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倪嘉怡渐渐平静下来，柏檀才低声询问倪嘉怡做了什么噩梦，倪嘉怡脸粉白一片，很多地方因为哭了泛着氤氲粉色。
她摇头，什么都没说。
柏檀抱着她，“乖仔，哥哥一直在你身边的。”
倪嘉怡嗯了一声，看向柏檀。
柏檀寒假在忙什么，倪嘉怡不知道，她给柏檀打电话，柏檀总是问她穿得好不好，吃的好不好，她都乖乖回答，不像之前那样匆忙。
她也会问柏檀好不好。
柏檀笑，“当然好了，只是有一点不舒服，但我会照顾自己的。”
“哥，你注意自己身体。”
倪嘉怡说完，那边柏檀喃喃，“哥哥知道的。”
倪嘉怡和闵琳琳在寒假经常一起约着玩。
她们常去的地方是图书馆，倪嘉怡做作业，闵琳琳则是看书，两个人待在一起打发时间。
有一天，倪嘉怡才放下笔，揉揉手，打算休息一下，闵琳琳将自己手上的书递给倪嘉怡，她小声指着这一页，“你看。”
倪嘉怡接过，一目十行。
“文姜（？—前673年），姜姓，谥号文，齐僖公之女，齐襄公异母妹，鲁桓公的夫人，鲁庄公之母。鲁桓公三年（前709年），嫁给鲁桓公。鲁桓公十八年（前694年），与齐襄公乱。伦，被鲁桓公得知，导致鲁桓公遇害。鲁庄公二十一年（前673年），文姜去世。＊”
见倪嘉怡没反应，闵琳琳指着“与齐襄公乱。伦”着重点了点，显然是要强调这一段，“你看这里。”
“乱。伦”
这两个字，印在倪嘉怡眼中。
倪嘉怡看了一眼标题，“，兄妹绝恋”，将书名翻开，《你所不知道的历史》＊，很厚一本，闵琳琳才看到前几页，她往后翻了翻，“姐弟共侍”，讲的是卫子夫和卫青都服侍刘彻，“父夺子妻”，讲的是李隆基抢了自己儿媳妇杨玉环……她没耐心，直接翻到后面，“叔嫂不伦”，嚯，多尔衮和大玉儿虐恋分别……
重要的是这里面写的东西历
史人物的信息全部都写的的很正常，但是写的文章就很，很胡邹乱编。
倪嘉怡对上闵琳琳的眼睛，手上还拿着这本书，对方很兴奋，“好看吧？你喜欢等我看完给你看。”
倪嘉怡摇头，把书还给她，“你少看点。”
感觉真本书不对劲，写的不像历史，像野史。
“多学习，我可是要选文的，学历史没错。”
闵琳琳不乐意。
“你这……”倪嘉怡顿顿，“算了，你看吧，看完和我讲讲。”
闵琳琳比了一个“OK”，兴致勃勃看下去。
倪嘉怡则是继续做作业。
等到时间来到六点，正是图书馆闭馆的时候，二人收拾东西，一下午的时间，闵琳琳那本书全部看完了。
她还书，倪嘉怡侧目。
等二人出馆后，闵琳琳叽叽喳喳和倪嘉怡说着话，“那个文姜真的和她哥在一起了哎，我只在小说里看过这种剧情……”
倪嘉怡听着，默默来了句，“我觉得那本书里面的每一个东西都像是小说里面才会出现的剧情。”
闵琳琳笑起来，“所以蛮有趣的。”
她打趣，“其实你知道吗？刚才我看到这个文章的时候，我就想到你和你哥了。”
倪嘉怡闻言皱眉，语气不虞，“你想什么呢。”
闵琳琳连忙道歉，“哎呀，主要是你确实有个哥哥嘛。”她给自己找补，“你和你哥哥又不是真的。”
倪嘉怡哼了一声，双手环抱，“不要问这种问题。”
“好，我以后不问了。其实我就是觉得喜欢哥哥会很奇怪。”闵琳琳好奇，“你说文姜为什么会喜欢她哥，那可是她亲哥哎，要是异父异母我还可以接受。”
倪嘉怡又不是文姜，她怎么知道。
“就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她概括，见闵琳琳还在想，“别想了，这种伦理的问题你看的津津有味，平时做作业也没见你这么认真。”
闵琳琳萎了，“打住，不要再提了。”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之后，因为家的方向不同，所以走上不同的方向。
倪嘉怡和她分开，但却一直想着文姜那件事，她心事重重往出租屋方向走，最后她掉头去了网吧。
开了一台机子，搜索文姜和齐襄公的事情，发现居然是真的，而且还有史料佐证。
兄妹不伦。
倪嘉怡看了很久，直到机子发出提示音，她才起身离开。
***
过年的时候，柏檀回来了，一家人整整齐齐待在出租屋庆祝，春晚在屋内放着，倪许去找了其他没回家的牌友打牌，柏檀带着倪嘉怡放烟花。
倪嘉怡买了很多的仙女棒，她一根一根点燃，外面到处都是放烟花的声音和放烟花的人。
此起彼伏，天空一直绽放着五颜六色的烟花，庆祝着新年的到来。
柏檀围着围巾，含笑站在一旁看她。
倪嘉怡想要拉着柏檀一起玩，柏檀摆手，他这边也有烟花，是大的那种，他放，倪嘉怡站在他的身边，哇哇惊叹，拍手说好漂亮，柏檀和她一起欣赏烟花，等柏檀这边手头的烟花全部放完后就没继续去买，问倪嘉怡那里还剩下多少烟花。
倪嘉怡这边看了看，还有一些仙女棒。
她拿着打火机点燃，然后挥舞着，做出各种形状，璀璨的火光闪耀，将倪嘉怡衬托，柏檀拿出手机给倪嘉怡录像，玩到后面，地上全是狼藉。
突然，在某一个时刻，烟花声像是惊雷炸开，不远处有鞭炮燃放的闪光，像是一个信号，倪嘉怡比了一个“耶”，凑到柏檀身边喊着，“哥哥，新年快乐。”
柏檀也笑着和倪嘉怡说新年快乐，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很厚，递给倪嘉怡，“这是我们乖仔的红包。”
新年的气氛让人放松，倪嘉怡和柏檀的关系被这个团圆幸福的节日结合在一起。
倪嘉怡接过，“可以拆开看看吗？”
倪嘉怡眼巴巴的眼神让柏檀好笑，“可以。”
倪嘉怡拆开，哇了一声，“好多钱啊，柏檀，你给我了多少啊？”
冷风吹过，空气中全是尘嚣的味道，柏檀咳了咳，“给你了五千”，声音也带着嘶哑。
倪嘉怡说着他好大方，没有在这特殊的日子拒绝哥哥，她笑嘻嘻看着柏檀，眼睛弯弯，竟然比天上那烟花还要动人。
在寒夜中，柏檀的心颤动，他摸摸自己的口袋，还是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
“我这里还有两百，一起给你好不好？”
摸出来是两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倪嘉怡看了看，明白了柏檀嘴里的“好不好”，应该是钱太皱了，柏檀不好意思给她。
倪嘉怡抚平，是崭新的百元大钞，只不过因为乱七八糟的褶皱，看起来很凌乱。
她抬头，“你刚才犹豫是不是觉得这两个张太皱了，不好意思给我”
柏檀抿唇，深深看向倪嘉怡。
“嗯。”
“柏檀，你最好了。应该早点给我的，我才不嫌弃呢。”
柏檀什么都没说话，只是揉揉她的脸，倪嘉怡却发觉他的手带着一点潮湿。
倪嘉怡随手将捋平的两百塞到红包里，拉着柏檀的胳膊蹦蹦跳跳带他回家。
***
柏檀开学比倪嘉怡早，高三生更加辛苦。
倪嘉怡返校的时候，柏檀已经上了一周的课。
高一下册的内容比高一上册要难点，而且高一下册分班了。
倪嘉怡选的是理科，还是在一班，班上来了些新面孔，好在许言也是选的理科，还是倪嘉怡的同桌。
时间过得很快，冬装变成春装，倪嘉怡的围巾被取下，做操的时候，她的兔子项链会偶尔蹦出来。
倪嘉怡在一次周末的时候去了清水寺。
清水寺是倪嘉怡一次和闵琳琳出去玩的时候知道的地方，比起小谈著名的罗汉寺，清水寺基本很少有人知道。
据说这里很灵，但需要诚心去向菩萨祈祷。
周末寺庙周边的树绿的出奇，因为有很多都是古树的缘故，所以遮天蔽日，绿意盎然，周遭都很安静，可以闻见香火的味道。
虽然寺庙很大，但庙里只有三个和尚。
倪嘉怡和其中一个和尚说自己想要祈祷学业，那个和尚叫静和，知道她的来意之后，带着她到了一个系满红带子的菩提树旁，“这边可以系红带。”
很多红带子在树上飘扬，倪嘉怡看了几眼，发现大家求的都不一样，有的求自己永远和爱人在一起，有的求自己父母身体健康……
形形色色，素未谋面的人聚在这里，只为着自己最重要的那个人那件事系上红带，祈求可以实现。
倪嘉怡写了一条“祝柏檀高考顺利”的红带，署名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写下“倪嘉怡”三字，然后认真系上。
她选了一个比较高的位置，踩着凳子选的最高位置。
据说，高的一点的位置，更容易被看见。
她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认真照做。
走之前，她认真拜了拜菩萨，跪在蒲团上，倪嘉怡祈祷自己的愿望可以实现。
她走的时候带走了一身的香灰味。
高三的百日誓师大会在操场举行。
高二高一的学生都凑在靠外操场的走廊凑热闹，倪嘉檀听见了柏檀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她静静听着，许言悄悄感慨，“你哥好厉害。”
倪嘉怡一言不发，等柏檀发完言，她就转身离开，回了教室做作业。
第62章 很重
要的事情开心
柏檀高考前一天，倪许赶回来了。
回来的突然，开门的时候，倪嘉怡和柏檀各自坐在彼此床边看电视。
电视里放的是最新的八点档电视剧，他们打算看完了就休息。
倪嘉怡听见了声音，偏头看柏檀，“是爸爸？”
柏檀和她都没有收到消息，但钥匙只有倪许有，柏檀也不知道，但如果不是倪许，他现在也可以保护倪嘉怡了，小时候的阴影再也不会让他害怕和慌张，他随口说道，“可能吧”，起身去开门。
倪许没想到门先开了，盯着满头大汗看着柏檀尴尬笑起来，“小檀。”
柏檀将他的东西拿进屋，倪嘉怡注意到他头顶上的汗水，扯了几张纸递给倪许，“爸，你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
柏檀给倪许倒水，倪许“咕咚”两口喝下，“这不是小檀要高考了嘛，我回来看看。”
他退后一步，看着比他高一个半个头的柏檀，拍拍他的肩膀。
他的记忆一下回到很早之前，那个时候，柏檀躲在岳云清身后，眼里还带着防备和警戒，和他对上视线的时候，抗拒往妈妈后躲，但谁又能想到，命运无形的大手写下啼笑皆非的剧本。
戏剧之下，柏檀成为了他的儿子。
他们变成了一家人。
岁月匆匆，以前那么小的小豆丁，现在也成人，要步入新的天空了，倪许满心满眼都是骄傲，“小檀，你都长这么大了。”
柏檀没说话，倪嘉怡在旁边吐槽，“爸，你煽情得等柏檀考完试再说吧。”
倪许闻言擦擦眼角的泪花，“喊哥哥，真的是，没大没小的。”
倪嘉怡切了一声，显然是不满倪许的说教。
倪许和柏檀说着自己最想说的话，“明天考试放轻松，爸相信你可以的。”
柏檀抿唇，没想到倪许居然还记得自己的高考时间，不自然嗯了一声。
倪嘉怡看看哥哥，又看看爸爸，“爸，你今天睡哪里啊？”
出租屋没多大的位置，倪许回来的话，位置又挤了一点。
倪许挥手，“我打地铺。”
倪嘉檀吐吐舌尖，耸肩，“好哦。”
她和倪许待着有些许不知所措，拉着柏檀出门。
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了，月亮挂着，温柔的月光洒在大地，光明亮又朦胧，笼罩在人身上可以拉出影子。
清风拂过，树影摇曳。
倪嘉怡走在柏檀旁边，无意识踩柏檀的影子。
柏檀和她一起走。
“哥，你想去哪个大学啊？”
倪嘉怡背着手，好奇问道。
“不知道，但专业应该是计算机吧。”
柏檀见到倪嘉怡走到马路边，身上穿着薄薄的睡裙，因为走动，风勾勒出她的线条，像是夏夜的精灵，他笑，“你对于我要去的大学有什么建议吗？”
“我想你考的大学越厉害越好，就像是小鸟一样。”
倪嘉怡眼眸满是期待，她张开手模拟小鸟的翅膀，做出展翅欲飞的模样，语气很轻，但郑重又有力，“我希望你，考的学校是自己可以走到的最如愿的那个，我希望你的大学是你最想要的而不是因为其他人其他事而影响的选择，我希望你步步高升，前途一片光明。”
柏檀定定看着倪嘉怡。
他有些愣神。
今夜的晚风很温柔，不断轻抚着所有人，晚风在柏檀的心湖掀起波澜，层层涟漪朝着四周荡漾。
倪嘉怡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很难为情，耳根冒着红晕，她跑到柏檀面前，“哥，其实我只希望你高兴就好或者你人好好的就行了。”说罢，她又大步走着，手背在身后。
柏檀却没回答这个话，而且止住脚步。
他停下来，并没继续前进。
倪嘉怡朝前走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察觉柏檀并没有跟在她身后。
柏檀看着妹妹的步伐，背影纤细轻薄，仿佛风一吹就会飞走，头发散乱，洗发水的味道也飘到他鼻子里。
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但那个时间，倪嘉怡走路还不稳，跌跌撞撞，他要在后面辅助她。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好的晚上，明月高悬，深蓝色的大幕布里嵌着无数的星子宝石，他大声喊着，手抵在唇前，做出喇叭的样子，“嘉嘉向前走，别停下来，别回头，别摔倒。”
倪嘉怡也大声喊着好，走了一段路，又转头回来，奔向他，手张开，奶声奶气喊着哥哥要抱抱。
她只记住了“向前走，别摔倒。”“别回头”却没有记住，她会回头，会看柏檀。
妹妹不管怎么往前走，总是会回头看他。看他在不在身后，看他是不是陪在他身边。
柏檀见倪嘉怡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她小步跑上前，带着一点的小喘气，“哥，你怎么不走啊？”
柏檀默默看着妹妹奔向他，询问他为什么不走，也在聆听旁边行道树的“沙沙”声。
他变成了一颗榕树，千言万语是他垂下的榕丝，嘉嘉，会不会想哥哥，嘉嘉，会不会忘记哥哥，嘉嘉，不要同我生疏，嘉嘉，不要不对哥哥笑，嘉嘉，不要恨哥哥……
此爱绵绵无绝期。
万般一切随风起，柏檀突然开口，声音被风缠绕得多了几分怀念味道。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沙锤吗？”
倪嘉怡闻言，认真想了想，“记得，幼儿园时候玩的。”
“对啊。在出租屋里面玩的。”
沙锤是张姨留下的可以给兄妹两的乐器。
倪嘉怡小时候可爱玩了，随着“沙沙”声音的节奏起舞，带着柏檀一起玩，两个人坐在一起，无忧无虑。
“你听，这个树声像不像沙锤的声音？”
柏檀问倪嘉怡，倪嘉怡顿了顿，不知道柏檀为什么会将树声和沙锤的声音联想起来，但确实很相似。
她点头，“像。”
柏檀突然整个人舒展起来，神色愉悦摸了摸倪嘉怡的头，“给哥哥唱首《小星星加》好吗？”
“好幼稚……”倪嘉怡嫌弃甩开，嘟囔吐槽，但对上柏檀的眼睛，她又咳了咳嗓子，“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她慢慢唱着，柏檀也跟着应和，风声，树声，歌声，交织成交响曲。
一曲唱完，倪嘉怡看着柏檀，柏檀笑着看她，但眼睛却含了很多复杂不可以言说的东西，也许有欢乐，也许有悲伤，很多东西，柏檀的眼眸此时像是被阳光照过的黑曜石，在某一个瞬间发出五彩斑斓的黑，每个颜色都是渲染的难过，看得倪嘉怡心里一酸。
“你干嘛啊？”
倪嘉怡憋着嘴，“搞得我好像要哭了。你高考好像我也要高考似的。”
“乖仔，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很开心。”
柏檀回答那个问题，“迄今为止，我没有一个选择不开心，因为有你，我才可以一直开心。”
倪嘉怡抱着柏檀，她觉得柏檀情绪好像不太对，企图用拥抱安慰他。
“哥，你别这样说。”
“小怡，你为什么不喊哥哥了？”
柏檀问着，倪嘉怡身形一僵，嗫嚅道，“反正你是我哥，怎么都可以的呀。”
柏檀垂眸看她，“因为我是你哥哥……”
倪嘉怡抱紧他，以为柏檀在怪她，柏檀却摸摸她的头，突兀笑出声，“对啊，反正我一直是你哥哥的。”
倪嘉怡奇怪看柏檀，不知道为什么柏檀这么说。
她好像意识到什么，划过一丝紧张。
柏檀知道什么了吗？
知道自己不是他妹妹？
柏檀目睹倪嘉怡眼里的紧张，想说什么，到底还是疲倦闭眼，他的声音也带着浓郁倦色，“哥哥记住了。”
记住我会一直是你哥哥。
只是哥哥。
“小怡，哥哥会去最好的大学的，因为哥哥有一件事情要去做。”
“什么事情？”
倪嘉怡下意识问着。
“很重要的事情。”
柏檀掀了掀眼皮，将她耳朵的碎发撩到耳后别着，松开倪嘉怡的拥抱，转成牵着她的手。
“好了，我们回家吧。”
第63章 打电话全市第一
柏檀高考两天似乎一点紧张情绪都没有，回家也是平常模样。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好像只是参加一场无关紧要的考试，没放在心上的模样。
第一天考完试回家之后，他将书包随手挎在椅背上，坐在自己床边看着《百年孤独》。
张南今年也高考，卫阿姨特意带着他看看柏檀，打算让张南沾点柏檀的学霸之气，柏檀让张南平常心就好了。
等他们母子二人离开之后，倪嘉怡想和柏檀开口说话，在心里组织着词措，还是不敢说话，怕打扰柏檀。
她只能用余光，在小小的视角里偷偷瞥坐在桌边看书的柏檀。
看了几秒又挪开视线。
柏檀的翻书声
响起。
倪嘉怡在第二天下午接柏檀的时候，考场门口到处都是人，全部都是等待孩子的家长，天气很晒，即使已经是下午的时间，但丝毫没有减少一点威力。
倪许临时去上厕所了，只剩下倪嘉怡捧着在花店买的向日葵，静静等柏檀出来。
她出神看向日葵，上手摸了摸，柔软的触感让倪嘉怡抿唇笑笑，这朵向日葵开的很漂亮，是倪嘉怡在花店选的最大的那一朵。
她打着伞，踮脚想看看柏檀什么时候出来。
铃声响起，柏檀是第一个出来的考生，五中外面有记者蹲守采访，这是每年的必备项目。
记者在看到柏檀的第一瞬间眼前一亮。
今年这位第一个出考场的学生虽然只是简单穿着白短袖黑裤子，但长得就很夺人眼球，身形修长挺拔，五官深邃，浑身透着宁和的气质。
优越的外貌也会让讨论度起来，记者上前拿着话筒采访问他什么考完有什么想法。
柏檀面对镜头，淡定自如，只不过头稍微偏了偏，好像在寻找人的模样。
在茫茫人海中，他一眼瞥见抱着向日葵的倪嘉怡，扬唇，眉眼也带着浅浅笑意。
“希望大家都考的顺利。”
他看着镜头，抬眸对话筒简单说一句，声音如清水击石，说罢就要离开。
记者还想再问一个问题，柏檀挥手拒绝，“不好意思，有人在等我。”
他转身朝着倪嘉怡的方向走，记者还没反应，摄影师就对着柏檀的背影给了两秒的镜头，刚好拍到柏檀接过倪嘉怡手上的花，随后又挪开，拍摄着记者采访的下一个学生。
倪嘉怡和柏檀都在等倪许，倪许匆匆赶来，瞥见二人住在一起，招呼二人离开，“走吧，我们一家人去外面吃。你们想吃什么？嘉嘉，你有没有想要吃的？”
“问哥吧。”
倪嘉怡摇头，“我现在想不出来。”
“随便吃吃吧。”
柏檀对于吃的东西不挑。
最后还是倪许拍板决定，决定去吃火锅。
社区火锅店里，三人坐在桌子上，倪许先给柏檀倒了一杯啤酒，再给自己倒上，没给倪嘉怡倒，担心倪嘉怡产生落差，倪许解释，“你哥长大了，等你十八岁的时候爸爸再陪你喝酒。”
倪嘉怡嗯了一声，柏檀低声问着倪嘉怡，“来一点好不好？”
倪嘉怡看柏檀，她可不喜欢喝酒，柏檀当然知道。
倪许见状，“女孩少喝点酒。”
柏檀却说着没事，只是一点点。
他的眼睛泄出笑意，对着倪嘉怡，语气很郑重，“我可不能背着你偷偷喝酒。”
倪嘉怡撑着脸，开玩笑，“我也没说你现在是偷偷喝酒啊。”
柏檀拿起她面前的杯子，将自己杯子中的满杯酒给倪嘉怡倒了三分之一，“没叫你的都是偷偷。我们一起喝，这样就不是偷偷喝了。”
他把杯子递到倪嘉怡手里，碰了一下，“叮当——”杯子的声音敲在倪嘉怡心房中，她迟钝瞧见柏檀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自己也跟着喝完。
还是很苦。
还是熟悉的味道。
倪嘉怡皱眉。
倪许今天酒喝多了，拉着柏檀说话，嘘嘘叨，倪嘉怡和柏檀前使十几年也没听到他说那么多的话，也不知道他话那么唠叨。
柏檀不断应着他的话，自己也陪着酒，父子俩最后没吃几口菜，全喝酒去了。
倪许醉的厉害，他根本就不能喝酒，喝几瓶就醉了，好在柏檀还是清醒的状态，结账离开之后，摆手让倪嘉怡别来担心，自己扶着倪许走回家。
三个人沉默走着，快要到家的时候，倪许突然热泪盈眶，拉着倪嘉怡和柏檀的手开始大声说话，“爸这辈子最高兴的时候就是有你们两个孩子，我真的太高兴了。”
柏檀拉着倪许，安抚他的情绪，“爸，我们回家再说。”
倪嘉怡沉默注视着倪许，很少见到倪许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她的心情也复杂起来，“爸，我们回家吧。”
等到了出租屋之后，柏檀帮着倪许洗漱，倪嘉怡在门外坐着。
“嘉嘉，进屋了。”
柏檀打开门，居高临下看着蹲着的倪嘉怡，倪嘉怡起身，身形一歪，却柏檀大手一拉，稳住不摔倒。
“哥，你现在还好吗？\”
倪嘉怡担心柏檀，“喝那么多酒晕不晕啊？”
柏檀摇头，“不晕。”他的眼眸此时像是一湖温柔的水，满是涟漪，“进来吧。”
倪嘉怡一进门就瞧见倪许躺在临时打的地铺睡觉。
“哥你考的怎么样？”
“还行。”
柏檀云淡风轻，让倪嘉怡先去洗澡。
倪嘉怡乖乖哦了一声，也没再多问。
等她出来之后，就见到柏檀呆呆坐在床边，手上拿着一本书，她也没有看到封面，随口问道，“你干嘛呢？先去洗澡吧，明天再看书。”
柏檀放下书，起身，床上是早就放好的睡衣他带着睡衣去洗手间，在和倪嘉怡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随口说道，眼眸深深盯着倪嘉怡，“乖仔，你知道齐襄公吗？”
倪嘉怡闻言背后一僵，摇摇头，好笑看柏檀，“柏檀，你忘记了？我不是学历史的。但大概知道吧，是不是一个暴君来着？”见柏檀没说话，倪嘉怡反问，“哥，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柏檀没回应，倪嘉怡沉默三秒笑起来，“柏檀，你是不是喝醉现在脑子断片了？”
柏檀嗯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倪嘉怡，蹙眉想到刚才问的问题，揉揉眉心带着几分懊恼，“好像确实有点昏。”
倪嘉怡让柏檀醒酒再进去洗澡。
柏檀乖乖坐在椅子上，倪嘉怡好奇问道，“哥，你刚才怎么问道这个了？”
“刚才找的一本书随便看的，有这个人的介绍。”柏檀指指那本书，神色如常，随后起身进入洗手间。
倪嘉怡去他的床边看，发现真的是一本类似正史的历史科普书，齐襄公的介绍很简短，只说他是齐僖公的嫡长子，在他统治下，齐国军事进入一个新阶段，但有暴君乱帝的称谓。
但这一行却被画了一个星号，倪嘉怡越看越熟悉，想起来，这是自己很久随便勾画的，她以为自己勾画了这一个，怪不得柏檀要问，往后一翻，却发现，倪嘉怡勾画了很多星号。
但柏檀只看到这一页的星号，估计还没看到后面的标记。
倪嘉怡思考，柏檀应该不知道齐襄公的事迹，只是好奇为什么他的介绍被自己打上标记。
毕竟，闵琳琳一个学历史的也不知道，历史书上都没有齐襄公的介绍，要不是看了那本书，她也不会留意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她还和倪嘉怡吐槽过这么劲爆的东西为什么历史书不写，这样的话上课就没人打瞌睡了。
柏檀对于她的笔记总是很好奇，经常会问她为什么会这样勾画，倪嘉怡有时候心情好就和他说，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不说。
倪嘉怡将书放回原位，坐在床边等柏檀出来，见柏檀神色如常，松了一口气，“哥，那我先睡了。”
柏檀和她说了晚安，将灯关上，自己开了个小台灯收拾东西。
＊＊＊
柏檀说自己考得好，反而是谦虚，成绩出来后，卫波涛就给柏檀打电话了，难掩兴奋和激动，“柏檀，你是全市第一！”
数学150，语文141，英语150，理综293，总分734分。
柏檀这边声音很嘈杂，说了什么卫波涛没听见，等了几秒，柏檀才开口，“老师，我知道，我家里和门口全是招生办的老师在说话，有点吵。”
“速度这么快？”
卫波涛还想再说什么，但考虑到校长的嘱托，还是询问，“你这个算状元了，你打算去哪个学校啊？”
柏檀顿了顿，“现在说吗？”
“学校这边要做横幅，而且鉴于你家里的情况，还打算给你一笔奖学金，老师悄悄和你说，这笔钱，可不少。你得早点和老师说你要去哪里。”卫波涛咳了咳，柏檀笑起来，哦了一声，“选哪个学校决定这笔钱是吧？”
卫波涛对于得意学生的直白也有些无奈，他也笑起来，“你自己懂就行。”
柏檀说这边有事，等会聊。
卫波涛在这头唉声叹气，但过了五分之后，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打开一看，“q大计算机系。”
柏檀被众多学校招生办老师围堵，有的学校开的条件足够诱惑大，柏檀问过倪嘉怡，倪嘉怡只让他自己开心就好。
柏檀看她，“哥哥要是去外地，你会想哥哥吗？”
倪嘉怡扣手，声音小小的，“当然会啊。”
“那千万要记得和我打电话，不要和我生疏好吗？”
柏檀拍了拍倪嘉怡的后背，“哥哥等你电话。”
倪嘉怡讷讷来一句知道了，柏檀眉眼舒展起来，“好。”
第64章 何必呢上上签
柏檀拿钥匙开门，进屋看了一眼，屋里面的东西堆积得很乱，粗略一扫，基本到处都是学习资料之类的东西，甚至在他床前都放了一堆书。
倪嘉怡并没在家里。
柏檀哑然失笑，放下手上的东西，他默默蹲下，佩服倪嘉怡有时候的整理能力也是很强，看起来歪歪斜斜摇摇欲坠的书堆，却一直没倒下。
柏檀安静地收拾着家里的东西。
等到结束之后，他给倪嘉怡打了一个电话，那边很久都没有接通，柏檀等到最后电话主动结束，他坐在椅子上，将手机拿着默默无语。
垂下的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好半天，他起身，淡笑，掩盖自己失望的内心，反正已经很久都这样了，有什么可以失落的。
但想这么想，打扫卫生握着扫把的时候，柏檀却是冷着脸握把杆，指尖森白青筋暴起，但也不敢用力扫地，因为太用力会导致灰尘飞起来，会让屋内不干净。
倪嘉怡开门的时候还转头和闵琳琳笑嘻嘻说着话，“等会我们一起做作业，做完了我们第二天又去打游戏。”
闵琳琳无奈叹气，“谁不是最后一天做作业啊，你非要这么早干嘛？”
“巩固知识而已。”
倪嘉怡不自觉抿唇，想到什么，“要不你不写，在旁边看会电视好不好？”
闵琳琳见她这样也软语气哄她，“我就是见你学习压力太大了。好好好，我们做完再玩。”
倪嘉怡笑起来，“不写就不写嘛。”闵琳琳啧了一声，“写写写，反正写完再玩没压力。”
倪嘉怡开门让闵琳琳进去，见闵琳琳没动作，将钥匙取下来，她还没来得及门看屋内的情况，“怎么不进去？”
闵琳琳脸色有点奇怪，倪嘉怡进门才知道闵琳琳为什么那么奇怪，出租屋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她的床上躺了一个人。
倪嘉怡拉着闵琳琳上前查看，发现是柏檀。
闵琳琳小声用气音问，“你哥回来了？那我走了？”
倪嘉怡脸不太自然，显然是不知道柏檀突然回来这件事。
她见到柏檀眼底下有淡青色，躺在床上，蜷缩抓着她校服一角，侧脸看起来之前更加瘦削立体。
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倪嘉怡在一瞬间有点陌生和恍惚。
开始本想喊柏檀起来的心思也歇下来，毕竟看得出来他很累。
倪嘉怡扯了扯闵琳琳的胳膊，和她做了一个手势，两个人出门。
闵琳琳瞥了一眼也在状况外的倪嘉怡，“你哥回来了，他没和你说吗？”
倪嘉怡摇摇头。
“你哥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我记得他好像大二了是吧？”
倪嘉怡嗯了一声，“是大二。”
闵琳琳本想和倪嘉怡一起待在出租屋做作业也没了心思，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柏檀对她是笑脸，但闵琳琳总觉得柏檀全是疏离。
她甚至有种错觉，柏檀对所有人看看似笑意盈盈，实际没有一点温度都没。说他脾气好，但在闵琳琳看来，柏檀只是不在意而已。
柏檀只对倪嘉怡不一样。
倪嘉怡不知道为什么闵琳琳有这个错觉，安慰过很多次，但现在她死活要走，倪嘉怡没法，只好让她离开。
等倪嘉怡回家之后，柏檀还在安静睡着。
她坐在柏檀的床边看睡熟的他。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带着一点陌生的疏离，和不自然的紧张。
柏檀的床只剩下一个床板，被子和被套不知道去哪里了，可能洗了被套被芯拿去晒了。
因为自己的床没了，所以睡她的床。
柏檀好像也瘦了点，五官没有什么变化，手抓着衣角，不管怎么看，柏檀的那双手都很好看，骨节分明指甲也修剪的很干净，倪嘉怡叹气，上前想要将柏檀的手挪开，但轻微的动作却将他吵醒。
她才拿开校服，打算往旁边再放放，免得打扰柏檀睡觉，就被他手握住。
倪嘉怡和他对上视线。
她的手腕传递着柏檀的温度。
柏檀的眼睛带着睡意惺忪，像是蒙了一场大雾，但却淡定喊着她的名字，神色如常，只是声音带着暗哑，“你回来了。”
倪嘉怡低低嗯了一声，见他已经清醒，开口将他驱逐，“柏檀，你起来啊。”
“怎么不喊哥哥了？”
柏檀温声轻笑开口，带着几分自然亲昵的打趣，伸手作势想要摸倪嘉怡的脸。
面对他的注视，不知道为什么倪嘉怡喉间一紧，柏檀的眼眸透着溢出来的温柔，将她裹挟，她有些喘不过气。
倪嘉怡挣开他的手，不自然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手被甩开，柏檀微微蹙眉，他凝眸，眸色暗下去，见到倪嘉怡双手环抱抬着下巴，起身扶额，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喃喃了一句话，倪嘉怡没听见，疑惑弯腰，“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柏檀轻轻揭过，见到倪嘉怡不虞神色再一次轻声开口。
“你回来了。”
他说罢，倪嘉怡莫名其妙看他，“你刚才说过这句话了，是不是还没睡醒？”
她伸出手在柏檀眼前晃晃，柏檀说自己醒了下床，被子散开，他叠着被子，背对着倪嘉怡，“乖仔想吃什么？中午给你做。”
倪嘉怡咳了咳，“随便吃什么。你怎么这周末回来了？”
“跟着导师出差到小谈了，回来看看你。”
柏檀开口，倪嘉怡有些不自在，“那么忙都回来，你导师没意见啊？”
“没，我和他说我两年没回家了，现在想回去看看，他同意了。”
“听到两年没回家”，倪嘉怡神色更加古怪和不自然，她低声说着，“是你自己不回来的。”柏檀自从去了q大，寒假暑期都出去打工，也没回过家，发了过年也不回来，只是托倪许给她包五千红包。
柏檀转身看她，像是没听见她这句话，语气很认真，“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呢？”
“手机静音了，我没听见。”
倪嘉怡打开手机，发现有一个未接电话，很自然点了删除记录。
备注是“A”。
柏檀注视倪嘉怡的动作，又看见她给自己的备注，选择一言不发。
两兄妹就这样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两年没见，倪嘉怡却是不知道怎么和柏檀相处，提到电话，倪嘉怡悄悄撇了一眼柏檀，心里泛出心虚的涟漪，想看看他的神色，但一切如常，什么都看不出来。
倪嘉怡借口出去买调料，实际上却是在大马路上踱步走。
她在想自己要怎么和柏檀相处。
倪嘉怡这两年也没怎么和柏檀打电话。
柏檀考上q大的那一年暑假，两人关系还很好。
但新的一年，倪嘉怡到学校，铺天盖地都是在恭喜她，炫耀她，说她哥哥很厉害。
柏檀的横幅被挂在五中门口，光荣榜他的照片被加大，几乎独占一个版面。
很多新生挤着看他的照片，因为他，很多新生报名了五中。
他是很多人的偶像，每次路过他的照片都有很多人在看他，在议论他，在讨论他。
倪嘉怡路过他的照片的时候，基本没看见他的完整脸，
因为总有人站在他照片面前停留。
倪嘉怡是柏檀的妹妹人尽皆知。
大家都将柏檀的光华倾注到倪嘉怡身上，耳边什么声音都有，倪嘉怡被这一路压力着走，她开始的骄傲变成了无奈，最后变成了怨恨。
她一直追逐哥哥的脚步，但始终没有到他的那个位置。
尽管自己是年级第一，但成绩却永远达不到柏檀的高度。
她又一次刻意在很晚的时候才离开教室，这一下，学校基本没了人，路灯亮着，光荣榜前空荡荡的，倪嘉怡第一次可以看见柏檀没被遮住的脸。
没有平时好看，和记忆力的人差不多。
倪嘉怡摸了摸他的脸，却莫名其妙嗤笑起来。
倪嘉怡讨厌柏檀。
她不想和柏檀打电话，柏檀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舍友都在打趣，倪嘉怡很烦。
有时候倪嘉怡也在想，要是柏檀不是自己哥哥就好了，这样就不会这么累了。
倪嘉怡知道不是柏檀的错，但还是连坐对他有了情绪。
她故意冷落柏檀，也不过是对他的一种惩罚。
她知道，柏檀会在乎的。
倪嘉怡选择了生疏，所有的步伐都和初中的时候重演了。
她觉得很无力，但偶尔也会觉得很愉悦，但好在柏檀也不回家，不会这么尴尬和难堪。
倪嘉怡走在学校的大道，香樟树被风吹过，听见树声“沙沙”的时候，耳畔又一次响起沙锤的声音。
＊＊＊
倪嘉怡深呼吸，想着柏檀估计也没放在心上，于是上楼。
进门就闻到香味，柏檀没有问她怎么下去那么久，只颠了颠锅，翻炒几下，倒进盘中，笑着开口，“好了，吃饭吧。”
倪嘉怡答应下来，吃完后柏檀洗碗，“我等会要出去一趟，你要跟着吗？”
倪嘉怡摇头，“你要去哪里？”
“山上。”
柏檀说完，倪嘉怡看他，眼眸透着担心，“非要去嘛？”
“对。”柏檀看向倪嘉怡，“乖仔要和我一起去吗？”
“那你注意安全。”倪嘉怡无声拒绝，她开口，补充道，“早点回来。”
“嗯。”
柏檀下午就回来，倪嘉怡才午睡起来，迷迷糊糊起身，柏檀已经坐在椅子上看书。
“你事情干完了？”
倪嘉怡询问，打算洗把脸，却闻到了柏檀身上的味道，“你身上这么一股香灰味？”
“我去寺庙了。”
倪嘉怡因为还没睡醒，迟钝哦了一声，等冷水冰她一激灵，她才想，柏檀去寺庙干嘛？
她没问，柏檀也不说。
一直到晚上，柏檀在铺床，倪嘉怡看着电视，才随口问道，“你去寺庙干嘛？”
“给你祈福。”
柏檀说完，倪嘉怡多看他两眼，“给我？”
“嗯。”
倪嘉怡没说话，她躺在床上，默默转头，“睡了。”
柏檀上前，倪嘉怡紧闭着眼睛，他给倪嘉怡掖了掖被角。
倪嘉怡的睫毛颤了颤。
显然是还没睡。
柏檀只当看不见。
过一会，他听见了倪嘉怡呼吸的平缓声音。
他拿出自己在寺庙求的红线，慢慢编着，成为一根红绳。
这个红绳是他费尽心思求来的，编到最后，柏檀将自己去金店买的兔子一起编进去。
最后，他将这根红绳放在桌子，拿出另一份红线，他拿出剪刀，将自己的头发剪下来，又走到倪嘉怡床边，他蹲下，默默盯着倪嘉怡，只剪了一根发丝小心翼翼捧在手心。
他虔诚贪婪望着这缕如银针般细的长发。
窗外漆黑一片，屋内只有一盏小台灯，柏檀认真编着手上的这个红绳，将自己的头发和倪嘉怡的头发都编进去。
等编好之后，柏檀拿起剪刀剪掉多余的地方，却恍神想到今天抽的签，他拿着签看了半天，旁边住持无奈看他。
柏檀每一年都去净水寺，住持已经见怪不怪，摇着头，“又是下下签吗？柏施主，风起花易落，执手恐成空。镜水本无痕，妄扰徒生痛。”*
柏檀却笑起来，皮笑肉不笑，沉寂如水的眸子无端多了几分愉悦，“大师，这次是上上签。”
住持看向柏檀。
柏檀眼眸透着偏执，他和住持对视，轻飘飘说道，收敛神色，见到住持眼里的劝阻，他挑眉话语却带着遗憾，“大师，你这次劝早了。”
住持叹气，“柏施主，你这次可是摇了十九次，比往年多了十次，你的执念太深了。”
“我只是明白了一件事。”
住持没说话。
柏檀自顾自说着，捧着那上上签，攥得很紧，指腹也在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签文，黑眸浓重，像是黏腻的黑潭纵涌。
他笑得肩膀耸动，眼睫都沾上泪花，嘴角上翘，明明是笑，但声音却透着凉意，他抬手轻飘飘擦拭眼泪，“心想事成要靠事在人为。”
寺庙的念经声在不远处响起来，阵阵梵音，牵动人心。
“上天肯定是听到了我的祈祷，可怜我呢。”
柏檀轻轻说道，悠悠上了三炷香。
香烧起来，火光潋潋，他却丝毫不慌，漫不经心吹灭。
香烟四起，白色的烟雾晕开，沾上了柏檀衣襟。
他弯腰拜一拜，垂下的鸦黑睫羽遮住自己眼底的欲望和嘲弄，柏檀扯扯嘴角，缓缓将香插上香台。
住持沉默看着他的上香动作，知道他是故意而为之，今年柏檀的状态和往年都不一样，心念罪过罪过，还是选择开口，“柏施主，你这次上香的动作可不诚心。”
柏檀将手上的签递给住持。
“我自然是心诚，毕竟心诚才灵。”
住持接在手上却没去看签的内容，“你不相信何苦走这一遭呢？”
柏檀盯着飘忽的香烛，沉默不语。
此时无声，住持看向不远处的古树，绿色的枝干不断往外延伸，上面飘扬着许多红带子，他顿了顿，叹息，“柏施主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呢。
他的剪刀一歪，将他的指尖剪流血，血珠冒出来，沾到红线上，瞬息之间，血珠隐匿于红绳之中，泅湿一点暗色。
柏檀面不改色，细心将红绳放好。
他舔舐着血珠，心里却异常平静。
第65章 月光明天离开
月凉如水，浅浅的月光洒进屋内，流了一地的霜华。
柏檀坐在椅子上，目光缓缓下落，直至落在熟睡的倪嘉怡脸庞固定不动。
他起身上前，弯腰注视着倪嘉怡，瞥见她的侧脸，优越的鼻梁像是叠起小山峦。
好久没有见到妹妹了，柏檀在心里想着。
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柏檀跪坐于倪嘉怡的床边前，仰头，他沉默伸出手，轻轻触碰倪嘉怡的指尖。
感受到倪嘉怡的温度，确定他现在存在的意义，也确定现在真的和倪嘉怡待在一起。
他满心满眼都是倪嘉怡，想要抬手抚遍倪嘉怡的五官，想要再一次记住倪嘉怡的模样，想要在感受倪嘉怡的变化。
好像瘦了，下巴怎么尖了一点？头发长了很多，垂至腰后，换了一个新的刘海……
柏檀但到头来也只是挑起一缕长发在指尖，低头轻嗅，发尾卷
携的味道是柑橘味道。
柏檀将头发放下，看向倪嘉怡。
倪嘉怡睡得很安慰，此时看起来很恬静又温和，和白日见到自己的抗拒大相径庭。
为什么要故意哥哥？
为什么不理哥哥呢？
为什么看见哥哥要流露出一丝陌生？
柏檀直起身，怨恨看向倪嘉怡。
嘉嘉，你不是答应过我吗？
这两年，柏檀一直深陷痛苦的泥沼，怎么会有人喜欢自己的妹妹呢？柏檀的情窦初开给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身份是他不可言说的秘密，是他藏在心里的少年情诗。
柏檀面上什么反应都没有，有时候也在想自己去死好了。
戒断倪嘉怡是天方夜谭，柏檀根本做不到。
打电话的时候，他听见倪嘉怡敷衍的话语想要流泪，倪嘉怡挂断他的电话时，他心如刀割，只想跪下来求倪嘉怡理理自己。
柏檀有一天突发奇想，想自杀，他厌弃自己的恶心，厌弃自己的背德，如果真的死了的话，倪嘉怡还能在葬礼上对着他哭，同他说说话。
刀子才划一刀，很锋利的实验刀，血流出的那一瞬间，柏檀还没感到疼，看着流淌温热的血河颓唐倒在床边，但下一秒，他又想到，如果自己死了，那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倪嘉怡了，他又手忙脚乱爬起来给自己打了一个120。
血迹蜿蜒，柏檀在医院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舍友问他怎么回事，也许猜到他是自杀，但也许没有，谁能想到平时好脾气笑眯眯的柏檀会想不开自杀呢？
舍友见他的病房只有同学和导员光临，疑惑问了句，“你的女朋友怎么没来？”
柏檀躺在床上，看着白色无机质的天花板，笑了笑，“她不知道，我不让她担心。”
她怎么知道呢？
舍友忧心忡忡，“你和你女朋友异地，还是注意点吧。”
柏檀嗯了一声，脸上关于这个话题兴致缺缺。只是拿出手机，打开屏保看着倪嘉怡的笑脸，他在想，谎言要是被戳穿需要几秒呢？
肥皂水吹出来的泡泡只需要五到三秒湮灭成泡沫，如果倪嘉怡真的来学校来看他，那谎言被戳穿的速度可能只是一瞬间，握在他手里可以得到的全将灰飞烟灭，空空如也。
可倪嘉怡不会来看他，也永远不知道自己撒了一个谎。
柏檀其实很想见到倪嘉怡，很想见到嘉嘉。
但是他不敢，他不敢见到倪嘉怡厌恶的眼神，不敢想象倪嘉怡骂他恶心。
但嘉嘉，你为什么要在我失眠的时候进入我的梦中，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温柔。
柏檀以为自己可以藏的好好的，但根本做不到。
出差是在隔壁的棕市，明天就要离开。
柏檀指腹轻轻擦过倪嘉怡的红唇，摩挲，三秒之后，他将手指放进自己的唇中湿润的触感，他舔舐着，眼睫垂下颤抖，眼神如黏腻的丝状物紧盯着倪嘉怡。
幻想在和她接吻。
手指被拉出银丝，柏檀轻笑，他喉间的干渴却并未得到疏解，喉间滚动渴望更多，反而越发灼热，连带着手腕上的旧伤也跟着发烫。
烫的他理智全无，身处地狱。
他卑劣，他下流，他应该受到谴责，也许要被绞杀。
柏檀神经质咳了咳。
他看见倪嘉怡翻身的时候，被子滑落，脚顺势露出来。
倪嘉怡很白，整个人像是牛乳做的。
她的脚也很漂亮。
脚踝线条流畅优美，脚背上清晰可见的静脉纹理纤细，月光给镀了一层冷白色条的温柔。
柏檀盯着倪嘉怡的脚背。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风了，凉风吹进来屋内，树影摇曳似乎也在远处传来，由远及近，月光也越发像是沉默的银河将他裹挟。
柏檀脖颈的青筋凸起，下颌紧绷，他还是遵循自己的反应，欺身低头舔舐着她弧线优美的脚背。
他似乎熟练。
毕竟已经在梦里做过无数次。
第66章 日记笔记
倪嘉怡第二天起床第一时间查看出租屋，发现并没有柏檀的身影，柏檀床上被子也被整齐叠好，好像昨天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窗外的阳光很好，照进出租屋。
她抬手揉眉心却感受到一阵异样。
倪嘉怡蹙眉定睛一看，发现左手腕上多了一个根红绳。
很朴素的红绳，但编得很精细，中间还有一只粉雕玉琢的金兔。
倪嘉怡想到昨天柏檀说的去寺庙为她祈福。
她下床，在桌边发现了一张纸条。
“乖仔，哥哥走了，红绳是哥哥去净水寺为你求的，希望你可以事事顺心，高考顺利。”
字迹是她熟悉的字迹，倪嘉怡将拾起那张纸条拿起，细细抚摸。
最终，她将纸条随手夹在自己的书里。
柏檀的匆匆回归犹如昙花一现，唯一留下的光华在倪嘉怡的手腕上时刻彰显着他的存在。
倪嘉怡在高三百日誓师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宣誓的时候，红绳跟着抬起，尾端的小坠碰到她的肌肤。
倪嘉怡在学校备受瞩目，作为年级第一，但实际表现却不像柏檀那样耀眼，因此，倪嘉怡在学校也颇为刻苦，早上五点起，晚上一点睡，每天神采奕奕，从未在课堂上松懈过自己，会总结自己的错题，也会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毫不吝啬指教同学，刻苦到所有人都说，年纪第一是她毫无争议，也该是她。
米莎找过倪嘉怡。
她很温柔看向倪嘉怡，算是一种临时谈话，“嘉嘉，老师希望你不要有很大的压力。你哥那一届也就出了他那么一个厉害的。”
此言非虚，五中综合实力本来就不太好，这两届也都是表现的很正常，柏檀那一次就像是短暂的流行闪耀。
倪嘉怡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没有回答米莎。
米莎摸着她的手，“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年级第一，保持**就很好了，老师也很为你骄傲。”
倪嘉怡掀唇，“莎姐，我……”她想解释，但不知道怎么和米莎说自己心里的烦恼，最后将话还是憋回肚子，“我知道了。”
“你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我随时都在。”
米莎安抚倪嘉怡。
倪嘉怡点了点头。
她给柏檀打过一次电话，询问自己是否可以翻看他的高中笔记。
柏檀的所有书都在出租屋堆放着，在他的床底下被纸箱装着保存好。
兄妹两从小到大的书都没丢过，也没卖过，一直好好留在出租屋。
柏檀在那头没想到倪嘉怡会问这个问题，轻笑起来，让倪嘉怡随便用。
倪嘉怡哦了一声，她拖出纸箱子，慢慢拿出里面的东西，柏檀的书是他自己整理的，符合柏檀收纳的一丝不苟，一目了然。
倪嘉怡将柏檀的课本放在一边，将笔记本放在另一边。
柏檀那头似乎背景有声音，很杂乱，倪嘉怡问了一嘴，“你那边干什么呢？”
“一个晚会。”
柏檀轻轻揭过。
“柏檀，节目快要表演完了，你要不先回去主持？等会在再打电话可以吗？”
那头有人在很大声喊着柏檀，倪嘉怡心里有几分异样，也知道柏檀那边的嘈杂不是无缘无故，是他在晚会现场。
倪嘉怡咬唇，想挂电话不影响柏檀的工作，“你那边是不是很着急？我下次再给你打电话。”
“什么时候？”
那边追问。
“啊？”倪嘉怡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下次打电话是什么时候？”
柏檀重复。
“不知道。但是肯定在高考之前。”
倪嘉怡说罢将电话挂断。
她将手机放在一旁，将笔记本全是整理好，又将课本全部放回去。
晚上翻看笔记的时候，倪嘉怡随意选了两本。
一本是黑色的封皮，一本是棕色的封皮。
倪嘉怡翻看第一本，发现是数学笔记。
但柏檀的数学笔记很少，基本只有几道数学难题，倪嘉怡粗略扫完，打算带到学校去尝试做。
另一本比第一本要厚一点。
第一本是200页的a4本，但柏檀才写了几页。第二本则是300页的a4本，似乎写的不少。
是被压在箱子最底下的一本笔记本，倪嘉怡都没看是什么，就拿了出来。
她坐在床上，漫不经心翻看，发现这本好像是柏檀的日记本，第一页的字笔迹稚嫩，日期一看，更是在小学的时候。
倪嘉怡慢慢看，想象着柏檀写日记的时候在想什么。
她一直都知道柏檀有写日记的习惯，但从没看过，这一下，她来了兴趣，打算把这本看完。
越看到后面，倪嘉怡最开始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到了后期她面无表情翻着。
出租屋响了一夜的翻页声。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倪嘉怡的眼皮在打颤，她才放下那本日记。
整个人平躺在床上，头挨着枕头，闭着眼的那一刻，黑暗将倪嘉怡笼罩，她失去意识。
第67章 明月送花
晚霞透过窗户照进教室，金色大片蔓延，像茉莉花茶被打翻，洒了一地流光。
倪嘉怡趴在桌子上，没多大精神的模样让许言瞩目，她才从教室外面回来，撑着桌子，不由关心，“你怎么了？”
现在还没开始上晚自习，教室大部分学生都在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倪嘉怡越发心郁气燥，她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许言却上手摸摸倪嘉怡的额头，在摸摸自己的额头，两相对比，也没觉察出什么异样。
“你是不是头不舒服啊？”
许言弯腰，倪嘉怡低声没事，但眉眼恹恹，她让许言别太担心，两人还在说话的时候，广播里传来声音，“现在是我们琢璞广播最后一个环节，祝福我来说。今天过生日的同学是高三一班的许言同学，你的朋友潘智源为你点了一首周杰伦的《稻香》……”
广播站的存在感太少了，除了高一高二的学生会在意一下，高三的学生大部分只当是繁忙学习生涯里的点缀。
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没在意这件事，倪嘉怡耳朵尖，看了一眼许言。
她当然知道今天是许言的生日，早早买下了礼物放在宿舍准备晚上给她。
广播站的祝福我来说，算是点播歌曲环节，是学生排队自费登记才可以播出来。
许言也听见了，但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倪嘉怡好奇，“这是谁啊？”
许言想了想，很认真回答，“好像是学生会学习部的部员，我没多大的印象。”
高三不任职，许言在高二下就已经选好了他们部门的继承人，然后退去志愿部部长的职位。
倪嘉怡哦了一声，表示了解，也没继续八卦。
许言坐下，她拿出上午才改完的试卷修改，瞥见倪嘉怡桌子上多了一本黑色笔记本，但看边缘，泛着黄，倒不像新买的，侧目，“这个笔记本是拿来做错题吗？”
倪嘉怡被提醒后扯扯嘴角，目光落在笔记本的外壳上满是复杂，轻声问道，“嗯，是我……”
她把棕色的那本日记重新压箱底
她顿了顿，扶着额头蹙眉显然是很头疼的模样，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许言，我前两天看了一本小说，但是烂尾了。”
许言诧异，“男女主死了？”
“男主没有和女主在一起，最后选择和妹妹在一起了。”
倪嘉怡说完，许言微微张嘴，“哪种在一起？”
“你想的那样。”倪嘉怡组织词语，“哥哥和妹妹在一起了。”
“好刺激！”
许言叫起来，“我想看，我想看，求分享。”
“你不觉得，很烂吗这个结局。”倪嘉怡淡声说着，眼底也没有多大情绪起伏。
许言瞥了一眼倪嘉怡，斟酌，“我看小说什么都不忌口的。”
晚霞照在倪嘉怡的脸上，许言的角度可以看见她的侧脸，眼睫垂下，微微咬唇，有一些阴影覆盖，让她出于半明半暗的地界，整个人也带着阴郁。
“名字我忘了，我想起来告诉你。”倪嘉怡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她抬手，腕上红绳上的兔子让许言撑着脸羡慕，“你这个兔子是真的金子吗？”
“应该是吧。”
倪嘉怡下意识摸摸，想到柏檀，又像是被烫似的瑟缩一下，许言凑上前，“这个红绳去金店买的吗？”
“不是。是柏檀去寺庙给我求的。”
倪嘉怡说罢，许言咋舌，“肯定是为了你高考，你们兄妹俩也是互相惦记。我记得你当年也去给他祈福了吧。”
倪嘉怡摸着兔子没说话。
许言看向笔记本笑起来，“你笔记做完可以到时候给我看看吗？”见倪嘉怡点头，她开玩笑，“你刚才那样我还以为这个本子怎么了你。”
倪嘉怡也笑，语气轻松，“一本笔记而已。”
＊＊＊
倪嘉怡高考加油前一周给柏檀打电话。
她在打电话之前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打了过去。
柏檀那边接得很快。
两秒钟的就接通，柏檀的声音就从那边传来，温润如玉，“乖仔，哥哥下一周回来。”
倪嘉怡闻言下意识拒绝，“不用了。”
“哥哥想在高考的时候接你不可以吗？”
柏檀问着，语气骤然低落下来，倪嘉怡握紧手机外壳，“你那里不是很忙嘛，我这边可以自己一个人的。”
柏檀起身到阳台打电话，寝室里的舍友玩着穿越火线，他既怕倪嘉怡打扰，又怕自己听不到她的声音。
柏檀抬头看深蓝的天空，上面挂着一盘圆月，清润的光辉亮到甚至可以看清旁边云的轮廓，他突然鼻子一酸，他好想倪嘉怡，他好想现在见到妹妹。
想到她，又是甜蜜又是酸涩，心被撒上柠檬汁，在每一处褶皱里，在每条血管里流淌传遍全身。
柏檀轻轻问着，“你看看外面的月亮圆不圆？”
倪嘉怡说着他无聊，但还是默默走到窗户前抬头看，月亮很圆，她抬眸，“一轮白玉盘。”
柏檀嗯了一声，倪嘉怡站着，半天没说话，她听着电话那头的柏檀温柔的声音，“我好想你。乖仔，哥哥也想给你送花。”
他只说了这两句话，一句想她，一句想给她送花，别的都没说，没有说自己非要陪着倪嘉怡，好像回来的唯一的目的只是回来给她送一束花。
“这么多年，我们乖仔学习好累的。”
柏檀说着，倪嘉怡看到了窗外的向日葵，还没开，但也长得很旺盛，绿色的一大片，在月光的照耀下，那浓郁的绿色蒙了一层纱，挡住了倪嘉怡的视线。
她突然红了眼，手也在微微颤抖。
“那我不想要向日葵。”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柏檀应和，“乖仔想要什么？”
“桔梗花，桔梗很漂亮的。”
倪嘉怡闭眼，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她抬手揩拭，但却源源不断，越擦越多。
柏檀答应下来，“哥哥知道了。”
永远都是一直以来顺着倪嘉怡的包容语气，倪嘉怡可以想象到他的神情，眼眸含笑，流淌着温柔的长河，包容了倪嘉怡十八年的小脾气和任性。
她想，哥哥为什么要写下那一本日记，为什么每一页都有她的名字。
哥哥，为什么要爱我？
倪嘉怡吸吸鼻子笑起来。
“好。”
那边柏檀问，试探性的语气，“嘉嘉，你哭了吗？”
倪嘉怡笑着，语气很轻快，想要安抚柏檀。“没，刚才被风吹了一下。”
柏檀沉默三秒，在那头似乎吐了一口浊气，然后关切开口让她别站在窗户，以免着凉了。
“哥哥，你那天哭了。”
倪嘉怡看着月亮，在这个晚上，在这样一个孤单的晚夜中，她和柏檀共赏一轮圆月，在两年后，一个人在北，一个人在南，南北两端，各不相见，她这才意识到，柏檀要去住校分开的那天晚上，他哭了。
那头的柏檀没说话，什么都没说。
倪嘉怡眼眶酸得厉害，她蹲下，没有任何力气拿起手机，浑身剩下的骨头都被抽走似的。
她的手指颤抖，抖得不成样子，倪嘉怡开了免提。
“乖仔，别难过，别为哥哥哭好吗？你知道的，哥哥一直希望你留下的是幸福开心的泪水。”
出租屋响起柏檀的声音。
倪嘉怡抱着自己的膝盖，她低声说着，“哥哥，你这些年累不累？”
“很累。”
柏檀下意识说着自己的想法，仿佛自己正在和倪嘉怡正常聊天，他难得和倪嘉怡此时谈心，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又怕倪嘉怡伤心难过，“但我觉得没什么的。”
“我也觉得好累，柏檀，我学得好累啊。”
倪嘉怡终于在此时，吐露自己的心声，眼泪划过她的脸颊，最终通过下颌滑落到深不见底的脖颈深处，给胸口带来一阵凉意。
“我不聪明，所以我就一直学，我每天都很努力的学习，不管是初中还是高中，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哥哥，但我不管怎么样，都赶不上你。年级第一的位置一点也不好坐。你好厉害啊。”
柏檀没想到倪嘉怡会这样说，他知道倪嘉怡的真实想法，第一反应是心疼，他开口，心被攥得很紧，“我们不这么累好不好？我学习不是为了什么，我考的越好，考的越高，就越有钱，我们的日子就可以过得更好。你看，现在，哥哥给你包红包，哥哥给你存存款。你还记不得记得你小时候说你想要这个想要那个。当时你哭得惨兮兮的，平时很亮的眼睛全是水蒙蒙的，抓着镜子摔掉，结果发完脾气又哭，因为自己照不了镜子，当时地下商场最得你喜欢的那个镜子很贵，要三十五，我没那么多钱，只能给你买三块一个的红镜子。那个镜子是塑料圆形的，你把后面的照片给撕掉了咬着玩。我总是错过你的很多愿望，不可以达到你的心意。当时哥哥没有条件，但现在我可以了，我有很多很多的钱。我打算下一年去找我的几个朋友一起做软件，我不打算读研找工作了。我们打算开个公司，到时候，哥给你买房子，给你车子。”
他说了好多的话，回忆自己的过去，说着自己的未来，从头到尾，自始至终，他的过去现在未来一直都有倪嘉怡。
倪嘉怡听着，眼泪决堤，泣不成声，“哥哥，你总要，总要……”
“总要什么？结婚还是生子？”柏檀猜到了倪嘉怡要说的话，他轻轻说着，好像早就已经打好腹稿，不急不缓，沉稳有力，“我不会的，乖仔。”
“你那个喜欢的人呢？”
柏檀顿了顿，“你还记得呢。”
倪嘉怡点头，全心全意为柏檀着想的语气，“对啊，哥，你别喜欢她了。上大学好好选个喜欢的女生，别说一些没影的话。”
柏檀轻笑，似乎在那边摇头，语气很无奈但也带着甘之如饴。
他说。
“可我这辈子就认定她了，除非我死。”
第68章 你看了选校
倪嘉怡正进行最后一门科目的结束，倪许和柏檀都在考场外等着。
柏檀抱着一大束的白桔梗，倪许盯着教学楼，手心握紧，“等会嘉嘉出来我们什么都不说，就问她想吃什么。”
柏檀嗯了一声，面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神情，紧紧盯着关着的大门口，倪许想到什么，看着他手里的那一束花，“怎么不送向日葵啊？”
“嘉嘉不想要向日葵。”
“对了，你现在还没放学吧？请假来的话会不会影响你大学那边的事情啊？”
倪许也是临时赶回来的，他现在工作是在一个电子厂的流水线上打工，两班倒，请假要被扣全勤，平常倪许都舍不得请一次假，没缺过一次考勤，但这次是女儿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倪许知道自己错过了倪嘉怡的很多时候，所以这次必须赶回来。
柏檀摇头，淡声开口，“不影响。”
下一秒，铃声响起来，倪许和柏檀都下意识看门口，倪嘉怡手上拿着工具袋默默走出来，见到哥哥和爸爸，脸上也没带着笑，很严肃说着回家。
倪许咳了咳，“要吃什么啊？”
倪嘉怡说不知道。
柏檀将手上的花束递给倪嘉怡，“送给我们的嘉嘉。”
倪嘉怡接过。
白色的桔梗晃晃荡荡，开得正好，层层叠叠的花瓣褶在一起，绿色的花苞在其中点缀，被深绿的暗纹纸包裹着，白色的蝴蝶蕾丝系得很漂亮。
这束花不算小，被倪嘉怡抱在怀里，暗纹纸上面有张便签——
“to怡
祝纵情享受未来的每一年盛夏。”
字迹行云流水，倪嘉怡用指腹蹭蹭，“喜欢吗？”柏檀问着，“我选了白色的，本来有其他颜色，但我觉得不好看。”倪嘉怡闻言，终于露出考完的第一个笑容，她抬眸看向柏檀，带着一点孩子气，“谢谢哥。”
倪许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膀，“好了好了，我们回家吧。”
倪嘉怡在转身的时候回头看了眼考场。
她运气比较好，考场就是本校，倪嘉怡让柏檀给她拍一张照片。
她站在门口，捧着花，穿着很简单的娃娃领粉裙子，歪了歪头，伸出手比着耶。
身边是人来人往的家长学生，倪嘉怡在下午的阳光中留下属于她高中的最后一张单人照片。
柏檀拍了很多张，倪嘉怡凑过来看，倪许站在柏檀身边，自然看见柏檀拍的倪嘉怡，他感慨柏檀拍倪嘉怡拍的好看，倪嘉怡突发奇想，“我们一家人拍张照片吧。”
说罢，拉着柏檀和倪许都到门口，拿着手机请保卫处的一个保安帮忙拍照。
柏檀站在倪嘉怡的右手边，倪许站在倪嘉怡的左手边。
倪许笑呵呵站着，柏檀沉默站在倪嘉怡身边，低头看着带着浅浅笑意的倪嘉怡。
“好，你们一家人挨近一点。”
保安拿着手机，看着镜头里的柏檀和倪嘉怡终于挨在一起了，整体构图没那么松散，这才按下拍照的右键。
照片里的倪嘉怡呈中心位置，抱着花，莹莹笑意竟然比怀中的桔梗还要充满生命力。倪许显然还没习惯拍照，笑得很局促。柏檀挨着倪嘉怡，第一眼看，对着镜头浅笑，但第二眼在看的时候，却琢磨出另一个意思，比起看镜头，更像是低头微微看向倪嘉怡的头顶。
至此，倪嘉怡的高中结束，她在高考结束之后迎来属于她十八岁的明媚盛夏。
成绩出来的时候，倪许已经回到厂里上班了，但走之前他给了倪嘉怡很大的一笔的奖励旅游基金，他说这是他专门给倪嘉怡攒着的。
倪嘉怡没有推辞，拿着厚厚的信封，却突然冒出一句话，“柏檀也有吗？”
“你们两兄妹都有的。”
倪许看着倪嘉怡顿生愧疚，他看着幺儿，“是我对不起你，从小到大也没好好怎么照顾你，都是你哥哥帮着带你。”
倪嘉怡捏着信封，一言不发。
倪许摸摸她的脸，粗砺的茧子擦着倪嘉怡的脸，倪嘉怡却突然开口，“你是不是又找新的女朋友了？”
倪许措不及防咳了咳，“你这孩子。”
“你包里有避。孕。套，哥那天给你洗的时候我看见了。”虽然柏檀摸出来之后，眼疾手快就顺势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倪嘉怡瞥见，趁着柏檀午睡的时候好奇去翻了一下他外套口袋，知道柏檀是为了避着她。
“你别搞出新的孩子了。”
倪嘉怡冷漠说着，“你再搞一个出来，谁来带？我还是哥？”
倪许连忙开口，“这么可能，不会再有孩子的。”
倪嘉怡去没理会他，垂着眼眸，“我的学费你准备好了吗？”
倪许闻言得意笑起来，“你俩的学费都攒着呢。”但看着倪嘉怡，倪许叹气，“你哥有出息，没要，我劝他用，他都不用。你这次别学你哥。”
倪嘉怡说柏檀笨。
倪许想开口，但还是默默咽下自己嘴里的话。
也不知道柏檀这孩子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生疏，还有距离。想到他说自己的的钱那都是倪嘉怡的钱，他不要，倪许心里又气又无奈。
他拗不过柏檀。
柏檀的主意比他正太多了。
倪嘉怡成绩出来了，米莎说她是年级第一，但看着自己的分数，倪嘉怡默默无言。
米莎问她要选什么学校 ，倪嘉怡说不知道，米莎开玩笑，现在高考结束轻松起来，“你肯定不可以和你哥一个学校的，要不要去和他相邻的学校，你也去b市？”
倪嘉怡说着不太想。
米莎给她推荐了很多个属于她这个分段的学校，有985学校，但专业不好，有211，但学校肯定比不上前者。专业和学校，她给倪嘉怡都分析了一遍。上大学，其实专业占了很大部分，但学环境什么的也在考虑范围之内。如何抉择，就是要看倪嘉怡偏重哪一边。
倪嘉怡高考属于正常发挥，没有超常发货也没有发挥不好。
她嘉怡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只不过，要选什么学校，是她现在最大的烦恼了。
闵琳琳找上倪嘉怡，她高考的时候倒是超常发挥了，考进全市前五千，比之前的一万高太多了。
她问倪嘉怡想去哪里，倪嘉怡也不知道。
倪嘉怡无意识卷着参考书的书页，参考院校其实她选了很多所，但谁在前，谁在后，都影响她的未来四年，犹豫下心也乱作一团，她反问闵琳琳，闵琳琳有想法，“好学校比好专业重要。”
倪嘉怡和柏檀想和柏檀打电话，但柏檀比她快一步，倪嘉怡还在犹豫的时候，他的电话响起，倪嘉怡看了一眼备注，接的很快。
“乖仔，你想去哪里呢？”
“不知道。”
“选你喜欢的就好了。”柏檀在那边和倪嘉怡说着，“或者你可以和哥哥说说，我帮你分析一下。”
倪嘉怡扯扯嘴角，“不要。”
柏檀劝着她，“你和我说我就帮你选，我们两个人总比你一个人烦恼好。”
“哦。”
倪嘉怡开免提收拾着房内的东西。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柏檀问着。
“我不去b市。”
倪嘉怡说完，柏檀沉默，将自己嘴里咽下的几个推荐学校全部吞下去。
“那去f大好不好？”
倪嘉怡没说话，这边的堆书声音传到柏檀那边，“在收拾东西吗？”
倪嘉怡嗯了一声，“我可能要动一些地方哦，你没什么要注意的吧？”
柏檀想了想，想说没有，但电光火石一瞬间，他想到什么，声音带着隐隐的紧张，“乖仔，你之前翻哥哥的笔记，有没有看到一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
倪嘉怡动作停滞在空中，“没。”
她散了谎。
柏檀在那头缓了三秒，“你再去箱子里看看帮哥找找。”
倪嘉怡装模作样闹出动静，过了几分钟才开口，“找到了，压在最底下的。”
柏檀沉默，他那边一直没动静，倪嘉怡皱眉，“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没看吧？”
倪嘉怡闻言不自然摸摸鼻子，想说很多话，最近只能别扭古怪说了声没有。
柏檀在那头突然轻笑，“小怡，你看了。”
倪嘉怡尾指抖了抖，心跳得很厉害，剧烈的砰砰声响在耳畔，她尽量不让自己声音发抖，维持自己正常语气，波澜不惊，“你那本笔记本我刚才才翻出来呢，还没时间看。那我现在看看。”
她这边说完，柏檀看不到她的脸，自然也看不见她眼底的溢出来慌张。
倪嘉怡咬着唇，见柏檀在那边没说话，选了身边的最近一本书，听见拿东西的动静，柏檀出声，他的声音嘶哑，“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你别看，刚才哥哥逗你呢。”
“柏檀，你有病。”
倪嘉怡骂他。
柏檀那边的声音透着笑意，“刚才不是为了选学校有点儿紧张嘛，哥哥逗逗你。”
倪嘉怡放下书，嘁了一声。
她站起身，将志愿书拿在手上，翻看着自己勾画的那些心仪的学校。
她不能，不能让事情被拆穿。
目光快速划过铅字，她翻页，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一页迟迟不走。
“哥，我要去z大。”
她缓缓说出自己要去的学校。
第69章 头发回家
倪嘉怡喘着气将行李箱放在门口，拿出钥匙开门。
进屋后，倪嘉怡休息了一小会，才费力抬着行李箱进屋。
她看向屋内，还是自己熟悉的样子，用脚勾着凳子，自己坐下拿出手机放松会。
因为赵董莞拿了钥匙每个月帮着打扫的缘故，所以屋内并没有灰尘。
但倪嘉怡还是出去接水将帕子浸湿开始擦拭桌面……
时间临近十二点，外面的太阳晒得厉害，倪嘉怡鼻尖冒出细汗，她企图用手扇风但无济于事，起身去找着风扇，弯腰风扇拖出来。
好在风扇被罩上了塑料膜，她扯下，风扇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她将线插上，风扇启动，扇叶运转，倪嘉怡蹲下感受着凉意。
倪嘉怡和倪许打电话报平安。
倪许在那边大声说着话，表示知道了，倪嘉怡问他自己吃饭还是和寒假一样去莞姨那里解决吗？
“不用，你哥今年暑假也回来了，他做给你吃。”倪许说完，倪嘉怡闻言皱眉，心也跟着打颤，柏檀要回出租屋？
“什么时候给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一年和你哥打过三次电话吗？他不和你说才正常。倪嘉怡，我真要说你了，你是因为柏檀不是你亲哥才这样冷淡对他？”
倪许提到这件事也不理解，以前倪嘉怡和柏檀关系多好的，成天黏在一起，和年糕似的，哥妹关系亲昵得他都插不进话，但这几年，兄妹遇见也不说话，冷着脸，倒像是陌生人一样。
“不是。”她生硬否认，又怕倪许再次追问，补充，“我和他都长这么大了，还黏在一起有什么劲儿。”
“这是你们兄妹自己的事情我也懒得插手。”倪许叹气，“你哥回家好像也是今天，要是没回家的话，你自己去外面吃两天解决一下，等他回来就不用出去吃了。”
倪嘉怡嗯了一声，和倪许简单聊了两三句，就挂断电话。
她看着床，将箱子拖出来，打算找出棉被和被套铺床，她做这件事情磕磕绊绊，但最终还是做完，抖了抖被子，倪嘉怡坐在床边擦着汗，嘴角翘起来。
心里庆幸自己还好上大学的时候把这件事练到了。
她打开电视，靠在床边打发时间。
等一集电视剧结束，倪嘉怡的目光落在柏檀的床边，铁架床上只有空荡荡的一个木板。
倪嘉怡起身，找出属于柏檀的被子和被套，铺着床，这一次铺完之后，倪嘉怡累的直接躺在床上。
太累了，倪嘉怡想着，眼皮也不自觉下沉，坐了一个晚上的火车，又是转大巴又是转公交的，回家还打扫卫生和铺两张床，倪嘉怡已然精疲力竭，索性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过去。
等柏檀开门，提着行李箱第一眼就注意到屋内的一双小白鞋，行李箱和桌边倪嘉怡随意放着的行李箱靠在一起。
风扇呼呼吹着，柏檀擦汗，走到风扇面前，倪嘉怡睡得正香，手不自觉垂下，腕上的红绳越发亮眼。
她的脸粉白一片，眼睫乖觉阖上，穿着一席绿色的长裙，像是流动的夏天，头发散在身后。
柏檀默默盯着她，看了不知道有多久。
也许是外面的阳光太好了，也许是风扇声音裹挟着心跳，他不自觉上前弯腰，额头抵着倪嘉怡的额头，高挺鼻梁也抵上倪嘉怡的鼻梁。
他鼻尖轻轻磨蹭倪嘉怡的鼻尖，这么近的距离，他喉结滚动，像是溺水的人见到绿洲似的，迫不及待伸出舌头亲了一口倪嘉怡的红唇。
他想撬开这个柔软又坚硬的城堡，亲吻她，和她缠绵。
欲望在眼底翻涌，热气也在也一瞬间蒸腾。
他深深看了一眼倪嘉怡泛着晶亮的唇，最终还是选择离开。
他面色如常收拾自己的东西，全程轻拿轻放，避免惊扰倪嘉怡。
倪嘉怡再次睁眼的时候，意识还很模糊，听见有锅铲翻转的声音，她抬眸，声音嘶哑，带着才睡醒的困倦。
她和那人对视。
一年没见的尴尬生疏，爬上心
头。
不远处的人简单短袖宽肩窄腰，手臂线条流畅，黑色长裤下的两条笔直长腿藏着力量，他的背影让倪嘉怡有些陌生。
“柏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会了，现在刚好吃饭。”
柏檀围着围裙，温声和倪嘉怡说着话，见倪嘉怡脸上还是迷糊的状态，“要不去洗把脸？”
“嗯。”
倪嘉怡起身揉着额头进了卫生间，等她出来后，脸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
窗外的晚霞照进来，一地的金光，电视机和风扇的声音都响在屋内，饭菜的香味飘荡着，倪嘉怡听着柏檀让她先吃饭，什么都没有变。
她在一瞬间恍神自己好像回答了小时候。
她讷讷应着好，吃完饭，想要洗碗的时候被柏檀拦下，倪嘉怡非要帮着柏檀做点事，见到她态度那么坚决，柏檀随口让倪嘉怡收拾不要的书本，“等会我们拿去卖了。”
他进门的时候就在想这么件事，出租屋本来位置就不大，兄妹俩的书都占了很多的位置，早点解决早点腾地方。
倪嘉怡得了安排，转身去认真选择不要的书本。
选了一大半的时候，柏檀的声音响在身后， “你选你的，我选我的。”柏檀蹲在她的背后将自己的那几个书箱也拖出来。
倪嘉怡嗯了一声，柏檀选东西比倪嘉怡快很多，显然是心里有成算，几下功夫，他的箱子里所剩无几。
柏檀看着自己书箱里最下面的那一本棕色笔记本，拿起来翻开，随意扫了两眼，就放下。
“好了。”
等倪嘉怡收拾完东西后，她兴奋转身，瞥见柏檀留下的那本棕色笔记本，掩盖自己冒出的一丝惊慌，搓了搓脸，若无其事问道，“哥，我们什么时候去卖啊？”
“现在。”
柏檀将书一一抬进空的纸箱，一箱书七八十斤，柏檀神色如常抱起，脚步轻松，倪嘉怡要帮忙，他让倪嘉怡待在下面帮忙照看，书搬到地坝，倪嘉怡数了数，一共有六个箱子。
柏檀去找了厉水成借推车全部将箱子装进去。
卖废品的老头称完后给他们算了两块一斤，一共432斤，算起来是864块，他见是熟人，干脆865块给了倪嘉怡。
倪嘉怡和柏檀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边还有蟋蟀的歌唱声，两个人慢慢走着。
倪嘉怡低着头，柏檀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嘉嘉，你动了我那本笔记本了？”
“我哪里动了？”
倪嘉怡撇嘴，看向柏檀，“你之前就问过这个我问题了，里面究竟写了什么你这么怕？”
柏檀停下脚步，摸摸她的脸，一本正经开口，“我的笔记本里好像有多了一根你的头发。长头发，我们家只有你有。”
“我怎么可能动你的东西？”
倪嘉怡甩开他的手，愤愤，望向柏檀的黑眸，柏檀盯着她，黑海般的眼眸让倪嘉怡有些心虚，“你现在怎么爱怀疑人了？”
“哦，那那根头发可能是我看错了。”
柏檀点头，见倪嘉怡那么生气，和她说着对不起。
倪嘉怡勉强答应着，算自己原谅了柏檀。
她走在前面，以为柏檀被她甩在身后，劫后余生，拍拍自己的胸口，嘴里小声嘟囔着，“怎么可能有头发，我看完日记都没见到一根头发啊。”
“对，里面的确没有头发。”
倪嘉怡感受到肩膀上多了一个大掌，炽热又滚烫，柏檀似鬼魅般出现在倪嘉怡身边。
“乖仔是怎么知道那本笔记本里面是日记的？”
第70章 兄妹又不是亲的
“轰——”
倪嘉怡听到柏檀说出的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傻掉。
她成为了一座石像。
一分钟的漫长好像过了一辈子。
柏檀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的？
倪嘉怡下意识否认，“你说什么”
柏檀目光如炬盯着倪嘉怡，轻轻咬着那两个字。
像是野兽撕咬着属于自己的猎物，
“日记。乖仔，你怎么知道那里面是日记？”
倪嘉怡牙齿都在抖，但对上柏檀似笑非笑，洞若观火的眼眸，像是审判庭的明镜，将她所有的隐藏都剖开。
她骗不过柏檀的。
从小到大，柏檀是最了解她的人，她的任何反应，柏檀都知道。
她的谎言证明她的心虚。
她看过那本笔记本，而且知道那是日记。
这也证明。
她知道他爱她。
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
倪嘉怡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呆滞转头，肩头上的大掌收紧，禁锢得倪嘉怡整个灵魂都在战栗。
冒着潮湿的热气，使得倪嘉怡起了鸡皮疙瘩。
倪嘉怡不敢再看柏檀，不敢，面对柏檀对她的畸形感情，慌不择路想挣开柏檀。
她怒骂，“柏檀，你有病啊，别说了！”话到后面越来越大，音量几乎破音，虚张声势企图让柏檀不要再说一句话，不要再破坏他们岌岌可危的兄妹关系。
她顺利离开，柏檀寂静沉默注视着她。
“好了，哥哥，到此为止好吗？”
她深呼吸，喊着“哥哥”，是她难得的退步，近乎于恳求的语气，息事宁人的态度。
倪嘉怡以为事情结束了，但走得步子太匆忙，几乎慌不择路，没注意地上有一个小坑，直直走着，下一秒栽倒崴了脚。
粉饰太平的旧象被戳穿，倪嘉怡倒在地面，痛感来袭，眼泪下坠，倪嘉怡崩溃大哭，捂着脸，手心破了皮，擦出一小片血。
下一秒，黑影笼罩，她被柏檀打横抱起。
“你别抱我。”
倪嘉怡看着柏檀的脸，气不打一出，她哭得眼泪汪汪，想要从柏檀的怀里跳出来，但脚踝又很疼。
她想骂人。
为什么要咄咄逼人，为什么要一直追问。
为什么。
要打破他们之间的宁静。
倪嘉怡被柏檀抱着，柏檀的手臂很有力，这种亲密的姿势，亲昵到可以感受到彼此温度的无间，甚至，倪嘉怡还几乎错乱可以感知柏檀的呼吸频率。
那么宁静，怎么可以做到这个程度？
“不要乱动，我会有反应。”
柏檀的话响在倪嘉怡头顶，她不可思议仰头看他，柏檀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面色如常看着倪嘉怡，“所以可以不要再乱动了吗？”
“柏檀，你……”
倪嘉怡的话停在嘴边，她想着词措，声音还带着细细哭腔，“恶心。你是神经病吗？你是不是疯了！”
她说的每一句话，柏檀都在梦里梦见过，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早已熟悉她的恶语。
柏檀不置可否，只想早点回到出租屋，嗯了一声，“是我的错。”
现在的柏檀好像不是倪嘉怡认识的那个柏檀了，像恶鬼上了身，倪嘉怡不敢再看柏檀。
她沉默。
一路到了出租屋，倪嘉怡被柏檀放在床边，随后柏檀起身出门。
倪嘉怡看着柏檀的背影，她也不问他去干什么，也不去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任由柏檀关门。
出租屋只有她一个人。
倪嘉怡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手心疼得厉害，上面的血迹斑斑点点，还带着灰尘，倪嘉怡小心翼翼吹着，凉丝丝的风缓解了她的疼痛。
她想去找红药水擦擦自己的手心，但现在脚踝还是很疼，没办法，只能缓一会再去找。
倪嘉怡看着柏檀的床边，垂下眼睫默默想。
他们可是兄妹。
等柏檀开门进屋后，就瞧见倪嘉怡在呆呆愣愣出神，他上前，提着塑料袋在倪嘉怡面前蹲下，“乖仔，手心。”
倪嘉怡别扭看向他，犹豫伸出手心，柏檀拿出无菌生理盐水倒在她的手心，底下拿盆子接住，倒了半瓶，柏檀见灰尘脏污都干净了，才开碘伏慢慢擦拭。
“疼吗？”
柏
檀问着。
倪嘉怡摇头。
“疼和我说。”
温和包容的兄长是面前的人，倪嘉怡恍惚，仿佛刚才的事情只是一场噩梦。
柏檀和倪嘉怡好像忘记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倪嘉怡不提，柏檀也没再说。
柏檀拿出云南白药喷在倪嘉怡脚踝上，冰凉凉的雾气让倪嘉怡忍不住敏感想要往后退，但小腿搁在柏檀的手上，她退不了。
她雾蒙蒙的眼睛看向柏檀，“哥，你的日记我的确看过。”
这一次，她终于不否认了。
云南白药的味道不太好闻，飘荡在屋内，柏檀闻言抬头，淡淡来句“我知道了。”
倪嘉怡盯着柏檀，组织着自己想说的话，“哥，其实我觉得你可能只是压力太大了，你懂我意思吗？就是……从小到大，你都没有接触过几个女生，我不觉得你是……喜欢我”，“喜欢”两个字就像是炽热的火石被倪嘉怡含在嘴里匆匆跳过，她继续开口，“可能只是，你想多了。哥，你也别害羞，我其实可以理解。”
柏檀望向他，仰望的姿势可以瞧见倪嘉怡眼底里的慌乱和不理解，他掀了掀眼皮，开口，声音低沉暗哑，像是滞停空中的钝刀，“你可以理解什么？”
柏檀的心被撕扯着，血淋淋的疼。
“就是，你日记写的那些东西啊。”
倪嘉怡说完，柏檀轻呵一声，倪嘉怡抓着被单，扯出一丝褶皱。
“是吗？”
柏檀问着，倪嘉怡硬着头皮答应一句，“是。”
柏檀低着头。
出租屋的风扇没开，倪嘉怡感到燥热，鼻尖也冒出细汗，她舔舔嘴角，带着局促和担心。
“哥，你可能认错感情了，兄妹的感情也包含着爱和喜欢啊。”
倪嘉怡说罢，柏檀起身去倒水。
他回来的时候，弯腰去箱子里将自己的日记拿出来随意放在自己的床边。
倪嘉怡看着他的身影，心里也泛着难受。
第一次看见柏檀日记的不可置信已经消去，倪嘉怡现在只能强行告诉自己，哥妹的感情错位可能让柏檀受到影响。
柏檀干完自己的事情也坐在床边，两个人都在出租屋静坐着，一言不发。
“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看电视吗？”倪嘉怡打开电视，看向柏檀，“我们看电视好不好？”
她脸上挂着笑意，似乎也在安慰柏檀，柏檀转身，问着，“你也爱我吗？”
“好了，哥，别说了，电视要开始了……”
下一秒，柏檀起身，坐到倪嘉怡身边，他看向自己魂牵梦萦的人，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你刚才说感情错位，那你爱我吗？”
“我……我当然爱你了。”
柏檀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像是对爱人的表白，“我也爱你。”
不是的。
倪嘉怡想说，我对你是妹妹对哥哥的亲人感情。
不是和你一样的。
“我们是兄妹。”
倪嘉怡说着，一遍又一遍提醒着柏檀。
柏檀点头，“我知道。”
“不对的。”
倪嘉怡天旋地转，她不知道该如何和柏檀说不要再说了。
空气因为没加风扇越发燥热，倪嘉怡心口也躁郁起来，她想骂柏檀，但又怕柏檀像刚才那样发疯，“你得病了。”
柏檀神经质笑起来，他回到自己的床，坐在床边，他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嘉嘉，你过来。”
倪嘉怡拒绝。
“你想我抓你过来吗？”
倪嘉怡被迫坐在出租屋的柏檀床边翻阅他的日记。
一页又一页，尽管她早就看过。
再一次回顾柏檀的日记，柏檀抱着她，环着她的腰，她可以感受到这个拥抱什么欲望都没有，但却无比胆寒。
不可以这样。
她淌着泪颤抖唇小声说着不可以。
不可以是什么。
她和柏檀都一清二楚，无言的秘密隐藏在狭窄的出租屋内，带着震耳欲聋的荒谬。
眼泪一颗一颗坠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柏檀只是温和地笑，然后上前轻柔为她擦拭眼泪。
“我们是兄妹。”
“又不是亲的。”
柏檀说完，倪嘉怡愕然睁大双眼，柏檀轻飘飘说完这一句话后附身扣住倪嘉怡的肩膀，以一种温柔不会伤害倪嘉怡但却让她挣脱不开的力道悍然将她困住。
下一秒，柏檀直直吻上她的红唇。
他亲的很用力，舌头像是攻城略地的乱党，扫过牙齿，滚烫紊乱的呼吸喷在倪嘉怡鼻尖，她被迫承受着柏檀这场蓄谋已久且迫不及待的亲吻。
柏檀像是饥肠辘辘的狗，见到红肉就往前面扑，水淋淋的啧啧声响起，声音大到倪嘉怡耳边爬上红晕，她几近欲死，想要挣扎出柏檀的怀抱却被他紧紧抱着，完全无法脱身，她的手推搡却被扣下。
倪嘉怡难堪羞愤想要转头，被柏檀狠狠叼住唇瓣，他一会大力一会温柔，舔舐吞咽下打得倪嘉怡措不及防。
这是一个潮湿黏腻的吻，倪嘉怡压根躲不开。
她水光潋滟的眼眸失神和柏檀对上。
她瞥见了他眼底里的汹涌欲望，只有她一个人，他含着她，湿漉漉将她裹挟。
倪嘉怡断断续续喊着柏檀，因为剧烈动作，出租屋的温度又很高，带着夏日的燥热，额头鼻尖汗液流下交织到二人呼吸之间。
倪嘉怡头顶热气蒸腾，她晕乎乎被柏檀吻着，不可控的欲。望也升起来，心脏也在悸动的厉害，“砰砰”跳动，让她觉得自己缺氧窒息。
柏檀像是在喊全世界似的喊着她的名字，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细细舔舐，一下又一下，温热潮湿的吻落下，他性感哀求的声音击垮倪嘉怡的理智，好像，又回到很久之前。
很久之前，她和柏檀相拥，也是在夏天，窗外月光也很明亮，蝉鸣阵阵，两个人抱在一起，交替着彼此温度，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和柏檀脸对着脸，她笑嘻嘻闹着想要睡觉的柏檀，柏檀哄她想让她早点睡，亲了她一口，“乖乖听话。”
窗外的树声越来越大了，也许是风声吹过的缘故，但却扰乱了倪嘉怡的心。
其实，他们不是一直这么亲密吗？
他们不是一般的哥妹。
倪嘉怡回抱着他，手心伤口浅浅结痂又裂开，泛着阵阵的疼痛。
她将自己拖拽到那片翻滚的黑海中，接受自己的沉沦，眼角划过眼泪，她低低喊着“哥哥”，然后不得章法回应着柏檀的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