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事实胜于雄辩,禹清池也懒得跟这几个小辈争论,占星阵而已,往日太极宗的课上她学习了一些,只是太极宗算是阵法符咒中偏修符咒一支,大多数人并不会对占星阵过多研究。
而禹清池以往惯是个喜欢研究的,从画第一个占星阵开始,她便明白占星阵顾名思义有观星聚灵的作用。
对于聚集灵气,一贯是修道之人修炼内功的基本,所以禹清池便缠着师父学了好几个占星阵,自己也喜欢改良一些。
今日却没想派上了用场,既然要这几个小辈服气,禹清池便也不藏拙了。
禹清池将阵法最后一笔收尾,在西南,东北,正东,正北方几处方位又画上一个不同寻常的方向八卦图,双鱼点星,这几处落笔后,司珏双手抱胸,眼里探究意味越发浓郁。
如果说刚开始整个占星阵还是不过寻常,再以探月旗阻了阴聚,那么这几个方位奇怪的八卦图却起了屏蔽的功效。如果俯览的话还能看出这个四个方位的构角居然形成了奇门遁甲中生门之态。
所谓生门取生生不息之态,这个星阵不仅能够吸取天地精华,还能吸取周边草木灵气,使该阵如生息之气,源源不绝。
尽管此阵汇灵之气之盛,鬼怪妖精却不能靠近,此阵直接带着几分震慑的阳气将鬼怪妖精阻拦。
禹清池画完,拍了拍手:“好了,你们再看我这阵法如何?”
扶云舟本就大的眼睛瞪的像铜铃,如果论画阵,除了八卦岭几位长老,他算是最有天赋的,却没想今日这个阵法他从未见过,还如此妙,而且这还是出自一个身上灵力微弱的年轻姑娘之手。
“你你真是太极宗的人?太极宗的年轻弟子竟这么厉害!?”
禹清池笑笑,眼底满是骄傲:“世人都知道太极宗与八卦岭都是同宗,只是专攻的术法不一样而已,你们的师傅是没将真本事教给你们吧?”
“你你胡说!我们只是学艺不精,师傅他们比你这个黄毛丫头厉害多了。”另一个弟子强撑道。
禹清池倒也懒得跟他们做口舌之争,她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请八卦岭的长老们去镇魂殿改阵法取法器,她要是说太多引起他们反感就不好了。
“那你们现在可以带我去见你们的师傅了吧?我是真的有事要请他们帮忙。”禹清池好声好气道。
司珏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盯着这个阵法看了很久,此处的阵法布置有些像他思过渊的风水布局,只是两者本质不同,起的作用却是大同小异的,他将目光落在在一旁有些得意的禹清池身上,探究意味更加浓郁。
这个小丫头给他的惊奇太多了,从当初破他结界,到昨晚大战群鬼,再到今日改良占星阵,这怎么也不像她说的自己只是个因为魂魄不稳,来拜师学艺的小姑娘。
“单纯”的小姑娘?
她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如果开始司珏决定跟她走一趟镇魂殿一是为着那所谓的罗盘,二是为了搞清她的秘密。
现在看来,她的秘密似乎比取罗盘更让他感兴趣一些。
“好吧,我可以带你们上去找师父,只是他们帮不帮你的忙,我就不能决定了。”扶云舟低声道。
从他拜入师门开始,他一直是师门中天赋最高的那一个,可今日一看这阵法布置,他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心高气傲,但也承认强者。
禹清池开心的转过身看向司珏:“师师兄,我们走吧?”
司珏面无表情,两手拢于袖中,并没有说话,抬脚走了。
禹清池:高傲鬼!
刚腹诽了这一句,禹清池就听到了司珏那淡然悠远的声音传进耳朵:“本座就暂时让你占一次便宜。”
禹清池翻了个白眼,司珏走在前面,两人距离本就不远,居然还用传音。
扶云舟走在禹清池身边,已经全然没有刚遇到时的那般傲气,反而跟禹清池攀谈起来:“道友,你跟我说说,你这个占星阵原理是什么,还有这画法是太极宗独创吗?你师承谁人门下,可是柳穆北柳宗主?”
禹清池勾了勾嘴角,一阵苦笑。她师承何处?
她师承太极宗先宗主厉三盛,当初她缠着师父学了好久,师父对她也是知无不言,将一身本事传给了她。
想当初,二师兄还总说师父偏心,什么都教她,吃了好一阵的醋。最后还是大师兄出来说着:“小师妹是最有天赋的,以后振兴太极宗的担子在她身上,师父当然格外照顾。如果你愿意担起大任,师父肯定也传给你。”
禹清池现在还记得二师兄那一脸别扭的表情,他本就生的清秀,又自带几分江湖剑客的侠气,急忙摆摆手道:“算了算了,管理宗门多累,我还是逍遥自在,随心所欲的除魔卫道比较好,以后太极宗就交给大师兄与小师妹好了。我要自由!”
回想起那些年,大师兄的笑意,二师兄的闹腾,师父的慈爱,禹清池心底又是一阵闷痛。
谁能想,当初最是喜爱逍遥自在的二师兄最终却只能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撑起太极宗,学着大师兄的样子,心底藏着苦闷痛处,支身挑起担子。
这些年,二师兄太苦了。
“道友!?道友!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这一声将禹清池从回忆中拉回,她闭了闭,再睁眼时,眼底一阵清明,又恢复了轻松:“我啊不过是在太极宗授课的时候认真听的,你要是想学,可以呀,你拜入太极宗门下,我想太极宗不会藏私的。”
另一个弟子听着太极宗这便要拉人,马上打断:“喂,你挖墙脚能不能稍微隐晦一点。”
禹清池耸耸肩:“实话实说。”
几人说着话便看见了八卦岭的大门,八卦岭大门外布置了各种奇门遁甲阵法,若不是由八卦岭弟子带着,如果禹清池冒然闯进来,说不定就要被各种机关折磨,运气不好,被打成筛子也是有可能的。
幸好她机智,跟着八卦岭弟子进门,这才平安顺利的进了门。
八卦岭与太极宗属同宗,两门修习又有所不同,八卦岭更擅长机关阵法奇门遁甲,算是“文斗”一类,而太极宗更直观,直接修符咒秘籍,针对性收妖灭鬼。
若说机关布置,禹清池自认还是八卦岭最强,所以这也才不会独自去
冒险改镇魂殿的阵法,还是准备请八卦岭专业仙师帮忙。
司珏一直面无表情的走着,他是很多年都没这样走过路了,平日要么御剑,要么直接用潋光镜,今日走了这一阵,脸色自然也不太好。
禹清池敏锐的注意到,在入了八卦岭大门后,小心翼翼凑到司珏旁边,低声道:“圣尊大人,委屈您了,马上马上就能去镇魂殿,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
禹清池本就比司珏矮一个头,这会儿仰着头跟他说话,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司珏低着头看向她,竟有些好笑。
“你怎么不唤我师兄了?”
禹清池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圣尊居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话,顿时有些尴尬:“额不敢再占圣尊便宜了。”
司珏挑了挑眉:占的还不够多?
几人站在八卦岭迎客厅的大殿上,扶云舟很快就去请了自己的师父八卦岭长老——空明真人。
八卦岭与其他门派有所不同,虽顾巍堂是一门之主,但门派事宜却是由几大长□□同管理,而这个空明真人正是当年给镇魂殿封印施加锁灵阵的人。
禹清池一看人来,马上恭敬道:“太极宗弟子钟寄灵见过空明真人。”
报完自己名字,她想起身旁站的跟一尊雕像一样的司珏,一时也想不到给他取个啥名,便随意道:“这位是我师兄,那个他…比较认生,不要见怪。”
空明打量起面前这个小姑娘,平平无奇,灵力微弱,而目测旁边那位却是器宇非凡,至于他的修为,竟是自己半点也看不出,只觉得很是不简单。
是以,他也不去计较,在这修真界,实力就是硬道理,没人会去计较高出自己修为的人的礼数。
他将目光收回,转到禹清池身上:“我徒儿说昨日你们便来了,有事要与本师相商,既然你们是云舟带来的,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禹清池自然也不隐瞒,只想速战速决,便开始道:“我奉师门之命,要去镇魂殿取当年我们太极宗虚渺元尊的法器七彩紫金阴阳罗盘,宗主想着那毕竟是虚渺元尊的遗物,理应归太极宗保管,所以特此请真人帮个忙,将阵法改一改,在我们取走罗盘后,不至于让镇魂殿的魑魅魍魉出来为祸人间。”
说完,禹清池挂上非常礼貌的笑。
“简直荒谬!改阵岂是儿戏,说改就改!况且改阵之凶险,当初镇魂殿是虚渺元尊舍身才能封住,若是冒然去改,出了什么问题,我八卦岭岂不是要背上骂名?不可,万万不可!!!”
第32章
空明真人言辞凿凿,那态度显然不会答应,若不是看不透禹清池身旁那个白衣人的修为,空明真人这会儿只想把禹清池丢出八卦岭。
禹清池决定再挣扎一下:“空明真人,您只是将阵法稍微改动一下,我们拿走法器便好,不会影响其他的。”
“哼!笑话,你一个低阶弟子冒然前来就说奉师门之命,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奉师门之命。而且取法器这么大的事,你们太极宗宗主为何不亲自来?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镇魂殿之事非同小可,必须有六大仙门商议好才能决定。你走吧,本师就不去怪罪你的无礼了。”
空明真人的态度坚决得很,禹清池明白自己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同意的,而且若是再说多了,他一纸书信传到二师兄那里,说不定二师兄就会对她起疑心了。
禹清池没有考虑到,远在太极宗的柳穆北现在没有起疑心,倒是一旁站着面若冰山的司珏疑心越来越重。
禹清池真是让他越来越捉摸不透了,灵力低微,智商奇高,道法精通,特别是对于虚渺元尊的一些事情,她竟这么清楚。
回想起当年镇魂殿之事发生时,他正在闭关修炼,无人敢来打扰,直到他出关才听说了镇魂殿已被沈砚白与太极宗一个年轻弟子封印住,而且那年轻弟子居然以身殉道,她用金丹封印镇魂殿,三魂七魄永远被困其中。
虽然他向来不赞同以此方式压制鬼祟,但以身殉道的行为的确值得人赞扬,司珏记得自己那时候还说了一句:“没想到那姑娘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大义之举。”
可赞扬过后,他却又听说太极宗的厉三盛与其大弟子也命丧镇魂殿。他着实想不明白以厉三盛的能力和修为,最后竟会落一个师徒三人泯灭于人间的下场。这实在太不符合逻辑了。
司珏也曾质疑过镇魂殿一事,但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便也不再去多想了。
这些时日钟寄灵的出现,种种举动,似乎将一些方向指向了那些年的事上。
禹清池见空明真人态度坚决,她也不想因为此事惊动了六大仙门,特别是沈砚白。于是只能默默告辞。
在下山的路上,禹清池有些头疼,对司珏道:“圣尊,现在八卦岭不帮忙改阵,咱们只能去寻其他办法拿罗盘了。”
司珏绷着一张脸,只低声道:“如果你想让他改阵,本座现在回去把他提去镇魂殿也不是不可。”
禹清池听他说的轻描淡写,内容却吓得她差点跌下梯坎:“使使不得圣尊,若是这般必然引起修真界震动,其他的倒也没什么”说到这禹清池顿了一下,眯着眼睛试探了一下司珏情绪,眼珠儿滴溜溜的一转:“若是让修真界的人认为圣尊为自己喜好而不顾天下苍生安危,以权势威望压迫人就不好了,这多损圣尊您的形象啊”
司珏哪里会听不出来这个小姑娘是故意的,若她现在说一些怕此事让她引起别人注意之类的话,他必然会疑心更重,但将话引到他身上,他便不会如此发问了。
司珏轻轻勾了勾嘴角,将她的小聪明看在眼里,也并不揭穿,只道:“本座行事,何须在乎他人评价。”
“圣尊果然威武!”禹清池决定先夸,然后再道:“不过就是拿个罗盘,不必这样大张旗鼓嘛。”
“你有办法?”司珏淡声道。
“暂时没有,不过总会有的。”禹清池看似安慰司珏,实质上是自我安慰。
……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山下走着,突然一阵呼喊声从后方响起:“道友!两位道友请留步!”
禹清池停下脚步向后看去,只见扶云舟一路小跑着过来,身上的黑色道袍被风吹得鼓起,直到两人面前,扶云舟才停下了脚步。
“扶道友,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你师父改变主意了?”禹清池眼睛一亮,问到。
扶云舟喘了一会儿气:“师父为人固执,怎么可能随意改变主意,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你们必须要拿到那罗盘?”
禹清池不假思索:“当然!那罗盘本就是我太极宗的物品,既然虚渺元尊人不在了,那么她生前的东西我们带回去,也算有个祭奠。”
司珏站在一旁挑了挑眉:倒是会编。
“也是,那七彩紫金阴阳罗盘是你们太极宗的东西,拿回去无可厚非,说句实话,今日看到道友画的占星阵高深奇妙,道友道法高深,为什么不亲自去改阵?”
禹清池早就想好了说辞,只道:“占星阵不过是阵法中比较简单的入门阵法,因着此阵法对修炼有益我才会特意钻研,至于其他的封印阵法,我还是没有本就精通阵法的八卦岭熟悉,不敢冒然托大。”
扶云舟点点头,对于禹清池承认八卦岭阵法厉害的观点十分满意,对禹清池更是欣赏,于是道:“那倒是,护住虚渺元尊金丹封印的锁灵阵就是我师傅所布,师父不愿意跟你们去改阵,我可以随你们去,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禹清池眼睛一亮:“什么条件!?”
“第一
,你得把你占星阵阵法的原理传授于我。第二,你要保证你们只取罗盘,绝不做破坏镇魂殿的事情,另外这事需要保密。”
“好!现在去镇魂殿还有一段路程,我便将占星阵阵法都教给你,还有我保证只取罗盘!”
两人协商一致后,扶云舟背了个小包袱就跟着禹清池一起上路了。司珏一直没有多言,像一尊雕像一样默默跟着。
禹清池时不时观察他,就怕他不高兴不耐烦,却不想司珏现在反而平静得很。
他们三人行到一处城镇,因着天色已晚,便寻了一家客栈,禹清池刚踏进门,司珏却站在门口不走了。
“师师兄?”禹清池小声唤道。
司珏皱着眉扫了一眼这个客栈,往后退了一步:“本座是不可能住这种客栈的,又破又小。”
司珏开口一个本座把禹清池吓一跳,幸好扶云舟已经进到了客栈里面,没有听到。
禹清池忙跑到司珏跟前小声道:“圣尊大人,出门在外身不由己,您将就一下好不好,就住一个晚上,明儿我们就能赶到镇魂殿了。”
司珏凤目微敛,口吻清淡:“本座从不将就。”
“那那您忍耐一下?”
“本座已经忍耐你很久了。”
禹清池:
两人正说话间,扶云舟探出脑袋:“钟妹妹,你们快进来啊,我房间已经开好了。晚上你住一间,我与你师兄住一间。”
司珏听着扶云舟这样说,将目光投向禹清池:“钟妹妹?你们这样熟悉了?”
禹清池一脸尴尬,不知道为什么司珏说这话她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额额,扶道友,你先进去吧,我与我师兄还有几句话要说。”
扶云舟睨了司珏一眼,这一路来他不怎么敢跟这位“师兄”说话,只觉得他浑身气场摄人,让人不敢靠近。
扶云舟刚上楼,司珏转身就走:“本座先回去了,明日本座会在镇魂殿等你们。”司珏刚说完,禹清池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眼巴巴的看着他,那模样看着甚是可怜。
“圣尊,都演了这一路了,我们不能功亏一篑啊,您现在回去明日再出现,只怕扶云舟会怀疑,就这最后一晚了,到时候您拿到罗盘我们各走各的路,再也不会有交集了,您就忍耐这最后一晚。”说到这,禹清池又急急忙忙补了一句:“要是您不愿意跟扶云舟住一间,我去跟他住,您一个人住,可好?”
司珏嘴角抽了抽,这个禹清池真是让他无可奈何:“你与男子住一起?”
禹清池低下头,声音渐渐小了:“我穷啊,实在没钱开另一间,我睡地上就好……出门在外,不必拘泥小节况且都是道门中人,修心正气”
禹清池话还没说完,司珏猝不及防的再次捏住了禹清池的脸颊,禹清池赫然睁大眼睛,只见司珏一张帅得不太真实的脸放大在她眼前,他身上的独有清檀香气钻入禹清池的鼻腔,让她心跳不由加快。
“本座不想听这些歪理,本座可以再开一间房,明日早上本座也会出现在房间内,这是本座最后的底线,你可明白?”
只要他能够不让身份穿帮,那么一切都好说,这个圣尊脾气太过古怪,能够让他如此妥协,禹清池已经做到极限,不敢再要求,只能乖巧的点头。
回到客栈后,禹清池与扶云舟解释了她这位师兄性情冷淡,不愿与人相处,扶云舟听完也松了一口气:“他再开一间也好,其实我也不太愿意跟你师兄住一起,他跟个冰块似的,能把人冻死。”
禹清池尴尬的笑笑,这一晚她知道隔壁的司珏房间是空的,便放心大胆的让小二送了热水进来。
这两天她一路奔波,又是灭鬼,又是赶路的,今天终于能够放松下来洗个澡,当禹清池散开长发钻入浴桶时,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舒服的长叹一声。
谁想这时,扶云舟激动的声音传来:“钟妹妹!钟妹妹!你跟我说的原理我终于悟了,你看我现在改这个阵法如何!”
“砰!”一声响,禹清池的房间被扶云舟撞开,禹清池一声一声尖叫。
叫的不是扶云舟的冒然“入侵”而是站在浴桶前的司珏,他整个人将她挡住。
“你你你不是回去了吗?!”
第33章
这时,一阵清风穿门而过,司珏的长发随风轻扬,扶云舟站在房内,就见司珏挡在禹清池的浴桶前,将禹清池挡了个严实,只看得见从浴桶中冒出的白烟。
袅袅攘攘的似梦似幻,司珏对着禹清池传音:“闭嘴,安静。”
而后转过身看向愣怔住的扶云舟,那模样依旧清冷高贵,只见他挑了挑眉,眼眸微暗:“破门而入,无礼。”
扶云舟被司珏的气场震慑住,吞了吞口水:“对对对不住,方才一时太过激动打扰了。”
说完,扶云舟暗骂一声,这小破店的门栓是不是有问题,自己“轻轻”一推就进来了,想着他将目光投向落在地上断成两截的门栓。
“还不出去?”
司珏的声音这次不同往日的疏离,似沉稳中带了几分隐约的怒气。
扶云舟这会儿没敢想为啥禹清池洗澡时他师兄会在。只觉得自己羞愧得很,这般冒然进门,让大家都很尴尬,于是再次说了句:“钟妹妹,对不住,明日在下再好好向你赔罪。”
禹清池刚想开口,突然感受到上方司珏冰冷压迫的眼神,将身子往水中缩了缩,自觉的将嘴抿起,表示不再说话。
扶云舟走后,司珏抬了抬手,门“砰”的一声关上,而他自己也没有再看禹清池,转身走到一旁屏风后面坐下。
禹清池见司珏没有再盯着自己,立马快速起身穿好衣服,一边穿衣一边想。
明明是他看了自己,为什么感觉他还比较生气,而自己像个犯错的人一样。
正想着,司珏悠然的声音响起:“本座说过了,这个小客栈不安全且破,你居然心大至此,门栓都没栓好就宽衣解带沐浴,若不是本座来,你已经被那小子看了,清白何在!?”
禹清池脸色绯红,害羞的埋下头,嘴里却小声嘟囔着:“我现在还不是被你看了,清白不在了。”
“本座看你是你的福气,怎可与那毛头小子相提并论!”
禹清池: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司珏没想到自己一向平和的心态居然会被这个女子搞得心烦意乱,这会儿看着她头发湿答答的垂于身后,更是莫名不耐,抬手向禹清池挥过一道灵光。
那灵光不具有任何攻击性,只是暖洋洋的将禹清池围了起来,头发慢慢被烘干。
两人互相沉默了一阵儿,禹清池看着自己被烘干的头发,突然感觉这个高高在上的圣尊有些有趣。
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还凶巴巴的模样,但实则是个会关心人的,只是可能在他那里面子更为重要,总要给自己的“关心”找一点合理的借口,以维持他的高冷人设。
禹清池摸了摸自己已经干了的头发,决定不再去计较什么看与不看的,况且司珏也没将她看完,最多就看了一个肩颈。再说了能达到圣尊这个级别的,估计对人早就没什么男女之分了。给自己做完心理疏导后,禹清池知道司珏是个顺毛的,得顺着毛捋,于是笑嘻嘻道:“谢谢圣尊给我烘干头发,圣尊您真好。”
司珏眼眸微闪,但面容还是一派冷然,身子也坐的很端正,一副“本座最吊”,不屑你夸奖的样子。
“嘿嘿,圣尊您不是回去了吗?怎么突然出现,是不是怕我有危险,担心我呀,或者给我身上下了什么警示咒,我一旦有什么,您就能立刻出现保护我?”说到这,禹清池脸上的笑意更盛
:“哎呀,我就知道,圣尊蛇口佛心”
“闭嘴”
禹清池不经意间捕捉到司珏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她笑得越来越开心。这笑落到司珏眼中格外刺眼,他撇过眼,正儿八经道:“你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本座不过是想起有事与你交代,才过来,刚好遇到。”
“噢”
“那圣尊有何事吩咐?”禹清池乖觉发问。
司珏愣了半响,终是开口:“明日镇魂殿改阵,你最好早做准备,改阵时定会震荡,你这魂魄不稳的,被里面煞气冲击,到时本座可来不及救你,拿了罗盘就会走。”
这些禹清池早就想到,但司珏那么臭屁的一个人居然会特意来提醒,她倒是有几分意外:“谢谢圣尊关心,我一定会多加注意的。”
司珏见话已说完,抬手拿出潋光镜,潋光镜瞬间在空间内开出一道光圈,司珏双手负于身后,悠然抬脚进入镜中。
“圣尊慢走,明儿请早!”禹清池挥手告别,那模样看着有几分喜气。
在潋光镜即将关闭时,司珏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门栓不禁撞,本座已经给你这个房间设了四个时辰的结界,你今晚也别想出去了。”
禹清池:
当潋光镜的光圈彻底消失时,司珏身上独有的清檀香气也慢慢消散,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禹清池坐到床上,回想起从她重生开始到今天,一直疲于奔命,今日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许是困倦了,没一会儿就蜷在一团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扶云舟早早的就在禹清池门口等候,因着昨日的莽撞,他心底也歉意得很,现在又不敢冒然进门,只能在门口等着。
禹清池拉开门就看到扶云舟的娃娃脸皱成一团:“扶道友,你怎么满脸愁容?”
扶云舟转过身看到禹清池,更是不好意思忙道:“钟妹妹,昨日是我一时太过于激动,无礼了。今日正想着如何与你道歉呢。”
禹清池看着扶云舟抱歉的模样,轻笑了一声:“没多大的事,我也不是那么小心眼得人,扶道友也无须往心里去,今日我们还要一同去镇魂殿呢,若是你对占星阵还有什么不解的,路上我们再细细讨论。”
扶云舟看着禹清池的笑容,瞬间也放松了下来,心底对禹清池这样大气的姑娘更有几分好感:“钟妹妹不见外就好。”说完他将目光投向司珏房间:“你你师兄他他可起身了?”
禹清池也不知道司珏这会儿在不在,便打着哈哈道:“师兄他不喜人打扰,他若是起来自会下楼寻我们,我们先去用早饭吧!”
两人说着就往楼下走,这会儿气氛轻松起来,扶云舟也问出了昨晚的疑惑:“钟妹妹,有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尽管说。”禹清池咬了一口馒头。
“你……你与你师兄可是结成道侣了?”
“咳咳咳!”禹清池听到这句话,被馒头噎住,剧烈咳嗽,脸也被憋的通红,扶云舟忙给她递水,禹清池缓了好一阵儿才缓过气,忙摆手:“扶道友真是语出惊人啊,我与师兄哪里像道侣了,况且他那么一个冰冷的人,与他做道侣那不得把人冻死啊?”
禹清池:和他做道侣?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
“可是,昨晚你沐浴,他居然就站你旁边,而且他好像对于我的无礼闯入,更为生气恼火,这不是传说中道侣才有的叫叫什么占有欲!”
说到这个,禹清池有些尴尬,便开始胡编乱造,一瞬间变了脸:“扶道友,我也不瞒你了,我自小魂魄不稳,最易招邪招鬼,所以那晚你们布的占星阵差点要了我的命。这些日子以来,师兄都用特制汤药为我稳固魂魄,昨晚也是这般,你千万不要误会了。”
扶云舟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师兄生气,可能我冒然冲入会坏了他运功发挥药性,原来如此,是我想多了,哈哈哈哈。”
禹清池:他居然会自我编撰!
“正是,正是!不利于他运功。”禹清池马上接过话头说道。
两人说话间,客栈一楼本是喧闹的大厅突然安静了下来,禹清池抬头看去,司珏缓行下楼,优雅的模样与他院中的仙鹤如出一辙。
客栈内的人许是没见过这般如仙之人,竟都屏住呼吸,目光紧随。
司绝直径走到禹清池与扶云舟面前,冷声道:“快些出发。”
禹清池嘴里还咬着馒头,立马起身,并一把拽起了扶云舟。
司珏懒得再多说,转身就走。
扶云舟在后面小声道:“你师兄是不是有起床气,看着面色不善,还有他不需要用早膳吗?”
禹清池咽下口中馒头:“师兄一贯如此,那不是起床气,是随时有气。而且他早已辟谷,不需要吃饭,平时吃点丹药就是了。”
“噢噢,我看你师兄这架子比我师父还大。”
禹清池:他地位也比你师父高。
“性格而已,性格而已,人还是挺好的。”禹清池强行解释。
两人在后面嘀嘀咕咕,司珏却将话都听了个尽,只传音给禹清池:“你再多话,本座现在就提你去思过渊关着。”
禹清池真是怕了这个大神,只能闭好嘴。扶云舟想是觉得实在太过寂寞无聊,总是想变着花样的找禹清池说话。
“钟妹妹,你们太极宗平日课时多不多啊,学些什么。”
“钟妹妹,你那占星阵原理实在太妙了,我以后定要向你学习,打开思维。”
“钟妹妹,此去镇魂殿还是有几分凶险的,你灵力低微,到时候躲我后面。”
尽管禹清池回答的都很敷衍了,可架不住热情似火的扶云舟,一直喋喋不休的问个不停。
司珏终是忍不住:“小子,你安静点行不行。”
第34章
司珏一句话落下,让禹清池和扶云舟都吓了一跳,禹清池心跳得很快,扶云舟不知道司珏的脾气,她可清楚得很。
“师兄师兄别发火别发火。”禹清池马上小心翼翼的说道。
扶云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师兄”,明明也没跟他讲话,他发什么火?
“扶道友,我师兄他喜欢安静,实在不好意思啊。”
司珏看到禹清池还跟扶云舟解释,心里更加不舒服,至于为什么不舒服,他也弄不懂原因。
很多年了,没有什么事能够引起他情绪的波动,却没想,这几日不知为何居然压抑不住内心的烦躁。
扶云舟也是有点脾气的,刚准备开口反驳司珏,却被禹清池一把扯住衣角,接着拉到一旁:“我师兄他性格孤僻,冷清惯了,所以不适应。扶道友你就多多包涵,待会我再教你一个灭鬼伏魔阵,简单又好用。”
除了占星阵,其他的扶云舟还真不感兴趣,可见着禹清池是不希望自己与她师兄起冲突,所以便也不再较真:“行吧,反正待会就要到镇魂殿了,完事后就各奔东西,我也不打算跟他做朋友,哼!”
禹清池:没人敢跟他做朋友。
“好好,还是扶道友大人有大量。”禹清池扯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谐又友好。
司珏虽然将他们的话听进了耳朵,却没有再去计较什么,刚刚莫名发火他已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不过两个小屁孩,不值得自己大动肝火,拿完法器他便走人。
经此小风波,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赶路。
禹清池念着能快点赶到镇魂殿,司珏在想自己为何这几日心绪不稳,扶云舟在郁闷自己不能说话。
三人就这样大约走了两个时辰,渐渐的周围的绿树林荫少了很多,天光也越来越暗,周围的雾气也重了起来,此雾与普通的白雾不同,似带着阵阵腐朽的味道,连颜色也越发暗沉,让人看不清远处的路。
周围的植物失了生气,一声声的乌鸦啼叫响彻,让人渐渐感觉汗毛冷竖。
禹清池知道这种感觉,前世她与沈砚白来那会儿这里因为镇魂殿邪祟四溢,更是阴森黑暗,若是普通人到此是受不住这股阴气的。
好在,当年她“以身献祭”封印了
镇魂殿,给此处换来了十五年的安定,现在看来此处的邪气比当年要好上许多。
“钟妹妹,你魂魄不稳,可要小心些,此处阴气太盛,莫让邪气入了体。”扶云舟说着就准备施咒给禹清池加一层防护法咒。
他刚抬手,便见一束白光从禹清池天灵盖笼罩而下,接着将她整个人包裹住,扶云舟抬眼向司珏看去,他只是收回手,将长袖拢与身侧,依旧一副冷淡的表情。
禹清池知道这是司珏给自己加的防护结界,感激的看了司珏一眼,却没想司珏将头抬得高高的,一副“与本座无关”的模样。
禹清池心底暗暗发笑,觉得这个圣尊真的就是那种别扭的要死的性子。
扶云舟见此也不再说话,三人继续往镇魂殿深入。
所谓镇魂殿,名为“殿”,实则是一座高达九层的巨大佛塔,此塔占地面积极广,修建得宏伟壮观,以它方圆几十里则是寸草不生的空地,它孤零零的立在没有一丝违和,反倒有一种惊天的气势。
整个塔子是被红黑之气围绕,显得妖异鬼魅,又给人震心摄魂之感。
“这镇魂殿邪魅得很,为啥要弄个这个玩意在这,时不时出现问题,扰人间清净,不如毁了干净。”扶云舟抬眼看向镇魂殿,不禁喃喃道。
禹清池还未开口,司珏幽然冷淡的声音传出。
“镇魂殿最初是一座佛寺,用以祭慰生灵,超度冤魂,可后来冤魂越来越多,渐渐的佛寺的佛灵也压盖不住,更被一些修炼邪术得人加以利用,成了邪仙培养邪祟魑魅魍魉的地方,至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修真界不是没想过销毁此处,不过代价太大,便只能不断镇压。”
禹清池以前也听师父讲过这里的由来,所以这次听司珏再次讲出,并没有什么惊讶的。反倒是一旁的扶云舟睁大了眼睛:“原来如此啊!冤魂聚在一起,佛光超度哪有冤魂聚集的快,自然也就成了邪祟的温床,况且还有不怀好意的邪仙捣乱,唉!”
司珏下意识的用眼尾扫了一眼禹清池,见她反应平淡,似乎早就知道了这镇魂殿的由来。
若真以她所言,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弟子,怎可能不像扶云舟一般,别说感叹,惊讶总归是有的吧?
可禹清池平静的太不符合常理了。
司珏将此看在眼里,并不特意去点破,脚步也往镇魂殿靠近,待三人靠得近些了,便能够看见整个镇魂殿又一串一串带着金光的符咒包裹起来,而正前方一处便是一束金光,这些符咒的力量由金光源源不断的传输出来。
镇魂殿八个方位又以耀金阴阳旗以不同的角度分立,旗子散发出来的红光又形成一道薄薄的红雾罩,将整个镇魂殿给笼罩起来。
从禹清池站在这里开始,她便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喝下的固魂汤有些不起作用了,自己那微弱的一魂似乎在被镇魂殿所吸引,几次险些冲破身体而出,禹清池极力压制,额头渐渐生了汗。
“可是哪里不舒服?”
司珏的声音传来,禹清池抬眼看向他,他的一双眸子在这黑暗中显得越发明亮摄人,白净的一身更是清冷俊美。
“没没事。”禹清池强忍着说道,接着她转向扶云舟:“扶道友,现在可否进行开阵,我们去取七彩紫金阴阳罗盘。”
扶云舟有些担心:“开阵是没问题,可是你们找得到那七彩紫金阴阳罗盘吗?”
禹清池当然知道那七彩紫金阴阳罗盘的位置,罗盘是她的上品法器,已经认了主的,她不需要特意去拿,只需要在镇魂殿上方,以灵识感应,再以灵魂为引,那罗盘自然会到她手中。
“放心,我们有办法。”
扶云舟双手结印,将灵力散开,口中道:“让我先来查探一下阵法的基本阵脚所在之处,我看怎么开阵与改阵,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禹清池点点头,坐下来闭上眼没有再说话,一面是为给时间让扶云舟查探,二是自己也需要念念清心咒以及固魂咒。
司珏双手抱胸看着两人动作,目光落在那一处给整个镇魂殿加注咒印的金光上。
那处金光之处便是当年那虚渺元尊的金丹,以金丹之法作封印之心,以金丹之法固咒印之力,若不是这颗修为高深的金丹,只怕这上古封印术也撑不到现在。
“探查完了,现在整个镇魂殿有上古封印术封印,问题不大,我们八卦岭加覆的锁灵阵在外。而要拿到罗盘,必须要开启锁灵阵,只是很不幸,这个锁灵阵的阵眼就是你们元尊的七彩紫金阴阳罗盘,若是稍微变动阵法,取出这个阵眼。虽不至于破坏整个锁灵阵,但是也会让这个封印的威力大大折扣,恐会生出事端。”
禹清池立刻站起来,一脸紧张:“生出什么事端?这镇魂殿主要靠的是元尊金丹的上古封印术,我们又不破坏这封印术,不至于生出什么大事端吧?”
扶云舟叹了一口气耐心解释:“的确,改锁灵阵不会让邪祟出来,但是我刚刚探查了,当初元尊以金丹为封印力,献祭于此。她的三魂七魄自然也被困于镇魂殿中,而有她的法器在此,能够压制住厉鬼煞气,也能对她的阳魂有所保护,若是拿走了,元尊的三魂七魄可能失了庇佑,也许抵抗不住,会被恶鬼吞噬。”
禹清池一听,大感不妙,虽然她知道自己不是三魂七魄在里面,而是二魂七魄,可她也不想她的二魂七魄被吞了干净,以后自己就会永远是个孤魂,没有完整的个体。
听到七彩紫金阴阳罗盘居然对她剩余魂魄还有保护作用,禹清池感慨,看来那沈砚白对自己还不至于绝情至此,总归还是没想把她赶尽杀绝的。
司珏听扶云舟讲完,目光一直紧随禹清池,见她表情变化,于是准备诈一诈她,便随意道:“不打开阵法拿走罗盘,那元尊的魂魄就永远禁锢于此,日夜受厉鬼折磨,这般日子保护着她的魂魄对她而言反倒是一种折磨。我看倒不如拿了罗盘,让她魂魄被厉鬼吞噬了,也算给了解脱,还痛快一些。”
禹清池听完当即柳眉倒竖,一眼扫向司珏,这一次她的眼中没有讨好,没有喜悦,没有畏惧,没有可怜巴巴,却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怒意,而那股怒意甚至带着几分与她外貌不相符的威慑。
“师兄你怎可如此残忍,不是你的魂魄你自然这样轻描淡写了。”
司珏眉尾微挑,眼底一阵亮光,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有几分得逞的模样。
“那是你的魂魄?”
第35章
禹清池心里一个咯噔,想着司珏应该是随口一说,咽了口口水道:“镇魂殿里怎么可能是我的魂魄,难不成我是死的吗!我是说虚渺元尊为人间太平而死,咱们怎可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伤害虚渺元尊阳魂,这样要被黎民百姓指摘的呀!”
司珏忽略禹清池后一句话,为杠而杠般地说了一句:“不是你的你急什么。”
禹清池气绝:“师兄…你……”
“你们别吵了。”扶云舟插口道:“虚渺元尊的阳魂一定要好好保护,不可有任何差池,否则我师父会把我的皮剥了的。就算师父不杀我,百姓也会一人一口唾沫把我淹死……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要再放进去一个绝品法器把紫金罗盘替换出来,让它做阵眼,便可震慑邪煞,给虚渺元尊阳魂一处庇护之地。”
禹清池若有所思地想了一番,又将目光投去司珏处。能有绝品法器的,唯有他了。
司珏将目光偏向别处,冷声道:“只为了区区一个上品法器,搭上一个绝品法器,这亏本买卖谁会做。”
扶云舟走到司珏跟前:“哎!道友此话差矣。东西是死的,
人是活的。或许绝品法器要比上品法器要贵重一些,能力也强一些,可是罗盘是虚渺元尊生前之物,随虚渺元尊匡扶天下十几年,寄托着虚渺元尊守护苍生的宏愿。难道这样的上品法器,还比不过区区一个绝品法器吗?”
扶云舟眼巴巴地看着司珏,神色真诚。
司珏双手环胸,余光瞥了一眼禹清池,心道仙门中人到底给年轻一辈的弟子吃了多少洗脑包。
禹清池可怜兮兮道:“师…师兄,帮帮忙嘛。”
司珏转了个身,把后背留给禹清池,满脸写着拒绝。
禹清池看了一眼扶云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等等啊,我师兄人很好的,我去劝劝他。”说完她不顾司珏反对,强拉着他往一旁走出数米,估摸着扶云舟听不清二人对话了,她才出声恳求道:“圣尊,您就帮帮忙。您看这样行不行,我用两个法器跟您换,等取出罗盘后,我再带您去拿虚渺元尊的桃木剑,那把剑可是极品法器。”
“拿虚渺元尊的东西跟我换?”司珏看着禹清池,微微眯了眯眼:“别忘了,当初是你求我,要拿法器换你的命。为了一个罗盘,本座从沈砚白手里救下你,跟着你到八卦岭,又救了你一次命,拿丹药给你疗了一次伤,还护了你一路。本座做的早就比那个什么紫金罗盘贵重多了。现在你还让我拿绝品法器去换这个破罗盘?”
“是啊,您看您都做了这么多了,现在马上就能拿到您费尽心思才能拿到的东西了,如果现在放弃实在有点可惜了。”禹清池扯扯司珏衣角,期待地看着他的反应。
司珏拧拧眉头,大概有生之年头一次这么纠结矛盾,罗盘虽不值钱,但如果拿不到,自己为这个罗盘所做的一切就显得更滑稽了。
禹清池在旁边撺掇:“圣尊,您有那么多的绝品法器,可哪一个是能让您挖空心思去取的,拿一个出来顶多家里少一个摆设,有什么关系嘛。”
“你以为本座挖空心思取罗盘,是因为罗盘很值钱?”司珏愤然道,他只不过想看看禹清池身上究竟藏了什么秘密罢了。
片刻后,他又挥了一下衣袖:“罢了罢了,记得你答应我的,要再给我一件桃木剑。”
禹清池拼命点头,终于让司珏从袖中掏出了一件法器,这法器方方正正,上有横竖交错,分明是个棋盘。司珏介绍:“此是上古清妙仙人于人界下棋时落下,设邪祟妖魔为黑,人间正道为白,纵横棋局为道,可绞邪,灭鬼,封魔,卫道,是本座在孽海窟三进三出,将里面的邪祟杀的片甲不留才得到。”
禹清池压根没听清司珏林林总总说的这些,只是在一旁点头附和,时不时夸赞一句“圣尊了不得”。
司珏本舍不得,但既然拿出来了,就没收回的道理,于是让扶云舟设法改阵。
扶云舟哪里见过什么绝品法器,这会儿兀自替司珏心疼了起来,便问:“你哪里来的这种好东西?扔进去有点可惜吧。”
“朋友送的。”司珏含糊带过。
方才就是扶云舟大义凛然,说什么东西有价心无价的傻话,这会儿真见着些好东西,他倒是舍不得了。
毕竟是别人的东西,扶云舟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飞身于殿中,设法改阵,在他说可以的时候,司珏将棋盘扔了出去。
看着那棋盘上悬于殿上飞旋,交错的线形成一张天网笼罩整座大殿,司珏回头瞪了禹清池一眼。
她最好能把两件法器毕恭毕敬交到他手上,否则他可就忍不住拿她祭殿中冤魂了。
禹清池没看懂司珏的脸色,她以为是示意她取罗盘,于是冲司珏点点头,捻了一道诀飞于殿上。
阵法已经打开,罗盘不再被阵法束缚,何况法器认主,禹清池无需施展什么本领,只冲着罗盘摊开手,顿时一个冒着金光的物体便飞出来落在她的手上,这就是跟随她多年的罗盘,她将罗盘放在手上端详:“还是这件法器用着顺手。”
禹清池带着罗盘稳稳落在地面,与此同时设阵的扶云舟念动咒决,将灵力聚拢,随着两掌合并,四周符文金光隐现,阵法完成,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问禹清池:“你刚刚怎么那么轻易就取了罗盘。”
“我是太极宗的人嘛,自然有你们别的仙门不懂的办法。”禹清池搪塞道。
扶云舟想来也是如此,便没再多问。司珏却在一处勾动嘴角,只是并未质疑什么,单单将禹清池手中的罗盘拿走了。
“哎?我的罗盘。”禹清池眼睁睁看着罗盘从自己手中飞走,落到司珏手上,情急说了这句话。
“你的罗盘?”司珏轻哼一声,将罗盘放在手上打量,果然平平无奇。这种上品法器,仅凭名字就能知晓它的全部厉害,此罗盘的优点就是“七彩”“紫金”“阴阳”“罗盘”,也就是会发五颜六色的光,用了点听着厉害但不值啥钱的材料,能辨阴阳,再就是它是个罗盘。
扶云舟凑上去观赏罗盘,惊叹:“这就是虚渺元尊的七彩紫金阴阳罗盘啊,果然不同凡响,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而看惯好东西的司珏像拿了一块扁平的大饼,内心发问这等法器到底哪里不同反响,哪里让人大开眼界。尤其是见过他的棋盘后,怎么还能说出这番话。
正想着,他面前突然直直地跪下去一个人,是扶云舟。扶云舟饱含感动地对着他手中的罗盘跪拜,高唱:“虚渺元尊千古!”
司珏眼皮往下压了压:“聒噪。”
扶云舟倔强抬头:“道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从刚刚开始你好像就对虚渺元尊不敬,我觉得你身为太极宗的弟子,就算天赋能力强,也不能自负骄傲,要对前辈敬重!”
司珏:“前辈?”
“哎呀哎呀。”禹清池怕再吵下去会露馅,连忙冲到两人中间:“大家不要动气嘛。我师兄这人就是这样。”
扶云舟“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既然高阶占星阵我学会了,也帮你们把罗盘取出,我们之间没什么瓜葛了,我这就回八卦岭。”
“我们送你。”禹清池道。
而司珏给了禹清池一个眼神,他可没说要送无关人员。
扶云舟:“不必!”
“顺路嘛,我和师兄还要去取虚渺元尊南海普陀桃木剑,它与罗盘都是虚渺元尊遗物,当然都要收回太极宗。”其实禹清池现在并不知晓自己的桃木剑所在方向,不过用罗盘感知应该能确定大致方向。
扶云舟顿了顿,好像思考着什么,不多时后说道:“元尊的桃木剑所在方向正好跟八卦岭相反才对吧。谁不知道当初沈砚白把它放在了北方福宁县护地方平安。”
禹清池震惊:“是…是吗?”
扶云舟神色怀疑:“你们还是不是太极宗的人,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说福宁县方向与八卦岭相反吗?那是我记错了,还以为顺路呢。”禹清池含糊道。
听她这么说,扶云舟便打消疑虑,只是说了一句:“所以我们不顺路,有缘再见吧。”便转身往镇魂殿南边走去。
在他走后,司珏噙着笑看向禹清池:“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
“我没骗人,我知道桃木剑在福宁县,也打算带您去的。就是事情太久远了,记错了方向。”
“不是这个。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禹清池咽咽口水,她知道自己今天行为反常,可追究的地方多了。比如怎么知道罗盘方位,怎么唤出罗盘,她弱弱道:“您说的是哪方面?”
“虚渺元尊跟你是什么关系?”
听司珏这么直白问出,禹清池猜想司珏应该想到了什么,不过说到底司珏毕竟跟沈砚白是一家的,她绝不可能对他坦白,便说:“师姐妹关系。”
司珏:“很好。那就请虚渺元尊的师妹带我去找那个所谓的桃木剑。”他倒想看看禹清池还
能藏多久。
他感叹:“我如今都快成收破烂的了。”
禹清池:叔可忍婶不可忍。
第36章
没有外人在,禹清池和司珏是不用徒步的,只是潋光镜只能到所知、所看或所想的地方,而扶云舟说的那个福宁县二人一无所知,只知道大致方向,又怕问了仙门中人,会惹人注目,所以便只能用飞的。
司珏这一路是拿罗盘当指南针用的,这是他发掘罗盘的第一个作用。
司珏带着禹清池,一路飞一路问,终于到了距福宁县一百里外的地方,两人飞的有些困倦,当日便在此处客栈休息。
禹清池这两日半的时间没有闲着,每停在一处便买一地方的特色美食,吃得肚皮圆滚滚的,吃不完的便兜着走,落脚客栈后就将这些食物拿出来往肚子里塞。
当然这钱都是司珏付的,虽然司珏嘴上不情愿,但是掏钱的速度却极快,禹清池刚拿起食物,他的银子便落在了货摊上。
有美食可以吃,再想到明天去了福宁县将桃木剑给司珏就可以甩开他回太极宗,禹清池心情大好。
正勾划着回太极宗之后的事情,禹清池眼前突然腾起一阵烟雾,司珏在这阵烟雾中化身,不待禹清池埋怨,便张口:“你有没有觉得,越往北走…事情就越不对。”
“南方喜甜,北方喜咸?”
话音刚落,禹清池的额上就挨了一记板栗,司珏一派正经地说:“说认真的,你没有发现越往福宁县走,人际越罕见,你还记不记得白天问路时那个老妇人说过的话。”
今日禹清池和司珏落地之后,照常打探福宁县的地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见到他们说了这样一番话:“福宁县就在离这里一百里之外。你们去那里做什么啊!总不能是走亲访友的。听我的,别去那里,那里要人命啊!要人命的!”
彼时司珏已经换上自己的衣衫,一副光鲜亮丽颇为不凡的模样,老妇人驻足观察司珏几眼后又说:“你们是修仙的?那里的东西你们杀不干净的,没人能从那里活着出来,除了…除了一位姓沈的。”
禹清池本还想问一些详细的东西,但那老妇人一直重复说着“不要去”,并未说出别的东西。
本着怂一时活一世的想法,禹清池当时就和司珏提出不去拉倒。
司珏则是给了禹清池一个怪罪的眼神:你想赖账?
最终,禹清池觉得有司珏在,就算闹个什么鬼啊煞啊的也无所谓,所以便没把老妇人的话放心上。这回又听司珏提起来,她也发觉了不对,前两天一路走过来民风虽各有不同,但都很热情大方,直到今日才发现越走人越少,民风也好像阴沉晦暗了,街上行走的都无精打采。
“圣尊是说此处有异?那老婆婆说除了姓沈的没人能从那里出来,姓沈的应该就是说沈砚白吧。扶云舟说沈砚白将虚渺元尊的桃木剑放在那里是为了护佑一方平安。如果此处没有异端,又何须放桃木剑在那里呢?”
这个问题从扶云舟说出来禹清池就觉得奇怪,她的法器她最了解,那桃木剑的确能斩妖除魔,镇宅辟邪,但要护一方平安是决计做不到的。刚开始她以为沈砚白送剑只是一个祥和寓意,现在想来福宁县的确可能有鬼。
司珏沉凝片刻,道:“据传凡界有一处突然闹鬼,当地村民便请了一位风水先生观此地五行之局做出解决办法,于是他们将县东西两侧大门移至南北方位,并改了一个康寿福禄的名字。其实此法只能对付普通鬼祟,对于道行颇深的鬼煞毫无成效。后来各大仙门皆派人来那处镇鬼,但几乎全部死于当地,最后那一处便成了荒地。至今谁也不知道那里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还有几人存活。倒是绕县而行的路多出了好几条。”
“圣尊……当初那位风水先生给改的…所谓康寿福禄的名字就叫福宁县?”禹清池一开始就被它的名字所骗,还以为是一处风景秀丽、安居乐业的县城。
“有此推断,很有可能。”司珏道:“好好休息,明天恐怕就不能睡这么好了。”
禹清池:……
司珏既然说了这话,禹清池自然而然睡得不好,她本就只有一魂,容易招鬼还容易被吃。司珏倒是没事,他一个圣尊,想必杀个七进七出都是易事。若他不肯护着她,她再死一次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担心了半晚才睡,禹清池第二天的精神面貌不佳,吃早餐时的胃口都不大好。
司珏见状调侃:“还没被鬼煞侵噬,这眼下就发黑了。”
“额,这是黑眼圈。”禹清池耷拉着眼皮解释,随便吃了一个饼,然后拽住司珏的衣角晃晃:“圣尊,您看您这么厉害。就自己去吧,把那里的厉鬼全杀了,然后把桃木剑取回来。至于我这个灵力低微的‘小鬼’嘛…保命要紧,我就在这里等着您,好不好啊。”
司珏把衣袖从禹清池手里扯过来,道:“你不去我怎么知道那桃木剑具体方位,何况,法器认主,没有你…这个太极宗的弟子跟着,万一有什么封印阵法的,我取不了你们太极宗的法器怎么办呢?”
禹清池抿抿嘴,想起自己取罗盘后,对扶云舟解释说太极宗有别的仙门不懂的取法器的办法。没想到司珏一直记着,想来是因这句话对她的身份有所质疑了。
毕竟禹清池在太极宗呆了不过几天时间,她又能掌握多少太极宗的秘法,司珏可是一清二楚。
“我……”禹清池想说这世间哪有镜玄圣尊破不了的封印阵法,却见司珏站起来。
“行了。”司珏拂了拂衣袖:“我会保护你,动身吧。”
禹清池:希望如此-
御剑飞行的路上,起初禹清池还抱着所谓的鬼县未必是福宁县的侥幸,谁知离福宁县越近越是荒芜,草木凋零,瘴气萦绕,到福宁县周遭时,甚至黑气成团将整座城池裹挟,看不清去向。
禹清池只能和司珏落地,再走不多时到了县南门。
此时,禹清池站在两丈高的县门口,望着头顶“福宁县”三字匾额,突觉身体恶寒,胳膊上涌出鸡皮疙瘩,一股腐朽沉重的气息窜进鼻腔,让她有些畏惧,不由自主地往司珏身后躲了躲。
司珏压了压眉头,神色凝重:“据说此处只能进不能出,出者必亡。鬼县自出名始,进去又出来的唯有沈砚白一人如今还安然无恙。”
禹清池慢慢移步,彻底掩在了司珏身后,只有一个脑袋探出来:“若除了沈砚白没有一个人出来,怎么鬼县里发生的一切会被众人所知?”
“不是没人出来,是出来的人都受到诅咒,短时间内便暴毙而亡。此地厉害,小心一些。”说罢司珏便向前一步,挥袖打开了福宁县的大门。
就连一向毒舌的司珏都叮嘱她要小心一些,厉害程度可想而知。禹清池紧张的吞咽了口口水,随着司珏的脚步走进去。
只见城中密布雾气,无数黑色的灰尘在空气中纷落,路上一株鲜活的草木都没有。再往城中走,便可见城中街道两边的集市荒废许久,匾额坠地,家具积灰厚重,木头嘎吱作响。巷中无风,却出奇寒冷,冰寒侵蚀到骨子里。
一路走来,禹清池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她想或许是此处鬼煞已经将人杀了干净,之所以不祸害县城之外的人,可能是有什么限制着它们的行动。
司珏厌恶空气中的灰尘,故而从袖中掏出一把油纸伞打在头顶。禹清池心想这或许是件挡鬼的法器,不由分说挤进油纸伞里。因油纸伞小,几乎整个肩膀都贴紧了司珏。
司珏:你干吗!
禹清池:微笑。
二人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而后来到了居民所住区域,这里是排列整齐的民宅,大约有一百多户,说明此地从前定然是个繁华昌盛的县城。
禹清池:“哎,可惜了,这里从前该多热闹啊。”
话音刚落,灰蒙蒙的民宅里就窜出来一个人影,现身刹那后隐入雾气之中,禹清池一惊,喝了一声:“谁!”
一串女人笑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来:“咯咯咯咯咯咯……你们来了
……来了就别走了……咯咯咯……”
这声音空灵阴森,让人听得寒毛竖起,禹清池大喝:“别在这里装神弄鬼,你出来!”
女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回应禹清池的只有死一般的安静。
禹清池面色凝重,步伐像灌了铅一般,随司珏走得无比缓慢。
忽然听见一声老叟的咳嗽,禹清池忙做备战状,两指捏住了提前备好的符咒。却见一个穿着破烂的老人从迷雾中走出来,他满脸疮痍,看似疯癫,时哭时笑,步履蹒跚地朝着禹清池和司珏走过来:“哎,都是孽,这都是孽啊……”
“是人。”司珏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禹清池于是放松一些,她没想到这里还有活口,壮着胆子问了老叟一些关于这里的问题:“老人家,您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里还有别人吗?他们在哪里?都还好吗?”
老叟好像听不懂禹清池的话,径直到禹清池面前,蓦地看着她笑了:“你长得真好看,你的眼睛好看,你的手也好看……像你这么好看的姑娘要小心啊。”
说罢,便呢喃着这番话从禹清池身边擦身而过,隐入雾色中。
禹清池:是疯子吗?
她本想追过去问清楚,司珏却道:“前面有座庙,进去看看。”
第37章
禹清池往前探了探身子,果然见前面不远处有座小庙,门脸不算大,但比起其他地方的颓败破烂倒显得格外干净整洁。
司珏向前走了几步到庙门口,禹清池寸步不离地跟上来,透过层层大雾看见了上方的匾额——“葬花庙”。
葬花庙?禹清池已经分不清这个名字到底是透着意境还是诡异了,她始终有些心悸,在踏进庙门的时候这种感觉更甚。
庙堂中大雾逐渐散去,视野变得清晰,这里与寻常小庙无异,昏昏暗暗的,有香火、有蒲团、有供桌,只是没有本该供奉的神像。
“这里有些不对劲,处处透着怪异。”司珏微微拧眉,神色凝重,目光落在供桌上。
在前方的供桌上,放着一鼎香炉,香炉中插着一支燃烧了一半的红色檀香香柱,两边放着烧完的白烛。在供桌正中还放着一个蒙着红布的东西,这东西大约有一只狗那么大,似乎还会动,在红布下颤抖。
禹清池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上前:“这不是拜神敬仙的规矩。没有供奉神像,香炉中只插一根香,两边是白色的蜡烛,这是祭鬼的规矩。”
她目光下移,落在盖着红布的祭品上,却见红布之下有东西微微蠕动着,只是行动缓慢,在禹清池的注视下许久才动了一指长的地方。仔细辩听能听见有水声嘀嗒的声音,于是她往地面看去,供桌上向下一下一下地滴着血水,那血水很快就在地下汇聚成了一个小水洼。
“祭的活物?”禹清池提了一口气,而后将手伸到红布上,一咬牙掀开盖着祭品的红布,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得连退好几步。
眼前的祭品并不是猪狗羊这些,是人,之所以只有动物那般大小,是因为她没有手臂和双腿,除此之外眼珠被挖去,舌头也被摘去,耳朵被割掉,现在的她全然是个人彘,但依稀能看出她是貌美的。
司珏:“不是鬼神作怪,她是人为至此。”
这少女人彘制的太均匀规整,禹清池同司珏想的一样,这十有九成是人为,为的就是用人彘做祭品祭鬼。她想起刚刚遇到的老叟说的话,他说她长得好看,眼睛好看,手好看,看来是将她和被做成人彘的少女联系在了一起,她有直觉,此地应该不会只祭这一个少女,以前或许祭过别的女子,以后也不会终止。
人恐惧到极点,便会生出愚昧迷信。
司珏走过来,驻足观察,“古来常有活人祭祀,献祭貌美女子平鬼神之怒一说也不算新奇。可把好端端的女子摘了眼珠,祸害成现在的鬼样子,实在不多见,令人疑惑。”
“什么献祭貌美女子平鬼神之怒,这一说不过是那些人应对不了欺凌他们的鬼神或者是天灾人祸,所以才将怒气发泄到弱者身上罢了。这些弱者无外乎是童男童女,弱小女子,从未见过献祭精壮男人的,还不是欺善怕恶。明明迂腐虚伪至极却要为自己找个正义的由头。”
禹清池这话说的夹带着一些私愤,却叫司珏也称一声:“你说的对。
“世人愚昧,不可救也。”司珏道。
禹清池将手指轻搭在人彘的额间,念动咒决,平静地送走了眼前的少女,让她没有痛苦的死去。之后禹清池问司珏:“这些年圣尊从未想过救这里的百姓,是因为知道他们在做这些愚昧的事情?”
司珏摇头:“我说过人皆有命数,我只是单纯不想管。”
禹清池嗤了一声:“就算看见满城人死,鬼煞横行圣尊也会不管吗?那百姓供奉你做什么,给你送那么多香火做什么?”
“你很正义?”司珏勾勾嘴角,沉声道:“若说香火供奉,九重天上的神或仙哪一个庙宇又少了?他们可曾救过凡人?凡人愚昧虚伪不堪救,也只有一些初入仙门的小辈,或是自以为是的人才会以救世为己任,宁可丢掉性命,永不超生,也要挣一个虚名,滑稽可笑。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死了便入轮回生生不息,与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有何不同,何须有人救。”
禹清池本只是吐槽一句,却没想到司珏说了这么多,怔了怔后道:“不救就不救,为何要指摘救人的人,为救世而死还要受到埋怨,好不讲道理。”
她怀疑司珏在影射自己,但是没有证据。
司珏轻哼一声:“别多管闲事,拿了桃木剑就走。”然后他将头偏向别的地方哑了声。
禹清池将尸体用布裹起来,打算将这个可怜人入葬,可刚把尸体抱起来,便见一群人乌泱乌泱地挤进了庙里,他们都是比较年轻的壮年,手里拿着锄头或叉子的武器,各个神情狠戾,阴辣十足。大概与鬼共存久了,人就不像人了。
为首的人用叉子指向禹清池,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我们的庙,还敢带走我们的祭品。”
有人看出司珏的气质不同,以及他身上的衣服的华贵,便道:“你们是哪个仙门的?哼,一看就又是两个没能耐的绣花枕头,该干嘛干嘛去,别多管闲事,赶紧把祭品给我们放下,滚蛋!否则没人给你们收尸。”
司珏生平从未被人这么对待,他不管在哪里现身,对方无不是景仰膜拜,哪曾被人说过“滚蛋”二字。不过,倒是没有必要对愚民动气,他只微微侧头看着禹清池,笑道:“你还想救他们吗?”
禹清池将手中的尸体缓缓放在桌案上,看着眼前的几十号人,心道此地鬼煞肆虐,又喜杀人害命,怎么这里还有这么多活口。不过这个问题不是关键,她指着桌案上的尸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做错了什么!你们本该同仇敌忾对付伤害你们的人,可却如此残害同类,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
“哈哈哈。”为首的人笑了几声:“你们初来乍到,就来责怪我们的处事,你们怎会知道日日生活在恐惧里苟且偷生的痛苦。你们这些修仙的不过都是虚有其表,自以为是,要是真的遇到我们经历的事情还不是不顾一切地想抛下我们逃跑!”
禹清池本想说什么,可是以她现在的能力未必对付得了这里的鬼煞,所以不敢托大。她看向司珏,于司珏来说救这里的人无外乎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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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司珏却并未因这里的人的话而有要去证明自己的想法,他轻飘飘地一笑,道:“我们来这里压根没想救人,也不想多管闲事,我来的目的是想取当初落在这里的桃木剑。你们见过吗?沈砚白亲自送来的。”
人群中炸开了锅。
“沈砚白送来的那把破剑?说是能震呵鬼煞,护一方平安,其实根本就没用!沈砚白对我们坐视不管,任由我们在这里备受折磨,他就是个王八蛋!”
“亏我们拜祭了那把破剑那么久,它根本就保护不了我们。那
就是个废物,它的主人虚渺元尊也是废物!”
“哈哈哈!那把剑也就只能当作做饭的柴火,这里不需要没用的东西。不光是剑,还有人,尤其是帮不上忙的女人!”
“他两认识沈砚白,人以群分,沈砚白没管我们,还用没用的破剑骗人。他们来这里也肯定没想管我们!”
禹清池:……
司珏:“不是你们让我们别多管闲事的吗?怎么又怪我们不管你们…凡人真是虚伪。”
“管?”为首的人笑的疯癫:“我们无数次寄希望于你们这些修仙之人,可你们呢?你们斗赢了吗?我们拜过神拜过佛,甚至拜过那把破剑的主人虚渺元尊,可有什么用啊!”
禹清池笑的勉强,实则内心压了一股火气,她很想问问这帮村民,已经死了的虚渺元尊和她的桃木剑难道比这里肆虐的鬼还让他们厌恶吗?还是如司珏所说,他们根本不敢反抗欺压他们的东西,只会将这些怒气宣泄在无关人员的身上。
“我们不自救又能怎么办?反正那些女人早晚会死的,就算我们不把她们的眼睛挖了,手砍了,过几天她们还是会稀里糊涂被做成人彘死在外面。我们不过是帮鬼仙代劳,亲自动手省了它的麻烦,也避免让鬼仙再伤害无辜。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你们没发现吗?这城里风平浪静好几天了,只要人彘能活的多几天,鬼仙高兴了,这里便能多太平几天。”
禹清池没想到人能狠到这个地步,杀人祭祀还不算,为了保命,居然还要虐杀,甚至要人在痛苦中多活一些时间去满足那些鬼煞欺凌凡人的变态欲。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比接下来要对付的鬼怪更可怕。禹清池看向司珏,见司珏面不改色,神情中却有些许的怜悯,于是贸然开口恳求道:“镜玄圣尊,就当为了接下来还要无辜死去的女子,我们帮帮他们吧。”
人群中再次沸腾。
“镜玄圣尊?是比虚渺元尊还要厉害的尊者本人来了?”
“方才我就看他气度不凡,原来是圣尊!圣尊来了,我们有救了!”
“圣尊勿怪,圣尊勿怪!圣尊救救我们这些无辜可怜的老百姓吧。”
……
司珏:无辜可怜的老百姓?
第38章
司珏身份一经曝光,方才信誓旦旦说修仙之人没用的民众纷纷成了最忠诚的信徒。他们跪拜、磕头、高呼“圣尊万岁”,甚至有人跪爬过去想亲吻司珏的脚尖。
他们把司珏当成唯一的救赎,当成了生的希望。他们近乎癫狂,眨眼间在心中为司珏竖起了一座伟岸的神像。
司珏厌恶,腾空而起落在贡桌上,负手而立,麻木地看着下面众人,只冷冷的说了一句:“不救。”
“不救?为何不救!圣尊不该救我们吗?”人群中有人鼓起勇气质问道。
司珏并不想给出任何解释,只想找出桃木剑的下落,取来离开。
却不想旁边的禹清池替他们求情:“圣尊,我知道他们这种屠戮同族的人不值得救。可是我们一离开,这些人也不会立刻受到惩罚,先死的只会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虽说人都有一死,可是被自己的同类虐杀,献祭,就太惨了。圣尊,为了不再有无辜的女子被残害,您就救救他们吧!”
司珏轻笑一声,他将目光从禹清池身上移到庙中众人,勾动嘴角缓声道:“要我救你们可以,只是有一个条件。”
“圣尊要什么条件尽管说!我们定当竭尽全力。”众人异口同声。
司珏沉声道:“本座要你们供奉我,朝拜我,只以我为尊,斥其他修仙之人。将那些为你们而死的修仙之人,埋葬立碑的掘出尸骨弃于荒野,功绩斐然置于庙堂的毁其灵位,死无葬身之地却立有衣冠冢的毁去其坟。”
为首的那个村民道:“这是自然,他们都是一群废物!根本没能力救我们,不值得我们怀缅。我们现在就信奉圣尊您一人,圣尊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禹清池不明白司珏到底要干什么,他为何会提出这样不讲理的要求。就算他与那些为匡扶正道而死的修仙之人想法相悖,也不必这样折辱那些修仙之士。
司珏继续道:“你们说拜过虚渺元尊,那她在你们这里应该有庙堂,也有塑像吧。那虚渺元尊年纪小,修为差,不过以身殉了道,竟也能同我并列二尊,她不配。”
“明白明白。”为首之人道:“什么虚渺元尊,欺世盗名罢了,就是一个不成气候的女流之辈。虚渺元尊和她的法器保护不了我们,那庙宇早就荒废了。如果圣尊您不满意,我们这就一同去将虚渺元尊的庙宇夷为平地,您看可好。”
村民话音刚落,便有人为了证明他们的忠诚,要即刻去推翻禹清池的神像。
禹清池咬紧牙关,默默攥紧拳头,她没有办法做到毫无怒气。在世人眼中她不过是一个已死之人,不入轮回,生生世世困于镇魂殿。所谓供奉香火也不过是传承精神,用作怀念罢了。可这些村民居然在怪罪她保护不了他们,仅仅因为司珏一句话要将她已经荒废的庙宇夷为平地。
诚然,活在死亡的阴影下会激发出最丑恶的人性,可她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么丑态百出。
司珏歪头看向禹清池,虽未有多大表情动作,眼神中却藏着挑衅:“他们要将你…最仰慕崇拜的虚渺元尊的庙宇夷为平地,你还想救他们吗?”
禹清池喉咙滚动了一下:“圣尊这么试探人性,与以看人类自相残杀为乐的鬼煞有什么区别。”
司珏冷哼一声,有些厌烦。他自然不是真如他说的这么想,只是想借一群愚民逗弄他旁边的禹清池罢了。
禹清池戳穿他,他便觉得没趣。但是他这人一向重面子,说出去的话便覆水难收了。他沉凝片刻,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对众人道:“本座不是小气之人,不会叫你们去祸害别的道友,不过就是想看看你们是否忠诚听话。”
“圣尊宽宏大量,慈悲为怀。我们一定忠诚!一定听话!”
“只要圣尊肯救我们,圣尊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啊,圣尊,求您了,就救救我们吧!”
“……”
司珏飞下供桌,屏退想围上来对他瞻仰跪舔的众人,而后掀开衣服下摆坐在蒲团之上,对为首的村民道:“说说吧,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禹清池拖过一个蒲团坐在司珏的身边,摆出一副听故事的模样。她知道要是不问清事情的原委,很难有应对的方法。
村民十分配合,问什么说什么,知无不尽,在村民一番详细讲述下,禹清池明白了鬼城发生的事情。
十几年前,大约在虚渺元尊还未以身殉道的时候此处民风豁达,百姓安居乐业,繁荣昌盛,可很快这里便发生了第一起命案,死的是一个二十二岁的男子,他被拔去男.根,出血而亡。起初大家只以为是他杀,类似仇家寻仇这些,虽然许久未告破,却并没有当回事。
可是,紧接着数月之内有好几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子以相同的死法死去。之后当地才重视起来,查案无果后,就有人猜测是不是有女人受了情伤,才会去杀年轻男子泄愤,可女人怎么会有力气将那东西拔出,甚至能做到这一点的都不像是人。
后来,因事情发生频繁,有些人窥得了一些线索。他们看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在杀人现场出现,但没人能抓住她,她神出鬼没,行为诡异,好像并不是人,也没人能看清她的模样。
村民说到这里,禹清池出言打断:“杀人的是一个女鬼?那我们刚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个应该就是
了。可是你们说一开始这女鬼杀的都是年轻男人,那为何刚刚又说帮鬼仙代劳虐杀女人。”
村民道:“对啊,一开始我们也以为那女鬼杀的都是年轻男人,不过渐渐我们发现她也杀老男人,但不管是年轻的还是老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未婚。我们就在想,这鬼仙杀人有特殊嗜好,只杀未婚的,于是我们就拼尽全力在最短的时间内统统成了婚……”
“……所以我们这些男人大多都苟活到了至今,也许是因为男子都成婚了的缘故,这鬼变把怨气撒到了女人身上。成婚女人也好,未婚少女也罢都成了鬼仙的目标。鬼杀她们的方式更加残忍,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为了救命,我们村子里的长老才决定献祭活人给鬼仙,争取活下来的机会。”
禹清池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这女鬼杀的人分别对应——未成婚的男人,女人。分别的处置方式是,拔去男.根和做成人彘。多数道行低微的鬼煞只会屠戮,只有生前经历的苦难深重,才会生成执念,以至于死后不能安生,被执念支配。”
司珏沉凝半晌,看向村民道:“你们怎么确定只有一只。”
禹清池附和:“仅仅一只就能将这福宁县折腾的水深火热十几年,无数仙门弟子前来搭救都把自己赔进去。如果是这样,那这鬼的道行该多深不可测。”
村民:“我们也不敢确定这鬼的数量,不过目击的人描述都差不多,他们看到的鬼都是女子体态,还会用女人的声音阴笑。应该是同一只吧……”
司珏将罗盘从袖中取出,“若那女鬼道行高深,所在之处必是极阴。罗盘可指阴阳,那便用它来探探此鬼的方位。”
他将罗盘放在地上,将指针拨动至“阴”字卦处。
所有人聚精会神地盯着罗盘,只见罗盘指针转动,却并未立刻对准某一方位,而是不断转动,一圈一圈又一圈,速度越来越快,在场的人脸色有些焦急。
村民:“它难道在围着我们转圈?”
禹清池伸出手,重重拍了几下罗盘的盘身:“坏了吗?”
以她所见,这罗盘要不就是太久没用不灵光了,要不就是被镇魂殿里的封印弄坏了。
却听司珏道:“还有一种可能,鬼不仅有一只,而是分布所有方位,所有地方。”
此言一出,众人惊骇。
司珏又思索着说道:“只是若有许多的鬼煞,她们为何仅仅在福宁县范围内活动。诚然,一般的小鬼不识路,只会在死后的小范围内活动,除非被什么吸引才会去往别处。可福宁县的鬼煞如此厉害,不该还受此限制。”
禹清池道:“这里的鬼一开始只杀未婚男子,后来又杀女人,这不都是限制吗?这限制来源于她们的执念重。或许不能出福宁县也是限制,是因为福宁县外部署了灵力阵法,使之不能轻易离开。总之还需要我们去查探。”
司珏“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然后以两指并拢念动咒决,轻拂过双眼给自己明目,顺便也帮禹清池明了目。
用了此咒决之后,无论那鬼行动有多快,或者藏得多隐蔽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禹清池心道:这法子倒是比符水简便的多。
了解完毕关于福宁县的事情,司珏便站起身来,叫村民去将所有人叫过来集中在庙里方便管束安排。
禹清池也走到供桌旁边,重新抱起方才她送走的少女人彘,打算去外面找处空地让人入土为安。只是刚抱起尸体她便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尸体好像重了很多,她不解地低头看去。
只见本该被红布包裹着的少女人彘变成了一个完整的女人,说是人却似人非人。她的黑色瞳孔占据着整个眼球,舌头垂在嘴边,突然看着禹清池阴恻恻地笑了。
这笑容诡异万分,嘴角直扬到太阳穴的位置。
第39章
禹清池被这笑惊了一下,双手丢开女子,却没想那诡异女子伸出手,直接缠上禹清池的脖子,而后看着她本来光秃秃的下半身,肉眼可见的长出双腿。
若说只是单纯的长腿就完了,她一边长腿,长腿处还一边往外渗血,连带着皮肉一起翻滚,让人不忍直视。
围在此处的村民赫然见到这样血腥恐怖的一幕,纷纷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嘴里还不住的说:“鬼!鬼啊!”
“别杀我!别杀我!”
司珏冷眼一扫,抬手捏决,一道金光飞向女鬼,女鬼反应很快,见飞过来的金光避无可避,只能丢开禹清池的脖子,一个闪身躲到一旁,接着她站立起来,一双渗血黑瞳盯着司珏与禹清池,虽然看不到眼神,但可以感受到她对司珏的提防与恐惧。
“孽畜。”
司珏声音很淡,手上动作也没停,双指合并,蕴了极强的灵力,灵力汇聚成金光往那女鬼身上打去,那怪异又狰狞的女鬼是有几分道行的,不仅能成实体,还能躲过司珏攻击两次,可见是个能耐的。
禹清池往司珏身后躲了躲,谁想她背后一阵凉意,转头时一个只有脑袋的长发女人靠在她肩上,发出:“嘿嘿”的怪笑。
禹清池冷笑一声,这些鬼东西就喜欢搞唬人那一套,她知道这个只有脑袋的女鬼没有“人彘”女鬼厉害,就算靠这么近也只是虚影,身上的阴尸气逼人而已。
她从袖口中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符咒,以指为念,动作十分迅速的将符咒扔向了独头女鬼,那女鬼尖叫一声瞬间消失不见。
“人彘”女鬼试探的与司珏过了两招,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便转身准备跑。司珏早就料到,于是从袖子里很是随意的摸了一根绳子,抬手间,那绳子飞空而上,在空中形成圈状,朝女鬼罩了下去。
那绳子似乎带着力量,女鬼使用尽浑身解数都不得挣脱,别说还没捆上她,仅仅只是在她头上漂浮,女鬼便不得动弹。
禹清池在一旁看着,本来还期待能看到传说中的圣尊动武,或者拉开架势收鬼,却没想,他只是捏决,一挥手,一勾指,亦或是丢个法宝出来,就能解决了。
与此相对比,她刚才又是翻跟头,又是摸符念咒的,实在有些滑稽可笑。
女鬼见状不好,一双被黑色占据满的瞳孔微微颤动,一股黑气将她自己全身包裹起来,接着一声刺耳尖锐的声音响起。司珏微微皱了皱眉,禹清池感觉到那团黑气的异样,高呼一声:“孽畜,哪里跑!”
司珏听着禹清池这夸张的一声,微微侧过头睨了她一眼,禹清池对上司珏探寻的目光,马上笑道:“我帮你吼,圣尊!”
司珏没有回应她,只将头转过来再回到女鬼身上,当束鬼绳全然落下时,黑气乍然散去,只留下一个四肢全无,鲜血淋漓,红肉外翻的“人棍”,那模样与刚才突然出现实体女鬼完全不像。
“圣尊,她能在你眼皮子底下跑,还是有点道行的。”禹清池迎了上来,一脸认真道。
司珏如何不知道,只是刚才他未来得及反应,一股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力量强行将自己的束缚之力打断,就在那一刹那的空隙,被那女鬼跑掉了。
禹清池马上拿出罗盘,罗盘现在变得十分稳定,不再像刚开始一样指针乱转,很明显这一番打斗,让待在这的群鬼一窝蜂的跑掉了。
禹清池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变回原来样子的人彘,重新用红布将她盖住。
跑掉的一些村民其实并没有走远,他们躲在外面角落看着,以往来的一些仙门弟子,都与女鬼或多或少交过手,没有一个能讨得到好,他们也想看看这传闻中的圣尊究竟有何不一样。
见着女鬼逃走,缓缓冒出头的村民面带喜色,接着便一窝蜂的涌进了门:“圣尊太厉害了,圣尊果然名不虚传啊。”
禹清池嘴角抽了抽:这不是废话嘛,他可是修真界的老大诶,对付区区一女鬼,那不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只要圣尊在这我们就不怕了,乡亲们,我们去给圣尊塑像!”
“好好!我们为圣尊塑像!”
司珏将束鬼绳收回手心,转身看着这一群喜不自胜的愚昧村民,眼底毫无波
澜。
“她未灭,跑了,可能不久还会出来。”
禹清池听着也没有插话,的确他们现在不算是解决了这个事,只是这女鬼出现的突然,交了一次手而已。
通过这次交手,禹清池与司珏都明白,这里的女鬼不止一只不说,为首的道行很深,与其他鬼祟已经形成了有规模的团体,盘踞在这里。若是真任由她们这样下去,只怕这里会成为一个小型镇魂殿,说不定将来比镇魂殿更让人头疼。
村民一听女鬼跑了,脸色变化很快,但又不太好当着司珏的面抱怨什么,只能道:“这跑了她是不是还会出来啊,圣尊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您是答应了我们的,不能出尔反尔啊。”
司珏眉头微皱,他本就心不甘情不愿,对于这些村民更是没有好感,刚准备开口,禹清池马上打断:“放心吧,圣尊慈悲为怀,怎么会坐视不理,这次只是初步交手,圣尊也只是探探实力,等摸清了状况,后面才好制定计划,将她们连根拔除,灰飞烟灭,让她们为她们做的这一些付出代价!”
禹清池说到后面越来越慷慨激昂,甚至带着情绪渲染力,让一些村民顿时激动起来,振臂高呼:“对!让她们付出代价!”
“让她们灰飞烟灭!她们毁了我们城镇,毁了我们家园!”
司珏冷眼扫过禹清池,那眼神似乎在说:“你够了。”
禹清池最近跟司珏待久了,他的眼神语言甚至一个动作都能明白,这会儿缩缩头将后面一些话压了下去。
“估计最近圣尊在这,那鬼仙应该不会再出来,我们要制服她,需要一些时间和契机。”禹清池将话引到正题上。
她对于鬼的特性很是了解,他们一贯是欺软怕硬的,这些年在这里为非作歹了这么久才会这一次冒然出来跟司珏对上,今天领教了司珏厉害后,估计一时半会儿会躲起来,而她已经决定要将这里肃清,便不会随意放弃。
至于司珏,她知道他是不愿管这些闲事的,但有桃木剑吊着他,她或许就可以借力打力。
禹清池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司珏只瞄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想法,倒也懒得揭穿。
“刚巧,我们城镇西边有一间空置的宅子,圣尊和这位仙长不如就去那里暂时住下,等着将那鬼仙灭了,再走,可好?”
禹清池点点头,司珏没有什么反应。等着村民带他们进入院子时,发现这里居然还算干净,与城镇其他地方有明显的区别。
“这里?”禹清池刚开口,领他们去的村民叫周保山,便解释:“这里曾经是县太爷的府邸,这十几年来遭鬼祟侵袭,便没有县老爷来此任官,便将这里空置下来。这些年也有不少仙长来此,都是住这里,所以我们便将此处打扫干净。”
原来这些人还是有希望被仙门中人拯救的,只是来的仙门中人渐渐不敌,便失去了信心。
周保山走后,司珏冷着一张脸就准备走,禹清池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可怜巴巴道:“我的圣尊大人,您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鬼仙肆掠的地方吗?我扛不住呀,到时候说不定您只能看到我尸体了。”
司珏看着她可怜的模样,有些无奈:“我们本可以拿了桃木剑就走,你为何要拦过此活儿?”
禹清池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以前有位老者跟我说过,修仙者先修心,道者善之本也,度之缘也,随缘随性当为道之大同。我不是圣母心泛滥,我只是凭着我为老者的承诺与自己内心的修道之本意而为,他们愚昧,我不当与愚昧之人计较,只需全然自己心中道义便罢。”
司珏眼眸微亮,低头看着一脸认真的禹清池,院子里的榕树被一阵清风拂过,一阵沙沙作响,司珏的长发与禹清池的长发被风吹过,交缠在一起。
整个院子安静的如无人之地,就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过了良久,司珏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撒下一层阴影,再睁眼时,眼底的寒霜散去了不少。
禹清池只听着司珏清泉似的声音,第一次感受到了冰山消融的感觉。
“罢了,便全了你的道心。”
禹清池眼眸眉尾连带着嘴角一起上扬,高兴的直接挽住了司珏的胳膊:“我就知道,圣尊最好了,圣尊口硬心软,圣尊铁面侠心,圣尊慈悲为怀。”
司珏有些发笑,嘴角轻勾,也没有抽出禹清池挽住的胳膊,只道:“到时候自己记得好好躲,本座可没空腾出手来救你。”
“圣尊放心,我可机灵了!”
第40章
日落后,本就带着阵阵阴气的小城愈发阴寒怪异,夜里静的可怕,就连风都带着凄厉,似啼哭,似哀嚎,似悲鸣,似冷笑。
这里除了风与树的声音,连半分生气都没有,禹清池坐在房间给自己布下了一个聚灵阵,她现在魂魄不离体了,但灵力太过微弱,总是这般靠着一些符咒,实在不是办法。
所以,禹清池想尝试一下自己布阵帮助聚灵入体,以便早日聚集金丹。虽然她不知道只有一魂能不能聚丹,但试试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聚灵阵以五角星阵为基础,五个角分别对应五行——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灵靠星阵帮助入体,再以血脉真气贯通,汇聚丹田处,因为钟寄灵的这个身子仙根腐朽,所以灵识感应并不强,聚灵入体十分吃力。
好在,也不是全然抵触,能够一点一点聚集就是好事。
禹清池闭眼进入入定状态,她知道司珏就在隔壁,那些鬼祟胆子再大,今晚是铁定不会再来的,此时正是个修炼的好时机。
尽管知道这些鬼祟不敢再来,司珏还是给此处加了一层结界,他可不想在休息养神时被一些脏东西打扰。
司珏坐在屋里打坐,脑子里反复涌出这些日子来那个钟寄灵出现后的一些事,今日他能坐在这,总归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明明自己最是怕麻烦,不喜欢管这些闲事,可似乎是有一种什么力量牵制着他。
如果说一开始他真是为了那个什么罗盘,可到现在他心里居然会担心,如果自己走了,这个钟寄灵定会被这里的鬼祟生吞活剥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胸口闷痛,这种感觉让他很是不爽,于是他起身走出门,刚踏出门他不由自主的往旁侧钟寄灵的房间扫了一眼,一股澎湃的灵力汇聚在她房内。司珏起疑,起身往钟寄灵房间走去,越走得近,灵力越发充沛。
当他推开门时,钟寄灵已经入定,她坐在聚灵阵正中心的位置,司珏微微眯了眯眼,看着聚灵阵微微亮起的光,心中疑虑越发深重。
她仙根腐朽,道法却通,画咒布阵很是有一套自己的章法,而她自己似乎很是刻苦努力,心中更是装着道义,别说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怕是修炼很多年的修士只怕也达不到她这样的境界。
她口口声声太极宗,又十分清楚虚渺元尊的法器所在,一身太极宗的本事甚至有几分厉三盛的真传。
司珏突然想到,或许她就是当年那个以身殉道的虚渺元尊?
如果真的是,那么她一切的行为都变得合理起来,入太极宗,寻法器,救黎民。
司珏见她入定认真,便没有再打扰,只是抬手捻了一个决,而后双手结印,以灵涌出,在她所在的房间再下了一层护卫结界,做好这些后,司珏退了出来,还很贴心的将门给带上。
禹清池修炼了一个整夜,再睁眼时,只觉得灵台清明,浑身舒爽,果然有了聚灵
阵的帮助,事半功倍。
虽然现在要达到聚丹还十分早,但好在有进步,那总归是好事。她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拉开门往司珏的房间去。
昨日她想明了,自己的确不能一直这样耽搁司珏,早日拿到桃木剑,将这个村子的事处理好后,自己就回太极宗,以后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圣尊,而她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去做。
“圣尊,早啊!”
禹清池在司珏门口刚站了脚,司珏就开门出来,两人猝不及防的对了个正面,禹清池马上扬起笑跟司珏打了个招呼。
司珏俊美的脸依旧一派冷漠,只是眼底的寒霜淡了不少,他点点头,算是回应禹清池的问安。
“圣尊,昨日与那女鬼交手后,我想那些鬼怪肯定不敢再冒然出现,不如趁今日我们先去把桃木剑取了吧,然后再找人来问问具体线索。如何?”
司珏看向禹清池:“你不怕我拿了桃木剑就走?”
禹清池嘿嘿一笑:“不会的,既然圣尊大人亲口答应了,那绝不会出尔反尔,我相信圣尊。”
禹清池:高帽子先给你戴上。
司珏眼眸微动,似乎禹清池这句话他很受用,便也没有再说什么,昂着头将手负于身后缓步走出院子。
禹清池急忙跟上,刚出了门,周保山和几个村民已经站在门口等候,见到两人出来,周保山忙道:“圣尊,仙师,你们来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灭鬼啊?”
禹清池:“我们需要先去取虚渺元尊的桃木剑,而后再找寻一下线索,现在这鬼躲着不出来,我们冒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村民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就变了,其中一个人马上高呼:“你们是不是骗我们啊,其实你们跟那些以前来的仙师一样,没什么本事,怕了?”
“要是没本事,早点回去算了,何必来说这一套。”
司珏听得脸色不悦,刚想抬手,禹清池反应很快,一把抓住了司珏的手,笑道:“圣尊不必与愚民计较。”
说完,她就怕司珏再干什么,于是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手指纤长,手掌温和,指尖有点冰凉。
禹清池的小手只能握住他手的半截,看起来有些不协调,但禹清池抓得很紧。司珏将目光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心中微动,但也没甩开,那小手很是柔软,抓着他的手,感觉很舒服。
“你们不必质疑圣尊,昨日你们也看到了,圣尊灭她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们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若是你们再说些让人不欢快的话,我们便不管了,你们另请高明。”
村民们一听,顿时慌了,周保山即刻上前:“圣尊息怒,仙师息怒,村民们只是太害怕了,所以出言不逊,绝对没有其他意思,我们这些年过得水深火热,实在经不起再折腾了。我们都听仙师安排。”
禹清池点点头:“虚渺元尊的桃木剑放在哪里,我们需要先取来。”
周保山刚开口想说话,一个村民再次将话抢了过去:“你不会拿了桃木剑就走吧?”
司珏听着实不舒服:“本座要是真要拿了桃木剑就走,你能耐我何?”
这一声一出,众人愣了,仔细想来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圣尊又不欠他们的,又没有必须要救他们的必要、圣尊他高高在上,想管就管,不想管也没人能压着他管。
他对他们无所求,那必不会受他们牵制。
众人都不再说话了,禹清池立刻配合:“我们不会不管,你们先带我们去取桃木剑,后面我们自会处理。”
既然给了这个台阶下,周保山马上接口:“我们这便带圣尊去。”
说完,周保山给一些村民使了眼色,他们都不再说话,只闷着头赶路。
当年沈砚白将禹清池的桃木剑放在此地,说是为了镇压鬼祟,村民们将此剑供奉起来,却没想后面发现这个桃木剑只是个法器,根本没有驱鬼作用,于是众人便将此剑随意放在一处山庙中,此处山庙正是当初他们给虚渺元尊塑像的地方。
当他们到达这处山庙时,虚渺元尊的神像已经破败不堪,神像前的祭台上正摆着桃木剑。
桃木剑虽以桃木所制,但剑柄却以灵玉镶嵌,桃木剑剑穗串起九颗沉香木佛珠,整个剑长却三尺,桃木略红,看着十分精致。
但因放在这里多年,也无人来打扰,剑上已经扑满了一层灰,看着少了光泽。
禹清池一眼看出此剑的确是自己法器,心下激动,那桃木剑被禹清池使用多年,跟着她斩妖除魔,有了灵性,禹清池刚到,那剑便自行振动,似乎发出感叹,自己主人终于来了。
禹清池一个飞身上前,将剑拿在手里,那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十五年前。她拿出一块方巾轻轻擦拭剑身,眼眸中是掩盖不住的喜悦。
心中念道:终于又见到你了。
握在她手中的桃木剑在她手心振动了一下,似乎也是在回应她。
司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一个想法越发肯定,他也没有上前让禹清池立刻将剑给他,只静静的站在那。
周保山:“仙师,这个剑就是个破木头,连个人都杀不了,你看放在这都没人去拿,若说是个铁剑说不定还有人偷去练铁,这把剑放在这里多年,根本没用,不知道你们为啥一定要这个。”
禹清池目光没有从剑身上移开,只喃喃道:“桃木本就是驱鬼之木,这桃木剑不能伤人,却斩鬼无敌,虚渺元尊这把桃木剑下灰飞烟灭的鬼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对人来说没有伤害,若是面对鬼祟,就这上面的剑气便能逼退不少道行较弱的鬼祟。”
“这么厉害?那没见它给我们平安呢?”
司珏冷不丁的开口:“法器需得人为操控才行。”
说完这句,司珏将目光再次投向禹清池:“认主的法器在主人手上便能发挥最大功效。”
禹清池没有注意到司珏观察她的目光,心里还沉浸在拿到自己桃木剑的喜悦中,头也未抬的应了一句:“就是就是,有了它,明日我便能在这斩他百八十只鬼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