像，脑子里被灌了一堆浆糊。
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诡异，柏檀强制压下自己升腾的想法。
他好像得病了。
柏檀自我唾弃自己的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又折磨又羞辱。
柏檀下了结论，可能是最近真的太累了。
所以，柏檀决定不做试卷了。
他收拾东西去洗漱，第一次比倪嘉怡先上床。
“你不写了？”
倪嘉怡看见桌上的试卷还有很多，问了一句。
柏檀漫不经心扫了那几张试卷，“没什么好做的，我都会。”
倪嘉怡呐呐应了一声，注视柏檀转身去了卫生间。
她看着自己的练习册，沉默，随后叹气，扣弄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语，“这都不会？再想想。”逼着自己竭力去想，换个思路，继续打着草稿。
柏檀坐在床边拿出手机想搜东西，但倪嘉怡也许是遇到难题了，在桌上愁眉不展，柏檀想要帮倪嘉怡，他下床靠近她正欲看题，倪嘉怡察觉到，后退，然后手挡住题目，催着柏檀离开。
她的脸红起来，眼睛带着抗拒，声音也虚张声势，“你别看啊，走开。”
柏檀矗立，像沉默的石柱，他居高临下俯视倪嘉怡，那一双黑曜石的眼眸翻涌着无尽的晦涩，可能是光线阴影的原因，他的大半脸隐匿于灰暗。
以高挺的鼻梁为界，如同戴上五分的面具，一半明亮一半黑暗，竟然显得柏檀在一瞬间像是怨鬼。
倪嘉怡被这个想法吓到，不自觉咬唇，唇瓣有一部分变白，但衬得其他部分越发红，她驱逐柏檀，开口，“你去睡吧，离我远一点。”
柏檀沉沉看倪嘉怡。
明亮黑而大的眼眸，很漂亮的弧度勾勒出一双完美的眼睛，脸小小的，装下精致的五官。
特别是她的唇，很红，很漂亮，饱满的唇形，中间有颗挺而翘的唇珠，像是红宝石点缀。
很古怪的情愫，好陌生的感觉，这些东西将柏檀浇灌，来得汹涌而剧烈，措不及防得心脏跳动，炸的他头晕目眩，柏檀咽口水。
他必须得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奇怪，这么恶心，他想用下流形容自己，但却不够。
他嘶哑出声，“好。”
下一秒，他夺门而出，倪嘉怡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关上。
“柏檀！”
倪嘉怡开门去追柏檀，却只能看见柏檀的背影，他走在马路上，和夜色融为一体。
倪嘉怡整个人都懵的，怎么突然就走了，一点征兆也没。她打算下楼梯，下一秒，兜里面的手机传来消息。
“我出去有点事，别管我。”
发信人：“哥哥”。
倪嘉怡怎么可能不管？！
她给柏檀打电话，那头接的很快，带着喘气声，显然是在跑，“你出去干什么？都这么晚了，你要夜不归宿？！”
倪嘉怡着急问道，那头，柏檀沉默一会，才开口，“哥哥有点事情，你早点睡。”
“什么事啊？哥，你别吓我。”
倪嘉怡想问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那一句话，但她问不出口，伤人的是她，逃避的也是她。
“乖仔听话，哥哥好像有点不舒服，出去看医生，自己在家做完作业就乖乖睡觉好不好？”
倪嘉怡闻言，心急如焚。
“你不要拿这种哄小孩子的话来对我，你怎么了？怎么生病了？我要和你一起去看医生。”
柏檀没说具体的情况，只是让倪嘉怡做完作业就早点睡，自己会晚上回来的。
倪嘉怡想追，但那头的柏檀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
“小怡，听
话。”
倪嘉怡知道这是柏檀让她不要再问了，低沉但却简短的四个字气得眼泪夺眶而出，“柏檀，你有病吧！”
“听话好不好。乖仔，你抬头。”
倪嘉怡吸吸鼻子，泪眼婆娑，乖乖抬头，天虽然是黑的，但头顶上的星星却很亮，照得天空更像是深蓝色，只不过，眼泪覆盖，倪嘉怡只可以看见星星折射出的散光，“抬头干嘛？”
“抬头看星星，心情好一点，哥哥等会就回家了。”
倪嘉怡哪有什么心情看星星？！
“哥，你到底怎么了？”
倪嘉怡带着哭腔，柏檀在那头笑笑，安抚着倪嘉怡，喘气声低了下来，变成了慢走，“好像是头疼，应该问题不大，我开完药就回来。”
“你早点回来。”
倪嘉怡知道自己拗不过柏檀，柏檀喊自己“小怡”的时候，这件事就没得商量了。
她憋着一口气，因为柏檀一言不发不说自己的病，也因为柏檀还把她当小孩，掌控欲还是那么强，她感到愤怒和羞耻。
柏檀嗯了一声，然后挂断电话。
倪嘉怡回到出租屋，强迫自己做题，没想到，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之后，倒还是真的做出来了。
她看着大题，将目光落在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草稿显示她在这上面浪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挫败和无力涌上心头，倪嘉怡忍不住将草稿纸撕掉。
她听着撕纸的声音响在寂静无声的出租屋，侧身看了一眼窗外，深蓝色的天空星星闪耀，倪嘉怡将纸条团成一个球，面无表情扔进垃圾桶。
柏檀回到出租屋已经是深夜四点了。
他开门，屋内漆黑一片，适应着这黑暗，柏檀坐在凳子上，他无意识将目光落在窗户外。
过了一会，他才起身掀开帘子，蹲在倪嘉怡的床边。
倪嘉怡已经睡了。
柏檀仰头看了一眼，倪嘉怡睡得很不安稳，皱着眉，甚至连身上的校服也没换。
柏檀想帮忙，但还是没动手。
他想到自己去网吧搜的东西，搜索栏的东西，困扰他的东西，在网页上出来的相关的所有他一一看完后，柏檀颓败坐在椅子上。
他不能去看医生。
网吧的喧嚣和他没有一丝相干，那些笑骂和他沾不了边，柏檀像是罪犯晃荡在网吧，在电脑上，接受属于自己的审判和凌迟。
因为医生接受不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即使见惯了精神病的医生可能还会反手将他送进精神病院，他得接受治疗，但他不能去。
他去了的话，谁来照顾倪嘉怡？他的妹妹怎么办？
柏檀想着，他一个人走在马路上，漆黑的夜色将他笼罩，冷风吹得他的心却越发焦躁。
倪嘉怡的手垂落在床边，柏檀看了半天。
他跪在地上，轻轻地弯腰，然后亲了一口倪嘉怡的手背。
他虔诚亲着，只是凭借自己的本心去做。
但转瞬即逝，像蜻蜓点水。
倪嘉怡身上的薰衣草味道飘进柏檀的鼻尖，一抹幽香钻心，一缕幽魂飞神。
他呆呆看着倪嘉怡的手，指腹摸索着刚才亲吻倪嘉怡手背的唇瓣，他的思绪开始飘忽，眼眸怔愣。
柏檀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他跌跌撞撞起身，跑到床边，他大口呼吸，像是溺水才从水里面捞出似的。
黑暗像是粘稠的深海，寸寸逼近，柏檀错愕又厌弃自己。
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第52章 运动会好看
冷风吹到脸上，柏檀才迟钝感受到脸上的火辣疼痛。
他发抖，随后枯坐床边一夜无眠。
太阳升起的时候，柏檀才舍得掀眼皮，他扯扯嘴角，机械式地望向倪嘉怡。
倪嘉怡还在睡，睡得那么恬静。
柏檀说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写了一张纸条之后，他收拾书包开门离开。
倪嘉怡被闹钟叫醒，眼睛如同被胶水黏在一起似的，她昨天熬夜到了三点多，但最后还是没等到柏檀。
她起身洗漱，柏檀的书包已经不见了，她的心放下来。
——柏檀昨天回家了。
但又觉得不舒服，担心他这么晚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情况了，是不是病的严重？
瞧见桌上有纸条，她打开，“早餐钱。”下面压着一张五十。
他今天没做早餐。
但比起这微不足道的事，倪嘉怡更担心柏檀的身体。
倪嘉怡刷牙的时候给柏檀发消息，“病怎么样？”
那头回的很快，“压力太大了，开了一点药。”
倪嘉怡自发联想到是柏檀的学业压力太大，叹气，忧心忡忡。
“注意身体，哥，你去哪个学校我都为你骄傲的。”
“我知道了。”
柏檀回消息很快，倪嘉怡甚至怀疑柏檀去学校是为了玩手机。
她知道柏檀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放下心，但终究还是心口埋下一颗钉子，隐秘不发。
好在今天是运动会，没有早自习，可以晚一点到学校，倪嘉怡翻出自己和闵琳琳一起买的化妆品，给自己浅浅上装，特别是底下的黑眼圈，狠狠压住，换上衣服出门。
到了教室之后，很多同学的目光都落在倪嘉怡身上，不乏惊艳，同桌许言更是悄悄夸她，“好漂亮。”
倪嘉怡笑笑，接受她的赞美，“谢谢。”
***
一班举牌的名额很抢手。
因为举牌的选手又代表班级的门面，默认的好看的那个，而且还可以穿学校发的短袖短裤，不需要穿校服。
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殊荣，或多或少，都有人心动。
倪嘉怡自然也心动了。
她是不想穿校服，想穿裙子，而且初中的时候，运动会举牌也是她。
她就是想争那个举牌的位置。
米莎采取的是民主选择，选了一个晚自习让班上有想法的同学都可以上台演讲争取机会举牌，选好人选之后体委告诉她。
班上有四个女生都想选，体委在讲台上念着选手的名字。
倪嘉怡坐在位置上，许言听到她的名字还愣了一秒，因为大部分时间倪嘉怡都静静坐在位子上学习，周考小测的时候成绩也在班上第一名。
班上很多人对倪嘉怡的印象就是成绩好的那个漂亮女孩，脾气温和，如果有人去问题，会很耐心讲题。
许言看着倪嘉怡，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逗弄倪嘉怡，担心倪嘉怡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你想要去举牌啊？”
倪嘉怡点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反而大大方方，“嗯。”
“那我投你一票。”
许言悄悄说着。
倪嘉怡和她道谢，她显然因为人选有点多脸开始红，许言还以为她是紧张，倪嘉怡却摇头，“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没什么。”
许言给她竖大拇指，“你心态还挺好的。”
倪嘉怡眼眸浸着笑，“我希望自己可以赢。”
倪嘉怡和班上另一个女孩杨青的票数差不多，都是十三票，倪嘉怡和她都在讲台上站着，体委见状，索性让两人说点话，拉票。
杨青笑嘻嘻说着，“希望大家可以投我一票。”
倪嘉怡也浅浅笑起来，“大家给我投一票好吗？”
两个女生站在一起，都很漂亮。
这种活动到了最后就是看人缘怎么样了，倪嘉怡心底没底，因为杨青的性格比她活泼不少，和班上很多人都玩的很熟。
但最后，她的分是十六，杨青是十五。
倪嘉怡的票数比杨青多一票，体委站在讲台上确定人选，“那这次举牌的人就是倪嘉怡了？大家没意见吧？”
底下有人开始鼓掌，体委也鼓掌，人选就这样定下来。
倪嘉怡回到位置上，许言给她比了一个耶的手势，“恭喜恭喜。”
倪嘉怡如释重负，她悄声说着，“差点以为选不上了。”
许言想了想，“你俩都好看，可能是因为你平时给很多人讲过题，大家觉得你人好，选了你。”
还是靠人缘，但不管怎么样，倪嘉怡得到这个难得的机会，每场排练都在认真做着举牌，她很珍惜每次来的机会。
这是倪嘉怡的做事标准。
***
高中的运动会开幕式和初中的运动开幕式大同小异，先有序入场，然后领导讲话，然后就可以开始开始比赛了。
一班
是高一最先入场的，台上的主持人念稿，语调抑扬顿挫，“天高任鱼跃，天高任鸟飞，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一一班的运动健儿们，他们蕴藏着蓬勃的生机，凝结着不息的活力……”＊
在主持人念到“展现光芒的时候”，方阵即将走到主席台前，倪嘉怡双手端正举牌。
她其实有紧张，因为五中的人真的很多，和初中一点也不一样，很多人都在注视她，在身后，在大道上。
但倪嘉怡还是保持微笑，紧紧握着班牌，举得很稳，开了一个口号的头，“一班一班——”
一班同学都开始喊着口号。
“一班一班，团结一心，厚积薄发，再创辉煌！”＊
正巧在路过主席台的时候全部念完，慷慨激昂，台上的领导脸上挂着笑容。
倪嘉怡带着队伍去了一班该站的位置，放下牌子挺直站好。
班上的同学在身后窃窃私语，显然是因为这次的完美发挥感到满意，大家都表现得很好，倪嘉怡还可以听见有人在夸自己，夸自己今天喊口号喊得很好，也有人说自己很好看。
米莎站在队伍前，和倪嘉怡并排，“你今天笑的很好看哦。”
倪嘉怡看向米莎，米莎挑眉，竖起一个大拇指。
“表现不错。”
倪嘉怡羞赧抿唇。
等大队伍都到齐，校长发言之后，体育组组长运动员代表裁判代表宣誓之后，校长手上的话筒声音传遍整个操场，“我宣布，小谈市第五中学第五十次春季运动会正式开始。”
音乐声响起，掌声雷鸣，五中的运动会开幕式开始，操场跑道上的烟花被点燃，彩雾散开，在同学们的惊叹声中，运动会拉开帷幕。
倪嘉怡将班牌放在一班教室所在区域，她想去找杨清月。
杨清月在十八班，她们约好了运动会待在一起。
操场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散乱的人群，倪嘉怡记得十八班的位置，她走下台阶，穿梭着打算去找杨清月。
大家都穿的一样的衣服，倪嘉怡可以察觉到身边路过同学的打量，她已经习惯了，继续面不改色找着位置。
十八班离一班有点远，倪嘉怡慢慢走着，突然手机传来消息，杨清月说在教学口门口那里等她，倪嘉怡回了一个好。
她上台阶的时候，手上还拿着手机，看着杨清月的那条信息，倪嘉怡退出去又可以，看见柏檀发的消息又陷沉思。
身边有人在说笑打闹，其中有一个人在逃跑，冲了过来，倪嘉怡怕被撞到，低头侧身想避开，但却差点摔下去。
但却没有摔下来，倪嘉怡被人抓着，轻轻揽在怀里。
倪嘉怡匆匆忙忙说一声谢谢，然后打算离开他的怀抱。
但却被那人拉着，直直往前走。
“柏檀？”
倪嘉怡抬头看着不该出现在操场的柏檀，失声喊道。
柏檀嗯了一声，穿着校服，但衣领破天荒散开，拉链也没有拉好，整个人散漫得不行，也不知道来了多久，面无表情盯倪嘉怡，抓着倪嘉怡的肩膀出了操场。
倪嘉怡揉揉手臂，抬眸关切问道，“你的病怎么样了？”
“还好。”
柏檀言简意赅。
他深深看着倪嘉怡，学校每个班举牌同学穿的都是统一定制的制服。
粉白的短裙套装，领口也是粉色，胸前带着五中的校徽。
柏檀看着倪嘉怡的睫毛还有她的唇，“你化妆了？”
倪嘉怡点头，从他怀里出来，在柏檀面前转个圈，“好看吗？”
她今天扎的是高丸子头，固定得很好，贴了假睫毛，还涂了口红，比往常更漂亮，优点被无限放大，柏檀看倪嘉怡笔直莹润的小腿三秒，随后挪开视线。
“好看。”
他低声说着。
倪嘉怡对着柏檀笑，要柏檀拿手机出来，“我今天这么漂亮，给我拍照。”
柏檀拿出手机，给她拍照，拍好之后倪嘉怡满意看完，皱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运动会开幕式的时候就来了。
柏檀请了两节课的假。
他的视力很好，可以很快找到倪嘉怡的身影。
在红色的跑道上，倪嘉怡举着班牌背景挺拔坚韧。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可以第一眼认出倪嘉怡。
“刚才。”
柏檀说罢，瞧见倪嘉怡胸口的兔子项链，顿了顿，然后转身离开，“小心点，我回去了。”
倪嘉怡不疑有他，哦了一声。
柏檀往高三教学楼方向走，倪嘉怡往高一教学楼方向走，二者背道而驰，距离越来越远。
第53章 住校害怕
心理咨询室。
“名字。”
“柏檀。”
“班级。”
“高三一班。”
“好的，柏檀，高三一班是吧，你来找李老师是什么事呢？是高三学习压力大吗？”
心理咨询室的装潢很简单，米白色调为主，简单的两张桌子还有几个凳子。
看起来很干净，但因为太简洁和新得出奇了，也可以看得出这里基本很少有人踏足。
咨询室在博学楼第六层，楼层高，离教学楼也远，是以，心理李老师一周才接待三四个学生，她把该填写的表格递给柏檀。
面前的学生整齐穿着校服，整个人的精气神倒不像被学习压力折磨的摸样。
柏檀签字的时候，李老师看了一眼，写的很快，虽然字迹很好看，但还是随意了一些，连笔很多。
她打量着柏檀，扣子系到最高的一颗，遮的严严实实。
她觉得柏檀有点眼熟，盯着他的脸，突然恍然大悟，“你是高三的那个年纪第一是吗？”
李老师虽然不教学生，但开学校教职工大会的时候也要出席，走过光荣榜也会留意。柏檀当了三年的年级第一，她就算是再不关注，也还是有印象。
柏檀嗯了一声，放下笔，将表格转到李老师面前。
“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来找老师呢？”
李老师从桌子打印机随意摸出一张a4，将笔拿在手上。
柏檀沉默，李老师注视着他，三秒后，柏檀才开口。
“我……最近好像不太对劲。”
“是学业压力太大了吗？你们高三很多学生都会来找我咨询的，其实高三这个阶段，不需要太过于紧张，平常心对待就好了。”
“不是，我好像……”柏檀否认得很快，他面色凝重，掀眼皮对上李老师的眼睛，“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李老师见他面无表情，还以为说的是什么大事，一听结果是这样，她在纸上写着“感情问题”。
“很正常。你们现在正是出于对异性会有懵懂情愫好感的时候，你确定你真的喜欢她吗”
李老师发问，柏檀顿了顿，“我……”
“其实你们现在这个年纪，有时候分不清楚是喜欢还是交往过密切是正常的，青春期的异性懵懂喜欢，有时候相处下来可能也是友情，但经常容易被误会。”
“我不知道。”
“那个你喜欢的女孩是不是很优秀？或者很漂亮？”
“是的。”
比起前几个问题的犹豫，这次柏檀回答得斩钉截铁。
“她很受欢迎？”
“嗯。”
“你和她说过你喜欢她嘛，或者你说了被拒绝？”
“没，我没和她说过。”
柏檀眼里划过一丝挣扎，“我看见她，我的心会跳得很厉害，我一想到她我就很开心，当然我之前也会开心，但最近，我想到她，我感觉会更不一样。”
李老师挑眉，“你们认识很久了？”
“嗯。”
他喜欢上了一个不能不该不可以喜欢的人。
喉咙里梗着化不了的冰，不可以吞咽成眼泪，也舍不得吐出来，轻轻哈了一口气，只剩下凉薄的雾气悬溺在呼吸之间进退两难。
柏檀认真的语气让李老师笑起来，“你们是青梅竹马吗？小时候吵架太狠了影响现在的感情是吧？”
柏檀摇头，“不是，是我很重要的人。”
“你们这些小孩喜欢一个人就爱说很重要，重要的人太多了，比起微不足道的少年心动，陪在身边的亲人当然更重要了。”
柏檀沉默，低下头。
亲人吗？
他喜欢的人那个身份特殊，是他生命举重若轻不可以遗失的人，也是他秘而不宣情愫下讳莫如深的难言身份。
李老师还以为是自己说到点子上了。
柏檀一没和那个女孩表达自己的心意，而且还来找自己，二来呢，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很有可能只是一些多巴胺的影响罢了。
“老师在这边的建议就是你可以喜欢她，喜欢一个优秀的人是很正常的。你也不要想太多，你可以等到高考结束后和她表明心意，至于现在呢，你在学校就好好专注学业，我相信你在学业上的展现出的优秀一定会吸引到她的。”
柏檀起身，他顿觉无趣，起身道谢，打算离开，李老师送他离开，见他神色如常，也并未放在心上。
等柏檀出了咨询室之后，李老师写着柏檀的情况，只是简单落笔“情绪波动”，后面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上一句，“在老师的开导下，情绪渐渐恢复，不需要进入后续观察。”
柏檀回到教室之后，韩序凑热闹，“怎么样，李莫愁是不是什么用都没用？”
韩序在柏檀要去咨询室的时候，早就和他说了，那里压根没用。老师外号“李莫愁”，代表“离莫愁”，宣扬真善美，压根不理解学生的真正困恼的地方。
柏檀揉揉眉心，他眼下带着淡青，显得有几分疲惫，韩序见状，“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反应？”
“你有喜欢的人了？我的天。”韩序惊叫一声，瞥见柏檀的眼神警告，一下子老实起来。
“喜欢很简单啊，你想不想和她一直待在一起？是不是一想到她就开心？”
这些条件，柏檀别开眼神。
“你没有？那你会不会对她有欲。望，想和她牵手，想亲她，想抱她”
他都想，他甚至想要抱着亲，将她牢牢扣在自己怀里，怎么也不离开。
柏檀动了动手指，韩序悄悄凑到柏檀身边，“你有没有做过那种梦？”
“什么？”
“春梦。”
韩序一本正经，假装自己是医生。
“你有没有？”
柏檀闻言摇头，“没。”
“那你可能不是喜欢她，可能只是你两待在一起凑得太近，你想多了而已。”
柏檀闻言松怔，好半天才回神，“是吗？”
“是啊。”
韩序撇嘴，“你这个算什么喜欢啊。纯粹是想得多。”
“这样吗？”
“反正没有上述你都没反应的话，你绝对不喜欢她。”
柏檀嗯了一声，自己继续做作业，垂眸遮住眼底的晦涩。
薰衣草的幽香如影随形，温热湿润的舔。舐，水声啧啧作响，柏檀可以听见自己心脏几欲濒死的枯竭。
所有的东西全部变成下坠的汗珠，顺着额头，鼻梁，下颌，河流展开变成大海。
透着潮气的红唇颜色是那日见到的温柔颜色，眼尾是氤氲粉白的国笔画轻柔，长发乌黑发亮，海藻荡漾紧紧缠绕他的肩膀。
“咚咚咚——”
心脏擂鼓，潮气上涌。
柏檀。
柏檀感受到怀里的人，望去，她噙着泪，笑着看他。
哥哥。
柏檀醒了。
窗外天光大亮，他薄薄的眼皮掀开望向那个鱼肚白，呆呆坐着，脊椎骨的欢愉还未消散。
怎么可以做到这个梦？
但。
柏檀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唇。
好像温热的触感还在。
还想继续。
柏檀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之后，他愕然，厌恶自己，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可以的，不对的。
起身洗裤子的时候，倪嘉怡还没起来，还沉沉睡着，等裤子滴着水，柏檀抿唇痛苦缄默看着，最后还是将它藏在最左边的位置。
柏檀坐在床边，无意瞥到倪嘉怡。
他像是被灼烧似的，赶紧闪开，他怔愣看向桌子前的那一堆书，眼神却没有聚焦。
为什么调皮像精灵似的进入我的梦中呢？
什么都没留下，但却让我失去所有。
是我的不对。
是我的错。
是我越界了。
***
倪嘉怡在家待着，发现自己和柏檀的氛围越来越奇怪，具体怎么说不知道，反正柏檀不爱和自己说话了。
倪嘉怡喊柏檀，他答应的倒是快，但一喊完就没反应了。
倪嘉怡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心里藏着这件事。
她以为是高三了，柏檀压力大，她不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打扰柏檀，打算等他高考结束再问。
倪嘉怡和柏檀都对着做作业，要到期中考试了，上次月考倪嘉怡考得不错，在年级光荣榜的第二名，和第一名的差距全在数学上。
柏檀数学拖她的后腿，柏檀本来想给倪嘉怡补习，但倪嘉怡却拒绝，怎么也不答应。
他想再争辩，对上倪嘉怡抗拒的眼神，所有的话全堵在喉间。
倪嘉怡正在看错题，柏檀则是在漫不经心看书。看得书显然不是学校发的，看着很复杂，是关于计算机的书，倪嘉怡之前看过封面，她撇了一眼柏檀，还是忍不住开口。
“柏檀，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啊？”
“没。”
柏檀还在看书，他发问，“怎么了乖仔？”
倪嘉怡咳了咳。“我的意思就是，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和我说说。”
柏檀放下书，看着倪嘉怡的眼眸，“没事。”
他不敢多看倪嘉怡，只是起身匆匆起身去洗漱，倪嘉怡见到柏檀不说实话，心里也带着气，走到柏檀面前，“你是不是因为我？我是不是烦到你了？”
柏檀却拒绝回答，倪嘉怡追问，“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你和我说啊！”
“不是的。”
柏檀眸色深深看向倪嘉怡，他扯扯嘴角，“我只是……”
他的“只是”沉默下来，像是一条骤然拉长的直线，走不到尽头。
他最后什么都没说。
“是我惹到你了吗？”倪嘉怡的情绪爆发，她的眼眶发热，“你为什么不理我？”
柏檀什么都没说，拿着纸巾去给她擦拭，却被倪嘉怡拂开，“你是觉得我给你丢脸了吗？”倪嘉怡憋着泪，“我不是第一，你是不是一直在嘲笑我？！”
柏檀却神色如常，继续温柔擦拭，他开口，“你是我的骄傲，你怎么样我都开心的。”
“是吗？”
倪嘉怡冷笑，“那你怎么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
倪嘉怡直勾勾看柏檀，“柏檀，你敢发誓吗？”
很过分的坏仔。
柏檀出神想，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面对倪嘉怡的泪水，现在柏檀不只是心疼，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清的其他渴望。
他想去舔。
这个让他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了。
他不敢想，如果倪嘉怡知道自己的想法，会怎么看他，是厌恶，还是恶心，还是和杜绝和他的所有关系呢？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她了？一想到这里，柏檀害怕到战栗，他不敢去想这件事的后果。
他该怎么面对倪许呢？他该如何和倪嘉怡开口呢？如此惊世骇俗如此有违常理的东西，谁敢接受呢？
他得病了。
柏檀想。
他不是正常人。
痛苦如跗骨之蛆，欲望似汹涌潮水。
他要拿着刻刀挨个剔除，哪怕血泪俱下，哪怕死无葬生之地。
他后退半步，“没有不理你，只是我打
算去住校了，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什么？！”
第54章 你笑什么呢一年而已
倪嘉怡抬头看柏檀，睫羽还沾着眼泪，她声音低了两度，“你刚才说要住校？”
“嗯。”
柏檀摸摸她的头，温声语气，“其实我班主任一直在劝我，我之前一直拒绝，前几天他又来找我了。”
倪嘉怡扯扯嘴角，“你答应了？”
“你可以不去吗？”倪嘉怡下意识挽留，脱口而出的话全是显而易见的慌张和不舍。
她甚至上手拉着柏檀的袖口，“你之前不是都拒绝了吗？反正都已经走读生两年了。”
都当了走读生那么久了，怎么还会在第三年再去住校呢？
柏檀无声和倪嘉怡对视。
他的眼眸划过一丝痛苦，转瞬即逝。
“小怡，只是一年而已，我们不会分开太久的。”
他给自己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他远离倪嘉怡，尽量避开她。
他要脱敏，学着当个正常人。
等他的病好了，他就可以继续回到倪嘉怡的身边了，继续当着倪嘉怡的哥哥，继续成为彼此最亲密的亲人。
是他的错，他得付出代价，做出惩罚。
他不能越界，不能逾越雷池。
在心第一次悸动的时候，他以为只是简单的跳动轨迹，放任自己继续。
他的第一次情窦初开，是来自自己最亲密的人。
倪嘉怡于他，是心脏上缠绕的常春藤，她的每一株新芽让他窥见春天，是屋檐下那坠落的水晶帘，她的每一滴折射出共度的潮湿岁月。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就那一次，全部开始狂奔，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缠绕。
他分不清楚，或许吧，柏檀自嘲笑了笑。
爱变质之后原来是无尽的折磨。
现在，所有的东西都要回归正轨了。
回到它们应该去的地方。
倪嘉怡松怔听到柏檀喊自己“小怡”，她张张嘴，手上的力气又紧了几分。
她又想哭了。
这是她第一次要和柏檀分开。
这件事没回旋的余地。
其实在初中的时候，倪嘉怡曾经想过，如果和柏檀分开就好了，这样的话，柏檀就可以不管自己了，也可以让自己拥有更多的隐私空间。
摇晃的湿内衣，沾血的脏卫生巾，这些东西倪嘉怡再怎么隐藏，都会避无可避被柏檀撞见，二人共处一室，再怎么样也会瞥见对方的成长一面，就像倪嘉怡再怎么避免，也会看见柏檀挂在最左边的贴身衣物。
她吸吸鼻子，强撑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
“那你什么走呢？”
“不知道，可能就是这几天。”
柏檀话音才落，倪嘉怡皱眉，怀疑的声调像是一根游离的丝线，“是因为我吗？”
倪嘉怡想说的话有很多，但对上柏檀的眼眸，在那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挫败感和自责感上涌，熟悉的窒息感让倪嘉怡仿佛回到了柏檀高中选择去了五中的那一天。
天气很好，柏檀轻飘飘说着，“我要去五中。”
其实倪嘉怡都知道，柏檀去五中是因为那里离出租屋最近，是因为他想着自己。
其实，如果柏檀离开自己的话，显然会过得很好的，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委曲求全权衡利弊选择一个于他最差，于她最好的选项。
因为有她的存在，所以柏檀瞻前顾后，耽误自己的大好前程。
以前她年纪小，可以自私，但现在，倪嘉怡不会在阻止柏檀了。
高三很重要，不能再分神了。
“不是。”
柏檀握着倪嘉怡的手，温度传递，他发觉倪嘉怡的指尖有点凉，哈一口气搓搓她的手，“只是因为我不好意思拒绝班主任而已，乖仔别想多了。”
“嗯。”
倪嘉怡笑了笑，撑起自己的勉强。
“我知道的。”
柏檀的心脏开始蜷缩，瞥见倪嘉怡藏不住的落寞，他忍不住上手轻轻抚摸着她薄薄的眼皮。
妹妹小时候很爱笑，笑的时候很好看，她很爱对着自己笑，像是小太阳，刘海是柔软的蒲公英，将他带到那个草长莺飞的春天。
但长大了，她有些不爱笑了，看向他的时候，眼底也会带着埋怨和厌恶，她会对其他人笑，也会对自己笑，但她对自己和其他人始终不一样，她变成了一轮明月，高悬不照他。
是什么开始的呢？
也许是因为后退的那一步。
也许是擦过手背的那一瞬轻柔。
也许只是一个眼神。
在心脏不受控制跳动的第一秒，很久的小行星开始运转，所有的理智都坠入无尽的引力漩涡中，宇宙发生爆炸，只有他一人知晓，沉寂地接受这场兵荒马乱。
指腹的温柔像是一把刀凌迟着他。
他很久没有这么亲密和倪嘉怡接触了，肌肤的触碰，离开了安全的相处距离。
情难自禁，他想弯腰亲亲倪嘉怡，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所有的一切像是窗外下起了小雨，金铃铛晃动，小小的冷冷的低低的，在这一瞬间，柏檀的眼睫簌簌颤抖。
头上的白炽灯打下光。他和倪嘉怡的影子交织重叠，被拖长在墙壁上。
他在这近在咫尺的一秒钟内放纵自己。
但在下一秒，柏檀恢复理智，收回手，安慰着倪嘉怡，“乖仔，我只是离开一年而已，以后我们还是会一直在一起的。”
倪嘉怡嗯了一声。
二者开始都沉默起来。
***
柏檀离开的前一晚，倪嘉怡正帮着他收拾东西。
收拾着收拾着，两人顺便将出租屋一起收拾，这下，倪嘉怡倒是才发现，自己的东西有很多。
很多东西，倪嘉怡只是有一点小记忆，但柏檀却记得很清楚，如数家珍。
倪嘉怡愕然，但却没说出一句话。
这个时候，倪嘉怡对于自己从小到大从未和柏檀分开的记忆具象化了，每一个款式各不相同的小玩具，每一处乱涂乱画的图案，每一本泛黄由柏檀代写作业的作业本……
等关灯二人都躺在床上，屋内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倪嘉怡闭着眼，却压根没丝毫睡意，她辗转反侧，最终还是烦躁睁眼。
黑漆漆的一片，但倪嘉怡适应了这个黑暗。
她躺着，翻身对着帘子的方向，想着柏檀睡了吗？
她没听见柏檀在打呼噜，她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最底，想听见柏檀的呼吸频率。
但什么都没有。
无功而返。
倪嘉怡小声喊了一句，气音从喉管发出来，“柏檀？”
“嗯。”
没想到柏檀答应了。
倪嘉怡看向帘子，听见那头的回答，她抓着被子一角，“你还没睡。”
“睡不着。”
“是吧？我也是。”
倪嘉怡说着，“我……我想到刚才收拾的东西我睡不着。”
“怎么了？”
“我小时候怎么那么傻啊，你说我待在那个地下商场喊人买发夹。傻兮兮的怎么可能是我干得出来的。”
“哪有啊，你小时候那么可爱，一点也不傻，就很乖地说买不买夹子啊，很多小朋友都来买的。”
柏檀淡声说着。
他似乎翻了一个身，也对着帘子，朝着倪嘉怡的方向。
倪嘉怡眨眨眼。
“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柏檀突然出声。
“e～没有。”
她下意识想答应嗯，但又换了一个古怪调子，变成了“没有”。
柏檀叹气。
倪嘉怡不想听见柏檀叹气，她继续说着话，回忆以前。
“我小时候居然还喜欢用保温杯，明明玻璃杯才好用啊。那顶小草帽，好丑，柏檀，你就任由我小时候丢脸 。”
倪嘉怡想到那顶帽子就笑起来，真的很难看，但却被柏檀保存得很好，一点灰都没有，只是带着一点的旧意。
“你很喜欢的，我们去海边你就爱戴那个帽子，被扎到还是舍不得拿下来，不然就哭。”
“我怎么老是爱哭啊，你不会打我吧？”
倪嘉怡当然知道柏檀才不会打她，只是莫名其妙想到这个，想象那个画面，小小的倪嘉怡哭，然后一脸严肃的柏檀教育她，最后实在忍不了开始打她。
她觉得好笑和滑稽。
柏檀也在那边笑，“哥哥怎么可能打你，你小时候好厉害的，又可爱又乖巧，我好喜欢的。”
倪嘉怡的笑容僵在脸上，和柏檀回忆从前的愉悦全部被冲散，她带着一点的手足无措，“你现在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怎么可能？”
柏檀说，“我……”
他停顿了一下，“哥哥爱妹妹，柏檀爱倪嘉怡。”
倪嘉怡抓着自己的手指，“我是不是长大了让你操了很多心啊？”
“对啊，你现在好不听话的，但是哥哥还是很喜欢你。因为我只有一个妹妹，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柏檀还是笑的语气，倪嘉怡闻言心跳了一下，“我不是你妹妹呢？”
“你怎么可能不是我妹妹？”
柏檀似乎觉得莫名其妙，“你就是我妹妹。”
倪嘉怡捂着自己的胸口，因为紧张和心虚，她迫切想到得到一个答案。
“我不是你的妹妹你就不爱我了吗？”
柏檀沉默。
倪嘉怡不敢再问了，她扯扯嘴角，“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不是我妹妹我还是爱你的。”
好半晌，柏檀才艰难开口，声音晦涩，在黑夜中像是很迫不得已的决定。
“切，好勉强。”倪嘉怡嗤笑，她的声音带着抖，这也坚定了她不会告诉柏檀自己不是她亲妹妹的决心。
柏檀那边似乎慢了一拍，“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
“没什么。”
倪嘉怡拍拍枕头，“早点睡吧，你明天就走了。”
柏檀那边笑的有点奇怪，不像是笑出来的，倒像是在哭，语气颤颤巍巍，“这么想我走啊？”
“你感冒了？声音那么奇怪。”
倪嘉怡想要起身想要去给柏檀找药。
“没，刚才有风进来吹到了。我到时候喊人修一下窗户，你别到时候被这个吹感冒了。”
倪嘉怡哦了一声，“修不修都没事的。”
柏檀让她躺下别动了。
“早点睡。”
柏檀说。
“好。”
倪嘉怡乖乖掖着被子，她说，“哥，你走了我估计我会不适应的。”
她小声说着，“这么久我都没和你分开呢。”
“只是一年而已，很快就回来。”
“那我等你。”
“好。”
倪嘉怡笑起来，随后闭眼，她听见柏檀也在笑，“哥，你笑什么呢？”
“我在笑，我们都长大了。”
“我也觉得好快。”
倪嘉怡打了一个哈欠，“时间怎么过的那么快。”
“睡吧，明天要上课呢。”
“知道了，晚安，哥哥。”
“嗯。”
等倪嘉怡呼吸平复，柏檀听着倪嘉怡显然是进入了睡眠，他吸吸鼻子抬手拂去眼底下的凉意。
“晚安，乖仔。”
第55章 我也要住校下雨了
柏檀去住校的第一天，倪嘉怡其实并未觉得有很大的变化。
起床洗漱完毕后桌子压着早餐钱，还有一张纸条，叮嘱她要好好吃饭，她拿走钱，简单在小街上买了一个茶叶蛋和一瓶优酸乳。
她到教室坐好，认真上课，认真做作业，课间会和和许言聊天，放学收拾东西。
在此之前，什么反应都没。
一切如常。
倪嘉怡出校门的时候脚步一顿，想到什什么，开始寻找赵董莞的身影。
莞姨被柏檀拜托，接送倪嘉怡。
三个年级的走读生鱼贯而出，到处都是人，不仅有学生还有家长站着。
倪嘉怡瞥见一个高二的女学生轻车熟路找到爸爸的位置，她爸爸接过她的书包，背在身上，父女两嘻嘻哈哈聊着天，看起来亲密无间。
“嘉嘉！”赵董莞的视力力很好，她站在门卫室的方向，看了两三分钟就找到了倪嘉怡的身影。
她大步上前揽着倪嘉怡的背，亲热说着话。
“你哥现在住校，你一个小女孩不安全，我这个做阿姨每天来接你。”
倪嘉怡捏着书包带，在手心里搅来搅去，“是哥说的吗？”
赵董莞嗯了一声，“小檀虽然去住校了，但牵挂你们，你两兄妹可得争气啊！”
倪嘉怡腼腆笑了一下，露出小酒窝。
两个人走在路上，赵董莞直达把倪嘉怡送回出租屋后才离开。
她挥手，“有事找我。”
“知道了。”
倪嘉怡开门关门，神色如常放下书包开始做作业，然后洗漱睡觉。
倪嘉怡躺在床上，白炽灯的光照着她，过了一分钟，眼睛被光刺得脑袋放空，她怡迟钝眨了眨眼，才回过神。
哦。
柏檀不回来了。
不用给他留灯。
倪嘉怡穿鞋起身去关灯。
“啪嗒——”
出租屋一片黑暗，她摸着黑上床，也没拉帘子。
倪嘉怡躺在床上，她蜷缩，将自己包裹在被子里。
这是她和柏檀第一次分开。
她突然低声喊了一声，“柏檀”。
但没有任何回应。
什么都没有。
柏檀不会理她了，也不会再答应她，也不会和她说话。
因为他已经离开了。
在冷夜中，视觉归于黑暗，倪嘉怡才发觉自己的耳朵有多好，她可以听见走道的动静，也可以听见桌子上闹钟的嘀嗒声。
只不过，她再也不听不到柏檀写字的沙沙声了。
倪嘉怡抓着自己的手，弯曲抵在唇前，她无意识咬着，发泄自己的情绪。
第二天，倪嘉怡精神萎靡去上课，眼底挂了淡青色。许言问她怎么了，关切的语气，让倪嘉怡无端想到了柏檀，她摆手，只是说着自己没事。
第三天，倪嘉怡持续失眠，她咳了咳，喉咙又干又涩。
好像自己感冒了。头也晕乎乎的，走路都像是踩在棉花身上。但她面上没显示，只是脸上苍白了一点。唇也干得起皮。
许言问过她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她说感冒了。许言让她请假，倪嘉怡不想回去，怎么也不肯说要请假这件事。
她喝了两次感冒冲剂，以为自己病好了。
第四天晚上回家，开灯，白晃晃的光第一次那么空挡，柏檀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好像他从未离开。
倪嘉怡做完作业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下起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来，屋檐上的撞击声带着属于瓦砾的动静。
窗户透着冷风进来，凉意让倪嘉怡闭眼的时候也变得湿润，整个人浸在这场潮湿的雨中。
“乖仔，闹钟响了就要起来了，你可以赖床一会会，我定了第二次闹钟的，这个一响起来你就要起来了哦，不然会迟到的。零花钱我回家发给你，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天冷了，衣服多穿点，怕感冒了，感冒了要喝药，药在蓝色的那个箱子里……”
柏檀的声音全部响在倪嘉怡耳畔。
她闭眼，手揉了揉眉心。
倪嘉怡的心空荡荡的，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她抿唇，让自己别想了，强撑阖眼让自己睡觉。
半梦半醒之间，倪嘉怡猛地睁眼，雨还是没有停歇，凭借自己模糊的感觉，从枕头边的校服口袋翻找，摸到硬硬的触感。
她的手拿出手机，屏幕的光将她的脸照亮，现在时间是11：38。
学校已经熄灯就寝了，倪嘉怡盯着联系人界面上的“哥哥”看了很久，盯到眼睛发酸，最后，她动手将“哥哥”改成了“柏檀”。
键盘声突兀响在出租屋，倪嘉怡的力气很大，按的指尖疼。
她想给柏檀发短信，但担心他已经睡了。
虽然知道柏檀平时不会睡那么早，但那是在家，现如今在学校可不一样。
倪嘉怡试探性地给柏檀发了一条信息，“睡了吗？”
柏檀对她的消息向来是秒回，基本她一发完，这边就来了信息的。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柏檀一直
没回消息，倪嘉怡看的眼睛都疼起来，想着可能他可能已经睡了，失落放下手机，打算自己也早点睡觉。
但才放下的那一秒，手机铃声响起，她想也不想接了电话。
在接通的那一瞬间，对面的声音就传来。
“乖仔，怎么了？”
柏檀的声音显然是压低，带着暗哑，周边还有隐约的雨声。
“你怎么还没睡？”
“刚才在下面做作业呢，手机静音放在床上的，不是故意不回消息的。”
柏檀解释着。
倪嘉怡沉默，那头也一直没有说话，彼此只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还有浅浅的电流声。
“下雨了。”
倪嘉怡闭着眼睛，吸吸鼻子。
她的右手拿着电话，那边柏檀敏锐察觉到，“是不是感冒了？喝药没？怎么今年这么早就感冒了？是少穿衣服还是没盖被子？”
“都不是。”倪嘉怡抚着额头，不想谈论自己是怎么感冒的，她只是一笔带过，“我喝药了。”
柏檀在那边絮絮叨叨，黑夜里，倪嘉怡的听觉异常明显，她现在才知道，原来柏檀的嗓音很好听，清冽低沉，像是冷玉击水。
“不要说了，我已经病好了。”
她的不耐打断，柏檀的话语骤然停止，两个人隔着电话，不知道对方什么神情，倪嘉怡皱眉带懊悔，想着柏檀是不是生气了。
她今天好像情绪很不好。
莫名其妙的低落，心里又难受，紧巴巴被人攥着，呼吸不畅。
她小声说着，“对不……”，“起”还没说完，就被柏檀打断，他在那头低低嗯了一声，情绪不是很高，“病好了就养养，不舒服我去给你班主任请假。哥哥一直在的。”
她右手未动，左手却抬起揩拭自己的泪水，“我知道的。”
“下雨了，要是觉得冷，可以把我的被子拿去盖。”
出租屋的被子还没来得及换成厚的，柏檀在这一瞬间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件事情。
应该换了被子再走的。
倪嘉怡可不会怎么换被子，她连怎么套被套都不知道，从小到大也没喊她做过。
“盖了我可不会叠成你的那种四方块。”
倪嘉怡想轻松一点，她说着。
“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柏檀随口说道，“任由你决定。”
倪嘉怡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似乎有打火机的声音响起，“你来一根不？”陌生的声音，好像是对着柏檀招呼。
柏檀这边正在阳台站着，舍友蹲在身旁拿着烟盒问他要不要来一根。
舍友因为这次考试考的不是很好，家里又在压力他，处于心里苦闷的难受阶段，徘徊在阳台抽烟。
好在今天下雨，烟味不是很明显，被冲散了很多。
柏檀抬头，扇了扇身边的烟味，烟味太浓郁，不着痕迹蹙眉，他做口型“不要”。
他不知道倪嘉怡有没有听见，捂着话筒那一端，紧张问，“谁那里有吃的东西？”
她没听见柏檀的答应声。
她试探性喊了一声“柏檀”，那边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刚才的一切都好像是自己的错觉。
“哥，你在抽烟吗？”
倪嘉怡问。
“没。”
柏檀咳了咳，“刚才舍友在分手指饼干。”
他那边“咔嚓”两声咬下去，声音脆脆的，验证自己所言非虚，只是为了让倪嘉怡放心，他轻笑，带着漫不经心，“问我要不要。”
倪嘉怡握住手机，听见他的笑声，终于憋不住了，她声音是脆弱的哽咽。
“外面下雨了。”
倪嘉怡的哭腔让柏檀手足无措，他低着声音温声哄她，“乖仔，是不是冷到了？怎么才过了几天，现在这么爱哭了，是爱哭仔了。我们嘉嘉很厉害的，自己一个人睡也不会怎么样的对不对？”
最后几句话柏檀声音压很低，嗓音像是一把小勾子擦过耳边，倪嘉怡哭得更厉害了，哭腔啜啜，情绪骤然崩塌，防线如洪水决提，“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
柏檀在那头沉默三秒，原本清冽的声音也晦涩起来。
倪嘉怡抽抽搭搭说着。
“柏檀，我也要住校。我不想待在出租屋。”
没有你的屋子真的很冷清，我连一周都忍不了。
我真的住不下去了。
第56章 扔掉同意了
“住校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住校很累的。”
柏檀闻言斟酌回答，声音带着冷静，他现在是住校生，已经体验几天的学校生活。他全权接受最坏的结果，仍带着一丝不适应，更何况是倪嘉怡。
他望向窗外。
五中的男生宿舍对面是挨着临近的老小区，灯几乎全灭，只剩下几盏零星灯火。
柏檀的话虽然很轻，但全是为了倪嘉怡考虑。
“可是，我就是不想在这里住了，反正，我也要去住校。”
倪嘉怡哭着说罢，那边柏檀一言不发。
柏檀站在阳台，舍友也抽着烟，他苍凉看向窗外，身边烟雾缭绕，柏檀咳了咳，还没开口，倪嘉怡听着以为是柏檀不同意，咬着声颤抖，“你去就可以？我去就不行？”
听见倪嘉怡的哭腔，这些天的疏离，这些天的遗忘，这些天的若无其事全部溃不成军。
柏檀撑着额，手握着手机的外壳，心乱成一团，他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温声安抚，“让哥哥再想想好吗？”
柏檀的话让倪嘉怡将头埋在被子里，她嗯了一声。
从小到大，倪嘉怡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全部是由柏檀决定的，这也导致，在家里，倪嘉怡都听倪许和柏檀的话，但是比起倪许，大部分倪嘉怡还是更偏向柏檀的。
她知道，柏檀不会害她。
而且会想尽办法给她想要的东西。
倪许也不会害她，但没办法，谁让她和柏檀更加亲近。
“早点睡，明天还是上课呢。”
倪嘉怡吸吸鼻子，“好，反正你不同意的话，那我就去找爸爸。”
“你……”
柏檀本想说一句，“你不要去麻烦爸爸，有事哥哥会帮你做的。”最后还是憋住，他现在尽量让自己和倪嘉怡处于正常的兄妹阶段，只有这样，不断告诫自己，就可以催眠自己，让自己放下对倪嘉怡的心思。
正常的哥妹不会像他管得那么宽的。
他得回归正常。
他犹豫半天，到后头还是强撑自然语气，不咸不淡掀唇，“你实在等不及，你去找爸爸也可以。”
“反正越快越好。”
倪嘉怡强调，柏檀还没接她的话，下一秒，就被挂断电话。
那头传来挂断的声音，他的手机回到锁屏，倪嘉怡的笑脸照片看着他，明晃晃的手机亮光打在脸上，
柏檀的眼眸盯着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轻轻用指腹抚摸。
倪嘉怡的那句“我想你了”久久萦绕在耳边，柏檀将手机捏紧心也揪在一起，旁边的舍友见状好奇，他正巧在抖烟灰，“刚才和你打电话的是你妹？”
柏檀没回答，只是将手机黑屏。
舍友自顾自说着，开着班长的玩笑，“不是妹妹是女朋友？好学生也会早恋？”
柏檀摇头，“是我妹妹。”
舍友哦了一声，寝室里已经漆黑一片，阳台倒是被柏檀到了一盏小夜灯，照亮实现的同时还可以看见远处的雨景。
“班长，你好像没说过你有个妹妹啊？怎么了，你妹害怕下雨？”
舍友笑着打趣柏檀，柏檀沉默注视着雨，心情不佳溢于言表，舍友见状也没继续说话，继续自己抽自己的烟。
柏檀安静地刷着牙，薄荷的味道入侵口腔。
他已经刷过一次牙了，只是刚才又匆匆吃下两块小饼干，他刷牙心无旁骛，接了一捧凉水洗脸，随后进屋上床阖眼。
柏檀将手机放在枕头下，让自己什么都不想。
倪嘉怡第二天去上学，雨还没停下，她晕乎乎坐在位置上，昨夜没睡好，导致她看起来像是霜打的茄子很没有精神。
早读的时候，倪嘉怡坐在位置上，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
困倦，但她不能睡觉，作为班主任，米莎要来巡视早读情况。
米莎对于早读抓的很严，认为这是抓语文和英语的缺口是很重要的大机会，不管是背语文的古诗还是英语的语法，哪怕一周只专心一篇古诗也会有记忆，只看几条英语搭配也很有用。
倪嘉怡强撑着让自己打起精神，但字却越来越扭曲，眼皮也沉下来，她不止一次被许言推胳膊，许言悄声问倪嘉怡，“你怎么了？”倪嘉怡拿书挡住脸，“昨天没休息好”。许言担心，还想说什么，但米莎站在不远处的位置，正向着她们走来，悻悻咽下嘴里的话。
到了下课，倪嘉怡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早读到正式上课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是以很多学生会用来补觉，一班教室趴下一大半的人。天气是阴沉沉的，窗外下着雨，空气中像是洒了安眠药，剩下没睡的学生也自己干自己的事情，不太敢说话。
许言正在拿倪嘉怡的作业抄，等会第一节下课要拿给数学课代表交给老师，才写选择题和填空题，憋不住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的时候，她瞥见有人从走廊走过。
穿着高三的校服，长得很高，整个人看起来劲瘦有力，校服整齐穿着，袖口被挽上，拿着伞，手背青筋凸起，手腕上可以瞥见上面的一根发圈，很少女的款式，还有一个兔子。没有戴眼镜，一双眼睛黑压压的像是暗色宝石，很内敛深沉。
许言和他擦肩而过，觉得眼前的人眼熟，她走到回到座位上才恍然想起来。
那是高三的柏檀。
高三的年级第一，今年五中最有可能冲击清北的学生。
自他进校起来，一直垄断所在年级的第一，还会参加各种竞赛，拿奖拿到手软。进学校的横幅每一年都更新，更新的内容大部分都是柏檀代表学校拿了多少奖，获得多少荣誉。
通知栏他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区域。
比起他的不普通的学习，更被很多人在意的还是他长相。柏檀一直都很受欢迎，高一开始就被很多女生暗恋，现在高三，更是有很多学妹跑到高三教学楼偷看他。
成绩好，长得好，随便哪一个拿出来都很瞩目，足以成为一个学校的风云人物，但柏檀两项都有，更是王炸。
据说，很多和柏檀接触过的人是夸他的，说他是很好的人。
不过他现在不在高三的教学楼，来高一的教学楼干嘛？手上也没抱着资料的东西，看起来带着几分严肃的模样。
许言处于好奇扭头看了眼才他的目的地，走廊的尽头是教师办公室，柏檀似乎朝着那个方向去。
许言回到教室，拿起笔，继续补作业，无意间瞥到正在睡觉的倪嘉怡，在想自己要不要喊她起来看几眼柏檀。
倪嘉怡曾经站在光荣榜看过他好几眼。
虽然微乎其微，但许言还是捕捉到倪嘉怡眼里的复杂。
之前许言就问过倪嘉怡的学校，是二中。
而柏檀的初中，这个众所周知的事实，随便逮一个学生问，都可以答得出来，他是二中毕业的。
许言想着，瞧见倪嘉怡睡得香，还是没忍心叫醒倪嘉怡。
她补完作业，也打算趴在桌子上眯一会。
因为教室很安静，只有几声浅浅的翻书声，所以倪嘉怡桌肚手机震动这种细微的动静往常无人察觉，但这次许言却听得一清二楚。
有人在给倪嘉怡发消息。
她迷迷糊糊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上的时钟，离上课还有两分钟。
值周生已经将课表写好，第一节就是数学，许言轻拍倪嘉怡肩膀，倪嘉怡睡眼惺忪睁眼，许言开口，指了指时钟，“还有一分钟上课了。”
“好。”
倪嘉怡抽出数学书和练习册，许言提醒，“刚才有人给你发消息了。”
“是吗？”倪嘉怡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泛出生理性泪水，她拿出手机，停留在锁屏界面。
短信她还没点开，消息条滚动着，“乖仔，我和你班主任说了，这周末我来帮你搬东西。”
发件人是“柏檀”。
她拆开信息，看了一眼时间，他在两分钟前发的。
倪嘉怡回了一个“嗯”，许言好奇问了一句，“谁啊？”
“我家里人给我办了住校。”
许言是住校生，听后期待，“希望我们在一个寝室，我们寝室刚好还有一个空位置”。
倪嘉怡想了想，“应该是。”
许言见倪嘉怡把手机塞进桌肚，她没忍住，“刚才你猜我在走廊看见谁了？”
“谁啊？”倪嘉怡正在翻到上节课教的页数，随口应和。
“柏檀。”
许言说话的时候，上课预备铃响起，刚好和她的声音重叠。
倪嘉怡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似乎不觉得新鲜和惊讶，身后的女同学也听见了，戳戳许言的后背，“高三的那个？长得帅吗？”
“帅肯定的。”
许言转身，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而且比照片帅多了。”
女同学微微震惊，“他照片很好看了啊。”
好看到鹤立鸡群，格格不入，很多没见过柏檀本人，只看柏檀年级第一的大头照就喜欢的那种夸张。
“反正现实更加立体一点，我们学校那个拍照技术能有什么水平。”许言吐槽，显然是对五中的证件照技术颇有怨念。
女同学好奇，“他不是高三吗？来我们高一这里干嘛？”
高三和高一的教学楼隔着就远，中间不只是还有一个高二的教学楼，本身的路段就有点距离。
五中年级互串的成本有点大。
许言耸耸肩，转身看向倪嘉怡，“本想喊你起来的。”
倪嘉怡笑起来，想到刚才的柏檀发给自己的消息，已经解决好了住校的事情，低落的心情也好起来。
“没事的。”
随着米莎走到教室，说话的同桌俩安静下来，坐直开始认真听讲。
倪嘉怡心情好起来，人也不是恹恹的。
下课铃声响起来，米莎收拾东西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向倪嘉怡，“倪嘉怡，你到我办公室来。”
倪嘉怡猜测估计是住校的问题，起身跟着出去了。
“你哥和我说了，你要去住校是吗？”
米莎坐在靠背椅上，看着倪嘉怡。
“嗯。”
米莎点头，“你哥说你没有住校的经验喊我查寝的时候帮着照顾你一下。”
她的声音不大，但米莎隔壁工位的老师听见了转身看着倪嘉怡。
她是教一班和三班的生物老师，名字叫阙琳，她很喜欢倪嘉怡，聪明的小女孩谁不喜欢？
“倪嘉怡，你没住过校，会不会不太适应啊？”
“还好吧。”
倪嘉怡脸上爬上窘迫，和阙琳关切的目光对上，知道她没有嘲笑自己的意思，低头，不感看米莎，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柏……我哥没说其他的吧？米老师，太麻烦你了，你别管他。”
“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是你班主任，照顾你不是应该的？”
米莎笑着摇头，把作业上的一张纸条递给倪嘉怡，“住校申请，你哥给你申请了，你也要签字的，我这边好申请宿舍。你哥的意思是这周搬着你搬东西，所以能早点处理就早点处理好。”
“嗯。”
“对了，住校不比走读自由，你慢慢适应好吗？”
“我知道的。”
倪嘉怡搓着自己的衣角。
“你和你哥现在都在关键时期，我其实也一直建议学生住校的，住校可以更好地专注于学习，毕竟省掉很多上下学的时间。我听你哥说，他现在也住校了，他高三住校我个人是觉得有点晚的，但他基础好，你现在高一，老师不是希望你
赶上你哥哥，只是，你剩下的时间可以更好学习，考个更好的学习，对于将来的你以后是很有好处的。”
米莎认真和倪嘉怡说话，“老师很看好你，加油，嘉嘉。”
倪嘉怡知道米莎是为了自己，但提到“柏檀”，她的心别扭起来，初中席卷的阴影又浮现在脑中环绕，倪嘉檀掐着自己的指尖，但面上却不显示任何变化。
倪嘉怡没带笔，米莎随意从笔筒里抽出一只给她。
倪嘉怡看着自己家长签名那里签着熟悉的“柏檀”二字，像是第一次看见似的，顿了顿。
柏檀给倪嘉怡可谓是签了不少名字，小学考试帮着模仿倪许字迹浑水摸鱼，初中考试和各种家长同意书之类的就开始签自己的名字，只不过，后面倪嘉怡学会了模仿柏檀的签名，自此再也没找过柏檀亲笔签名了。
她签下自己的名字，正巧数学课代表进来放练习册，见到倪嘉怡在签字，她处于本能好奇撇了一眼，瞧见是住宿申请打算收回目光，无意看见家长签字那一栏的名字。
数学课代表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倪嘉怡写完名字就递给米莎。
纸条在米莎手上，自己想看是看不到的。
课代表放下作业，带着满腹疑惑出了办公室。
米莎将纸条放好，“你哥好像不可以送你到寝室，他走了我才想起来，你家有其他的女性长辈吗？”
倪嘉怡摇头。
米莎几不可闻叹气，心疼摸她的手，温热的温度覆盖倪嘉怡的手背，“那我周末来帮你吧。”
倪嘉怡脸在一瞬间红起来，推辞，“不要了，米老师，我……我们家挨着有个很好的姨，她估计到时候会帮我。”
“实在不行，还是我来吧。”
米莎开口，倪嘉怡心里虽然像是一抹暖流浇过，但还是开口拒绝，“我这边自己可以的。”
“好，你有什么不适宜的就和我说。”
米莎看了看倪嘉怡，比起之前蔫嗒嗒的模样好了很多，“我看你几天上课都有点不在状态，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不算是。”
倪嘉怡低声开口，“我前两日感冒了，可能是因为这个。”
“下次这种事情可以和我说，不舒服不要自己憋着，我给你开假条，你回家休息。”
米莎见倪嘉怡点头，拿出红笔开始批改作业，“好，回去吧，别耽误等会的课。”
倪嘉怡离开之后，阙琳询问，“她哥是柏檀吧，我今天早上只在走廊看见这一个高三生。”
米莎不置可否。
这的确是事实。
“那他们家都还是学习的好料子。”阙琳感慨，“但看起来，倪嘉怡没她哥天赋那么好，柏檀那真的是聪明的，赶不上的那种天赋，倪嘉怡更多看起来是努力。”
在竞赛里可以拿奖的人，可不是只是简单的学校教的知识那么简单，开阔思路，灵活变通，举一反三……
米莎不自觉转笔，“他们兄妹两不需要比较，倪嘉怡做好自己就好了。”
阙琳笑起来，“今年都是好苗子，希望我们班的孩子大部分都选理。”
毕竟一班和三班大部分往年都是理科好班，备受年级组重视的那一批，今年也是一样的。
“谁知道呢。还是看他们自己选择。”
***
赵董莞知道倪嘉怡要去住校，劝着她，“住校多累啊，还是在家住吧。”
倪嘉怡星期六下午放学不想待在出租屋，跑到周家做作业。
要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
哥哥都走了，那叫什么家。
见倪嘉怡没说话，赵董莞还以为倪嘉怡被自己打动了，“是吧，在家还是自由点的，晚上我做宵夜你可以吃啊，去学校哪里吃得到？你爸也是，小檀去住校也就算了，你怎么也去？”
倪嘉怡住校这件事情，倪许自然知道，他问了倪嘉怡的意思，确定是她本人的想法后没说什么，只是说要和她加点零花钱。
倪嘉怡见赵董莞说“柏檀可以去，她不可以去”的时候有点不舒服，但没说出来，反而换了一种说法安抚赵董莞。
“没事的，我们高中鼓励我们去住校的，可以更好学习。”
“待不下去就回来，莞姨接送你保证你安全。”
“好。”
倪嘉怡虽然和赵董莞说话，手下动作没停。
周期在另一边慢悠悠写，看着赵董莞着急，“你作业非要那么拖是吧？快点写。”
周期扣头烦躁，“很难的，妈，你不会就只知道喊我快点做。”
“你先做，不会的我教你。”
倪嘉怡开口，周期呐呐，“嘉嘉姐，你放过我吧，你现在怎么和檀哥一样了？”
周期比倪嘉怡和柏檀都小，一直被二人辅导作业带着过来的，周期就算再差劲，但在倪家兄妹两的指导下，年级排名也不低。
“我……”
“嘉嘉。”
门外传来柏檀的声音，和倪嘉怡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他站在门口，估计是才到的，倪嘉怡抬头看柏檀，柏檀神色如常，好像没有任何和倪嘉怡分开一周的异样，温声开口，“回家收拾东西了。”他招呼倪嘉怡，倪嘉怡哦了一声，将作业装好，他点头，和赵董莞问好，“莞姨。”
“行吧，你们兄妹两收拾吧，明天我帮着送。”
赵董莞挥手。
柏檀很自然接过倪嘉怡的书包，给她背着。
二人在走道上默默无言，柏檀突然发声，“明天不是我送吗？”
倪嘉怡走神。
她在想，柏檀比她适应得更好，显然没有任何不习惯的。
果然自己是太依赖他了。
凭什么。
倪嘉怡不服气，觉得自己在柏檀面前落了下风，又觉得丢脸又埋怨自己。
但……
倪嘉怡看着柏檀的手，看着他口袋摸出钥匙开门，上可以看见他手腕上的兔子发圈。
她眨眨眼，眼圈有点涩然。
“哦，我忘记和你讲了，女生寝室不可以进男生，米老师当时没和你说。”
柏檀没说话，低着头开门进屋，倪嘉怡跟在身后。
“砰——”
门被关上。
柏檀沉寂望向倪嘉怡，“我是你哥哥。”
“那我怎么知道，反正又不是故意不让你去的。快点收拾东西吧。”
倪嘉怡不懂为什么柏檀纠结这件事，头发散着没绑发圈，嘀咕一声，“谁不知道你是我哥。”
柏檀挪开视线，不再争辩这件事，扯扯嘴角。
倪嘉怡没看见。
柏檀将手上的发圈取下给倪嘉怡扎头发，“你怎么今天不扎个马尾？”
“麻烦。”
“到学校要被骂的。”
柏檀轻声说着。
倪嘉怡不是很在意。
柏檀摸摸兔子的耳朵，“这个发圈是我新买的，喜欢吗？”
“什么时候啊？”
“喊人帮忙带的。”
“还行吧。”倪嘉怡这样说，但嘴角挂着笑。
柏檀心情也好起来，郁结于心的气散了一些，帮着倪嘉怡收拾东西。
“住校要带衣服。”
他翻找倪嘉怡的衣服，挨个询问，“带不带这个？”
倪嘉怡看着选，柏檀一一叠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柏檀居然把倪嘉怡的二中校服也翻出来了。
“你的？”
倪嘉怡开始还以为是柏檀的，毕竟二人初中的校服基本一样，看见他抖开，衣服尺码展现，薰衣草的味道散开，她才意识到是她的校服。
“扔了吧。”
倪嘉怡轻飘飘说着，也不是多在乎。
“反正我现在穿不了了。”
“嗯。”
柏檀将校服叠好，放在桌子上。
第二天的时候，赵董莞带着住宿用品和倪嘉怡一起去了五中，柏檀留在家里换洗床单之类的大件，因为倪嘉怡带去的东西全是新的，旧的被拆开下。
等柏檀做完这一切之后，发现时间到了六点多，倪嘉怡给他手机发了一条消息，让他别等自己了，她不回来。
柏檀回了一个“好”。
他背上书包，带走垃圾，桌上的倪嘉怡校服被叠起来，那是要扔掉的东西。
柏檀抬手，本要扔进垃圾袋，但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稀里糊涂装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
第57章 不是我买的发圈
倪嘉怡去的宿舍正好是许言的那个寝室，毕竟寝室的原则还是要按照班级分配。
许言很兴奋帮着倪嘉怡和赵董莞收拾东西，一切结束后，特别是铺完床之后，
赵董莞见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和倪嘉怡嘱咐几句后就离开。
寝室是四人寝，上床下桌，空间位置倒是不小的。五中的学生宿舍都不差劲。
许言告诉倪嘉怡住校的注意事项和一些规矩，陪着她去办理水卡后回到寝室坐着聊天。
寝室剩下两个女孩，一个叫宋晶晶，比较腼腆，班上不爱说话，倪嘉怡对她的印象不是多。一个叫罗熙，是英语课代表，倪嘉怡和她最大的接触就是收作业的时候。
但是两个舍友也在刚才搬过来的过程中帮忙整理，显然是两个好人。
倪嘉怡坐在凳子上，许言坐在对面，“你真的来住校了呀，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不是。”
宋晶晶正在看书，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低声问着，“倪嘉怡，如果我有不会的题目，可以问问你吗？你可以给我讲嘛？”
“你们喊我嘉嘉就好了。可以啊，晶晶。”
倪嘉怡答应下来，拿出手机看看时间，给柏檀发了个消息。
得到他的回复之后将手机放下。
罗熙见状，给倪嘉怡提醒。
“嘉嘉你的手机悄悄藏好哦，我们晚上会有查寝的，要是被没收的话就很惨了。”
“好。”倪嘉怡将手机设为静音模式。
四个女生说着话，打破之前不熟络的印象。
倪嘉怡觉得住校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她悄悄松口气。
＊＊＊
柏檀回到寝室的时候，舍友有的在赶作业，有的在看小说。
他把书包才放下，隔壁那个补作业的赵志立刻如同遇到救命稻草似的跑过来，“班长，作业借我看看可以吗？”
柏檀嗯了一声，站在一旁，让位置给他，“在书包，自己拿。”
他拧开自己桌上摆着的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喝水的声音在安静的宿舍异常明显。
他干了一下午的活，又累又渴，柏檀扯扯领口，打算去洗个澡。
“班长，这是你初中的校服吗？”赵志找作业的时候，被那校服外套阻碍，处于无奈，拿了出来，他这才找到物理练习册，但瞧见配色不是五中的款式，好奇问了一嘴。
柏檀瞥见校服，喝水的动作缓下来，他将矿泉水瓶放下，不置可否，将校服拿在手里，神色冷冽，“别动我的其他东西，我有点不习惯。”
赵志知道柏檀有点轻微洁癖，“不好意思班长。”
“没事。”柏檀笑笑，语气放松，“下次别这样就行了。”
好在赵志只是将校服拿在手上，并未拆开。
不然校服的尺码一目了然，绝对露馅。
柏檀抓着校服随意甩到自己的床上，找出新的一套衣服开水去洗澡。
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柏檀听着水声，他在想自己为什么要把倪嘉怡的校服带走，本来那是她喊自己扔掉的。
但，那一瞬间的鬼使神差柏檀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柏檀搓着头，听见泡沫声，想到很久之前倪嘉怡的头发都是他帮忙洗的，柏檀脑子浮现这一幕的时候，又被自己掐断。
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
现在妹妹已经长大了。
柏檀告诉自己，保持现在这样的距离就很好，和倪嘉怡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这样，两人还可以一直待在一起。
柏檀克制自己的欲望和想法。
没人能够知道他内心的龌龊和下流。
面上一派正常。
他正在冲泡沫，想到自己拿倪嘉怡的校服干嘛了。
因为看着校服，就可以感觉倪嘉怡在身边。
他就不会想得那么多，可以片刻获得宁静。
他靠着衣服思念自己自己的妹妹。
饮鸩止渴，不外乎如此。
柏檀在这一周都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再做过其他的梦。
他将自己沉浸于学习中，甚至还在住校第二个晚上翻墙去网吧代接单。
他将自己忙到什么都不想。
直到接到倪嘉怡的那个电话。
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的，嘉嘉。
思念像沉寂数年的火山骤然喷发，将他的心灼烧的厉害。
他的心滚烫。
他还是没办法做个正常人。
柏檀洗完澡之后，头发湿哒哒的，水顺着下颌滑进脖颈。
赵志还在抄作业，柏檀没事站着擦头发，旁边那个看小说的舍友突然开始骂骂咧咧。
“怎么了？”柏檀问了一句。
“我真服了，这个男主开后宫还行，怎么把自己妹妹也睡了？”
舍友何狄吐槽，坐在床上，“我和你讲班长，千万要避雷这本书，我真的不中了。作者简直就是傻逼，男主角和妹妹一起长大，虽然确实没血缘关系，但怎么能在一起呢？这不是禽兽吗？！”
何狄实在不理解作者怎么想的，一会儿骂男主是变态，做事禽兽不如，一会儿骂作者是脑残，写书狗屁不通。
柏檀顿了顿，他擦着头发若无其事，“怎么这样说？有血缘？”
“因为男主前期和他妹太亲昵了。兄妹，恶不恶心。咦惹，这都乱。伦了。”何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脸色难看，显然对于自己看到了难看的小说而感到呕血，摇着头，“而且还写的是妹妹倒贴男主。靠啊，有没有逻辑，这个死作者，我这周放学要去网吧上论坛骂死他。”
柏檀淡淡垂下眼眸，面无表情继续收上的动作。
兄妹，恶不恶心。
他一言不发。
何狄对面的王一飞闻言也点头，“兄妹确实太那个了，但我可以接受。”
何狄神色复杂，“你？”
王一飞无所谓，“如果有感情，我甚至接受比我大三十岁的女的。”
赵志正在抄作业都被震惊到了，他停了停笔，扭头和他聊天，“三十估计都有小孩了吧？这你都接受？”
“感情是我自己说了算，又不是别人说了算。”王一飞淡定，“有时候就是很奇怪啊，世俗那么总是奇怪看待有情人，但我不会。”
柏檀瞥了一眼王一飞。
没想到被家里压力这么惨的王一飞居然会这样想。
王一飞发表完自己惊世骇俗的言论之后，就闭上眼继续睡觉。
等赵志抄完之后，柏檀才坐在自己位置上。
他将东西收拾好，头发也差不多半湿不干的模样。
柏檀拿出日记慢慢写着今天的事情。
他写日记基本是哪个时间段都可以，但其实大部分时间，他的这本日记只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情绪，内心阴暗面全在日记里。
平常不可以有的想法，不能说的话，全被柏檀封闭在这上面。
柏檀写了很多，最后一句结尾是，“爱妹妹是很正常的，但兄妹有悖伦理，所以，我得将自己的心思扼杀，不可以再有这么不伦想法。柏檀，得治好自己的爱妹病。”
他在心里念着恶心，在实际上写在纸上的话却是，“如果妹妹也爱我就好了，但我在痴人做梦。”
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不争的事实，柏檀气的手上不
由自主加深力道，水笔泅湿一大片污渍，笔尖更是将纸张划破。
一道“撕啦”的划痕唤醒柏檀的理智。
他看着那条划痕，像是血淋淋的伤疤剜在他心头。
“到此为止。克制。”
柏檀写下之后，将日记合上，锁在抽屉。
他爬上床，躺下去。
校服被他放在枕头旁。
缕缕熏衣香朝着他鼻尖游离。
他将校服盖在头上，深吸了一口气。周身上下的气味全是薰衣草香。
好香，好香。
柏檀闭眼，那颗心却在打鼓。
“砰砰砰！”
最终，他还是选择将校服抱在怀里，就是幼时抱着倪嘉怡的那般姿势。
他抓的很紧，指尖攥着青白。
最后，似梦非梦，昏昏阖眼睡去。
＊＊＊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起，有得学生出去上厕所，有的学生则是开始放松聊天。
窗外的晚霞很漂亮，许言侧目去欣赏，与此同时，也看见了倪嘉怡头上的兔子发圈。
“嘉嘉，你头上的发圈好好看啊，在哪里买的？”
许言看着倪嘉怡的发圈，兔子的颜色很嫩，是第一眼就很好看的少女配色。
倪嘉怡还没开口，许言认真看着，想到什么，觉得眼熟，她绞尽脑汁想自己在哪里见过。
“不是我买的。”
倪嘉怡本想说“别人送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最后轻轻摇头，“所以我不知道在哪里买的。”
许言哦了一声，倪嘉怡见她喜欢，取下来递给她看，“实在不行你记住它的模样，这样的话可以去校外的精品店那里看看。”
许言接过，摸了摸发圈上的兔子，电光火石刹那间，她想到这个自己在哪里见过了。
柏檀的手腕上。
一摸一样。
倪嘉怡见许言如遭雷劈，“怎么了？你可以不喜欢了？”
许言下意识摇头，“不是，好看的，我只是……”
“只是”半天没个下文。
有没有可能是同款。
巧合吗？
许言却觉得不像。
她断定，柏檀手腕上发圈的那个绝对是她手里的，从倪嘉怡头上取下来的发圈。
倪嘉怡望向许言，许言先将发圈还给倪嘉怡，见倪嘉怡干脆扎个低马尾，她犹豫低声凑近倪嘉怡耳边询问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你和那个……柏檀什么关系啊。”
第58章 真的好烦怎么了
许言一问出来，倪嘉怡挑眉疑惑看她，“什么？”
第一秒她的眼神是怔愣的，没想到许言会问这个问题。
她好像从来没说过，自认为隐藏得很好。
不知道许言是怎么发现的。
教室里其他同学的说话声嘈杂，许言还以为是倪嘉怡没听见，声音大了点。
“你这发圈我前几天在柏檀手腕上见过，那个……”
倪嘉怡知道是这个原因笑起来，稍稍歪头好奇问道，“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许言摇摇头，她心里倒是有个念头，但总感觉不太对劲，毕竟倪嘉怡真的不像暗恋少女的表现。
“他是我哥。”
倪嘉怡起身，站在许言面前，悄声附耳说罢，微热的热气喷洒，许言耳朵不自觉红起来。倪嘉怡站直，见到许言震惊的神色，她将手指抵在唇前，“帮我保密好不好？”
“你的哥哥？是我想的那种吗？”
许言连连点头，赶紧捂着嘴，生怕其他人听见了，低声询问，“他真的是你哥？”
“嗯。”
倪嘉怡点头，将手机拿出来，随便找了一个柏檀给她发的消息给许言看。
反正她不说，但有人问的话，她承认也没什么的。
柏檀本来就是她哥哥。
许言看完喃喃自语，“怪不得你老是看柏檀，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倪嘉怡和许言分享完自己的秘密后，许言更加疑惑了，“你不想让人知道吗？”
倪嘉怡正在给练习册翻页，她的手停滞在半空，她慢吞吞说，“他是他，我是我。”
这番话，倒是很有割席的意味。
许言还以为是倪嘉怡和柏檀的关系不好，所以这样抗拒。
她表示理解，毕竟也不是每对哥妹关系都很火。
许言决定将这件事情藏在肚子里。
但没想到意外出现，第三天的时候，柏檀是倪嘉怡哥哥这件事情不胫而走，速度快得像是插着翅膀飞走似的，一班的同学甚至隔壁好几个班的学生都知道倪嘉怡是柏檀的妹妹，不断有人凑到倪嘉怡桌前询问是不是真的。
一时间，倪嘉怡的位置隔三差五就来人八卦，盛况犹如初中再现。
真的好烦。
倪嘉怡面无表情一遍又一遍重复“嗯”，烦躁冷淡的语气却没有劝退其他人。
大家反而更加兴致勃来问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许言在第一个人问倪嘉怡的时候，立马看向她，“不是我。”她无声说着，做口型，眼中的焦急溢出来。
倪嘉怡知道不是许言暴露的秘密，她安抚拍拍许言的肩膀，“肯定是我声音太大了”，许言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嘉嘉，没有守住约定。”倪嘉怡摇头，“柏檀本来就是我哥哥，我从来没否认过呀。”她觉得肯定不是许言的问题，想让许言别太自责。
因为她知道许言不是这种人，但消息是怎么传播出去的，倪嘉怡打算调查一下。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倪嘉怡翻来覆去睡不着，刚才才和舍友聊天，现在她脑子全是羡慕的语气，“柏檀是你哥好幸福啊”“我也想哥哥是柏檀”甚至还有开玩笑的打趣语气，“你觉得我可能当你嫂子吗？”
前者倪嘉怡听过无数次，习惯但心里堵得慌，毕竟柏檀对自己确实很好，真的是个很好的哥哥，后者倪嘉怡听过无数次，不习惯心里堵得慌，毕竟柏檀以后真的会和自己渐行渐远，他会建立新的家庭，和其他人在一起。
她没说话。
“柏檀……”
倪嘉怡才打字，就又删掉，“哥哥……”，不行，“哥……”，不行，倪嘉怡删删减减，到后面，一直停留在短信界面。
最终，她选择退出。
倪嘉怡闭眼，还是选择给柏檀发消息。
“哥，睡了吗？”
一分钟后亮光闪烁。
“怎么了？”
第59章 道歉关系
寝室已经熄灯，其他人都开着小台灯坐在小板桌前做作业。
一班的作业布置得很多，各个科目都不少，因为高一上册还没分科，九科的作业就算是每一个都少布置点，但积累在一起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身上。
倪嘉怡这几日的心情不虞，连带着做作业也没什么精神。
柏檀的信息被倪嘉檀反复查阅，直到那几个字倪嘉怡越看越陌生，仿佛自己从来没见过这几个字似的。
倪嘉怡举着手机，默默回复，“你告诉别人我是你妹妹了吗？”
按键盘的声音突兀响在黑夜中，倪嘉怡等柏檀的回复，将自己才买的小板桌打开，也打开小台灯开始做今天晚上带回来的练习册大本。
她才翻页，小板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倪嘉怡打开，“没，其他人都知道了？”
倪嘉怡蹙眉，不是柏檀的话，那是谁？
那边又跳出来一条信息，“怎么了？需要我否认我们的关系吗？”
倪嘉怡无语凝噎，慢吞吞打字，虽然自己不想让人知道柏檀是自己哥哥，但是柏檀这边如果否认的话，那她岂不是很丢人？！
“怎么否认？我都承认了。”
下一秒，柏檀打电话过来。
手机措不及防震动，倪嘉怡下意识接起来，她捂着嘴，匆匆下床到阳台，她将门关上，默默蹲下，低声抱怨起来，“你干嘛呀？”
“给你打电话。”
柏檀淡声开口。
“我真的服你了。”
倪嘉怡吐槽，“你刚才说否认我们的关系，你怎么否认啊？”
“我不回答，或者嗯……”柏檀笑起来，“嗯”字拖得很长，似乎在想措辞，声音轻轻像是羽毛擦过，倪嘉怡心生异样，在一瞬间对于柏檀的声音陌生，她感到奇怪，“你现在说话怎么是这个语气？”
“我刚才在想怎么否认我们的关系，但我想了五分钟，我好像没有什么理由，也不可能否认你是我妹妹，即使你不愿意告诉别人这件事。”
柏檀说罢，最后一句带着低低不悦。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轻笑，倪嘉怡顿了顿，心虚摸摸鼻子，细声细气，“没有让你否认，我都说了的。”
“说了什么？”
“你是我哥哥。”
柏檀“哦”了一声，也听不出他的情绪。但柏檀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我打电话是想
和你说，我周末不回家了，我找到了一个兼职。”
“你和爸爸说了吗？”
倪嘉怡第一反应就是不行。
柏檀现在正是关键时候，更何况，周末不回家的话，那她基本见不到柏檀本人了，本来两个人周内就见不到，周末也没见到的话，倪嘉怡从来没想过这件事的发生。五中基本也见不到面，除非是表彰大会，还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
她和柏檀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也不会这么久没见过面。
在寻常哥妹十二三岁就形同陌路的时候，倪嘉怡和柏檀却没出现半分罅隙，没有一点别离味道。
现在这场无声的离别却出现在沉默的今夜。
“没，乖仔帮哥哥保密好吗？”
柏檀说着，倪嘉怡却想也不想，“我怎么帮你啊？”
“你不和爸爸说就行了。”
闻言倪嘉怡咬唇，绞尽脑汁找着借口。
“你都没和我说你要去干什么兼职，万一影响你学业呢……”
“这个有保密的，我不能和乖仔说，但我悄悄透露一点，是做电子之类的东西。”
倪嘉怡心里堵得慌，但柏檀显然也需要她的帮忙，她沉默三秒，不可以这么自私，缓慢嗯了一声，“不影响你就好了，你自己决定吧。”
“乖仔，你在生气吗？”
柏檀在那头询问，“生气我的离开？”
“嗯。”
倪嘉怡没有迟疑，坦然承认，柏檀没说话，倪嘉怡深呼吸，她带着一点委屈，其实她想哭，但觉得这样很丢人，吸吸鼻子，“这样的话我们就很久见不到了。”
她和哥哥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的，倪嘉怡有种预感，如果柏檀真的这次不回家的话，那她和柏檀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就像是两条相交的曲线再次分别错开，没有交集点，只是曾经纠缠在一起。
“那我不去了。”
柏檀那边停了几秒，也许也在犹豫，说出这句话后，倪嘉怡想到这个兼职应该不简单，又不想让柏檀的前途被自己的一句话耽误。
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哥哥奔向更好的前途。
扯开伤感别离的情绪，倪嘉檀仔细想想，其实不见面也不会怎么样的，手机可以发短信也可以打电话。
她劝着柏檀，“哥，你去吧。”
柏檀在那边道歉，“乖仔，对不起。”
“哥，别说对我说对不起。”
倪嘉怡笑起来，“你一定要去好好干。”
“我知道。”柏檀在那头想到什么，轻轻保证，“今年寒假我给我们乖仔买台电脑。”
电脑是很久之前倪嘉怡开玩笑说自己想要的。
柏檀一直记在心上。
“切。”
倪嘉怡哼了一声，“到时候再说吧。”
“嗯。”
倪嘉怡挂了电话，回到床上继续写作业，却不断走神。
选择题都看错了好几道。
最后她选择睡觉。
被子盖过头顶，黑暗来袭，倪嘉怡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怎么也记不清楚柏檀的脸。
她想着，脑海里却空空如也。所有人的脸都有印象，却唯独柏檀空白一片。只有一个头的轮廓，却没五官。
怎么可能？！
可是梦境太真实了，这让倪嘉怡陷入恐慌，她大声喊着我怎么记不到柏檀的脸？
那可是我哥哥。
就像是被水淹着一样，什么都没有感觉。
梦境的荒诞让她陷入恐惧。
我怎么可以把柏檀忘记了？
怎么可以记不得哥哥长什么样？
她被吓醒了。
倪嘉怡醒了之后，赶紧打开手机翻看相册，看之前她拍下来关于柏檀的照片。
所有关于柏檀的点点滴滴又浮现在脑海中，倪嘉怡松了一口气，倒下，心平静下来。
她轻拍胸口，安抚惊疑未定的心脏。
倪嘉怡想。
还好是梦。
***
对于谁把“柏檀是倪嘉怡哥哥”这件事传出来的，倪嘉怡随便问了几个人无果之后索性放弃，但没想到数学课代表来找她道歉。
数学课代表叫皮丽华，倪嘉怡会和她讨论数学题，她也会找倪嘉怡问问题，所以两个人有交际，彼此印象都很好。
皮丽华将倪嘉怡叫到走廊外，低着头，显然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脸红彤彤，“对不起，倪嘉怡，柏檀是你哥这件事是我传的。”
倪嘉怡愕然，掀了掀眼皮打量皮丽华。
“你也是二中的？”倪嘉怡皱眉，“但我好像没见过你。”
“我不是二中的。我之前在办公室看见你的家长签字是柏檀，所以……”
“所以你大肆宣扬了？”
倪嘉怡双手环抱，冷着声音微微挑眉。
“不是……”皮丽华连连摆手解释，慌乱在眼眸冒出，她吞吞口水，“我当时就想问问你，然后无意和朋友闲聊，结果就……”
后续是什么倪嘉怡也可以大概猜到，她和皮丽华对视，皮丽华再一次和她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没想到我朋友去和别人说了……”
倪嘉怡没说话，皮丽华知道对方不原谅自己也情有可原，沮丧垂肩，她从口袋里面摸出一个信封递给倪嘉怡。
倪嘉怡是真的觉得，为什么有些人那么八卦呢？她们不知道的东西，随口听了两句空白话，然后就可以在不知道青红皂白的情况下随口传播自己认为的东西。
这难道不是造谣吗？
倪嘉怡疑惑且不理解，气笑了，“打算给我钱？”
皮丽华摇头，“不是的，这是我朋友和我写的道歉信，我们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恼，不想你原谅我们，只是觉得我们要给你个道歉。”
倪嘉怡拆开，发现确实有两封信，她随意扫了几眼，又放回去，“你怎么和你朋友说的？”
“当时不是去办公室送作作业，瞥见了签名，然后我心里疑惑，和我朋友说了一下，结果她没有听清楚就去和其他人说。”
皮丽华现在也觉得后怕，万一这件事就不是真的，那岂不是给倪嘉怡和柏檀都很莫名其妙。
她看向倪嘉怡，手抓着衣角，显然很紧张，“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倪嘉怡垂眸。
直到上课预备铃响起，她才抬头。
“算了，你和你朋友知道错了就好，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倪嘉怡的话让皮丽华不可置信，“真的吗？你不怪我们吗？”
“怪肯定是怪的，但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有下一次这样子的事情了，对你们，对其他人都不好。”
倪嘉怡说罢进教室，留下眼泪汪汪的皮丽华。
柏檀周末不回家，倪嘉怡自己回家待着，好在只有一天时间，第一周很难过，第二周少了一些，第三周又少了一点……记忆逐渐褪色，再好的关系也会因为分离而被冲淡。
她已经习惯了回家没有柏檀的日子。
如果实在想念，她也不会给柏檀发消息打电话。一种因为时间带来陌生感让倪嘉怡难以进行下一步更勇敢的步伐。
倪嘉怡躺在柏檀的床睡过午觉，柏檀的床没她的软，她睡了一次就没有去睡过。
她把散乱的被子叠好，无论怎么捋平被子周边的褶皱，却始终做不到像柏檀那样立体。
她叹气，趴在被子上。
只有两道湿痕糊成一团深色水渍。
倪嘉怡没和柏檀联系，也因为学校占据她大部分时间和心神，甚至于，在学校，她有更多的事情要处理，她的朋友，可能会因为朋友的事情伤春悲秋，她的学业，她会因为自己小测退步了或者进步了伤心或者开心……
忙着累着，在高中，其实更
多的少女心事是因为学业的痛苦和催促，而倪嘉怡疲于应付对于生疏哥哥的距离。
柏檀渐渐消失在倪嘉怡生活中。
他给倪嘉怡打过电话，但倪嘉怡要么是在做作业选择挂断，要么就是不说几句话带着尴尬。
到最后，柏檀也选择每个月打一次，但每一次都只有两三句话。
“嘟嘟”尾音让二人都如释重负却又郁郁寡欢。
倪嘉怡的手机里只有几条短信和电话才证明他的存在。
还有月考柏檀的成绩和倪嘉怡的成绩靠在一起。只不过，柏檀的始终是年级第一，但倪嘉怡却只是年级前十游离。
每次成绩出来，倪嘉怡都会默默拍照。把两个人光荣榜照片和排名都拍下来。
她默默备注图片的名字，也像是在记录自己和柏檀待在一起的记忆。
……
她在某一天睡醒的时候，突然莫名其妙想到。
她做的梦好像要成真了。
第60章 不要忘记我好不好喜欢的人
五中门口到处都是三五学生作伴离开，有的提着行李箱，有的则是简单背个背包……
今天是五中期末考试最后一天，考试完试的学生都纷纷离开学校，将要过寒假再学到学校。
走出考场回寝室收拾了一下东西，倪嘉怡背着书包，和许言拉着手并肩走。
两个女生在路上说说笑笑，许言和倪嘉怡吐槽他们的部长喻易很无聊，天天在那里偷懒，什么活也不干。
倪嘉怡思考，“反正下学期他就不可以待在志愿者部门了，你到时候表现好点，申请部长，到时候你就是部长了。”
许言点头，深以为然，“我已经给他写申请了，他说看我表现，我一定要好好做。”
倪嘉怡拍拍她的肩膀，一本正经打趣，“好的，许部长到时候一定可以的。”
许言笑嘻嘻喊她再喊两声听听。
在校门口被柏檀喊住的时候，倪嘉怡稍微恍神，她听见有人喊她“嘉嘉”，抬头和柏檀对上，眼眸中和许言打闹的笑意还没落下。
瞧见喊她的是柏檀，倪嘉怡觉得有点尴尬，她收敛笑意，在心里深呼吸。
柏檀站在前门冲着她招手，穿着学校冲锋衣，围着一条黑色的围巾。一看就是手工制作的围巾，上面有一个可爱的针钩小物，可能是因为钩得不太熟悉，只是依稀可以辨别是小狗的模样。
许言看倪嘉怡，又看看柏檀，“你跟着你哥哥回家吧，我走了，下学期再见哦。”
她挥手先离开，倪嘉怡嗯了一声，和她说着拜拜。
她走到柏檀身边，柏檀将她的包拿下背在自己肩膀上，垂眸，伸出手摸了摸倪嘉怡的脸颊，发觉有点冰，见到倪嘉怡穿的很单薄，“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啊？之前买的那条围巾怎么不戴啊？是坏了吗？”
柏檀的问题太多了，倪嘉怡抬头，这样的近距离更好可以看见柏檀围巾上的小狗。针脚很稳，但形状却没有定型好，导致看起来有几分傻的可爱。
她拂开柏檀的手，许久没见的陌生被现在的关切语气加深几分。
倪嘉怡低头看自己的鞋尖，随口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考完就出来了。”
柏檀说完，倪嘉怡闷闷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柏檀也不知道怎么和倪嘉怡说话。
他注视着倪嘉怡，近乎于贪婪，但又怕倪嘉怡抬头察觉发现异样，别开眼神。
两兄妹沉默地并排而走。
“你的那个围巾……”
走着走着，倪嘉怡突然开口，“是别人给你织的吗？”
因为声音太低了，几不可闻，声若蚊吟。
柏檀没说话，倪嘉怡还以为是默认的意思。
她在这时候才会注意到她和柏檀虽然是并行走，但两个人都自觉得带着一点安全距离，这也导致，二人的距离实际并不很近。
倪嘉怡想，可能柏檀有了喜欢的人，然后戴上了这条围巾。
眼睛盯着柏檀的脚步，一步一步，每一步都不急不缓，但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
倪嘉怡悄悄靠近柏檀一点点。
怎么走到这一步了呢？
倪嘉怡叹气。
她沉默走着，下一秒，脖子被系上围巾。
温度还没消失，围巾的温度将她裹挟，熟悉的洗衣粉的味道让倪嘉怡侧目，她抬手想要扯开围巾，柔软的触感让倪嘉怡的心颤了颤，柏檀却压着她的手，“你刚才不是在问我这个围巾吗？是不是冷了？”
倪嘉怡对上柏檀视线，柏檀微微挑眉，“喜欢这条围巾的款式吗？”
“一般。”
她扭捏评价。
柏檀却丝毫不在意，“要不要给你一条差不多的？”
倪嘉怡胸口闷闷德的，她不要别人的东西。但倪嘉怡又不能说出来，于是她对着柏檀发脾气，手扣着围巾的下端，“不要。”
闷闷不乐的模样让柏檀以为倪嘉怡是觉得这个围巾是他戴过的，然后生气，他抿唇，“我这条戴过了，家里有条新的，回去你戴上。”
倪嘉怡侧目，“不会也想是这么丑吧？”
她指了指那条丑丑的小狗。
“不会，你的兔子我钩得很好看。”
柏檀看着倪嘉怡，“回家你去看看。”
倪嘉怡这才知道，围巾是柏檀自己织的。
她咳了咳，“回去再看看吧。”
“嗯。”
柏檀将刚才系的围巾调整一下，免得倪嘉怡呼吸不畅，他弯腰，眉眼皆是专注，“不紧吧？”
“没有。”
倪嘉怡好奇问柏檀，“你什么织的围巾？”
“很早之前了，本来想平安夜那天给你的，给你打电话，你说了几句就挂了，我就放在那里了，想着你不忙的时候给你。”柏檀说罢，倪嘉怡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那天她好像是因为小测，成绩不理想，心情也差劲，看见柏檀的电话心情也随着低下来。
她那个时候就在想，柏檀那么厉害，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赶得上他，想到这里，她顿了顿，“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反正它一直在我这里等你的。”
柏檀揉揉倪嘉怡的头，拍拍她的肩膀，“乖仔，想不想吃红薯？”
前面有个卖红薯的小摊子，倪嘉怡不要，她看着柏檀，“你是不是在怪我啊？”
柏檀疑惑，“什么？”
“我不理你。”
倪嘉怡想说很多，但对上柏檀的眼睛，她却只说了几个字。
话有千言难语，面对面却哽在喉间，万般磋磨。
“因为你太忙了。哥哥知道的。乖仔。你和我都长大了。”
柏檀当然知道倪嘉怡不是故意的。
她现在长大了，拥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在其他的地方，她不可以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况且，自己还在逃避倪嘉怡。
柏檀的心更加痛苦了。
他好像根本不可以离开倪嘉怡。
他做不到。
每天抱着倪嘉怡的校服入睡也不过是饮鸩止渴，更多的欲望是对倪嘉怡的思念。
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蛛网一般将他缠绕，蛛线的密度扎穿了心脏，以至于无法剥离。
妹妹，乖仔，倪嘉怡，柏檀注视着面前的人，他想多看看她的模样，现在是属于他的片刻幸福。
倪嘉怡长大了，柏檀不可以随意抱她了。
柏檀低声询问倪嘉怡，“哥哥可以抱你吗？”
倪嘉怡点头，他给了一个倪嘉怡安抚性的拥抱，他说，“乖仔干什么，哥哥都会支持你的。”
两个人贴近，却听不见对方的心跳。
只不过是各怀心事，渐行渐远。
回到出租屋，柏檀将围巾翻出来。
是一条白色的围巾，针织的款式和她脖子上的这条一模一样，只不过上面的针织小物是小兔子，很勾得很可爱。
倪嘉怡轻轻抚摸，“好可爱呀。”
她看着柏檀，柏檀正在收拾东西，闻言笑起来，声音愉悦，“乖仔喜欢就好。”
倪嘉怡将脖子上的围巾还给柏檀，她让柏檀弯腰自己重新给他系回去，结束之后奇怪看柏檀收拾东西，“你是又打算要走了吗？”
“对，我寒假也要出去打工。”
柏檀说完，倪嘉怡身形一僵，“那要我帮你瞒着爸爸吗？”
“不用，我和爸爸讲了。”
柏檀说完，倪嘉怡还没反应过来，就说了一个好，反应过来后，话到嘴边又憋回去，“好，主要是这件事情我也帮你瞒不住。这么大个人不在家里面，爸爸看见了肯定会问。”
“你在家要听话，我和莞姨说了，寒假吃饭都去她那里吃就行了。”
倪嘉怡乖乖哦得答应下来。
她撑着脸蹲下看柏檀收东西，不想让她和柏檀之间一直处于这么尴尬的阶段，所以随意找了一个话题，突然发问，“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柏檀的手下动作不停，反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
倪嘉怡摇头，“学校没有我喜欢的人。”
柏檀轻笑，拍拍被子，“这样啊。”
倪嘉怡知道柏檀是在转移话题，“你还没说呢。”
“有。”
柏檀说完，对上倪嘉怡不可置信的眼眸，“你真的有啊，是你们班上的吗？”
他摇头。
“是你们年级的？”
他摇头。
“是我们学校的？”
倪嘉怡见他一直摇头，最后一个问题迟疑起来，她都快怀疑柏檀是框她的了。
没想到，最后一个，柏檀点了点头。
“是谁啊？”
“不能告诉你。”
柏檀淡声拒绝。
倪嘉怡切了一声，面上不在乎，心里却在猜是谁。
她想半天，也没个头绪。
“那乖仔呢？没有喜欢的人，有喜欢的类型吗？”
柏檀问倪嘉怡。
“我想想……”倪嘉怡倒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她在心里想半天，却什么都没想出来，最后，她放弃，“不知道诶，遇到了就喜欢。”
柏檀凝眸注视她，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要遇到才知道吗？”
倪嘉怡点头，“应该是吧？我感觉我应该是一见钟情的那种。”她小时候电视剧没少看，对此一直抱有少女幻想。
柏檀没说话。
晚上倪嘉怡躺在床上和柏檀聊了一会天就阖眼睡去。
这一次，她做梦回到了小时候。
“乖仔，唔，记得挎好包，里面的水壶有点重，记得放好。哥哥给你装了温水，别乱晃。要是杯子掉了砸到脚很痛的，哥哥已经和小月亮老师说好了，杯子里面的水喝完了就去找她继续装一点，多喝一点水，对身体好，千万不要不喝。我喊老师监督你的哟！记得不要喝凉水，喝了肚子要痛的。到时候哭的话找哥哥，哥哥可不帮你。在学校要听小月亮老师的话，不要太调皮了，也不要到处乱跑。小心摔倒，幼儿园那么多小朋友如果和别人产生矛盾一定要记得和小月亮老师说，要是小月亮老师不听你的话，你就跑到隔壁班来找哥哥。哥哥在哪个班，知道吧？对，很棒，记住哥哥的班级，然后有事儿就来找哥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也一定要第一时间和小月亮老师说，要多吃点饭，哥哥知道你挑食，如果有什么不想吃要自己放在最后，不能扔到桌子上，这样很不好。出汗了记得和小月亮老师说，让她帮你换一下汗巾，哥哥从家里面拿了几条汗巾放在你教室的。你放学就等哥哥，哥哥来接你，千万不要乱跑，到时候走丢就见不到哥哥啦。”
柏檀牵着她的手，说着话，她乖乖嗯了一声好，坐在教室等放学，等他来接自己。
但等了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柏檀的影子。
她出了教室门跌跌撞撞的去找哥哥。
就在这一瞬间，周边情景转换，她见到柏檀哭着找自己，身边的人也在焦急的喊她名字，但她就在这里呀，所有人都没有看见她。
倪嘉怡绝望喊着哥哥，喊着其他人的名字，什么都没有，什么反应都没有，她哭着，上气不接下气。
她见到柏檀正常读书，正常谈恋爱，正常结婚生子，他好像因为没有自己，过得更好了。
倪嘉怡呆呆望着属于柏檀的另一个未来。
她没有等柏檀，在一瞬间失去了他。
但好像，柏檀却什么影响都没有，倪嘉怡却哭得肝肠寸断。
她才不要！
她不要柏檀不记得自己，她才不要失去哥哥！
她喊着柏檀的名字，这一次有了反应，柏檀回头，“乖仔？”他在确认，倪嘉怡眼含泪花点头，“是我，哥哥。”
“哦，你回来了。”
柏檀笑了笑，注意力在旁边，指着身边的妻儿，“这是你的嫂子和侄女，你快喊人。”
倪嘉怡吞吞吐吐，却始终叫不出口。
下一刻，她被柏檀摇醒。
还是熟悉的出租屋，白炽灯照在头顶上，柏檀焦急的眼眸落入她泪眼婆娑的眸子中，她见到哥哥嘴巴一开一合，“乖仔，怎么哭了？刚才喊哥哥怎么了？”
倪嘉怡扑到柏檀怀里，环着他的脖颈，想说“哥哥你不要喜欢那个人好不好？不要忘记我好不好！”，但她知道自己不可以说出来，到头来，倪嘉怡也只能随意找了个借口，说做了噩梦，很害怕。
柏檀耐心拍她的背，安抚倪嘉怡。
二者相依偎，倪嘉怡头埋在柏檀的颈窝，柏檀抱着她，指腹为她擦去泪水，出租屋只剩下倪嘉怡低低的啜泣声和柏檀的安抚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