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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禹清池心道,贴什么贴,不是你非要把我摁在怀里的吗?她轻轻推开司珏,尬笑了两声:“圣尊身上灵力充沛,不自觉便靠近了。”

    司珏勾勾嘴角,却未说什么,而是负手朝着客院而去。禹清池跟上他的脚步,与他并行,偏头看着他:“圣尊,咱们不再查查了?”

    话音刚落,一阵虚渺的铃声穿入司珏耳膜,他抬手制止禹清池继续开口,神态变得专注警惕。

    禹清池也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什么不对,待司珏神态缓和后才问:“怎么了,圣尊,可有端倪?”

    司珏循着声源看去,却被一堵墙挡住视线,他沉声道:“有风铃的声音。”

    “这种大户人家,装饰几个风铃也不足为奇,刚来的时候我还看到廊中挂了几个。”

    禹清池这方刚说罢,风铃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本没有注意,但听了司珏的话后细细辨听一番,突觉这声音与寻常风铃有所不同。寻常风铃清脆悦耳,很是动听,毕竟谁家安放装饰品都是为了赏心悦目,而不是为了制造噪音。可这风铃的声音却不同,哑哑的,十分沉闷,倒像是悬挂起来的刀刃碰撞发出的声音。

    禹清池认真寻思了一下,蓦然茅塞顿开:“既然不是为了悦耳,那便只能是为了驱邪。这风铃声像极了……”

    “驱煞铃。”司珏断言道,“寻常人家放置一两个驱煞铃镇宅辟邪本是常理,可一个修仙者的家中放了不止一个两个的驱煞铃,这正常吗?”

    禹清池摇摇头,这实在太不正常了。不管是新建立的小仙门还是仙门世家,都鲜少会放置一堆驱邪的东西在住处。倒不是觉得自己能力出众,无须这些东西的护佑。

    其一是驱煞的东西的能量可护佑周遭的一块区域,而在此区域内叠加使用,并不会让效果大涨。其二是驱煞铃的作用有限,小鬼不用防,大鬼防不住,若有异故,自己动手驱邪远比驱煞铃更有成效。

    除非是经常受邪祟侵扰的地方,用驱煞铃会容易捕捉到邪祟的足迹。

    禹清池推测:“方家短短时间,积攒下这么大的家业,想必驱鬼的事情没少做,因此招惹几个鬼仙邪祟也是正常的。方家家主总要外出,放置几个驱煞铃在宅中一来可以抵挡一些小鬼,二来驱煞铃用作警醒,可以提示府中的人。此地风调雨顺,百姓和乐,想是只有方家这样的修仙之人,才会多少顾虑一些,特地安置这么多驱煞铃。”

    禹清池觉得她的这番解释无懈可击。她认为没必要太在乎驱煞铃的事情,毕竟修仙的人嘛,多多少少有些怪癖。

    比如说…某些人还很喜欢收集各种法器,不管邪的蛊的没开光的,全放家里当摆设。

    司珏眉头并未舒展:“就算如你所说的那样,放几个驱煞铃没什么好追究的。那方家的布局呢?你是太极宗的弟子,又有你姐姐的真传,难道还看不出一两处端倪吗?”

    禹清池自来了方家,从来没有认真查探过风水布局。毕竟方家自己就是修仙之家,她何须耗费力气地去给懂风水的人看风水。再而,她一来方家就被方家的有钱有势吸引了,哪里有闲工夫去看什么布局。

    可这会儿司珏一点拨,她回忆着所见的种种,意识到了不对,在心里汇总一番后,对司珏道:“水井朝门,不妥。庭中设香炉,不妥。柳木做门牌,不妥。桃树遮窗,不妥。”

    她念了好几声“不妥,不妥,不妥。”道:“谁家修房子这么修的。”

    司珏道:“水井朝门,是以水压制火阳之物,掩盖房中阳魂气息。庭中设香炉,以香烟迷惑鬼煞,使之意识不能清晰。柳木做门牌,会遮鬼煞眼睛,使之分不清阴阳界限,找不到进门的位置。桃树遮窗,可驱煞防鬼,使鬼煞不能从窗而入。这种布局虽然有防范鬼煞之用,但实在不便于人的行动,所以从未有人将这种风水布局用作家宅建设。方家这么注重气派的仙门,竟会怕成这样,将好好一个宅子弄得这般怪异。”

    “听圣尊这么说,是有些奇怪。不过…若是方家曾经遭受过鬼煞的重创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心提防一些也是常理。只是过于防范罢了。”禹清池摸着下巴说道。其实她心里总觉得有何处不对劲,但她更愿意相信方家只是防范过度。她可不想方家真有什么事情,不然她和司珏又要费一番力气。

    司珏轻笑一声:“你猜方家厚待我们是何道理?诸多仙门表面平和,实则相互竞争,相互插刀。若我们对他毫无用处,他何至于如此殷勤。”

    “你是说方家有自己抵抗不了的东西,所以才厚待我们,让我们替他解决事情。那他今天怎么不说?”

    司珏:“我们初相识并无交情,怎会为了方家卖命。且再等几日吧,只怕那时我们承了别人的好处便不好意思再拒了。”

    禹清池:“感情这活还是卖命的活啊。”她突然觉得有些凝重,本以为能吃吃喝喝就把事情办了,谁知……

    随即她又呵呵一笑,调解气氛:“其实方家这么有钱,大可以说出来,把他那些金的银的分给我一些,别说卖命了,卖笑都行。”

    司珏缓缓瞪了禹清池一眼,“没出息。本座还比不得一个方家吗?”

    禹清池瘪瘪嘴:比是比的过,关键您那些宝贝只让人看,那钱也不给我花,有什么用……

    “休息吧。”司珏朝客房走去,禹清池也穿过月洞门,隐没在夜色中。

    躺在床上,禹清池暗想,起初她还觉得方家大方,他们住的客房甚至比主人家的居所还好一些。可现在想来并不是如此,他们方家人自己住的院子看上去不够开豁,是因为特意动了风水布局。而客房没有更改布局,看上去反倒要比正院好些。

    方家到底在害怕什么?这样想着,禹清池一股困意袭来,慢慢睡去。

    这一觉禹清池辗转反侧,总归不能安然沉睡,每当进入深眠,风铃的声音便好像穿透好几堵墙,不偏不倚到她耳中一样。她用棉花塞了耳朵,风铃声暂歇。可奇怪的是好像婴儿的啼哭声又被风吹来,给她周身带来一股凉意。

    她骤然瞪大了眼睛,风铃声和婴儿啼哭的声音在她睁眼时戛然而止,仿佛是她做的一场梦。

    四周一片漆黑,静的有些可怕。她记得睡时她并没有吹灭床头的蜡烛,那支蜡烛点燃的时候还是一整根,一般会烧一晚上,不该这么快就烧完。

    或许是风把蜡烛吹灭了。

    禹清池起身,她凭着感觉走到窗口处,正准备摸向窗户。手关节却碰到一物,只轻微的触感她便明白,这是人肌肤纹理的感觉。顷刻她呼吸一凝,马上退了几步,捻了一个火决出来,一豆火光照亮半个房间。她看向窗户,那里什么人都没有。

    那扇房间仅有的窗户关的严丝合缝,不会有一丝风吹进来。睡前她也仔细关好了门。

    风从哪里来?

    她睡时分明察觉到耳边有阵风,现在一想,那风轻柔,又断断续续,不像是自然之风,倒像是……有人在对她耳边吹气。

    诡异的还有婴儿的啼哭声,方家从来没有提过他家里有什么婴儿。

    禹清池将指尖一豆

    离火移至蜡烛芯上,使整个房间被照得通亮。蜡烛一经点燃,散发出一种单薄的奇特香味,细细闻来香味中好像又夹杂着些许焦味。

    嗅到这股味道,禹清池竟然再次被困意袭卷,想来这蜡烛其实是安神香。方家应该知道夜里会有灵异之事发生,所以故意给他们点了这种香让他们睡个好觉。

    不巧的是,她房间里混着安神香的蜡烛突然灭了。

    禹清池捋了捋其中逻辑。方家没有理由害他们,既然客院没有放置驱煞铃,也没有更改风水,而且还为他们放置了安神香,使他们不能及时应对意外发生。那就证明方家人明白,这方宅就算有什么邪祟,也不会冲着他们来,只对自家不利。

    通常来说,邪祟杀人是不看对象的,不管是无意识遵从本能杀人,还是因为领地意识杀人,或是因为要增长己身修为杀人……诸此种种,都只是滥杀。

    唯有一点,鬼煞会择取杀人的对象,那就是像福宁县的厉鬼一样,因仇杀人。方家害怕的东西,恐怕是方家自己结下的仇家。

    碰到这种事情,不能管的太急。万一方家干过什么欺男霸女,烧杀抢掠的事情,人家化为厉鬼寻仇也是正常的。只要不像福宁县群鬼一样伤及无辜,那就算冤有头债有主。

    禹清池打了个哈欠。既然这里的东西没有伤害她的意思,方才做的一切可能只是想吓退她,那她便不用那么上心。

    心大的禹清池表示:该睡还要睡,有什么事睡起来再说。

    这次禹清池没劳烦它们吹灯,而是自己吹灭了蜡烛。准备继续睡时,她看到熄灭的蜡烛飘起的一袅烟尘,不由得怔在了原处。

    第62章

    蜡烛熄灭生出的烟尘的焦味很特殊,方才她没想起,现在却明白了,这安神香中夹杂的焦味是烧人的味道。

    蜡烛里竟有尸油。

    事情好像愈发诡异。因着蜡烛熄灭,禹清池也不再被困意支配,她伸手将蜡烛取下来放进自己的挎包,打算明天找方若愚问个清楚。

    却闻黑夜中突然传出动静,禹清池提防地将目光向声音来源投去,大喝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滚出来!”

    她通过窗纸透出的一缕月光看出,有一个煞白的人影立在外室中。禹清池看不清他的神态,却不知为何有种熟悉感传来,顿时踏实了:“半夜来女子闺房就不能敲敲门吗?”

    一身雪白的人影慢慢靠近禹清池,与此同时周身漾出一团光晕,将周围一切照的明亮,也照亮了那人的面庞。

    禹清池抬眼看着他,他一头青丝披在肩头,面色冷淡,神色中却带着一丝戏谑。

    “怎么?夜里被吓醒了?”司珏掌中蓄出一个跳跃的火团,他将那团火困在手心,只轻端着,像极了至高无上的神明,“看来,这方家不似那么简单。”

    整个屋子被火光烤得明黄,仿佛落日的余晖洒满房间,禹清池本来凝重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甚至觉得有些暖和。她想着这夜里大抵司珏也被一些灵异的东西折腾过几次,所以睡不着,才想起来到她这里走走。

    “这里有东西,不过只想将我们吓走,应该没有针对我们的意思。”禹清池取出蜡烛,递给司珏:“夜里它们搞了些事情,鬼鬼祟祟的。不过这支尸油做的蜡烛却是方家所为。明日一早,我们便问问。”

    司珏接过蜡烛,放在鼻边轻轻嗅了嗅,确定里面有尸油的成分,又道:“嗯,恐怕只有方家能解释了,顺道他们也可以解释解释这个……”

    说着司珏从袖中提出来一物,这是一只模样如婴儿的小鬼头,浑身冒着黑气,眼底印上了一层戾色。

    婴儿本是最可爱最纯洁的,可这个却散着阴森戾气,神态如恶鬼一般,她感觉不出可爱,只觉得浑身发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难得有个干净舒适的住处,我这人认床,习惯了很久才睡着。刚睡着这小东西就在我身上爬来爬去,本座本可以当它是个小猫小狗不去理睬。谁知这小鬼竟来我耳边吹风,弄的人耳根瘙痒,还哭哭啼啼的好像受了谁欺负,一场好梦就这样被它搅了。”司珏像揣一个挂件般把小鬼塞进袖中,那小鬼不安分,于是司珏拍打了袖子几下,把小鬼拍的老老实实。

    禹清池见状有些忍俊不禁,方才被一些疑神疑鬼的东西搞崩的心态又恢复过来,随即调侃道:“看来这小鬼还挺一视同仁的,对谁都这样,方才它也是这么吓唬我的。”

    她指着司珏的衣袖:“圣尊大人就没问问这小鬼的来历?”

    “问也说不出来什么,说出来的都是鬼话,这只鬼幼稚的很,就是一只幼稚鬼。”司珏横了禹清池一眼,道:“我在你这里喝杯茶清醒清醒,眼看天亮了,我们一起去质问方若愚。”

    司珏在禹清池这里坐下来,禹清池正准备给他倒茶提神醒脑,司珏已经将紫砂壶从袖中拿了出来。

    禹清池习以为常,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沁脾,一口喝下去她瞬间清醒了几分,看着窗外露头的太阳,她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的,比捉鬼都累。”然后趴在桌子上,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司珏:“圣尊大人,去吃早饭吗?”

    司珏摇摇头:“你们去吧,我就不吃了。”

    听到司珏说“你们”二字,禹清池才意识到今晚与她和司珏一同住在客院的好像还有一个人——扶云舟。那扶云舟岂不是经历了他们所经历的一切?

    她眼睛瞪圆:“不好,竟把扶云舟忘了。”

    说罢她快速起身,奔向扶云舟的房间,到门口时没能推开门,她便用肩膀撞了过去。

    司珏慢吞吞地跟了上来,不悦的扶额:“你这么挂念他做什么?八卦岭的弟子哪会那么脆弱。”说完,司珏拂袖将门推开,正准备跨过门槛入屋,禹清池先一步擦过他跑了进去。

    只见在房间的正中央,扶云舟板直地躺在那里。禹清池查看过倒没什么伤势,但能躺的这么笔直的,大概率是被吓晕过去的。

    禹清池轻轻拍了拍扶云舟的脸,叫他:“扶云舟,你醒醒。醒醒!”

    见人不醒,禹清池趴在他耳边道:“扶云舟,圣尊答应收你为徒了,你以后就是玄清门首席大弟子了。”

    司珏:……

    扶云舟耳朵动了动,猛的上身绷直,像僵尸一般“蹭”地坐了起来,一脸癔症地问:“真的吗?圣尊收我为徒了!太好了太好了!”

    禹清池:“……你怎么晕过去的?”

    扶云舟摸摸头,抬眼看见了立在他旁边的司珏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瞬间明白禹清池是为了他清醒过来在匡他,登时失落起来,而再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又立刻有些惊恐。

    禹清池看扶云舟的表情变化多端,不耐地催促说:“你快说啊,到底发生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你都晕了!还是不是仙门弟子啊,就一只小鬼至于吗。”

    扶云舟瞬间挂上悲催面具:“一只小鬼?什么一只小鬼!”

    接下来扶云舟详细描述了,他是怎么被“一群恶鬼”吓得半死不活的惊悚历程。

    扶云舟晚上睡觉有梦游的习惯,其实也不算梦游,就是爬起来摸到桌子边上喝口水,喝完就又回去睡了。

    前一晚他照常去喝水,结果却发现步子怎么也迈不动,像是在脚上挂了两个铁球。可这铁球不沉也不重,就像是只小猫扒在他的腿上。

    扶云舟迈不动步伐,又口渴的紧,于是就清醒几分,低头查看原因。

    这一看登时魂魄飞了一半,他的腿正被两只鬼婴抱着。

    在他低头瞬间,鬼婴也仰起了头,与他四目相对。黑夜中,扶云舟床边的蜡烛莫名的烧了起来,但鬼婴并没有因此消失,而是阴恻恻地张开了血盆大口。

    令人惊骇的鬼婴此时此刻却发出天真无邪的笑语,如此大的反差让扶云舟身躯一震,他拼命摆脱鬼婴,将腿甩的像跳舞一样,可鬼婴扒得牢牢的,且不断拽着他的四肢往上爬,直到窝在他的肩膀上。

    扶云舟不敢有动作,也不想用手触碰鬼婴,当他每次转动眼睛,总能与鬼婴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完美对视。索性他闭上眼,手指欲捻决除鬼,却不想此时眼睛被两只冰冷的小手扒开,他的眼皮被鬼婴翻了上去,眼睑也被拉下来,整个眼球几乎都暴露在空气中。

    因眼睛被迫睁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前的一切。精致浮华的房子刹那间在他眼前变得腐朽不堪,展现出另一番模样,地上突然出现一个木马,木马上爬上一个小小的身躯,它摇晃着咯咯笑起来,哼着未知的童谣。

    扶云舟心跳得极快,他想冲出去逃命,但全身僵

    硬地动不了。房间中,鬼婴的数量越来越多,有手拉手围成一个圈蹦跳的,还有你抱我、我抱你形成一条长龙玩捉小鸡的,另外还有一些不断爬到他手臂上,腿上,头上的……

    扶云舟道:“你…你们……在做什么啊!婴儿是不会玩游戏的,更不会爬人身上……这会儿你们应该在……吃奶。”

    扶云舟又道:“乖,乖。你们快去吃奶吧,晚了就没了……”

    鬼才不会听扶云舟碎碎念的破道理,房间中鬼婴越聚越多。他觉得自己浑身像压了一块石头,眼睛愈发干燥,满目都变成红色。

    扶云舟最终捻动咒决让自己身体发出一团阳气,把抱在他身上的鬼婴全都甩了下来。可那鬼婴像虫子一样,不断朝他爬过去,做别的事情的其他鬼婴也停下来,将他团团围起来,一个劲儿往他那里爬。

    他立在中间一个小小的地方走不出去,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他是八卦岭得意门生,不能被吓到!

    可这鬼婴一是长得恐怖,二是数量太多,他忍不住腿软,全身颤成一团。鬼婴们看出他的害怕,好像更加放肆了,一只双眼是两个窟窿,浑身没骨头似的婴儿轻巧地爬上了他的头顶,拽住他的头发,随后更多鬼婴爬上了他的身。

    扶云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此刻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欲,他立刻捻决,以强势灵力攻克。而下一瞬间,他手中蓄集的灵力突然断了,他感受到头皮一阵剧痛,好像是被人拽着头发脸皮带肉揭起。

    他惊恐地抬头看去,一只鬼婴正捏着他带发流血的头皮滋滋作乐。

    “啊!”扶云舟大叫一声,无法面对和接受这一切,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讲完所有事情后,扶云舟摸着自己的头发:“怎么样,怎么样。我头皮还在吗?”

    第63章

    禹清池拍打一下扶云舟的头:“放心,你头皮还在。”

    然后不解的看向司珏:“怎么我们没遇到那么多鬼婴,它们好像对我们攻击性也没那么强。”

    司珏道:“睡前我敛去了自身灵力,而你那点灵力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他们也只是像吓唬普通人一样吓吓我们。唯有扶云舟算灵力充沛,那些鬼煞对于修仙之人多少还是有点敌意的。”

    禹清池:原来如此。

    扶云舟欲哭无泪:“怎么倒霉的总是我啊,你们说我撞了这么多鬼婴,是不是不吉利,我以后还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大闺女吗?”

    司珏对这个问题无感。禹清池翻了他一记白眼,抱着手站起身来,一边往外面走一边说:“你肯定生不了,你没那个功能。没死就快点起来。我们去找方家家主,我还有一肚子问题要问他呢。”

    扶云舟审视了一下自己身上,再次确认了并没有任何伤处。这也是他不理解的地方,明明他亲眼看到鬼婴在伤害自己,可现在他却一点问题都没有。

    司珏道:“不必看了,你不会受伤,它们在跟你玩而已。”

    司珏说罢就跟着禹清池走了出去。

    “玩儿?”扶云舟站起来,拍着屁股上的灰尘跟上两人,“玩儿什么玩儿,它们都快把我弄死了,这破地儿我一盏茶的功夫都呆不下去了,我要走!住坟场也好,住乱葬岗也好,总之我永远不想在这里待了……”

    随着扶云舟一路碎碎念的埋怨,三人到了正堂中,只见方若愚已经跟妻女在那里了。

    一看见他们过来,方若愚紧忙起了身,热情地迎过去:“三位道友,昨晚睡的还好吧。”

    说着,他扭头对下人吩咐道:“快!去备三双碗筷来,请几位道友用饭。”

    “不必了…方……”禹清池正准备盘问一番,但一句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扶云舟已经炸了锅:“用什么饭啊!我们现在哪还有心情吃饭,方若愚,你们这里有什么你们自己清楚,昨天把我害惨了。”

    方若愚好像知道什么似的低下头,但嘴上却不认:“怎么了,扶小兄弟,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装!这宅子里闹鬼!一群鬼婴!”扶云舟还要再描述一下鬼婴的形象,但禹清池抬手打断了他。

    禹清池从小挎包中掏出昨晚的还没烧完的蜡烛,向方若愚伸过去:“这蜡烛是方家的吧。”

    方若禹有些不知所措:“这……”

    “总不能是鬼点的蜡烛吧!方门主,这蜡烛由尸油佐以安魂香所制,你倒有什么好解释。”禹清池补充道。

    方若愚用手接过蜡烛,轻轻叹息了一声,而后又摇头笑开道:“几位道友有所不知,这蜡烛名为眠宿安,是以沉香、丁香、龙脑等调配,再佐以少量尸身化出的炼油所制,这配方已经不算什么秘密,当地很多富贾为了睡个好觉都在用,尸油也是正常途径来的。”

    禹清池怒道:“不管怎么说,为了睡个好觉就用这样的邪物吗?万一将尸油的主人吸引来,我看你这觉还能睡好吗?亏你还是一宗之长,竟用这等秽物!”

    “是,道友说的是。”方若愚态度很诚恳:“我们这些小仙门的确没有你们这样的大仙门一样的规矩,以后我多多注意,从今天开始就不用了。”

    禹清池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被方若愚的话堵住了嘴,她看向司珏,示意司珏拿出另一个证据。

    司珏挥一挥袖,一只小鬼便从袖中滚了出来,它用两只窟窿看了看四周,察觉不对便向远离人群的方向爬去,却被司珏抬脚踩住,鬼婴吃痛,咿咿呀呀地叫了几声,然后抬眼看见了方若愚。

    在鬼婴与方若愚短暂目光接触后,方若愚突然神色大变往后面一闪,指着鬼婴道:“这种东西怎么会在我家,赶快,快!把它灭了。”

    禹清池看着方若愚的神态不禁笑了一声,这鬼婴区区道行,也能将一宗之长吓成这样。若说方若愚不知道鬼婴的事情是决计不可能的。

    禹清池琢磨了一下其中缘由,而后道:“这鬼婴是不是就是方门主你点的蜡烛吸引过来的?或者说蜡烛的一剂就是婴孩炼制成的尸油,甚至…尸油也是你自己炼的吧!”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只能替天行道,斩了方若愚和与此事有关联的人了。

    方若愚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离鬼婴远远的,他才慌忙摆手:“不!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用婴孩炼制的尸油做蜡烛啊。更何况,我们符玄门再小,也是名门正道啊,我又没修习邪术,怎么可能做出用婴孩炼油这样残忍的事。这尸油真的只是一味药材,是穷人为了死后给家里留一笔钱自愿被炼的,你们若不信,可以随我去眠宿安铺子里查问,他们手里都有字据的,这事方圆百里也都知道。再说了,你们都是大宗门来的,这蜡烛什么成分怎么可能瞒过你们,我还专门放在你们房间,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就是因为你们是贵客,怕你们睡不好,所以才拿出来给你们使的。眠宿安昂贵,旁人我还不会给他用呢。”

    禹清池听着方若愚的话眉头越锁越深,现在事情越来越复杂。尸油做蜡这事若真是那些人自愿的,他们管了还可能断穷人活路。不管吧,实在有违天理纲常,再说了被迫自愿做蜡烛也不是不无可能。总之民间这些事情福祸相依,正邪难断,理不清,也没有完美的解决办法。

    “这什么眠宿安的事情先放一放。既然蜡烛不是炼化婴孩做的,那…那么多像

    它这样的鬼婴……”禹清池指着地上拼命往前爬的那只,继续道:“聚在你家做什么?我们亲眼看到,也捉到一只,别说你不知道。”

    方若愚挠了挠头,一副为难的样子。他昨晚特意燃眠宿安就是为了让几个人睡的沉点儿,不发现夜里的异动,可没想到三人竟然都看见了。他正犹豫着怎么解释,这时方夫人走了出来,对禹清池道:“各位,此事是这样的。”

    方夫人叹息一声,“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老爷之所以没第一时间告诉你们,是怕你们听了我们家的这些破事,便挥袖离去不肯再管,所以一直没敢开口。只想着等你们多留几日,我们尽一尽地主之宜后才好说出来求你们帮忙。”

    方夫人这话跟司珏昨日的分析完全吻合,禹清池给司珏投去一个称赞的目光,司珏受用,有些自得地扬了扬嘴角。

    禹清池而后对方夫人道:“六大仙门法则——无论何人寻求仙门相助,只要目的正义,不违背法理道德,我们便都会出手。方夫人所求何事但说无妨,我们尽力而为。当然了…我们自不会像小仙门一样,帮别人忙还得攀交情,讲恩惠。不过若恳求之人宽裕,自可包上封红与我们。”

    扶云舟扫了一眼禹清池,他觉得禹清池这话说的妙。既说了不正义的事情不帮,还暗讽了这些小仙门凡事都要讲人情世故那一套。更点明了想让他们帮忙,方家要给钱。

    方夫人听出禹清池话中意思,有些惭愧地抿了抿嘴,但既然话到嘴边,那就必须说下去:“我们祖上并没人修仙,而是世代都修习巫蛊,到我们上一代巫蛊之术才彻底失传。祖上行巫蛊之事时顺便作法更改后代命盘,我们受此影响也富贵清闲,无病无灾。不过,毕竟是用害人之术强行为后人谋福,而非积攒福报的正路,所以方家到这代便开始被反噬。此地本是风调雨顺之地,唯我家常被邪祟侵扰,请来的仙门子弟没有百个也有几十个了,却总是除了一茬长一茬,根本除不干净。”

    禹清池看了一眼司珏。司珏也不是不会出错的嘛,昨日还说方家这么富贵是祖上攒下的福报,合着不是福报,而是孽报啊。

    司珏眉毛一挑:“仔细听人家说话。”

    禹清池撅撅嘴,继续听了下去。

    “邪祟侵扰久而不绝,老爷因接触仙门弟子过多,又觉请仙门弟子办事繁琐麻烦,便对修仙产生了极大兴趣。数年后凭着天赋异禀短时间灵力大涨,并创立了符玄门。老爷本想以自己修习的术法应对邪祟,可无论是更改风水布局,还是张贴符咒经文,都只能管一时的作用。甚至后来出现的鬼煞修为越来越厉害,老爷也撑不住了。”

    禹清池听的认真,忍不住插了一句话:“所谓福祸相依。哪有无须努力,平白无故就来的福气富贵。不过是以邪术借别人的势罢了。借的多了,自会与人鬼结怨,难怪你们会被那么多邪祟针对。你说你们祖上多缺德啊,这是借了多少人的运势?借人家的终要还的,看来你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扶云舟道:“可不对啊,方家的鬼都是婴儿形态,谁借势会借婴儿的。而且只是借势,顶多被借之人以后会倒霉一点,也不至于死了化成鬼婴吧。”

    司珏不耐:“你们两人在仙门上课时,也这般不好好听讲吗?”

    第64章

    扶云舟和禹清池立刻缄口。

    司珏用眼神示意方夫人继续说下去,方夫人这才道:“鬼婴是后来出现的。因我家老爷灵力有限,应对不了绵绵不绝的邪祟,所以……”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禹清池和司珏:“所以就又动用了祖上留下来的巫蛊书,还将世代巫人传下来的信物请了出来。可那信物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因为那个,我们家这才遭了殃。那些鬼婴也是这信物引来的。”

    “信物?”禹清池眼睛微微放光,虽说巫蛊术是邪术,可是未必这信物就不是一件好的灵器,无非是用途不同罢了,她马上对方夫人道:“你将那信物拿出来看看。”

    方夫人有些为难,扶云舟也催促:“还想不想让我们帮你们了,这普天之下能对付这种难缠鬼的可只有我们三家。”

    一旁的方若愚见事情已经全部道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就对方夫人道:“你就去拿出来吧。”

    待方夫人去拿信物时,方若愚紧忙向司珏等人解释:“我可没有动用巫蛊之术害人啊,我就是将那信物拿出来镇宅,没想到……”

    他露出一脸苦相:“邪祟是没了,宅子被一堆婴儿给挤满了。那些鬼婴煞是难对付,贴的那些符咒,挂的驱煞铃对它们都没什么用,顶多捕捉到它们的踪迹再行应对。它们天天晚上围着我们打转,我们一家三口只能缩在被我改了风水布局,结了封印的屋子里躲避。哎,躲一天是一天。我们也盼着有人来解救我们,幸而你们来了。”

    “那鬼婴可会伤人?”禹清池问道,毕竟鬼婴并没有真的对他们做什么。

    “兴许是因为我们方家做过对不起它们的事情,所以它们倒只针对我们有方家血脉的人,一般不会迫害其他不是方家的人。我和我女儿都被它们弄伤过,可是我夫人就没事,顶多夜里出门的时候被它们吓唬一通。所以我这才放心把你们放在客房,还点着掺了安神香的蜡烛,让你们睡个好觉。以前旁的客人住客房都不会被打扰的,或者即便被打扰也发现不了,可能是你们道行高深,安神香也压制不住你们意识,这才……”

    说到此处,禹清池彻底明白所有前因后果,这方若愚无辜也不无辜。无辜在前人造孽他遭殃,不无辜在他享受了前人给他谋划的福报,所以一定会遭受反噬。而且他居然又重新动用巫蛊,错上加错。

    禹清池将地上的鬼婴提着脚提起来,问道:“小鬼,这方家祖辈跟你们有什么仇啊?”

    鬼婴咿咿呀呀的,像小猫被提住尾巴一样,拼命挣扎着去撕咬禹清池的手臂。禹清池看它戾气太盛,果然问不出什么,便揪着鬼婴的腿甩了几圈把它甩得晕乎乎的,又给它头上贴了个定身符,将它扔在地下,让它不能动也不能发出声音。

    鬼婴像寻常小婴儿一样坐在地上,黑乌乌的戾气被符咒压制下去一些,身子变得软乎乎的,它将眼珠子翻上去,看清了贴在额上的符咒一角,然后又尝试撅嘴吹气把符咒吹下来。

    禹清池忍不住捏了捏鬼婴的脸蛋:“怎么奶凶奶凶的,这么可爱。”

    方若愚:奶凶?我现在一看到这东西就发怵。

    扶云舟:可爱!你自己可爱吧,别可爱到了我-

    过了没一会儿,方夫人将所谓的巫蛊信物拿了出来,这信物用红布包住。隔着红布,禹清池便觉得里面的东西十分的邪。待方夫人将红布打开,禹清池骇然。

    这信物是一个头骨,瞧着只有掌心那么大,赫然就是婴儿才有的头骨。

    司珏道:“巫蛊喜用形状完美、至纯至善的婴儿头骨做器皿冶炼邪物,只有这样的头骨才不会污染所盛放的东西,但符合他们要求的头骨太少,需开颅去肉才知质量如何,因此每要制一个头骨器物,便要杀成群的婴儿。以前或有巫蛊之术压制它们,术法失传后这些鬼婴便冲破压制而出。”

    禹清池和扶云舟从未深层了解过有关巫蛊的事情,现下一听,两人大骇,久久说不出话来。

    僵了一会儿,禹清池才问:“他们无辜,圣尊可能为这些婴孩超度?”

    司珏无奈地摇摇头:“死的或许无辜,但被人利用害过人命,做过坏事,早就不无辜了。超度转世是不成了,唯有魂飞魄散,也算有个解脱吧。”

    禹清池很是失落,竟有一些想哭:“他们那么小,他们知道什么,他们的父母当时该多伤心啊。”

    “实在是人神共愤!”扶云舟暴起,指着方若愚骂道:“我虽年纪不大,但也除鬼卫道这么多年,这么离谱残忍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见!你们方家真是缺德,缺了大德!”

    他看着禹清池和司珏:“我看,我们还帮他们做什么,叫他们被鬼

    婴吃了得了。”

    方夫人被骂的不敢说话,方若愚恳求道:“几位道友帮帮忙。我知道我们祖上缺德,可是我们何辜?你们就帮帮我吧。”

    方若愚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等事情解决后一定散尽家财,惩恶扬善,惠泽四方。我保证不再烧穷人尸油的蜡烛,也会把巫蛊之书烧的精光,好好修行仙术保护百姓……”

    “行了!谁信你的鬼话,我看为富不仁说的就是你们方家。我们要是帮了你们,你们想必更肆无忌惮了地谋财。”扶云舟厉声道。

    方若愚:“不会的,不会的……”

    “你不会个屁,看着就不像好人。”

    禹清池看他们吵得越发厉害,打断道:“方家人就算死光了,鬼婴的戾气也不会消散,以后它们还会迁怒别人。留着它们,于旁人和它们自己而言,都不是好事。”

    就像福宁县的众女鬼一样,杀掉仇人后便会从与仇人特质相同的人下手,冤冤相报何时了,怨气不是那么好散的,执念更不易放下。

    方若愚听禹清池的意思是会管他们家的事,连忙附和道:“对,对!几位道友就算不为了方家,也要为了此地的百姓着想啊。”

    这时,方媛婷走过来,突然朝着禹清池跪下去:“钟道友,求你无论如何要护佑我家,虽然这些年我们靠修仙之术敛财无数,但是也帮过很多人,斩杀过很多邪祟恶鬼,求你了。”

    说罢,方媛婷便对着禹清池重重磕了头。

    禹清池俯身,想要把方媛婷拉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身为仙门中人,绞杀恶鬼本就是义务。”

    方媛婷听禹清池答应,这才一边站起来一边说:“要真能解决方家被鬼婴侵扰的事情,我让爹爹为你姐姐虚渺元尊修十座庙宇,立一樽金像。”

    禹清池一面感叹方家有钱,一面说:“不用,有钱的话救济百姓……”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里只有虚渺元尊啊!”扶云舟大声斥责道:“现在是我们要帮你,你给虚渺元尊立像建庙算怎么回事,不带你这么借花献佛的。我们把你这事情解决之后,你就给我们包个大大的封红就好了。”

    禹清池听完扶云舟的话,在心里给他竖了一个大大的拇指,虽然虚渺元尊就是她本人,但什么金身什么庙堂的真没那么重要。最主要的是啥好处也落不在她手里,至今为止她可一分香火钱也没收到,哪里比得上货真价实的封红啊。

    方媛婷看了禹清池一眼,见禹清池对扶云舟的话并没什么意见,于是说:“是,是我擅作主张了,应该给诸位包上大大的封红才是。”

    扶云舟这才满意。可是话又说回来以他的道行,以及昨晚被鬼婴吓成那副怂样的实绩,他根本也解决不了什么,于是眼巴巴望向司珏。

    司珏会意,但没有理。

    禹清池现在答应下来,可具体怎么应付还是要从长计议,眼下有一件事也很重要,她摊开手,对方夫人道:“方夫人,可否让我看看这件婴儿头骨。”

    方夫人双手奉给禹清池,禹清池接过,先是仔细端详了一阵,然后便掏出紫金罗盘放在头骨之下。

    她心中默念:大师兄,你一定要在啊。

    紫金罗盘窥探了一阵,并没有任何指示,禹清池感到十分失望,她给司珏一个眼神示意并摇摇头。

    扶云舟也明白过来,黎川泽的一魂多半跟这婴儿头骨没有什么关系,甚至都不在方家,顿时了扫兴。

    方若愚见状,询问道:“怎么了,几位可是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禹清池有些烦闷地把婴儿头骨递给了司珏,司珏明白,先暂时收了起来。

    方若愚眼睁睁地看着司珏理所当然的将自家东西塞进袖中,还想张口说什么,却听旁边的女儿惊呼了一声:“这……这可是虚渺元尊的阴阳紫金罗盘?”

    禹清池:又来了……看来虚渺元尊的两件法器不能随便拿出来用。

    方若愚本来想说的话,在听到方媛婷的话后又咽了回去。人家手上都有虚渺元尊的法器了,能图他们家这玩意儿吗。

    第65章

    “我姐姐的罗盘在她殉身后随她一同入了镇魂殿,后来经扶云舟和司…道友改阵取出。因我与姐姐的关系最亲密,这遗物自是到了我的手里。方才拿出来是为了检查婴儿头骨里是否有什么灵物,既然没有,那便罢了。”禹清池解释了一通。

    方媛婷看向禹清池的眼神又多了一分艳羡:自己之所以能认出七彩紫金阴阳罗盘也只是通过别人口中的描绘才得以了解。而她能做虚缈元尊的妹妹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能保管虚缈元尊遗留下来的法器更是天大的幸运。

    方若愚其实想说“既然没有灵物,那便将我家世代信物还回来吧”,但终是没敢说出来,他怕惹急了三人就不会再管他这等破事。

    因婴儿头骨没有藏匿魂魄,禹清池颓败地呼出一口气,问方若愚道:“你家里还有什么灵器宝物吗?”

    方若愚咽咽口水,心道眼前的这三个人不会想要图他们家的东西吧,原来大仙门也这般贪利,大家都一样也没什么高尚的。

    方媛婷见方若愚不说话,便知他又犯了要钱不要命的小气毛病,赶忙对禹清池道:“有有有,我家里有很多灵器宝物,有绝品灵物,也有极品法器。几位道友若是肯帮我们家解决鬼婴闹事,存放灵器的仓库里面的东西随便你们拿。”

    禹清池失落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她重新燃起希望,想着等事情解决再去仓库一一查验。但看方若愚的小气模样,恐怕会将贵重东西私藏起来,影响他们寻找黎川泽的魂魄,便自圆了一句:“我们倒不是要你们家的灵器宝物,这些东西我们是不缺的。你们放心,我们只是需从里面寻个东西罢了。”

    方若愚心中暗暗咋舌,这些大宗门好生虚伪,除鬼收钱本是天经地义,说话却这般弯弯绕绕的,一点都不如他们这种人磊落。还说寻什么东西,估摸着就是想从其中挑最值钱的吧。

    不过方若愚还要靠着他们尽心尽力降服鬼婴,当然不能表现出心中所想,只道:“便是诸位要我们什么,那也是应该的。几位道友现在有无什么办法将那些鬼婴斩杀干净,好还我们方家一个清净。”

    禹清池和扶云舟对视一眼,两人一个灵力低微,一个被鬼婴折磨得快死过一次,都没什么办法对付,于是默契地看向司珏。

    司珏面色沉着:“你们来的时候可曾感觉到方宅有什么邪祟异物。”

    禹清池和扶云舟:“没有。”

    “这鬼婴单拎出来一个,是道行浅好收拾的模样。可凑在一起,便狡猾团结,难以对付。即使是我,在踏进方家后也没觉察出它们的存在,可见它们善于隐藏,心思诡谲。”

    司珏这话再明白不过,也就是对于他来说要降服方家的众多鬼婴十分难办。

    方家的意思是事情难办,那就加钱!司珏的意思是,这么难办干脆不办。

    禹清池没想到司珏说不办就不办,将司珏拉到偏处:“我和扶云舟已经把牛

    吹出去了,不能办也要办啊,圣尊大人!”

    司珏又把他那一套拿出来说:“此乃因果循环,自酿苦果,我们不管也成。”

    禹清池:“冤冤相报何时了。”

    司珏:“冤有头债有主。”

    禹清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司珏:“作孽太多,莫怪路不平。”

    禹清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司珏:“管闲事,死得快。”

    禹清池:……

    司珏:……

    禹清池双手合十,眼神蕴出点点泪光,可怜巴巴:“求您了圣尊大人,我话都说出去了,咱们要是不帮方家,以后鬼婴还会害其他人的。况且……”她用手掩住口型凑到司珏耳边:“我们还需要见到方家的所有灵器宝物才能有机会寻到黎川泽一魂啊。拜托拜托。”

    司珏被禹清池呼出的热气弄的耳朵痒痒的,心也跟着软了起来。他抱着手,看似‘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身子:“行吧……不过你答应的事情自己包办,莫觉得身边有我这个圣尊,便什么事情都仗着旁人。”

    禹清池点点头,反正遇到险事司珏必定会出手的。她这些时候与司珏相处下来也发现了,司珏嘴上独善其身,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他其实很热心肠的。

    两人一同走回来,默契地一致对方若愚点了点头。司珏认真道:“诛杀鬼婴之后,方门主别忘记散尽家财的承诺。”

    方若愚吃惊:我就说说……

    方媛婷一口应承下来:“钱财算什么,只是身外之物而已,况且本就是祖上行邪术谋来的富贵,定是要还回去的。”

    听了方媛婷这话,方若愚急得要捂她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他脸憋的通红,眼神用力:这家业有一文是你攒下的吗?你真是个败家女,就这么把家财送出去了。

    知父莫若女,方媛婷:“爹,你不必这样看着我,女儿长大了,自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方若愚硬生生咽下一口要喷涌而出的鲜血。

    方夫人见状上前抚了抚他的后背,以作安慰,怕再说下去,方若愚就绷不住出尔反尔,便赶忙说:“我们家的情况刻不容缓,那就请道友快些行动吧,我们实属帮不上什么忙,就不给几位添麻烦了,先回房里去等消息。如若事成,我方家世代感激不尽。”

    方夫人这么说,还算是有自知之明,他们一群废物帮不上什么忙,能不添麻烦也算懂事,禹清池就应了方夫人的话。

    待方家人一走,禹清池坐在饭桌上,捏了桌上一个玫瑰酥的点心来吃,两口便吃的噎住,她用手比划着,示意丫鬟倒茶。

    扶云舟睨了一眼司珏,圣尊这身份用不着食五谷,可自己这修为不吃是要饿的,何况一会儿还有一场恶战,便也坐下,狼吞虎咽起来。

    扶云舟:“姑娘,来,来加碗饭。”

    禹清池:“也给我加一碗饭。没下饭菜不行,看厨房炉子火灭了没,没灭叫他们加个东坡肉吧。”

    扶云舟:“早上吃这么油腻好吗?做个青菜汤解解腻。”

    禹清池:“玫瑰酥不错,多上两碟子。”

    司珏背对着饭桌而立,听着后面的聒噪之声嫌弃到极点。想必昔时一同修炼早已飞升的友人,见他与这些不入流的晚辈混在一起的场景,定能从乏味枯燥的仙官生活中品尝到前所未有的乐趣。

    禹清池知道司珏不会吃别人家的东西,所以压根没问司珏用不用饭,倒是问了一句:“圣尊,往常这个时候您该回断尘居吃茶品露了,而且您也需换身轻便的衣服,免得那些小鬼头弄坏您的衣衫。”

    司珏本就打算趁机回断尘居换衣服,吃茶。可禹清池这么一说,好像能摸准他一样。他不喜欢被人看透,便回身道:“你在教本座做事。”

    禹清池向来反应快:“我哪敢教您做事啊。我这不是……马上就要成为您的仙侍了嘛,所以提前了解您的生活习性。”

    司珏对禹清池的回答还算受用,见所有人都被扶云舟和禹清池派出去拿果子,端盘子,没了外人,他便放心挥袖召来潋光镜,正要踏进去的时候,他突然觉得禹清池和扶云舟嘻嘻哈哈地吃东西的样子有些刺眼,就对禹清池道:“既然你要了解我的习性,那随我来断尘居。”

    禹清池东西吃到一半还没咽下去:“啊?我的东坡肉还没上……”

    司珏给了禹清池一个不容拒绝的眼神。

    禹清池:“明白!”

    这便咽下嘴里的东西,颠颠地跑过去,转身看了一眼有些蒙的扶云舟,还没来的及开口就被司珏塞进潋光镜。

    “啊,轻点,潋光镜被圣尊修好了,还会不会失灵啊?”

    “聒噪。”

    扶云舟看着两人消失在一面镜中,惊叹过后,意识到:他可以独揽一份东坡肉了。

    吃了一口饭,他又意识到,这挤满鬼婴的宅子里大家走的走,藏的藏,只剩下他了。再一眼扫到地上的小鬼婴正气汹汹的盯着他。

    顿时扶云舟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筷子一放,麻木地等着禹清池和司珏回来-

    虽说断尘居是个山灵水秀的宝地,但因为禹清池在这里差点被炼成丹药的经历,她对断尘居无甚好感。唯有好感的便是断尘居的静沉小可爱,故而一出镜,她便嚷道:“小静沉,我来了,你在哪里呀。”

    她嚷出这一句后,不过一会儿,便从远处的山丘上跑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那身影一路未停,直到禹清池跟前才撑着膝盖喘上粗气。

    粗气喘的差不多,静沉直起身子先冲司珏作揖:“圣尊您回来了!”

    再对禹清池热情道:“钟寄灵,你还活着呢。”

    禹清池:“呃……看你说的这话,我活的好着呢,多谢挂念。”

    她往静沉那边挪了挪,掩着嘴小声道:“我抱上了圣尊大腿,以后我们就是同侍了。”

    静沉欣喜:“好啊,以后就有人帮我做事情了。”

    司珏抬脚往断尘居正殿里去,他知道静沉会跟上,一路嘱咐:“备好茶水、温泉,干净的衣衫。”

    “是,圣尊。”静沉道。

    “你也去,熟悉一下怎么伺候人。”这话是对禹清池说的。

    禹清池听着这话有点别扭,但还得应下:“遵命,我的圣尊大人。”

    她跟静沉分别跟在司珏的左右后侧,就像司珏的男女侍从。却不想到正殿门外,两人双双吃了闭门羹。

    第66章

    看着关的严丝合缝的大门,禹清池和静沉面面相觑。

    禹清池忍不住调侃:“你家圣尊这么盛气凌人,你怎么受得了他,是不是他给你什么好处了。”

    “为圣尊做事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岂是为了贪图什么好处。我看你既然决定要留下来做圣尊的侍从,最好想开一点。”静沉道。

    禹清池:明白,就是光干活不讨好,免费奴隶。

    “我带你熟悉一下圣尊回来后我们要做的章程。”静沉颇有一种升职的感觉,甚至开始用前辈的语气来指点禹清池:“圣尊的茶只要新采的蓝雾取其一心,用沸腾的山泉水烹出茶色,便可盛在青蓝琉璃盏中呈上。”

    “……圣尊喜在山涧衍雾温泉池中沐浴,你说圣尊要轻便的衣物,那便取薄罗窄袖镜花领的及踝袍给圣尊拿过去。”

    禹清池惯不会伺候人,听的左耳进右耳出,甚至云游天外想起了扶云舟,等司珏这一套下来,扶云舟都把那一盘子东坡肉吃精光了吧。

    扶云舟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人看起来情商也不高的样子,应该不会给她留的。

    “钟寄灵,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静沉绷起小脸道。

    他这么凶起来,让禹清池想起了方家奶凶奶凶的鬼娃娃。它们不会再找扶云舟的事吧,扶云舟那胆小的肯定应付不了。

    “我生气了!”静沉继续凶狠。

    禹清池彻底回过神:“哎呀,小静沉,我在好好消化你对我说的话呀。”

    静沉这才作罢,带着禹清

    池去采茶芯,这是一项精细活,却也十分无趣。

    静沉做的倒是轻车熟路,禹清池惦记着东坡肉和鬼娃娃愈发没耐性,想着方宅里都水深火热了,她还在这里闲云野鹤,烹茶伺候人,不知扶云舟知道做何感想。

    司珏不急,禹清池沉不住气了,忍不住道:“你家圣尊一向这么慢条斯理,不管别人死活吗?”

    静沉一边采茶一边问:“此话怎说。”

    禹清池道:“我们修仙之人自小接收的宗义便是荡世间不平,无畏生死,只为黎民。可是,我看至高无上的镜玄圣尊大人并不想多管闲事,只惦记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静沉停下手里的活,露出认真的表情:“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圣尊。你知道圣尊如今多少岁了吗?他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你还要热诚,匡扶天下正义,虽死而无悔。是天下负他,将他一腔热血榨的干干净净,若非学会独善其身,他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在其位谋其职,你一个初入门的弟子就别用你那坐井观天的微薄见识来评断圣尊所为了!你只知虚渺元尊以身殉道实至名归,难道镜玄圣尊这名号是欺世盗名的不成,他吃的苦比虚渺元尊多百倍千倍!”

    禹清池被静沉噼里啪啦一顿说的怔住了神,她知道静沉对司珏忠心,却不想她只是随意问了一句,竟能招惹静沉这么多不满。当下她不敢多言,只摘下一根茶芯:“我就问问……”

    静沉对禹清池没有好脸色,但也继续干活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禹清池却越来越不明白。

    只听过镜玄圣尊灵力强大,是至高无上的尊者,玄清门备受尊崇的仙祖,只差一步就飞升成神却自愿留于人间的大成之人。却倒是从未听过镜玄圣尊什么光辉事迹,仿佛大家对于这些事情都采取了“缄口不言”的措施。

    禹清池这人好奇心重,当下就要更深一层地问问静沉,只是刚叫出“静沉”两字,身侧就多了一人的声音:

    “本座口渴得紧,怎么烹茶这般慢啊。”

    静沉这会儿对禹清池还有一点意见,竟然轻飘飘把问题推在了禹清池身上:“是她不好好干活,还干扰我。不过圣尊,我马上就摘好茶芯了。”

    禹清池:静沉,没想到你这么腹黑。

    禹清池马上表示:“头回上手,有些生疏。”

    司珏没再责怪,只留一句:“做事专心一些,话不要太多。”

    便化作一阵尘烟消散。

    这话明摆着是敲打静沉,所以后面无论禹清池怎么问,他也不肯说了。禹清池自作聪明地想,镜玄圣尊这般高的修为和名气,断不会是每日喝茶泡澡混来的,他也一定吃过苦受过罪,也不被人理解过。

    只是具体起始经历,便不得而知了。

    烹好茶的时候过去太久,圣尊大人已经在衍雾池中沐浴。

    静沉知道是自己太久没伺候过司珏手生的缘故才耽误了时间,如果此时过去照顾肯定会被司珏骂一通,于是眼神便瞄准了禹清池:“钟寄灵,你去给圣尊奉茶吧,也好熟悉一下……衍雾池的环境。”

    禹清池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我是女的,你家圣尊是男人,他现在在洗澡,我去不好吧。”

    “道…道家自古不分男女,入道皆为道友,无男女之大防。”静沉道。

    禹清池:……

    静沉见禹清池不肯,硬是把端茶的托盘塞在禹清池手里,然后转在禹清池身后,推着她往衍雾池去。

    静沉:“圣尊他不会介意的,衍雾池顾名思义,雾气很大,看不到什么,你就把东西放下回来就可以了。再说了,那的雾气闻了都有疗养身心之效。”

    禹清池不想和静沉争,一是恐怕琉璃盏中的茶水洒出来再被怪罪一通,二是担心再争下去茶水凉透,辛苦采来的茶某个挑剔的人不喝。

    于是稳了稳身体制止推她的静沉:“好了,我去送可以了嘛。”

    反正上次她在客栈沐浴,司珏也进来过。有来有往,谁都不吃亏。

    禹清池想着,端着茶水进了衍雾池旁的竹林。衍雾池果然如静沉所说尽是雾气,不可视物。

    禹清池听说这雾气有疗养身心之效,她想着不管如何司珏这里一定都是好东西,所以禹清池便猛吸了几口,雾气顺着鼻腔到了她的身体,她竟真觉得飘飘欲仙,畅然无比。若非怕司珏等急,她是一定要吸个痛快。

    再端着茶水往里面走,禹清池看见一个偌大的池子,池子边上靠着一人应该就是司珏了。禹清池没仔细看,眯着眼睛摸过去,并且说了句话提醒司珏:“圣尊大人,我来给您送茶。”

    司珏只是“嗯”了一声,好像真不在意一般。禹清池于是胆子大了一点,走起来也放快速度。

    未曾料到她脚边不小心踩到一颗圆滚滚的石头,整个人被滑得往后倒去,将要倒下时她瞪大了双眼。这下披着一头青丝的司珏映入她的眼帘,虽只有上半身但仍叫禹清池觉得血脉喷张。

    这身材……也太好了吧,胸肌精健有料。

    而司珏看似全无英雄救美的心思,眼睁睁看着禹清池为了救茶水,以手撑地,迅速旋身,以十分优雅的姿势劈了个叉。

    劈叉的禹清池手上还端着茶水,司珏看着禹清池的背影。两人一时有些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司珏咳嗽了一声:“咳,茶水放下你就可以走了。”

    禹清池如释重负,她没回头,将茶水放在自己身后处,并且凭感觉往司珏那边推了推,快速起身:“圣尊有事再传我,不对,传静沉。”

    禹清池小跑出衍雾池,看到开阔清晰的视野,才舒出一口气。

    静沉走过来,瞧着一张脸红扑扑的禹清池,小心地问:“圣尊,他,他骂你了吗?”

    “没有。”禹清池如实回答。

    “他怎么不骂你。”静沉有点别扭。如果禹清池挨骂的话他会心疼,可是禹清池不挨骂,不就显得司珏只骂他一个吗?

    “大概……是因为我放下东西就跑了。没听到他在后面骂骂咧咧的吧。”禹清池想,司珏那么小气的人,看到有人给他奉茶奉成这样,恐怕眼珠子早翻天上去了。

    “谁说我在后面骂骂咧咧。”

    禹清池惊骇回过头去,笑眯眯打了声招呼:“圣尊大人啊。哎?您什么时候换的衣服,这身衣服颇衬你的气质。”

    司珏对禹清池的马屁无动于衷,但被这么一夸也确实忘了该怎么骂她,这方召出潋光镜来:“一切妥当,走吧。”

    禹清池对静沉摆了摆手:“小静沉,下次见。”

    随后和司珏踏进潋光镜,留下了一脸懵逼的静沉。

    二人转瞬出现在了方宅。

    到了饭厅,禹清池舒了口气,东坡肉今犹在,扶云舟和那小鬼头却都不见了踪影。突然,她发现地上有一块布条,捡起来后脸色微变:“是扶云舟的衣服料子。”

    “你倒清楚。”司珏道。

    “方家是巨富,丫鬟都不会穿这么差的衣服料子。”

    司珏似捧眼一般:“算你聪明。”

    如今看来扶云舟是出事了,不过鉴于上次扶云舟并没有受到实质伤害,所以司珏与禹清池也没那么焦心。

    禹清池将罗盘拿出来,把扶云舟的衣服布条附在其上,随着罗盘的指向,看向了方家宗祠的方向,道:“这个方向,在宗祠。”

    “昨日被那小东西扰了梦后,我便第一时间去方府四处查探了一番,那宗祠里贴的东西比镇魂殿还多,封印一连设了好几层,苍蝇都飞不进去。”司珏道。

    “它们若是控着扶云舟的身体去冲破封印呢,扶云舟毕竟是八卦岭弟子,身上有一定灵力。用这个法子,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说到此处,禹清池紧蹙眉头,由不得多想,以最快速度朝宗祠跑去。

    第67章

    当司珏和禹清池来到方家宗祠,却见这里狼藉一片,宗祠门虚掩,门上的驱煞铃碎了一地。用红绳和符纸布的阵法残破不堪,已经失去效用,上面的封印自然也被破除。如此一来,进出宗祠就像是进出茅房一样轻而易举。

    禹清池将宗祠大门推开,果然看到里面的牌位尽数被打翻,断裂成两半或是更多截,就连供奉的桌台都断了桌腿,

    甚至地板也被掀起。

    禹清池道:“看来这些鬼婴对方家列祖列宗恨的要死,一有机会就将整个祠堂祸害了个遍。”

    她抱起手来,舌尖顶了顶腮帮,有些无奈的看向司珏:“我们来这里之后鬼婴还没抓着,就间接把人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给破坏了,这封红还能拿到吗?”

    司珏:“你是掉钱眼里了,还是先寻到扶云舟吧。”

    “不知他头皮是否安好。”禹清池立刻动身,在宗祠四处搜寻。

    按说被恶鬼操控身体去冲撞这么多封印,就算不残多半也不好过,若那些恶鬼再对他做什么,丢去性命也是可能的。一想到这,禹清池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我在这里……”搜查之时,禹清池好像听到了扶云舟的声音,这声音气若游丝,听着状态不太好。

    禹清池赶忙顺着声音来源找去,她在宗祠悬着幡旗的一角发现了扶云舟。

    扶云舟缩在墙角,不停瑟缩着,惊恐道:“你们……你们怎么才来,它们快把我整死了。”

    “它们对你做了什么?”禹清池蹲下来,将手搭在扶云舟的肩膀上安抚他。不想扶云舟脸色一阴,从身后抽出长剑来愤然刺向禹清池。

    中剑之际,司珏即时跃身而起,将禹清池揽过飞旋于另一处。扶云舟毫不罢休,继续提着剑朝司珏和禹清池奔去。

    司珏见他眼底一抹戾色,便知他被迷惑了心智,并非自己想法所为。司珏揽着禹清池躲避,并不还手,只等扶云舟脱力时再设法让他清醒过来。

    “王八蛋!把她还给我!”扶云舟嘶吼着,戾气让他血管膨胀,脖颈处生长出黑色脉纹并蔓延至脸上。

    司珏揽着禹清池躲避扶云舟,禹清池周遭环境不断被破坏,但她目光却只牵在司珏面容上,“他让我们还给他,还什么?”

    司珏转瞬便移到另一处,使扶云舟扑了一空。司珏对付扶云舟就像一个成年人在应付婴孩一般轻巧容易,所以抽出思绪跟禹清池说话也不难:“你还记得扶云舟昨晚遇鬼婴之事吗?其实扶云舟受得伤害根本都没有发生,足以说明鬼婴会迷惑人的心智,使人看到的听到的呈现假象。”

    “是幻境?”禹清池问道:“就像我们在凛寒窟那样?”

    “不全是,凛寒窟是纯粹的幻境,为的是让人的神志在幻境中走不出来,永远困在那里直到肉身死去。不过通过人内心深处的软肋批量编织的幻境太过虚妄,也很好破解。而这里却是鬼婴创造的幻觉,被控制的人会将朋友看成仇人,会看到最害怕的一幕上演,但身处的环境却是真实的,肉身也可自由活动。真假掺半,被戾气侵蚀陷在其中的人,就算修为高深也很难分辨。”

    司珏解释完后,扶云舟见用剑不成,手上迅速结印,顷刻头顶便出现一张巨网将三人罩在其中。

    禹清池抬眸看去,巨网的线化成凌厉的刀刃向他们压下来。

    扶云舟眸中充血,嘴角抽搐,他笑的癫狂:“哈哈哈,大家一起死在这里吧!”

    禹清池惊骇,究竟是什么人让扶云舟恨成这样,宁可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带他们一起去死,她实在想不通。

    司珏单手蓄了一团湛蓝的灵力,轻飘飘将巨网托起,略一动腕将巨网粉碎,无数尖锐的利刃落下。接着司珏将手掌举过头顶,以充沛灵力化成伞型避过利刃的冲击。与此同时,他还一掌将扶云舟打飞,使扶云舟撞破宗祠的墙,到了一个安全境地。

    但因刚刚扶云舟用力过多,又被猛撞了大脑,于是晕了过去。

    “扶云舟!我去看看他。”禹清池脱离司珏的桎梏,谁知刚走了一步,便蓦然感觉不一样了。

    仍旧是在方家的宗祠,扶云舟正躺在砖堆上,幻境没有变化,可这通体的恶寒预示着不同。

    她转身,原来司珏所站的位置却立着另一个人——沈砚白。

    沈砚白勾勾嘴角:“禹清池,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你换了一副皮囊回来了…呵呵,即便是你化成灰我也认的出。”

    禹清池瞬间头昏脑胀,眼神像遮上了一层轻纱,如梦似幻,感觉却真实无比。若非刚刚看见过扶云舟失去理智的模样,她定会觉得眼前之人就是沈砚白,可现在她尚存的大部分理智告诉她,眼前不是沈砚白。

    这里只有她和司珏两人,既然不是沈砚白,那就是司珏,她说道:“司珏,我被迷惑了,念清心咒。若我回不来,你就打昏我。”

    “清池,还记得十五年前的镇魂殿吗?我亲手杀了你,可这些年午夜梦回都是你的模样。你想问我是否后悔过吗?”沈砚白眸中含着泪光,不似刚才那般可憎的嘴脸。

    他活生生站在禹清池面前,像极了十五年前的样子。

    禹清池一瞬凝滞,却没想到沈砚白会问出这个问题,她情不自禁地暂时放下了些许理智。

    她想知道,曾经相濡以沫的道侣亲手杀了她,这些年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悟吗?

    除了恨意,这个问题更像一个执念。她不是圣贤,她虽没想过原谅沈砚白,但她,至少要听沈砚白一句后悔。如此于她而言,沈砚白便不是全然没有心,他们的感情也没那么可笑。

    哪怕知道眼前是幻觉,她也希望等一个答案。

    禹清池紧紧盯着沈砚白,但见他莫名的笑开来,笑声越来越大,从笑声中沈砚白挤出一句话:“禹清池,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天真可笑啊!

    “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我现在是玄清门的门主,你算什么?像你这种把感情看得太重,活该一辈子翻不了身。元尊?你以为我把你推上这个位置,是因为愧疚,因为后悔?我是要为自己铺路啊!”

    下一秒,他又开始懊恼:“可是,可是你怎么会有一魂逃出呢?你不会……”

    沈砚白的脸越发扭曲:“你不会以为这是我为你留的余地吧!可笑!我想要你万劫不复,永远永远回不来!”

    “够了!!”禹清池抱头嘶吼。她到底算什么!别人的踏脚石!

    她禹清池是天纵英才,是仙门翘楚,凭什么被沈砚白当成一颗棋子。

    去死,去死!

    禹清池化出桃木剑,再抬眸时眼神已经没有半分清醒,只有铺天的戾气。

    眼前的沈砚白一脸不屑:“你以为,你能杀了我?看看你,禹清池,你现在算什么。啧,就算托生也找个好身体啊,我杀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啊!”禹清池提剑朝沈砚白杀去,剑要没入沈砚白身体时,她看见了沈砚白嘴角扬起的笑意,与此同时听见一阵熟悉的咒声。如清池泉水滴滴溅落在心底,如轻风拂去烟尘褪成一片净土。

    她眼底的戾气逐渐蒸发,沈砚白的躯壳在她眼前被慢慢剥离,司珏的模样随之展现在她的眼前。

    看清司珏后,禹清池眼底闪过一抹欣慰,有他在,她便可安心。

    桃木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几乎有些站不稳,摔倒时司珏掺住了她的手臂。禹清池如脱骨般不由自主地靠在司珏的胸膛里,疲软地挤出一丝笑来:“我很笨吧。每次都陷在幻境里。”

    “人之常情。“司珏淡淡道出四个字。

    禹清池觉得后背处暖暖的,是司珏在为她输送灵力。

    从后背经络处开始一股澎湃灵力游走过全身,所经过的地方如被洗涤一般,她失去的气力因此都恢复了,原本丧失生机的她又活了过来。

    “小心,它们还会再来的。”司珏温声道。

    禹清池直起身子,将碎发别在耳后,问司珏:“方才我出现幻觉,说了什么胡话吗?”

    司珏:“没有,你很清醒,只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谁?“禹清池有些慌张,若她说了“沈砚白”,那就不好解释了。

    “我。”司珏轻笑一声:“没想到你整天圣尊大人,圣尊大人的叫,其实潜意识里根本并无嘴上那般敬重我。我看你

    这声‘司珏’叫的很是顺口。”

    “我……我被鬼婴迷惑了,哪里顾得上那么多。”禹清池撅嘴解释。

    她怎么一不留神把司珏本名叫出来了,幸亏没叫吝啬鬼,小气鬼。

    司珏笑道:“刚好,我听你叫‘司珏’也很顺耳。”

    禹清池:“啊?那我以后叫…司珏。”

    司珏又道:“顺耳归顺耳,不过尊卑有序还是要遵守的。以后还是叫……”他一字一顿地说:“圣-尊-大-人。”

    禹清池:司珏这种摆架子的,大概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平易近人了。

    第68章

    “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扶云舟吧,圣尊您那一掌下去,我都怕他现在已经投胎了。”禹清池指指昏倒在墙堆里的扶云舟。

    蓦然想起,司珏那清心咒管用得紧,怎么刚才他连个咒都不给扶云舟念,一掌打晕也太凶残了些吧。看扶云舟吃的那一掌的厉害程度,一时半会估计醒不过来了.幸而司珏对她这个未来侍女还是很好的,没送她一掌,否则现在她也躺扶云舟旁边了。

    禹清池关心扶云舟的伤势,心想着若人快不行了,还是要带司珏过去救治救治。往常她只会轻轻拽一下司珏的衣袖,可这会儿司珏穿了一件窄袖,她便没办法,一时情急拽住司珏的手腕将他往扶云舟所在之处拉。

    司珏被禹清池拉着,目光不由落在禹清池攥着他手腕的纤纤细指上,只一时分心,未想一团黑气忽然撞来。

    司珏反射性地把禹清池往旁边一推,使她躲开黑气撞击,却不想那黑气拐了个弯直直扎进了他的身体。

    禹清池登时惶恐,她记得刚刚她被迷惑时,也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因为那感觉微乎其微,所以她就没在意。可现在她亲眼看见黑气进了司珏身体,就知道是那些鬼婴在故技重施,她唾骂道:“你们这些鬼婴还有完没完,这样折腾人很有意思吗?”

    她松开司珏,两指并拢放于唇间为司珏念清心咒。她想以司珏的修为,这点伎俩难不倒他,所以没打算念多久,只随口念了一遍,便去搀扶司珏:“圣尊?没事了吧。”

    不想司珏将她推开,声音与以往不同,有些干硬:“钟寄灵,你先别碰我。现在我看到不是你的模样,我不想被除你以外的人触碰。”

    禹清池心想司珏怪是讲究,都知道面前是她了,还这般多事,又问:“那圣尊大人看到的我是什么模样啊?是丑,还是美?呵,原来圣尊也有厌弃之人呢。”

    “我看你只是普通百姓的样子。”司珏望着禹清池,神色略带苦涩,沉声道:“可是,为何觉得这么久远没看过的模样,仍旧如此令人胆寒呢?”

    “胆寒?”禹清池被这两字惊的不轻。这天下又有谁能做到让司珏胆寒,而他却说只是普通百姓。

    禹清池正了正脸色,“圣尊知道的,这都是假象。您赶快念个咒让自己出来吧。”

    禹清池并不觉得这种程度的幻觉能中伤司珏,她撑起一个笑去触碰司珏,要将他拉回来。手却在刚触碰司珏的时候,被司珏退后一步躲了过去。

    “圣尊大人!”

    司珏连退了几步,心痛一般捂住胸口位置,随后面露凄苦。这样的表情在司珏脸上出现的不多,不,甚至是从来没出现过。禹清池立刻紧张起来,她怕刺激到司珏,不敢去追问司珏看到的她的样子到底是什么。

    禹清池只能好好安抚司珏:“圣尊,是我啊。您未来的小侍女,圣尊,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

    “圣……”

    禹清池话音未落,眼睛却骤然瞪圆,在她眼前,司珏眉头皱紧,脸色煞白,他蓦然抬手指向禹清池的方向,竟是生生喷出一口血来。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司珏的白色衣衫沾染了点点血渍,如缀在雪上的红梅。

    禹清池惊恐万分,想上前却被司珏抬手制止,司珏拭去唇间的血渍,鬼婴的嬉笑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司珏取出一条白绫将眼睛遮住,确保自己不会再看见任何东西,而后对禹清池说:“钟寄灵,我知道是你,我没有被幻觉迷惑。只是,看到了些……恶心的东西。你听我的,现在带扶云舟躲起来。”

    “可是……”禹清池终归不放心,这些鬼婴还是有点道行的,否则不会仅凭幻觉就让司珏受伤。

    司珏呕出的那口血,不是受了什么外伤,倒像是引发旧疾,而这旧疾应是由心而发。禹清池自觉已经历经这世间最残忍之事,可就算陷于幻觉也尚存有理智。但司珏明知自己看到的是幻觉,为何仅仅看一眼,就严重到要呕血的地步。

    她不由得想起静沉的话,他说司珏经历的苦难比她要多百倍千倍。

    所以,司珏到底重历了什么?

    “快走。”司珏冷声说道,“本座不需你担心。”

    司珏系紧眼上白绫,沉声道:“区区小鬼,也敢算计本座。”

    司珏说罢,便周身散出强大灵力,使他整个人包裹在一团蓝色幽光之中,蓝色幽光缓缓上升,乘着他悬于宗祠之中,他掌中化出沧霄剑,挥手凌空一划,掀去了宗祠房顶。

    躲在房梁之上的大部分鬼婴瞬间显露,笑声戛然而止,它们顷刻明白司珏的厉害,跑的跑,爬的爬,纷纷奔着逃命而去。但司珏不给它们机会,只手中结印将它们尽数定在当场,接着口中念了道决,被定住的鬼婴身体像是千刀万刃割过四分五裂开来。

    鬼婴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宗祠,禹清池见状,确定司珏绝对能对付这些小东西,便捂着耳朵逃离,在出了宗祠后,拖着扶云舟的身体往外挪了挪。

    大约只带着扶云舟挪了几步,她就听着宗祠里安静下来,寂静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禹清池回头望去,只见一道蓝色光柱直冲云霄,白绫遮目的司珏悬于那道光柱其中,两指划过沧霄抹平其上附着的戾气,而后以剑刃做笔写了一道咒印。顷刻间,一道透明幕墙拔地而起,聚在光柱上方一点,形成一个倒扣的碗状光罩,无数光文从中心一点倾泻而出,将整座方宅困在其中。

    司珏缓缓道:“破。”

    一字出口,便闻方宅之中众鬼哀嚎,啼哭挣扎,仿若是地府中传出的声音。

    禹清池默默放下扶云舟,双手合十,虽知道无用,但她还是给这些鬼婴超度,喃喃道:“你们终于解脱了。”

    半晌后,司珏缓缓落在禹清池面前:“若非它们不识好歹,本座是很愿意给它们个面子,与它们周旋一二,再赏它们一个痛快的死法。”

    禹清池咽咽口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默默鼓掌,再奉承几句:“圣尊霸气,圣尊威武。”

    夸奖之后,小心翼翼提出质疑:“您有将它们一网打尽的办法,为何早不用。”

    司珏倒是很耐心做出解释:“方才那般充沛的灵力,那样出彩的招式,你可看着赏心悦目?”

    “很是壮观。”

    他脸色一沉:“你可知,用了我十年修为。”

    禹清池默默点点头,若不是那鬼婴触碰到司珏逆鳞,司珏怎会舍弃十年修为。她突然想到司珏眼睛还系着白绫,只能应话:“圣尊厉害,圣尊帅气,圣尊……”

    “你便只知道说这些敷衍的陈词滥调吗?”司珏微微屈身,脸颊凑近禹清池,“本座方才受伤,你就不问问为什么?”

    “为……为什么?”禹清池本就对这个很好奇,但她想着司珏难得在她面前吐回血,这么丢份的事情肯定不想让她刨根问底。不过眼下司珏自己提了,那她当然就支起耳朵听了。

    “不为什么。本座的事你不需要追究。”司珏边说边将手伸在脑后,将眼睛上的白绫拆下来。

    白绫顺着司珏的脸颊滑落,禹清池恰好对上了司珏的眼睛。两人距离有些近,禹清池这才发现,司珏的瞳孔并不是纯黑的,而是带着些许灰褐色,虽然很好看,可是亮光有些

    少,显得不那么清澈盈亮。

    “看够没有。”司珏直起身体,眸子却垂下来,眼睛没有聚焦,不知在想什么:“方家的鬼婴不会逃得过我的咒印,走,去找方若愚。”

    “拿封红!”禹清池欣喜耿直地接话。

    司珏冷冷一记目光甩过来:“找黎泽川的魂魄。”

    司珏:到底还是不是你最仰重的大师兄,原还没钱重要……

    禹清池扰扰头:“我知道,不过拿封红也很重要。”她正视司珏:“圣尊您这次清鬼婴耗费灵力太多,有了钱才可以买补品。别忘了我曾在太极宗的伙房当差,伙房考核的一项就是食物疗养之效……”

    “不需要。”司珏甩下三个字,往宗祠反方向走去。

    禹清池跟了两步,忽然想起还有扶云舟,便拖着扶云舟往司珏的方向走,但扶云舟太重,禹清池拖的很是吃力,很快就喘着粗气:“哎呦,重死了,看着也不胖啊。”

    司珏脚步顿住,回过头来看禹清池,禹清池也好像感受到了司珏目光,抬头冲司珏一笑。

    司珏却不知为何一脸不悦。

    像是预料到司珏会过来一样,禹清池撒开手把扶云舟放在地上。岂料动作太快,扶云舟的头磕在地上,竟然撞醒过来。他摸着头上的几个鼓包,迷迷糊糊的抬眼看去,正好看见禹清池和司珏倒着的脸。

    “发生什么了?”扶云舟感觉自己头昏脑胀,身体哪里都疼,可是又想不起来是怎么受的伤。

    禹清池指了指宗祠的方向,“看见那破大窟窿的墙吗?你撞的。”

    “我这么厉害吗?那……那屋顶是我掀的吗?”

    “那倒是与你无关。”禹清池道:“不过方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应该是毁于你手的。”

    “啊!”扶云舟蹭地坐起来。没了屋顶,塌了墙,祖宗牌位全毁了,方家还不得气死啊!

    第69章

    “我们家列祖列宗造孽太重,宗祠被毁也是他们该有的下场。只要鬼婴的事情解决,还我们家太平就好。”

    这是方若愚得知所有经过后说的话,不知是不是禹清池的错觉,她觉得方若愚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果然是‘大孝子’。

    方夫人尴尬笑笑,为方若愚挽尊道:“呃……夫君的意思是宗祠破坏了还能重修,三位道友劳苦功高,自然不能因为此事责怪你们。我们方家也定当遵守承诺,将该给的封红如数奉上。只是恐生变故,还请诸位在家中多待几天。”

    禹清池和司珏本就打算在方家多待几日,为的是查询黎川泽的魂魄。那魂魄虚无缥缈,而罗盘只指向了庆州地界。这里地大物博,搜寻起来十分麻烦,想必须得多些时间才能解决,于是正好顺势答应下来。

    三人今日被鬼婴所迷惑,有些劳顿,便与方若愚商量好,明日再看他们家收藏的法器,这一日就先早点休息,好养足精神。

    刚入夜,禹清池辗转反侧睡不着,她总是有种预感黎川泽的魂魄就在方家,只是恐怕方若愚那个精明算计的人会藏起值钱的法器,若因此无功而返那就可惜了。所以她决定爬起来,夜探方家宝库,反正她也不会偷东西,只是去搜魂魄罢了。

    禹清池起身下床,快步打开房门冲了出去,想着早查早收工,不留痕迹。却在中途绊住了脚,她看见一袭通体泛白的司珏正坐在走廊外侧,微微垂头,仿佛注视着池塘里的鱼,手上的动作像是喂鱼。

    禹清池顿住脚步,抱起手,心下想司珏也有如此闲情逸致?她驻足观察了一会儿,司珏头都没有抬一下,不像是在喂鱼,倒像是在思索什么事情。

    禹清池本不想打扰司珏,但去宝库就要经过走廊,便打算偷偷摸摸从司珏身边过去,她垫手垫脚,小心翼翼,却在经过司珏身边时被抓了正着。

    “晚上不睡觉,鬼鬼祟祟出来做什么。”

    身边传来司珏硬巴巴的声音,禹清池转向他的方向,正见他把一个青铜鼎状的器皿放入袖中,这器皿只有掌心大小,却盛着盈盈紫光,自是也有充沛灵力。

    她心下想这司珏也过于奢侈讲究了,喂鱼也用灵器盛放鱼食。禹清池嘿嘿一笑:“我睡不着,出来走走,看你在喂鱼,怕打扰到你。”解释完便将脑袋探到走廊外看池塘里的鱼。

    这一看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池塘里的鱼全部翻了肚皮,死翘翘地飘在水面上。

    禹清池指着鱼:“圣尊,这这这。”

    司珏顺着禹清池的手指处定神看去,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后又一脸镇定:“方家的鱼不经喂,撑死了。”

    禹清池:“这鱼肚皮发黑,嘴角冒白泡,看着不像是撑死,像中.毒,是不是圣尊刚才用的盛鱼食的器皿的缘故,那器皿我总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司珏站起身,轻咳一声:“好了,不要再纠结几条鱼了,鱼各有命,撑死或许是它们的宿命。”

    禹清池:……这辈子没见过这般嘴硬的人。

    司珏负手跨到走廊里,看向禹清池:“走吧,去宝库。”

    “你怎的知道我要去宝库。”禹清池绕到司珏身前,“圣尊大人神机妙算啊。”

    “你拍马屁的功底与扶云舟不相上下。”司珏嫌弃地白了禹清池一眼,随后朝宝库而去-

    片刻后,司珏不费吹灰之力破掉了宝库大门的锁,他们推开宝库大门进去。司珏幻出离火,照亮空间后看到了三面墙的货架,货架上依次罗列着各式各样的法器。大的小的,形状各异。

    禹清池惊叹地“哇”了一声又一声,直到平复了心情后才拿出罗盘,依次去试。

    司珏抱着手随禹清池走着,嘴上却在吐槽:“这里的东西普普通通,不过都是凡品,也值得方若愚建一处宝库用做存放。名曰宝库,实则仓库,什么破烂玩意儿都往里面充。”

    “对于你来说是破烂东西,对于我来说这这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禹清池停了停手上动作:“方家果真有钱,这借势之法为何我祖上未给我用过,否则我如今怎会混到这种地步。”

    禹清池本是吐槽,却不想被司珏教训一通:“小小年纪不学好,净想着靠这些歪门邪道发财。”

    “能发财就行呗。”禹清池一边嘀咕,一边将罗盘放在法器上去试,“我们这些普通人,如若有一副天赋极佳的仙骨还好,如果没有就一辈子碌碌无为,几代人都翻不了身。借势之法虽是歪门邪道,但天降横运哪有人嫌的。不像圣尊大人,天生啊,就是在修仙界做人上人的命,我姐姐虚渺元尊虽明面上与圣尊平起平坐的,却是殒了性命换来的,您呢,不管经历了什么好歹也生龙活虎的……”

    “你以为。”司珏打断禹清池的话。禹清池停下手上动作,歪头看着司珏,但听司珏道:“你以为本座这个圣尊做的很容易。”

    “我自是知道您的不易,但您也知道,黎川泽在镇魂殿丢了性命,无数修仙者在福宁县为绞杀恶鬼不得安息,这些人就不难吗?但他们很多人连名字都没留下来。无非是论迹不论心,他们再无私再伟大,比不得圣尊您有这样高强的修为。人啊,天性就是慕强的,否则做的再多,也只会像虚渺元尊那样在圣尊您口中落个自不量力。”

    司珏面不改色,鼻腔却微微叹出口气,而后转了个身背对禹清池。

    禹清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本来只是叹惋罢了,却不知不觉抬高别人贬低了司珏,现在开口解释也是越描越黑,索性她就继续用罗盘试探魂魄去向。

    气氛很是安静,禹清池甚至能听到司珏浅浅的呼吸。试完一面货架无果后,禹清池继续去试第二个货架,走动时不小心蹭了司珏身体。

    司珏往旁边挪了挪,不耐地看向禹清池。禹清池也看向他,两个人目光短暂触碰后各自收回,却因着简短的互动,使两人之间破了冰。

    “看我做什么,不就是撞了您一下嘛。”禹清池轻飘飘地说道。

    司珏:“路这么宽,撞我做什么。”

    “

    圣尊既然不想帮忙,就不要挡着道。”

    “你最好快点,一会儿被人抓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禹清池愤愤咬咬下唇,然后继续在货架边上忙起来,正认真时,司珏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我以前说过虚渺元尊不自量力吗?”

    “不是说没说过的问题,是您老人家说了几次的问题,您看不看得上虚渺元尊,自己心里还没个数吗?”

    “或许以前看不上,但现在我好像有些理解她了,倒怕虚渺元尊看不上我这样明哲保身,进退自如之人。”

    司珏这话表面上是谦虚,实则背后的阴阳怪气太过明显,禹清池努努嘴,不作回应。

    司珏今晚却难得的话多:“不过本座有一点没说错,愚民不堪救也,留芳百世又怎么样,不过成为那些愚民的敛财手段罢了。他们给你修建庙宇时只会认真算计,香火钱能赚回本的同时,最好再给他们创造源源不断的利益。对了,你不是说人都是慕强的吗?那虚渺元尊正是个例外。”

    禹清池越听越迷惑,认认真真看着司珏,看他嘴里还能说出什么毒舌的话。

    “她没什么本事,能颇受瞩目,全靠运气。”

    禹清池拳头攥紧,勉强撑出一个笑来:“圣尊,我好歹是虚渺元尊的亲妹妹啊,可您已经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贬低我姐姐了。”

    “你生气了?”司珏轻笑一声,“我只是奉告你,别像你姐姐一样,为了愚民再丢了性命。”

    “愚民,愚民,愚民!”禹清池恼道:“这天下百姓千千万,有好也有坏,圣尊一口一个愚民,可是觉得全天下都是蠢笨的坏人?”

    “不是吗?”司珏侧目看着禹清池,语调虽是调侃,神色却很是认真。

    禹清池说不出话来,对于超凡绝尘的圣尊本人,自然全天下都是蠢笨之人。只是禹清池想不明白,司珏怎么突然对“愚民”这么大的厌弃。

    想到司珏白日里面对幻觉出来的“普通百姓”呕血凄楚,禹清池隐隐觉得司珏定有一个普普通通却能气死他的仇人。按照他这个年纪,仇人应该早已经蹬腿了,他却记到现在,气性还真是不小呢。

    “难怪圣尊您飞升不了,哪个飞升成仙的如您这般整天骂愚民的,一点都不政.治正确……便是魔道,也不见得像您这样。”

    司珏:“……本座说过那是本座不想飞升。”

    禹清池瘪瘪嘴。第二个货架依旧没有收获,她又挪到下一个,这次她动作快了一些,没有再跟司珏搭话。

    但她总觉得司珏白天进去幻觉后,整个人就不对劲了,虽他平时也是一种万物瞧不上的模样,但这回她却从他眉眼感觉到一种怨念。

    修炼到镜玄圣尊这个地步,能有什么怨念?

    直到最后一个法器探查完,禹清池仍一无所获,她又翻找一遍看有没有遗漏,确定没有后整个人都颓了。

    第70章

    禹清池有些失落的冲司珏摇摇头,表明这里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

    司珏抱着手点点头,神色无任何波澜。

    “我看明天还需要找机会去方若愚房中一趟,若有什么真正稀罕的,他定然会放在自己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禹清池若有所思道。

    司珏同意禹清池的说法,但忍不住调侃:“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像入室偷窃的强盗。”

    “就算是…也是盗亦有道。”禹清池随口含糊了一句。既然这里没有要找的东西,禹清池便打算和司珏先行离开,却不想这时听到了脚步声音。

    司珏和禹清池对视了一眼,即刻熄灭了空间的离火。他一把拽过禹清池到了货架和墙体之间的缝隙处藏身,因为藏的急迫,再加上空间狭隘,两人没办法拉开距离,只得身体紧紧贴着对方。

    禹清池的头靠在司珏的胸口处,连对方的心跳都能听清楚。

    她很想换个姿势,不光因为跟司珏贴的太近,还因为这样实在太挤,司珏胸肌有些隆起导致她脸蛋都挤压变形。

    可是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在宝库门口处停住,禹清池不敢乱动,连呼吸都屏住了。司珏说的没错,这会儿要是被捉住,十张嘴都说不清,初入江湖就冠上一个偷盗之名,她作为钟寄灵还怎么混下去。

    “哎呦,锁怎么开了!这些人果然惦记我的宝贝。”

    方若愚压低的声音传来,禹清池瞬间浑身一僵,这让司珏觉得自己抱了一块不会呼吸的木头。一簇火焰在禹清池前方燃气,她看见方若愚点起蜡烛,由第一个货架开始一个一个清数上面的法器。

    眼看就要到二人藏身的货架处,禹清池连忙活动活动双手,拽住司珏的衣角,用口型告诉司珏“隐身”。

    司珏尝试了一下,这缝隙太窄,容身已经占据全部空间,根本活动不开,便冲禹清池摇摇头。

    禹清池愤懑,心中咒骂司珏带着她躲人就躲人,干嘛非像戏本子里一样用这种方式躲藏起来。人家戏文里是为了培养感情,她和司珏培养哪门子感情。

    主仆情谊吗?

    这方若愚已经找了过来,禹清池索性摆烂,瞪着两个圆噜噜的眼睛盯着货架的空档之处,打算当方若愚寻过来时就做鬼脸吓唬他,然后带着司珏跑出去。要是方若愚以后追问起来,那就打死不承认他们来过。

    岂知方若愚就像没看见他们一样,眼睛略过他们所处的货架处,又到另一个货架上数起了法器,数完之后摸着下巴寻思着说:“这东西也没少啊。难道是他们还没来得及下手我就过来了,所以他们便逃了?哼,幸亏我过来了,早就知道他们不安好心!什么只是看看不要,骗鬼吧。”

    方若愚清点完之后便动身离开宝库并关上宝库大门,就在禹清池准备出去时,方若愚又推门进来了,司珏连忙拽了禹清池一把,本来就紧贴的身体这会儿又蹭了几下,二人顿时都觉得有点尴尬。

    “他们肯定还会卷土重来偷我的东西!”方若愚一巴掌拍在手心里,在宝库踱步几圈后,他似乎想出了一个妙计,双手结印幻出一个封印布在整个宝库之中才安心离开,并且还将宝库大门锁上了。

    好像不止挂了锁,还贴了封条。

    禹清池心想这下终于不用和司珏挤在这狭隘之处了,司珏却不肯道:“他布下了封印,不过以他的修为,这封印根本关不住我们。本座想他正是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用封禁之术,而是以封印布下追踪,若有人闯入他便能感知,闯入的人也会在此处留下痕迹。不过货架后面并没有布下封印,所以我们在此无妨。”

    “那圣尊大人快解除封印,让我们安全出去。”禹清池不假思索道。

    司珏一脸诚恳道:“在这小小地方,本座根本没办法施展。”

    “那就出去施展。”禹清池扬起下巴向司珏示意了下宝库内的一片空旷之地。

    “一出去他便能感知到有人闯入。”

    “那圣尊就解除封印……”话说到这里,禹清池觉得自己都被绕晕了。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只有解除封印他们才能不知不觉地出去,但是他们只有出去才能解除封印。

    禹清池耷拉下眼皮,她今天实在是累了。她抬头看着司珏的下巴:“所以圣尊大人,我们要怎么办,在这里待到天长地久吗?”

    “未尝不可。”

    “都什么时候了,您老还开玩笑。”

    司珏道:“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容本座再想想……你若困了,靠在本座胸膛入睡也可。”

    禹清池:……

    司珏虽然现在话是这么说,但她怎么可能靠在司珏身上入睡,否则脱身之后,司珏一定会骂她“没大没小”。

    她如此想着,眼皮挡不住困意开始打架。司珏正思考着出去的办法,突然感觉胸膛被什么砸了一下,低头看去,禹清池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过来。

    司珏耳边传来禹清池浅浅的呼吸声,这呼吸声越发沉重,甚至隐约有些鼾声。

    司珏低眸一笑,夜色沉重,只有皎皎月光透过小窗投入,既然他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闭着眸子小憩一会儿。却梦到了一些不该想起的事情,一觉惊醒,身上出了一层薄汗,鬓边的发丝也有些微湿。

    司珏用力呼吸了几口空气平静心情,猛的想起自己胸膛上还靠着个毛茸茸的脑袋。他缓缓低下头,看到

    禹清池睡得甚是香甜,脸上忍不住流出宠溺之情。

    在此处长留不是道理,司珏从袖中唤出一具人偶。人偶是没有灵魂的,阵法自然识别不出来,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封印破解了,还不被方若禹察觉。

    人偶听从司珏的指令行了破除封印之法,瞬间方若愚布下的法阵便悉数散去。事情解决后人偶对着司珏道:“圣尊,圣尊,您叫我做的事情办好了。”而后就一头扎进了司珏的袖中。

    司珏动了动发僵的身体,用一只手固定禹清池的身体,自己先慢慢挪了出去,然后再将禹清池带出。但禹清池大抵这一天真的累了,如此折腾下来也没醒。司珏不想惊醒禹清池,只得挥袖破了宝库的封条和锁,将人打横抱起,要把她带回客房休息。

    回去路上,司珏抱着禹清池跟蹲守的方若愚打了个照面。

    方若愚唯恐有人要偷他的宝贝,即便设了封印也不放心,就打算自己躲在不远的地方蹲人。谁知不小心打了盹,睁开眼睛就看见司珏抱着禹清池从宝库方向过来,当下便想定是两人去偷他宝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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