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颜筠跑上去紧紧抱住叶南松的腰。
“松开!”叶南松感受到颜筠贴上来箍住她的腰,咬牙切齿。
“不松!”颜筠闭上眼,紧紧抱住叶南松,她知道,这一松开,再让叶南松回来,就难了。
“松开!”
“我不。”
“你松不松开?”叶南松加重了语气。
“不松。”颜筠的声音逐渐低下来,但腰间收的力气却是一分也没少。
叶南松气急了,转过头,一口咬在颜筠的手臂上,她没收力,当真是重重一口咬了上去,直到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气,怒气直转急下,松口。
颜筠硬是憋着一声不吭,眉头皱成一团,牙齿紧紧咬住。
叶南松脸色难看极了,憋着气,又放不下面子关心她。
“松开。”
“不松。”声音明显虚弱不少。
叶南松看不到颜筠手上的伤口,但通过口腔里仍残存的血腥气提醒着她刚刚那口咬得有多重。
叶南松只好软了声音:“松开,我不走。”
颜筠并不相信叶南松,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有多混蛋,叶南松肯定是骗她的,紧紧抱住她的腰,不让叶南松走。
“你不松开我咬你了。”叶南松威胁道。
被咬就被咬吧,颜筠完全不受叶南松的威胁,如果再被咬一口能获得叶南松的原谅,那她是很乐意的。
见颜筠软硬不吃,叶南松也没了法子。
只得哄她:“我真的不走。”
颜筠的眉头拧成一团,似乎是在内心纠结,到底是相信叶南松的话松开她,还是继续抱紧叶南松不让她走。
“你手臂被我咬出血了。”叶南松说道
颜筠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手臂上来,叶南松是隔着衣袖咬下去的,此时衣服和血肉模糊在一起,生疼。
颜筠的脸色微白,眼睛转过去,含着两分动摇。
“松开,我去拿碘伏给你消毒。”叶南松说道。
“等会感染了。”叶南松声音里是真情实意的关心,“我不走。”再次安抚。
叶南松真是没想到,明明是这人把自己惹生气了,她还要哄着她,给她上药。这么一想,她都想等会趁着颜筠松手的时候跑了,气死她。
颜筠半信半疑的松开叶南松的腰,但她留了个心眼子,右手顺着腰滑过去,握住了叶南松的手。
叶南松无语,刚才心里的想法自然无处施展了,只得吐槽一句:“至于么?”
颜筠没说话,只是相扣的手愈发收紧。
叶南松气得不想理她。
最后医药箱还是颜筠拿的,毕竟叶南松眼睛不方便。颜筠将碘伏棉签递到叶南松手里。
叶南松不接,“又不是不能自己上药。”她看都看不见,上什么药。
于是便被迫听见颜筠隐忍的痛呼,咬着牙,声音都在颤抖。
叶南松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因为她知道,颜筠绝对是故意这么喊出来给她听的。
又是一声痛呼。
叶南松忍不住说道:“行了!”
颜筠委屈巴巴的对叶南松说:“衣服黏在上面了。”
叶南松撇开头,不想去闻那股腥重的铁锈味,眉间不自主的染上愁绪。
颜筠一只手扣着叶南松不松开,另一只手处理自己手臂上的咬伤,磨磨蹭蹭弄了一个小时才弄完。
叶南松的气也消了一半。
医药箱合上时发出“咔哒”一声,叶南松冷漠的话语接踵而至:“现在可以松开了吧。”
颜筠又不说话了,叶南松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一直和颜筠作对的手也不再抵抗。“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话总是藏在心里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颜筠,我不想再用这种方式消磨我们的感情了。”
叶南松的心真的很累了。
“我们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吧。”
“好吗?”
叶南松没有赌气,没有生气,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颜筠睫羽轻扇,没有松开叶南松的手,“好……”
海浪般的酸涩在两人的心里翻江倒海。
“但至少今天,别走。”颜筠的脸近乎是藏进阴影里,用祈求的声音道。
叶南松点头答应。
她从未像这样一天排斥颜筠的靠近,整个人窝在床边的最边缘,背对着这张床上的另一个人。
颜筠也识趣的没有靠近,只是望着叶南松的背影,很久。
半夜。
一具滚烫的躯体钻进她的怀里,那双墨色的双眸差点没在黑暗中落下泪来,嗓子又酸又涩。
翌日清晨
叶南松悠悠转醒,手往旁边一伸,果然早已人去楼空。明明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涌上一股烦躁。
她什么东西都没带,径直回了家。
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妈妈和司锦阿姨有另外的住所。
叶南松躺在床上,只觉得疲惫,心里又冒出来些消极的念头。
突然的,她怀念起北国的时光。
虽然那五年在北国她遭遇了很多麻烦事,但也认识了一些朋友、老师。她想念北国纯净的天空,想念北国的鹅毛大雪,想念北国的孤独,想念北国的那栋独属于她的房子。
叶南松苦笑一声,明明当初吃了不少苦头。人啊——
两天后
叶南松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电话,斯黛娜。
电话里对方声音雀跃,“叶!我要来华国做交换生了!”
“在南城大学。”
叶南松一愣,随后脸上露出笑容:“恭喜。”她还没有自恋到斯黛娜是因为她才来的华国。她知道的,斯黛娜本就对华国文化感兴趣。
“想和你见面吃饭。”属于北国人的直白热烈在斯黛娜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叶南松刚想答应,但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状况,整个人顿时颓废起来。她忽的有点不敢面对以前的朋友了。
从内心生出一股害怕,害怕什么呢?她也不清楚。
跨过电话似乎信号不太好,手机扬声器发出“滋——”一声电音,斯黛娜欢呼,“好哦,那就这么约定了。”
叶南松沉默好久,然后“嗯”了一声。
“就我们两个人哦,其他人我可不请。”斯黛娜笑道。“特别是某位医生。”她和颜筠很是不对付。
可能是因为这些天在和颜筠冷战,听到斯黛娜的话,叶南松噗嗤一声笑出来。
“好。”
“不过,这顿饭还是让我请吧。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斯黛娜爽快的答应了,她从不是在这些小事上纠结的人。
这些天除了冷战还发生了好些事,比如说,罪犯的判决下来了,判了10年。家人还特意带她去申请了导盲犬,是一只叫“毛毛”的大金毛。
叶南松已经和“毛毛”一起在基地进行了一周的训练了,只要再训练一周,她就可以把毛毛带走了。
桌上的手机震动,叶南松以为是斯黛娜给她发消息。
拿起手机点击播放,是颜筠的语音。
那人絮絮叨叨的向她汇报着今天查了几间房,又做了多少台手术,中午吃了什么。
叶南松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这是两人别样的“冷战”,颜筠每天都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对于她想知道的,却只字不提。
叶南松听出颜筠声音里的疲惫,她愿意耐着性子,再给颜筠一些时间。
淡淡的回了一句“嗯”过去。
颜筠手机一响,便立马拿起来看,放到耳边,淡淡的参杂着冷漠的一声让颜筠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
“怎么了?”旁边的医生见颜筠的样子关心道。
颜筠摇摇头,“没事。”但紧皱的眉头怎么看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护士也不知道两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这些天叶南松没再和她打探颜筠的消息,所以她默认两人和好了,但现在看来,好像不然。
电话声响起,众人朝声音的方向寻过去。
是颜筠的手机在响。
颜筠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对着众人打了声招呼,便独自往楼道间走去。
颜筠手脚冰冷,心更冷,看着手机上的名字,心里充满了挣扎,最后还是接起。
“妈。”
“你和叶南松分手了?”
颜筠攥紧了拳头,“没有,妈,请你不要再派人跟踪我们了,严重的影响到了我的生活。”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确认一下你有没有按我的标准来。”颜秀摆弄着手里的食管,玻璃透出那双冰冷的眼睛。
“下周省里有个领导的女儿要做手术,我让院长安排给你了,好好表现。”颜秀将试管放回去。
“好。”颜筠闭上疲惫的眼睛,无力的回答。
自答应母亲的要求后,她被返聘回医院,颜筠努力了不少。
加班、熬夜,这都是常有的事。
但父母的手从领导那边插了过来,给她超负荷的安排手术,就是为了让她的履历上的经验更加丰富,她无力反抗,像个陀螺一样转起来。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颜筠开始宿在医院,每天四五个小时的睡眠、超负荷的工作让她实在没法以好的状态去面对叶南松,无论回家与否,叶南松都会伤心吧。
于是颜筠选择了逃避。
冰冷的水打湿了颜筠的脸,小水珠顺着颜筠的下颚线流下来,滴落在水盆里。
她闭着眼,整个人处以一种紧绷又疲惫的状态。
她真害怕哪一天她这根弦,“啪!”一下,就断了。
脸上湿润的冰冷让她的脑子清醒了些,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
颜筠带着水的手指点击屏幕,是叶南松发来的语音,“注意休息。”
再点击,“注意休息。”
一条短短的语音被颜筠在耳边放了几十次。
眉眼不自觉的弯起来,回道:“我会的。”
第62章 吃醋
“颜医生?”路人医生在旁边一脸震惊的看着颜筠情不自禁笑起来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心想,颜医生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颜筠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来,淡淡道:“有什么事吗?”
路人医生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这才是他熟悉的颜医生嘛,“小军买了吃的给大家,一起去?”
“不了,替我谢谢小军。”说完这句话,颜筠便抬脚往反方向走了。
虽然颜筠面色淡淡,但后面和她说过话的人都感觉到颜医生心情很好。
时间过得飞快,炎热渐渐褪去,由夏转秋,天气也变得凉爽起来。
叶南松时隔几个月,再次来到了机场。*
她跟前走着的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金毛,金色的毛发蓬松柔顺,一双黝黑的瞳孔亮晶晶的,大红舌头往外吐,一幅憨厚的样子。
这便是她前一段时间在导盲犬基地领养的导盲犬毛毛。
毛毛非常聪明,在外稳重靠谱,在家是个爱撒娇的宝宝,叶南松非常喜欢它。
最初领养它的时候两人还不够默契,经过一个月的调和,现在叶南松牵着毛毛外出已经非常自如了。
叶南松默默的牵着毛毛站在机场出口的角落里等着斯黛娜。
毛毛坐在她的脚边,像个骑士一样昂首挺胸的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路人。
一阵熟悉的香味飘到鼻尖,叶南松感受手上的牵引绳动了动,毛毛站了起来,警惕的看向眼前的女人。
叶南松不确定的喊了一声:“斯黛娜?”
斯黛娜看到这样的叶南松,感性的她一下子眼泪都落了下来,“林。”
早在两人这段时间的沟通里,叶南松就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斯黛娜。斯黛娜早有心里准备,但当亲眼看到的那一瞬间,她还是低估了这股情感的冲击力。
她心里那株可爱的小玫瑰,在不知什么时候,凋落了。
为了不让叶南松感觉出来,斯黛娜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将喉咙里的哽咽吞进去,给了叶南松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久不见。”
叶南松身体僵硬,她还是不习惯与人太过亲密的接触,“好久不见。”
斯黛娜感受到叶南松身体的变化很快松开,手心里窝着点冷汗,将目光转向叶南松旁边的大狗,双眼发亮:“这就是毛毛吧。”
“嗯,是的。”说到毛毛,叶南松的脸上展开温柔的笑容。
毛毛很亲人,见到斯黛娜和主人拥抱过后,它便完全放下了警惕心,一个劲的朝斯黛娜撒娇,用头去蹭斯黛娜的手。
斯黛娜在毛毛头上胡乱揉了一番,揉得毛毛舒服极了,喉咙里发出细小的撒娇声。
“好啦,毛毛,坐好。”
毛毛是只听主人话的乖狗狗,一听到主人的指令,立马停下撒娇,板正的坐在叶南松面前,吐着大红舌头等待主人的下一个口令。
“你定好酒店了吗?”叶南松问道。
斯黛娜:“当然。”这句话是用中文回答的,字正腔圆。
叶南松微微动容,“你中文说得真好。”
斯黛娜顿时像是孔雀一样仰起了自己头,“为了华国之旅,我可是苦学中文。”斯黛娜的中文其实从喜欢上叶南松时候就开始学了,不过她并不打算告诉叶南松。
“颜筠没来吧。”斯黛娜左右张望。
叶南松摇摇头,颜筠忙得很,哪有时间来啊。
这一个月时间,她和颜筠陷入到了一种平和的关系,两人会拥抱,会接吻,但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叶南松知道,两人之间一直隔着层没破的窗户纸。
只要这层窗户纸一日不破,两人的关系就一日不会复原。
“那就好。”斯黛娜松了一口气。
“晚上我们去吃饭吧!”
叶南松点点头,这是她很早就答应过斯黛娜的。
叶南松一直陪着斯黛娜放完行李,两人在餐厅里度过了美好的时间。斯黛娜情商很高,一直提起叶南松感兴趣的话题,还有以前在北国发生的一些趣事。
把在外内敛叶南松逗得笑个不停,非常愉快。
“当初我们三个一起去看歌剧,我还特意准备了两张票,无论你坐左边,还是右边,我都买了票!”斯黛娜毫不避讳的说起那时候她追叶南松的小心机。
“没想到颜筠居然坐错位置了。”斯黛娜咬牙切齿。
叶南松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她摸了摸鼻子,笑得红扑扑的。
……
两人聊了很久,叶南松准备回家了。
斯黛娜一定要送叶南松回家,叶南松虽然想拒绝,但耐不住斯黛娜坚持。
一路将她送到了家门口。
都送到门口了,叶南松想着请人进来喝杯茶再走。
打开灯,叶南松旁边的斯黛娜“啊”的一声尖叫,差点没把叶南松送走。
颀长的女性身影赫然立在玄关门口,在灯亮如同突然出现一般,把斯黛娜吓一大跳。
女人手里还抱了一捧花,看着玄关门口的两人,嘴唇抿成一条线。
毛毛早就在门口闻到女人的味道了,门一开就冲了上去,围着女人的腿边转圈圈,跃起来蹭她的手。
突然在玄关门口出现的女人正是颜筠。
颜筠今天只有一台手术,便想着给叶南松一个惊喜。
但惊喜没给到,她在叶南松家里等了四个钟头,然后等来了斯黛娜。
颜筠的看着斯黛娜的眼里回金额含着两分敌意。
叶南松感受到周围诡异的气氛,试探的喊了一声:“颜筠?”
花香比颜筠的味道先一步钻进叶南松的鼻子里,叶南松感受到一束花被塞进自己的怀里。
紧随其后的是颜筠的声音:“花,喜欢吗?”
叶南松低下头又闻了一口花香,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嗯。”
空气再一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良久,叶南松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安静,想破脑袋,然后说了一句:“今天医院不忙吗?”
颜筠听到叶南松的话瞬间收紧了手指,嘴唇紧抿,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难受极了。颜筠看了一眼叶南松旁边的斯黛娜,闷闷的说道:“不忙。”
叶南松隐隐约约感觉到颜筠话里有情绪,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斯黛娜开的口,她弯着眉眼,眼角的那颗泪痣倒映在颜筠的眼眸里,“叶,送你到家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明天见。”
说着还拍了拍叶南松的肩膀。
颜筠的手攥得更紧了。
叶南松笑着感谢,“路上注意安全,今天谢谢你,斯黛娜。”
“我很开心。”
两人还在依依不舍,颜筠的手都要被自己攥出印子了。
第63章 巧合
随着门关上,屋内陷入沉默。
“她怎么来南城了。”颜筠垂下眼,问到。
“在南城大学做交换生。”叶南松闷闷的回答,她和颜筠说过的,只是她不记得了。
“嗯这样……”颜筠干巴巴的接话,“先进来吧。”
换好鞋,两人坐在客厅,叶南松的手上还抱着那束花。
“花喜欢吗?”
这句话已经问过了,叶南松没有回答,只是将花放在茶几上,“谢谢。”
“等会你把花换到茶几上的花瓶里吧。”叶南松说道,“有点累,我先上楼了。”
茶几上的花是上次颜筠送的,花边已经泛黄,再过两天大概就要枯萎了。
颜筠站起来,挽留的话落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她低下头,嘴里满是苦涩,内心的情绪激战,最终化成压在心里的一颗石头,在这颗石头下,无数的石头已经堆积成山,将心脏淹没。
回到房间的叶南松背靠木门,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她很累,身体很累,心也很累。
颜筠默默将花瓶里有些枯萎的花换成新鲜的花。
将垃圾全部扔进一个垃圾桶里里,收紧垃圾袋,带走。
叶南松一直注意着门外的动静,随着门落下的那一声,她的心,也空了。
好累。
……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叶南松都没有看见颜筠来过她家,只有跑腿送上门的鲜花和手机上的信息电话。
反倒是斯黛娜,经常约叶南松出去玩。
虽然叶南松大多数时候都是拒绝,但还是抵不住斯黛娜坚持不懈的邀约。
斯黛娜热情大方,情商很高,她待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很舒服的。
秋日的凉风吹在叶南松身上后,叶南松抿了抿唇,今天穿薄了点,有点冷。
毛毛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毛茸茸的狗头在她腿边蹭了蹭。
斯黛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冷吗?”
“穿我的外套吧。”还没待叶南松拒绝,带着斯黛娜香水的外套就披在了叶南松身上。“我正好有点热了。”斯黛娜补充。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南松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只是打定在进了咖啡馆后,就把衣服还给斯黛娜。
一扇玻璃窗,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两人的动作,眼睛主人握着瓷杯把手的指尖泛了白。
对面的人嗤笑一声,“看来,你的女朋友也没有那么喜欢你吗。”
“够了。”颜筠哑声道。
颜筠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对面的人——她的母亲,颜秀。
颜秀本来眉眼还是笑着的,看完文件瞬间冷下来,不一会就阴沉得要滴水。
“你确定要这么做?”
颜筠松开握把,指尖慢慢由白转红,墨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对面那双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两只眼睛,坚定道:“是。”
颜秀冷哼一声,“你别后悔。”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颜筠的内心仿若千钧落地,身上的束缚一点一点的褪去。“我不后悔。”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五年前,甚至更早。”颜筠喃喃。
颜秀还没有在那份文件上签字,但颜筠知道,她不会拒绝。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颜筠拿起手机看了一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起身离开。
颜秀看着颜筠的背影,拇指在文件上按出极深的痕迹,那只被她紧紧抓牢在手里的风筝,想飞走了。
急匆匆离开的颜筠在门口迎面撞上叶南松和斯黛娜。
颜筠的眼神移到穿着单衣的叶南松身上。
斯黛娜的外套已经回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毛毛兴奋朝她哈着气,但因为导盲犬的职责,仍待在原地没有乱动。
颜筠眉眼一弯,朝毛毛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
毛毛的躁动消失,安安静静的贴在叶南松的脚边。
颜筠没有打招呼,抿了抿唇,径直离开。
叶南松感到鼻尖似乎飘过一缕熟悉的味道,但很快就消失了,她下意识的停下,往后转身,随后她被自己的举动逗笑了,怎么可能这么巧。
“怎么了吗?叶。”斯黛娜看着颜筠离去的背影,眸色渐深。
“没事。”叶南松摇了摇头。
叶南松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加奶加糖。抿了一口,甜滋滋的,叶南松的心情似乎也随之好了起来。
不一会,一位店员走过来,面带笑容的问道:“请问哪位是叶南松女士?”
叶南松还在回味味蕾上的甜,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是我,怎么了?”
“有一位颜女士叫我把这个转交给您。”店员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好的,谢谢。”叶南松的心一下子跳动起来,刚刚,不是错觉。
袋子里是一件柔软的羊毛薄外套,衣领上的吊牌没有摘。
叶南松感受着手中衣物柔软的触感,短暂的喜悦过后,不解的情绪却愈发的重,颜筠这是什么意思?
离开咖啡店,叶南松已经穿上了羊毛外套,很舒服,款式颜色也和今天叶南松的穿搭很搭。
斯黛娜还在旁边喋喋不休的提起关于歌剧的话题,斯黛娜的声音仿佛在叶南松的耳边化成无数个泡泡,明明一直飘在附近,却一点都听不进去。
她满心想的都是颜筠为什么不自己来见她。
“叶,你觉得呢?”
“叶?”
“啊。”叶南松猛地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抱歉的问道:“对不起斯黛娜,我刚刚在想别的事情。”
斯黛娜眼里流露出失落的神色,但很快又重整旗鼓,笑着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叶南松点了点头,有些抱歉,但她现在的确没有心思再继续逛下去了。
回到家,叶南松拿着手机,心里别扭,这电话,她到底打,还是不打。
叶南松咬了咬唇,万一颜筠是因为医院有急事才没来见她的呢。
还是说……她看到了斯黛娜给她披衣服,生气了。
思来想去,叶南松还是决定给颜筠发条语音解释一下。
“今天斯黛娜给我披衣服是因为我……”
“今天你是不是在咖啡馆?”
“今天我衣服穿少了有点冷,所以斯黛娜才……”
……
反反复复说了十几条,叶南松还是将语音取消。
她叹了口气。
手指误触到时间:现在是京城时间下午三点二十四分。
“我想见你。”
叶南松说完后,将手覆在眼睛上,咬着嘴唇,脸上浮现出一丝害羞的红晕。
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条信息叶南松一直等到九点二十四分,颜筠也没有回她。
叶南松的逐渐由期待变为忐忑,毛毛感受到主人的情绪走上来蹭了蹭叶南松的手。
叶南松摸了摸毛毛的头,毛毛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声音。
继续用头蹭着叶南松。
叶南松无意识的撸着狗,心里想着另一件事,平时颜筠就算会很忙,也一定会找时间给她回消息的。
今天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回消息。
瞬间的,各种胡思乱想涌上来。
叶南松的脸色煞白,右眼皮毫无预兆的跳了两下。
“嗷!”叶南松的手不小心戳到了毛毛的眼睛。
叶南松连忙收回手,“对不起毛毛。”
毛毛发出委屈的哼唧声,叶南松摸着毛毛背脊的毛,一边道歉一边哄它。
哄了好几分钟才把它哄好。
毛毛靠在叶南松的腿边睡着了。
现在是京城时间一点二十四分,颜筠还没有给她回消息。
于是乎。
叶南松咬咬牙,拨了个电话过去。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嘟嘟”两声,电话自动挂断。
叶南松不死心的又打了个电话过去,但对面还是显示关机。
叶南松想着要不要问小护士,但这么晚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叶南松一晚上没睡着,眼睛都熬出了红血丝,一直等到外面的天微微亮,叶南松站起来。
毛毛睁开眼,注意着主人的行动。
叶南松用冷水洗了把脸,便拿起手机准备出门了。
毛毛紧紧跟在叶南松身边。
叶南松坐在出租车上,满心焦急,颜筠还没有回她消息。
早晨的南城医院也是人来人往的,许许多多的病人、病人家属、医生、护士在各院之间穿梭。
这次没有出现好心人,叶南松一路循着记忆,还找错了一次,第二次才找到颜筠的科室。
众人匆匆忙忙,叶南松在走廊里闻到了铁锈的血腥味。
她皱了皱眉,第一次感受到无助。一路问,一路走,来到颜筠的办公室。
门没有上锁,叶南松敲了敲门,没反应,她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叶南松试探的喊了一声:“颜筠?”
没有人回答她。
“咚咚”门被人敲响。
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实习医生。
叶南松马上转身,靠近,不对,这不是颜筠的呼吸。
“请问……”
“颜医生今天的门诊取消了,没有通知到你吗?”实习医生好心提醒到。
叶南松心一颤,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为什么不出诊了?”
实习医生看了叶南松一眼,“不好意思,没法告知。”
叶南松紧紧攥着手里的牵引绳,毛毛感受到主人紧张的情绪,连带着对眼前的人也带了两分敌意。
实习医生看着这大狗害怕的后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能拜托您……”叶南松拜托了实习医生带她去找小护士,实习医生点了点头答应了,现在早上还不是很忙。
小护士看着叶南松期盼的的样子,咽了咽口水,低下头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颜医生她,她、”小护士结结巴巴的,眉头皱成一团,眼眶红红的。
颜秀一脸阴沉的从走廊另一边方向走来,一眼便看到了带着条狗的叶南松。
第64章 撒娇
颜秀后面还跟着颜筠的父亲,何云东,他长得很高,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一脸严肃的看着手里的报表。
叶南松感受到面前的小护士不动了,似乎是在看别的方向。
她也下意识的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颜秀眉头皱得很深,倪了一眼叶南松,便走过去了。
小护士的身体还是僵硬的,一脸为难,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一边是颜医生的父母,一边是颜医生的伴侣。
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叶南松心里愈发凝重起来:“小护士,你和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她拄着盲杖的手微微颤抖。
小护士低下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知道这事肯定瞒不住,“颜医生她……昨天遇到医闹了。”
昨天中午
有个病人指名道姓要找颜医生,说自己的母亲因为颜医生的手术没做好,恢复得差。
非要找人算账,医院众人拦都拦不住。
和他说了颜医生不在医院,他就坐在颜医生办公室门口等。
嘴里还一边大骂,严重影响了过路的医生病患。不得已下,医院里打电话让颜筠回来。
最开始颜医生还好好和病人家属说这是术后正常现象,很难完全恢复到原状。
病人家属完全不听颜医生说话,张口闭口就是要颜医生赔钱。
眼看病人家属情绪越来越不对劲,其他医生立马通知了保安过来。
大哄大叫的病人家属一见到保安来了,眼睛都红了,大喊着:“黑心医院!治不好病还要把家属赶出去!”
银光一闪!
病人家属竟从怀里取出了一把菜刀,狠狠砍向颜医生。
当时实在是太近了!即使颜医生下意识的后退,但刀还是落到了她的手上。
一瞬间血流涌注。
在病人家属还要砍第二刀时,一群保安及时冲上来摁住了病人家属。
但颜医生却是重重的倒下了,血流了一地。
即使医院快速的进行了清理,但那股铁锈血腥味还是在走廊经久不散。
叶南松听完小护士的描述只感觉身边的嘈杂“嗡”的一声化为另一个世界,而她只存在于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
难怪,难怪她经过走廊的时候闻到一股血腥味。难怪咖啡厅的时候她明明闻到了关于颜筠的味道……一切都讲得通了。
叶南松好后悔,后悔那天没有喊住颜筠,说不定就可以躲过去。叶南松陷入深深的后悔当中。
直到手中的牵引绳动了动,她才被拉回这个世界。
叶南松猛地抬起头,声音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那,那她现在呢?现在在哪?”
颜医生受的伤并不危急生命,但那一刀砍得太重,落在手腕上,切断了不少神经。
虽然及时就医……但是,后遗症恐怕是永久的。
这些小护士不敢和叶南松说,只是安慰她:“颜医生及时就医,现在已经转移到普通病房了。”
“我带你去吧。”小护士主动说道。
叶南松面色惨白,嘴唇止不住的颤抖,她极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绪,道了一声谢。
小护士不忍的安慰了叶南松一路。
叶南松的表情稍微没那么难看了,但在摸到躺在病床上的颜筠的那一瞬间,一切都化作惘然。
小护士的手机响了响,她要去工作了,于是和叶南松作别。
叶南松点了点,由衷的说了声:“谢谢。”
叶南松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像在触碰一件世间少有的珍宝,细细的沿着手臂抹上那人的脸,下巴、嘴唇、鼻子、眼睛,眉间。
颜筠的眉间皱成一团,叶南松的心也随之皱成一团。
顷刻间,排山倒海的酸涩的涌上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她还没问她为什么逃避的原因。
她还没有质问她那天在咖啡厅为什么不和她打招呼。
她还没和她吵架,她还真没有和她撒娇。
谁允许她私自受伤的。
叶南松忍不住趴在床上崩溃的哭起来,“混蛋、渣女、骗子……”
“嘶——”一声微弱的声音钻进叶南松的耳朵里。
叶南松马上直起身体,小声试探的喊了一声:“颜筠?”
那声音气若游丝:“原来我在南松心里这么可恶。”
颜筠苏醒的惊喜一下子冲破了叶南松的大脑,随后是羞耻的酸涩,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有心情开玩笑:“谁让你这段时间不来找我。”
颜筠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人,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食指和中指轻轻拭去叶南松脸上冰凉的泪珠。
“不哭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一个月就出院了。”颜筠笑道。
叶南松气得扭开脸,笑,都躺在病床上了,这人还好意思笑。
“南松,理理我嘛。”颜筠收回自己手,无力的放在床上,她现在整个身体都是软绵绵的,只剩用没力气的声音朝叶南松撒撒娇。
叶南松不理她,她还气着呢。
颜筠躺在病床上,用小拇指去勾叶南松落在病床上的手。
在叶南松马上要将自己手收回的那一瞬间,颜筠可怜兮兮的请求:“别推开我。”
叶南松嘴唇抿成一条线,在心里纠结到底要不要收回去。
在叶南松思考的时间,颜筠已经整只手攀上叶南松的手,从她的指缝里伸进去,紧紧相握。
这下叶南松想抽开,也没那么容易了。
见叶南松不理她,颜筠只好装可怜,“南松,好疼。”
叶南松马上收起生气神色,严肃的站起来,“哪疼?我去叫一声。”说着就要起身去找人。
“诶。”颜筠握紧了叶南松的手,笑道:“你理理我就不疼了。”
叶南松更生气了,一把挣开颜筠的手。
颜筠瞬间噤声,知道自己玩笑开过头了,她低垂着眉眼,她只是,不想看到南松这么难过。
叶南松气呼呼的起身往外走。
颜筠的眼睛灰蒙蒙的,“南松要走了吗?”
叶南松不理她一路走了出去。
病房里陷入安静,颜筠低下头,心里像被剜去一块,空落落的。
她微微转过头看到窗外,树叶被秋风席卷着在空中打了一个圈,旋转着飘下去,最后飘出颜筠的视线。
麻药的药效过去,受伤的手腕隐隐作痛,鼻子皱了一下,她看着自己被白纱层层包裹的手,有些恍惚。
门“吱”一声响起。
颜筠马上转过头向门口看过去。
穿着白大褂的张医生,她的同事。后面是——
颜筠的心一软,嘴里顿时像吃了蜜一般,甜丝丝的。
原来南松没走,只是去给她找医生了。
叶南松看不见颜筠的表情,但她觉得,颜筠现在肯定很得意,她别开头。
张医生给颜筠细细检查过手臂,然后问了颜筠一些症状。
两人回答的都是些专业术语,听得叶南松神经紧张,偏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叶南松听完后皱着眉头提问:“所以,到底怎么样了?”
“不许瞒我。”叶南松加重了语气,刚朝张医生使眼色的颜筠一噎。
张医生看了看颜筠,又看了看叶南松,一时间哑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医生,你肯定知道我们这些做家属的心情的吧。”叶南松再一次加重了语气。
明明叶南松没有看过来,但颜筠还是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张医生瞬间明白了,这就是家庭地位。
迟疑了一下,觉得家属确实有知情权,将实际情况告诉了叶南松。
因为就医及时,手术很成功,恢复好的话正常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是,神经断裂这么严重,肯定会有后遗症,会影响过于精细的操作。
这对于一个医生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张医生没有说得太明白,但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阵晴天霹雳,直直劈在叶南松身上。
颜筠以后,没法再给患者做手术了,她做不了医生了。
叶南松呆在原地,回过神来时,张医生已经离开了病房。
比起颜筠,叶南松倒才像是那个受了伤的人一样,泪眼婆娑,把眼泪珠子都要哭光了。
颜筠看着叶南松的样子心如刀割,她柔声安慰着叶南松:“好啦,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叶南松尖锐的回答。
随后注意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她吸了吸鼻子,低落道:“你再也做不了手术了。”
颜筠那么光耀夺目的一个医学天才,前途无限,却因为那种人断送了她的前程。叶南松紧紧握住颜筠的手,既为她伤心,又害怕她想不开。
颜筠的睫毛颤了颤,嘴唇蠕动。“南松……我不是医生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叶南松骂道。她喜欢的是颜筠这个人,又不是她的职业。
颜筠低下头,还想再问,但看到叶南松对她极尽担心的模样,她又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门再一次打开。
颜秀和何云东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报告,面色难看。
“我帮你联系了京城那边的医院,到时候转过去看看。”颜秀沉声说到。
叶南松听到颜秀的声音,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颜筠握住她的手,暖意通过手心传过去,叶南松慢慢放松下来。
“我不去。”颜筠斩钉截铁的说道。
颜秀的瞳孔微微变大,拿着报告的手一紧,“你说什么?”
“我不去。”颜筠这次更加坚定了。
颜秀胸膛微微起伏,这是颜筠第二次反抗她。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做医生了。”
这句话落在在场另外三个人耳朵里,皆是在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第65章 在意
颜秀眉毛竖起,胸膛的起伏更剧烈了些,眼睛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颜筠。
“你最好记住你说的。”
颜筠的父亲站在旁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跟随妻子的脚步走了。
随着房门落下的声音。
病房里陷入安静,叶南松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心里难受极了。
颜筠紧皱的眉头的在房门落下的那一刻,却慢慢松开了,紧紧缠在心脏上的什么东西掉了,是枷锁。
颜筠住院的这段时间,她的父母再也没有出现过。
入秋已足月,颜筠出院了,一条丑陋的蜈蚣似的疤痕从虎口一直延伸到小臂。
叶南松指尖细细划过伤疤,咬着嘴唇,心尖泛着心疼。
“现在还疼吗?”
颜筠眉眼弯了一下,住院这一个月,颜筠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柔和了许多,“不疼了。”
“医生说手还需要慢慢恢复,这段时间不能提重物,也不能过度劳累……”叶南松絮絮叨叨的嘱咐道。
颜筠只是弯着眉眼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
“听到没有?”叶南松不听见颜筠的回答,严肃道。
“知道了,宝贝。”黏糊的称呼从颜筠的喉咙里发出来。
叶南松脸微红,收回手,“别这么叫我。”
颜筠轻笑出声,“那怎么叫?女朋友?老婆?宝宝?bb?乖、”
“唔”叶南松准确的捂住了那张腻歪的嘴。
颜筠停下来,满心满眼只有面前这个人。
微张的红唇晃进颜筠的眼睛,颜筠被吸引住了,她盯着叶南松的唇,回忆着它的甜软、温热,距离越来越近,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对方身上。
“南松。”
叶南松感受到对方的呼吸,睫羽轻扇,即使看不见清,但在对方靠近后,仍是忍不住闭上眼睛。
一团毛茸茸温热的躯体强硬的挤进两人的腿间,两只大爪子扒上沙发,大狗头硬生生将两人隔开。
颜筠的吻被迫落在毛毛的头上。
“汪!”中气十足。
叶南松耳朵热了,她撇开头。
颜筠无奈的撸着大狗头,毛毛兴奋的蹭着颜筠的手,沙发上的爪子又去扒叶南松,想要摸摸。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颜筠笑着摇摇头。
“毛毛,你会不会看气氛啊?妈咪和妈妈还没亲上你就挤上来了。”
叶南松嗔怪一声:“在毛毛面前说什么呢,带坏小孩。”
“毛毛,过来。”叶南松喊道。
毛毛看了一眼把它撸得正舒服的颜筠一眼,虽然有点不舍,但还是果断离开到叶南松那边去了。
叶南松摸着毛毛的头,教育着它:“毛毛,妈咪是坏女人,你可不能学她。”
颜筠无奈一笑,“我哪坏了。”
“哪都坏。”叶南松马上顶回去,不想理她。
叶南松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
颜筠朝手机的方向看过去,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着来信人:斯黛娜。
颜筠眸子一暗,脸上的笑容淡下去。
叶南松抱着狗撸,“我的手机吗?”
“嗯。”颜筠将手机拿起来递给叶南松。
“你帮我念。”叶南松没有停下手中撸狗的动作,随意道。
反正她拿着手机也是屏幕点读。
颜筠这才划开手机,点进聊天软件,叶南松的人际关系很简单,常联系的一只手数得过来。
看着被置顶在最上方的微信,是她。
颜筠的心情又愉悦起来,斯黛娜的名字停留在她名字的下面。
颜筠点开聊天框。
斯黛娜:叶,这个月还好吗?你好像很忙。
斯黛娜:要不要出去喝下午茶?我最近发现一家非常美味的甜品店。
颜筠忍住自己往上翻的冲动,原封不动的把话念给了叶南松听。
偏生这两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叶南松吸了吸鼻子,感觉好像闻到了酸味。
“你吃醋了?”叶南松停下撸狗的动作。
“没。”颜筠将手机息屏放下,否认。
“哦,那你替我答应她吧,正好我好久没吃甜品了。”叶南松憋着笑,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
“我、”颜筠脸憋得红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快回复吧,别让人家等急了。”叶南松故意催促道。
“我也知道一家好吃的甜品店。”颜筠憋出来这么一句。
“我也可以带你去。”颜筠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弱。
叶南松眼睛失明后其它感官都变得更加敏感,就算颜筠再离她远一米她也听得到,更何况这人就在她旁边,但她偏要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颜筠低下头。
叶南松本想逗弄那人的心瞬间化作一口闷气堵在喉咙里,她都要被气笑了。
叶南松真的不知道颜筠那股不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一点也不像她了。
她心里已经气得要爆炸了,但面上还是笑着说:“那你快帮我回复一下斯黛娜吧。”
叶南松以为说到这个份上了颜筠至少会反抗一下,结果这人还真就帮她老老实实回复了斯黛娜。
甚至贴心的帮她约好了时间*。
叶南松拿过手机,闷声不吭回了房间,“我睡午觉。”
颜筠低下头,干巴巴的说了一声:“嗯……”
叶南松躺在床上,数着时间等这人来找她,一秒、两秒、三秒……两千一百十七秒……
叶南松数着数着,把自己数睡着了。
毛毛窝在床边乖乖的蜷成一团,闭眼假寐。
颜筠生了一场病,身形单薄了许多,孤零零的坐在客厅,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桌上手机亮了一下。
颜筠立马拿起手机,盯着手机心里一紧。
校方的回复让颜筠的眼睛黯淡下来,她抿唇,放下手机。母亲的信息还静静躺在聊天框她没有回复,她也不想回复。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脱离出来,她不想再跳进去了。
……
南城的秋季很美,枫叶成片的红,热烈的点亮了整个南城。
叶南松将松软的蛋糕机械式的送进嘴里,蛋糕甜而不腻,上面奶油香甜、入口即化,但叶南松仍是感到没滋没味,不在嘴里,而在心里。
斯黛娜坐在对面,感受到叶南松的心不在焉。
她努力想扯出一个笑,最后落在嘴角变成了苦笑,她承认她来华国是存了些不良的心思,但似乎失败得彻底呢。
再过一个月她的交换生生涯就要结束了,以后再见这个人,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斯黛娜望着眼前咖啡杯里的因为她触碰的而荡漾开来的咖啡液,一如她现在的心情,苦涩,动荡。
她一向是个敢爱敢恨,遇事果断的人。对面这个人,大概是她第一次在感情面前栽了跟头。
斯黛娜一直盯着杯中咖啡,直至杯中的咖啡平静,她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平静。
“叶,还有一个月我就回北国了。”斯黛娜将这个消息告诉叶南松。
叶南松被斯黛娜从自己的世界中唤醒,她感到很抱歉,第二次,她又忽略了斯黛娜。
“对不起……斯黛娜我、”叶南松握紧咖啡杯把手,低下头想向斯黛娜道歉。
“不用道歉。”斯黛娜笑着说道。“该道歉的是我,明明知道你不爱社交,还老是约你出来,你应该感到很困扰吧。”斯黛娜努力把舌头撸直,不让叶南松听出自己的异样,果然,再怎么想开了,但实际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呢。
叶南松一愣,她没有想到斯黛娜会这么想,叶南松将垂下来的发丝捋至耳后,“和你一起出来玩,我很开心。”这句话是真心的,斯黛娜总是会想尽办法逗自己开心。
斯黛娜心里顿时像吃了半熟的青果,酸酸甜甜的,有点涩。
“你女朋友一直在外面等你。”斯黛娜说道。“你们真的很相爱,这段时间……抱歉。”斯黛娜眼里流露出歉意,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卑鄙的。
叶南松的眼睛亮起来,“颜筠在等我吗?”
一切都说出来后,斯黛娜也洒脱起来,“是的,她一直在外面等你。”
可是,叶南松明明是自己来的。
叶南松嘴角忍不住浮现出笑意,这人明明就很在意,还非要装。
斯黛娜看着叶南松的反应,联想到前一段时间的事,直白的问道:“你们吵架了吗?”
叶南松脸上的笑意一滞,神情顿时又低落起来,“是,也不是。”
“她总是忽冷忽热,也从不告诉我她在想什么。即使我知道她爱我。”但是,我也还是会伤心的。叶南松想。
斯黛娜看着叶南松,又看了看颜筠,心里一个想法慢慢成型,“要不要这样……”
……
颜筠坐在驾驶座,她憋着满腔的酸意,开车跟上了那辆载着叶南松的出租车,像个捉奸的正妻一样在车里坐了两个小时。
透过玻璃窗看着甜品店里相谈甚欢的两个人,又急又酸,偏偏不敢上前把人带走。
终于——两人起身了。
颜筠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随后又马上黯淡下去。
她是偷偷跟着来的,现在上去,叶南松肯定会觉得她是跟踪狂吧。
在颜筠低着头暗自神伤时,有人敲响了她的车窗玻璃。
颜筠抬头,是斯黛娜,她的心一下子凝固下来,脸上有了一丝难堪。颜筠开门下车。
斯黛娜往旁边站开,叶南松就站在那里。
“愣着干嘛?带我去副驾驶。”叶南松喊道。
颜筠一愣,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忙忙碌碌,先是把毛毛接进后排。
然后和斯黛娜打招呼,把叶南松带进副驾驶。
走的时候,透过后视镜,颜筠还能看到斯黛娜朝她们招手。
闷葫芦,叶南松嘴角上扬,在心里吐槽。
之前在甜品店斯黛娜提出要不要假装亲密试探颜筠的心意,但颜筠已经很爱她了,她不想伤害她的真心。
第66章 (委屈)你不理我……
颜筠紧紧抿着嘴唇,舌尖抵着上颚,偷看了一眼不语的叶南松,面露忐忑。
“你……不生气吗?”
叶南松也学她,闷着不说话,只是将窗户微微打开,带着寒意的秋风钻进来,将叶南松的刘海带起。
叶南松上车后便脱了外套,现在身上只一件薄薄的单衣,肩膀随着吹进来的冷风打了个颤,微微往内缩起。
“冷吗?”说着,颜筠左手伸到车门的按键把窗户关上。
叶南松闷声不吭的又把窗户又打开。
颜筠无奈的说了一声:“等会感冒了。”
叶南松不理她,还是要把窗户打开。颜筠欲言又止,明明就冷,为什么还要把窗户打开,但还是没问。
没法子,颜筠只得顺着她,但还是把窗户玻璃调上去了点,只留一条细细的缝。
叶南松在等叶南松说话,但偏偏的,颜筠又不说话了,闭上嘴,紧紧的盯着前方的车流,眉眼间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凝结起郁气。
“你开心吗?我刚刚那样。”许久,叶南松出声。
颜筠困顿的表情瞬间起了变化,眉间的郁气消了两分。刚刚那样……当然,不开心了。
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偏偏说不出来。
叶南松感受到颜筠的呼吸乱了,这人又开始憋了,什么都憋在心里,什么都不和她说。
叶南松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瞬间揪紧了颜筠的心,她紧紧握着方向盘,脑袋空荡荡的。
路上再拐了个小弯,便到了两人的小家。
车稳稳的停进车位,叶南松下了车,颜筠将毛毛放出来,想去牵叶南松的手,但叶南松没理她,自顾自拄着盲杖往熟悉的方向走了。
颜筠抿唇,快步追上去,也不敢强势一点,只是慢吞吞的跟在叶南松后面。
一路上两人气氛凝重。颜筠则思考了一路,她在哪些地方又惹叶南松生气了,偷偷跟踪她去甜品店、在车上和叶南松闹开关窗、车上叶南松问她问题的时候她没回答……
颜筠的眉头皱成一团,斟酌着怎么和叶南松道歉。
这一犹豫,就到了家门了,颜筠还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叶南松先她一步走出电梯,颜筠急急忙忙的追上去,先开了门。
刚踏进家门,一股力气将她重重按在门板。
颜筠发出一声闷哼,睁开眼。
毛毛站在叶南松脚边,吐着大红舌头抬头好奇的望着两人,尾巴欢快的摇着,一下又一下甩着空气。
叶南松把人紧紧摁在门上。“车上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颜筠愣了一下,很快回想起来,她睫毛颤了两下,看着叶南松严肃的表情。
舌头顶了顶上颚。
“你开心吗?”叶南松加重语气,头往颜筠面前靠了靠。
颜筠呼吸一滞,一双怯弱的墨眸里倒映出叶南松的模样。
“说话。”叶南松有些急了,再次逼近。
“不开心。”话语干脆落地。随后紧跟着的是气势弱了一大段的:“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叶南松继续引导着颜筠。
颜筠垂下眼,上眼皮近乎要挨上下眼皮,“因为……因为……”
“你不理我……”颜筠的声音微弱,尾音发颤,说出这句话用出她了巨大的勇气,整个人身体顿时软了一片。
万事开头难,说出了第一句,后面委屈的话便如同倒豆子似得说出来。
“明明冷为什么还要开窗,万一把自己冻感冒了怎么办?”
“我下车想牵你你也不理我。”
“连毛毛都不理……”
颜筠说完还抬头瞄了一眼叶南松的表情,声音逐渐小下去,越来越没底气。
是了,叶南松生她的气不理她是正常的,毕竟是她先做了过分的事。
听到颜筠这不算控诉的控诉,叶南松心里反倒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那你为什么跟踪我?”
颜筠又不说话了,垂着眼,表情闷闷的,手无意识的扣着门板。她吃醋了,吃了很久很久的醋了,从叶南松去机场接斯黛娜的那一天就开始吃醋了。她当然是相信叶南松的人品的,只是……只是……
她控制不住。
叶南松感受到那人的躁动,知道一直强制逼她没用,之前颜筠医院返工疏远她的时候,叶南松就问过颜筠好几次,可颜筠就是憋在心里,不说。
叶南松放下摁住颜筠的手,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得,“身上有咖啡味,我去洗澡。”
颜筠感到身前一空,再一回过神,叶南松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那些话就梗在她的喉咙里,纠结了很久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来了,但叶南松却突然走了,不逼问她了。
颜筠望着由站转坐依然抬头望着她的毛毛,见颜筠在看她,小狗发出一声哼唧,尾巴顿时又欢快的摇起来。
颜筠只觉得一口气死死吊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难受极了。她□□了一把毛毛的狗头,转头望向主卧的方向。
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是叶南松在洗澡。
颜筠忽的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蜈蚣虫似的疤痕沿着掌根钻进袖口。手慢慢缩进袖口,疤痕也消失不见。
这几天叶南松没再逼问颜筠,只是若有若无间疏远着颜筠。
比如说跑到书房里去使用手机、减少和颜筠待在一个空间里、晚上的时候背过身子睡觉。
但颜筠和她说话的时候,叶南松又有好好回答,两人还是会一起做饭吃饭、一起散步遛狗、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叶南松忽远忽近的态度让颜筠感到很是割裂,颜筠甚至生出一阵恍惚,其实只是她敏感了,南松根本没有疏远她,只是她的错觉。
可是……
颜筠抬头望向往书房里走的叶南松,“啪嗒”一声,门紧紧关上。
而隔着一扇书房门,里面隐隐约约传出叶南松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在和谁说话。可是,叶南松以前从来不闭着她的。
颜筠顿时陷入到一种极度没有安全感的状态,她开始怀疑叶南松是不是不喜欢她了,心脏猛地抽痛,她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胸前的衣襟被揪成一团乱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别讨厌我。
梦里一片黑暗,叶南松就在前方,颜筠往她的方向走去,叶南松明明没有动,却距离她越来越远,颜筠慌了,她抬脚就跑,周围的黑暗顿时扭曲成两块分裂的空间,她越跑,叶南松离得越远。
颜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叶南松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她看不见的小黑点。
“别走!”泪流满面。
颜筠猛地坐起来,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月光透过纱窗洒下来,映出身边人模糊的轮廓,那个梦里追不到的人,就实实在在的躺在她的旁边。
一股巨大的惊喜从头顶轰的落下来,钻进她的脊柱,从头到脚的在她的身体里流窜,酥酥麻麻。她最珍贵的宝物失而复得,颜筠躺下来,将人抱了个满怀,在满足过后,回想起这段时间的记忆,心里巨大酸涨又将她吞没。
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要怎么做?
到底、到底、到底、到底……她到底在想什么?
颜筠闻着怀中人的发香,眼中流出了巨大的悲伤,一夜无眠。
怀中本睡着的那人睫毛颤了颤,后背温热柔软,胸前放松的手指蜷了蜷。眼睛慢慢在黑暗中睁开,似有不忍,但叶南松咬了咬牙,重新闭上了眼。
那天颜筠起得比她早。
叶南松醒来的时候,后背的温度已经消失。她竖起耳朵仔细寻找颜筠的动静,碗碟碰撞的声音,颜筠在厨房。
脚步声,嗒嗒嗒。
好近,越来越近了,叶南松的心脏也随着加快加大的脚步声快速的跳动起来。
一个大大的拥抱包裹住叶南松的,“早上好。”声音上扬。
叶南松唇口微张,眉峰向上动了动。过了半晌,才回答:“早上好。”
“今天早上吃煎饼果子。”颜筠的声音再次传来。
叶南松这才确认自己没听错,这活力满满的声音真的是颜筠。
“煎饼果子?”叶南松疑惑。
“嗯,你前些天不是说想吃吗。”颜筠回答。
昨天饭后散步的时候,两人经过一个煎饼摊,叶南松闻到煎饼果子的香味,就感叹了一句好香,本来准备第二天去吃的,但煎饼摊却没有在原来的位置了,此后叶南松便没有再提这件事。
叶南松以为颜筠早忘了,她自己都快忘了。
颜筠一直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今天早上她尝试了一上午,终于摊出来一个像模像样的煎饼果子,那些失败的煎饼果子,全进了毛毛和她的肚子里,一人一狗都吃撑了。
叶南松想到颜筠摊煎饼的样子,突的一笑,开玩笑道:“医科圣手转职成煎饼果子能手。”
待叶南松洗漱完,颜筠将煎好的煎饼果子递给她,叶南松对面,颜筠正襟危坐,有些紧张的看着叶南松的动作。
虽然看不见煎饼果子的样子,但独属于煎饼果子的那股咸香自然的钻进了鼻腔里,勾起了叶南松的馋虫。
她张嘴咬下,“唔!”几口咀嚼吞下,“好吃!”
颜筠紧绷的肩膀一松,微微吐了口气,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
“颜筠,你去开个煎饼果子小摊吧,第一次做就这么好吃,后面熟练了,肯定能征服一大片人。”叶南松又咬了一口煎饼果子,喷香。
得到叶南松认可的颜筠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好啊。”
“南松开心吗?”颜筠等了又等,终于在叶南松咽下嘴里的食物那一刻问出口。
叶南松吃煎饼的动作一顿,“为什么这么问?”
第67章 复明
在叶南松抬头的那一瞬间,颜筠下意识眼神躲闪,“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开不开心。”
叶南松咬了一口煎饼果子,含糊不清:“开森。”
颜筠顿时笑起来,“嗯。”
叶南松这段时间就是故意的,她其实一点事也没有,她在书房里没有打电话,而是摸着盲文书朗读,她故意少和颜筠待在一个空间里倒是真的……毕竟和颜筠待在一起久了,她会忍不住和她撒娇。
晚上最开始的时候是背对着颜筠睡,可半夜总是会滚进颜筠的怀里。
不枉她煞费苦心,这人总算往这方面开始思考了。虽然闷葫芦还没想到最重要的,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耐心。
叶南松咽下最后一口煎饼果子,她把颜筠给她煎的煎饼果子吃得干干净净。
还没等叶南松起身去洗手,湿巾先一步到了叶南松的手上,手指头、指缝,每一处都细细擦干净。
眼睛雾蒙蒙一片,只能感受到颜筠的动作,叶南松突然有点可惜,看不到颜筠认真的样子。
收回手,叶南松摸摸自己的眼皮,很快收回。
叶南松忍住自己和颜筠太过亲近的冲动,一点一点在生活中慢慢引导颜筠的表达。
颜筠似乎也在叶南松的态度中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两人存在裂缝的关系一点一点被修复。
秋风吹过南城去了更南的地方。
南城的天气也越发的冷起来,南城的冷是湿冷,阴雨连绵,断断续续下了一周。
云开雨霁的那天,消息来得很突然,10月21号,中午12点34分43秒,一个女孩在与病魔抗争中永远失去了她的生命,与此同时,叶南松也迎来了眼角膜捐献通知。
站在医院门口,叶南松的心情复杂。刚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叶南松瞬间被即将复明的喜悦点亮了世界。但很快的,她想到那位年仅19岁就失去了生命的女孩,对生命无常的敬畏与感伤化作洪流冲刷着叶南松的内心。
她感到某种沉甸甸的东西落在她的肩膀上——是厚重的生命。
颜筠陪在叶南松的旁边,她们第一个要见的人是捐献者的家属,医院明亮的洁白的走廊里,两位伛偻的老年人站在走廊的尽头,走廊头顶的白光将他们的每一处细节照的清晰。
脸上的皱纹深深刻进去,在面带微笑加深皱纹的那一刻,人性的光辉和复杂在其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女孩是两位老人收养得的孙女,成长路上满载着两位老人的爱,活的潇洒肆意,只是……世事无常。
一路思考措词的叶南松站在捐献者家属面前的那一刻却失了言语,在逝去的生命面前,一切语言好像都如此苍白无力。
只得珍重的道一声:“谢谢。”
老人眼角有晶莹闪烁,但还是用力笑着,点了点头。
眼角膜移植手术并不困难,但叶南松的家人、爱人和朋友还是深深的为她捏了一把汗。
颜筠站在手术室门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以前在医院时做眼角膜移植手术时的过程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回放,正在做手术的是她以前的同事,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在等待过程中,颜筠的掌心已然是握了一手冷汗,背后也凉了一片。
医院走廊来来回回不知走过几百千回,在手术灯由红变绿那一瞬间,所有人齐刷刷的看过去,走过来。
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齐齐走出来,摘下口罩,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手术很成功。”
叶英惠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浑身一软,松了一口气,司锦及时扶住她。
“幸好,幸好。”
颜筠强忍着情绪,用专业术语与前同事交谈着手术情况,她频频点头,终是松了一口气。
一瞬间的,酸胀漫上眼眶,她的南松,终于可以再见到阳光了。
……
拆下纱布的那一天是阴天,光线昏暗,天气阴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湿冷。
叶南松紧紧抓着颜筠的手,指尖泛白。
病房里异常安静,只听见颜筠落在她耳边的呼吸声和监护仪平稳的滴答声。
消毒水的味道直往叶南松鼻子里钻,叶南松屏住呼吸,随着纱布被护士一圈一圈褪下,叶南松感受到心脏沉重又急切的撞击着胸腔,一下又一下,撞得肋骨生疼。
“别怕。”颜筠温柔的声音落在叶南松耳边,仿佛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叶南松的心脏慢慢平静下来,跳动得没那么剧烈了。
实际上,坐在叶南松旁边的颜筠比她还紧张,双眼紧盯着护士手上的动作,嘴唇抿得泛白。
护士和颜筠以前是一个科室的,被曾经的颜医生这么看着,依旧是压力山大,手上的动作,轻柔轻柔再轻柔。
叶南松吞咽一下,干涩的喉咙将声音都吞下去。
一阵黏连的轻微撕扯感从眼睑处传来来,有些疼。叶南松下意识的皱起眉,随着最后一层纱布落下,叶南松感受到蒙在眼睛上的束缚彻底消失。
她却不敢睁开眼睛。
护士本来想嘱咐两句,但一转眼看到旁边紧张兮兮的颜筠,觉得自己完全多余,端着医疗废品走了。
光,即使隔着紧闭的眼皮,感觉也如此汹涌。带着温度的光落在眼睛上,那扑面而来的亮光刺得叶南松眼皮下的神经都在微微跳动,酸涩感瞬间涌上,几乎要被逼出泪水。
叶南松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
“我怕。”她抓紧颜筠的手。
颜筠温声安抚着她,“别怕,慢慢来,一点点睁开。”
病房里所有的电灯都关上,窗户被白色的纱帘挡去大半阳光。
在颜筠的鼓励下,叶南松慢慢尝试着将眼睛睁开,睫毛颤抖着,粘连着未干的分泌物,每一次微小的掀动都牵扯着术后的酸胀和异物感。
视野的边缘先是渗入一团混沌的雾,一片片的犹如模糊不清的色块,白色的光晕随着眼睛的睁大慢慢扩大,随着而来的是一股巨大的眩晕。
叶南松咬着牙,一点一点将眼睛睁开。
浓雾最终散开,人影模糊晃动,叶南松颤抖着,那张在脑海中临摹过千百次的脸映入眼帘。
再也忍不住,泉如涌柱,泪水夺眶而出。
“颜筠。”
“我在。”
“颜筠。”
“我在。”
……
不知道确认了多少遍,叶南松喊到嗓子嘶哑,这才泪眼模糊的停下来。
这副角膜似乎才与她的身体连接,眼前的事物虽然能看清轮廓,但十分模糊,偶尔还会“短路”,还会有眩晕感,让叶南松十分不适应。
但比起之前几乎不可见的状态,她已经非常非常满意了。
“这些都是正常现象,度过恢复期就好了。”颜筠温声安慰着他。
叶南松点点头,按道理来说刚拆纱布,眼睛要多休息,但叶南松实在舍不得闭眼,东看看西看看,她像是重认识了一遍世界那么新奇。
第68章 芥蒂
叶南松恢复得很好,眼睛可视度一天比一天看得清晰,刚移植的酸胀感也渐渐消失。
才拆纱布一周,差不多已经可以正常正常视物了。
就是容易眼睛酸和眼睛干,有时候特别痒,让她忍不住想揉。
叶南松看了看周围,很好,颜筠不在。
她满满抬起手,食指放在眼皮上,还没开始动。
“叶南松。”带着寒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叶南松身体一僵,满满将手指移到鼻子上,装作在揉鼻子一样。“凶什么,我就是鼻子有点痒。”叶南松心虚的瞥向别的地方。
颜筠走上前,把叶南松的手指从脸上拿下来,严肃的说道:“都说了,不能揉眼睛。”
叶南松撇了撇嘴,但还是没反驳。
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刚刚颜筠去办出院手续去了,行李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这些天家里只有毛毛一只小狗在守家,虽然颜筠有每天回去喂小狗,溜小狗。但小狗一只狗长期待在家里还是很可怜,叶南松迫不及待的想回家抱狗了。
刚出电梯口小狗便闻到了主人的气味,急的在门口团团转,时不时还呜咽几声,可怜得不行。
听到这个声音叶南松一下子心都软了,几步小跑跑到门口,打开门。
毛毛中气十足的“汪”了两声,兴奋的疯狂的蹭叶南松的腿,叶南松蹲下来摸摸毛毛的狗头,“乖——”
毛毛立马躺下,露出它柔软的小肚皮。
毛毛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哼唧声,把后面进来的颜筠已经忘了个彻底。
颜筠笑着看着玩闹的两人,对着毛毛嗤了一声:“小没良心的。”
毛毛好像知道颜筠在骂她似得,立马看向她。
叶南松转头看着颜筠,眉眼如花似得绽放开来。
颜筠看得一呆,心里一股暖流涌上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我去做饭。”
“好,我给你打下手。”叶南松站起来,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
“不用,你等着就好,厨房油烟太重等会熏着眼睛了。”
叶南松还要说什么,颜筠用严肃的眼神看着她,“不可以。”
叶南松撇撇嘴,一旦只要涉及到眼睛事情,颜筠就格外严厉。
晚上
叶南松躺在床上看着颜筠,叹了口气。
颜筠睁开眼,吓叶南松一跳,“你没睡?”
“嗯。”黑暗里,颜筠的眼睛还是那么亮,直勾勾的盯着她。
“为什么叹气?”颜筠问道。“不开心吗?”
叶南松看着颜筠,眸色渐深,“那你呢?”
“开心吗?”
“当然。”颜筠回答,叶南松的眼睛恢复了,她怎么可能不开心。
叶南松哼了一身,转过去,背对着颜筠。
颜筠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无措的看着叶南松的背影。
“南松?”颜筠喊了一声。
“干嘛?”叶南松闷声说道。之前的事情,果然就只有她一个人在意,颜筠根本不记得。
“你生气了。”颜筠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叶南松没反驳,她现在不想理颜筠。
叶南松又不理她了,颜筠只好一下又一下的往她这边挪,还发出很大的动静,生怕她听不到。
叶南松现在烦着呢,“安静点,睡觉。”
旁边的人不动了,可是过了一会,叶南松就发现某人又开始不老实的往她这边靠。
叶南松转过身,瞪着她:“你要干嘛?”
颜筠抿抿唇,直视叶南松的眼睛:“吸引你的注意。”
叶南松显然没有想到颜筠会这么说。“……”
“好了,吸引到了,不准动来动去了。”
“不要。”颜筠的声音落在叶南松耳边,叶南松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我哪里做的不好吗?”颜筠垂着眼睛,低落的情绪涌动,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叶南松眼神有些复杂,不是做得不好,而是做得太好了,某些方面来说,颜筠关心她比她妈妈还多,特别是在医院的时候,从早到晚,事无巨细。
除了有时候她揉眼睛会制止,但那也是为了她的眼睛嘛。
可正是这样,让叶南松矛盾不已,一方面,她对之前颜筠疏远她的事情心有芥蒂,可另一方面,颜筠对她这么好,她还想着那些件事,是不是斤斤计较了。
叶南松苦笑,她还怪颜筠心里藏着事不和她说,现如今,她也一样。
颜筠温软的手浮上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怕她是因为生病不舒服才生气。但是温度很正常。
叶南松软了语气,“没气你,我气我自己。”
黑暗里,颜筠的眼睛亮晶晶的,“那还是别气自己了,气我吧。”
叶南松噗嗤一笑,“你怎么这么傻?”
“我不傻。”颜筠小声道。
又沉默了好一会,颜筠才小声问到:“为什么气自己?”
但回答她的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叶南松自觉窝进她的怀里,已经入睡。
第69章 紧锁的杂物间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在外人眼里好似亲密如初,可身处其中的颜筠却明显的感受到叶南松心事重重。
总是看着某一处地方发呆,她一问,叶南松也是摇摇头,笑着说在练习眼睛。
做完眼睛手术后,复查得很频繁,大概每周就要去复查一次,所幸出来的结果是好的。医生每次都说恢复得越来越好了。
关于捐献者家属,叶南松每个月都会去看望两位老人,给老人带慰问品。本来还想负责两位老人的生活,但被他们严厉的拒绝了。
两位老人说,他们不是为了让对方养老才同意捐献女儿角膜的。
而且他们自己也有退休金,已经很够用了。叶南松这才放下给两位老人打生活费的念头。
一天,颜筠不在家。
叶南松突然对家里的某一房间产生了好奇。
这个房间,以前是侧卧,后来颜筠说改成了杂物间,因为房子的卫生有请人打扫,叶南松也没有在意过。
好像只有她失明在家的时候,这个房间被颜筠打开过两次。
叶南松的好奇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而是前两天的时候,她新买了一把人体工学椅,有一些额外的零件师傅没装上去就走了。打电话给师傅,但师傅说今天有急事,明天再给她装。
这些乱七八糟的零件和纸盒泡沫混在一起摆在客厅着实是不好看,叶南松就想着把零件放到杂物间里去。
一直对安装师傅提议表示同意的颜筠却在这时突然出声了。
“我来安装吧。”颜筠手很巧,只看了一会说明书,现学现装,很快就将人体工学椅装好了。
叶南松试了试,很结实,当时的她没想什么。
可过了两天,叶南松回想起这件事,却觉得颜筠当时的反应很奇怪,为什么安装师傅说明天给她装的时候颜筠没有说话,但在她说出要把零件放到杂物间里去的时候,颜筠反而说话了呢?
难道是杂物间里有什么她不能见的东西吗?
而且——一个杂物间,居然装了智能锁。
虽然可以用里面有贵重物品来解释这个问题,但还是很值得怀疑。
叶南松被心里的念头驱使着走到杂物间面前,试图开锁。
她的生日。
不对。
颜筠的生日。
也不对。
两人在北国重逢的日子。
还是不对。
……
一连试了五个密码,全部失败,门自动上锁一小时,不能打开了。
叶南松颓废的后退一步,眼神紧紧盯着门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密码到底是什么?
叶南松还在想这个事情。
开门的声音突然一下响起,叶南松被吓得跳了一下,然后赶紧走回客厅,装作若无其事的在沙发上看书。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颜筠回来了,手里还提着她最喜欢的小蛋糕。
叶南松突然反应过来,平常颜筠回来她都是立马去门口迎接她的,今天却没有。
想到这个,叶南松立马站起来冲到颜筠面前,接过颜筠手里的小蛋糕,笑道:“谢谢姐姐。”
颜筠心里有些疲惫,但面上没展现出来,她弯了弯眉眼,“快尝尝,巧克力榛果味的,老板说这是新配方,大受好评。”
“好——”叶南松拖长了声音,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她瞟向杂物间的门,要是颜筠现在去看一下,肯定就发现她试着开过这扇门了。
毛毛大鼻子围着蛋糕嗅,呜咽几声,似乎在说:我也要吃。
叶南松成功被毛毛夺回了注意力,把蛋糕举高了点,“小狗是不能吃巧克力的。”
毛毛抗议般“汪”了两声。
颜筠看着斗嘴的一人一狗,幸福简直要从心里溢出来,内心的疲惫也渐渐散去了,她蹲下来撸了撸毛毛的狗头,“等会妈咪给毛毛炖大骨头汤。”
“你区别对待!”叶南松不满的抗议。
“哪有,你都有毛*毛不能吃的小蛋糕了。”颜筠无奈道。
“就有。”叶南松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但还是要小闹一下。她就喜欢看颜筠对她耐心的样子。
“好好好,等会炖了汤先给你喝。”颜筠顺着叶南松回答。
笑闹一场,颜筠便去厨房做饭了。
叶南松吃了两口小蛋糕,便把剩下的蛋糕放在冰箱里。毕竟,她还要和颜筠一起吃饭,小蛋糕等饿了再吃。
自从眼睛做了手术之后,颜筠便鲜少让叶南松进厨房。
但耐不住叶南松非要进。
不过今天做的都是些没油烟的菜,便顺着她了。
叶南松一搭没一搭的和颜筠说着话,“姐姐今天上班怎么样?”
颜筠点点头,“挺好的。”
颜筠在叶南松眼睛恢复得差不多后又找了一份工作——大学老师。
不过奇怪的是,以颜筠的水平,居然没有去南城医科大学当老师。关于这点,叶南松把原因归咎于颜筠的父母在南城医科大学当教授。
但令叶南松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颜筠没有选择任何一所南城的高水平大学,而是选择了一所风评极差的一所民办医科大专。
学生侮辱大体老师、学校拖欠老师工资、学校处理不当导致学生跳楼自杀等等重大新闻,几乎是稍微分高一点的决定学医的学生都不会选择这所学校。
学校学生品质良莠不齐,教学估计也很辛苦。
以颜筠的能力,怎么会进不去别的学校呢?
颜筠给她的解释是,这所学校离家近,所以选择了它。
这点也没错,这所学校距她们家也就20分钟左右车程,可是……叶南松总觉得这不是颜筠做出这样选择的原因。
这个闷葫芦又憋着了。
“挺好的是怎样好?”叶南松继续追问,势必要从颜筠嘴里问出些东西。
颜筠回想了一下,大抵是——学生根本不听课,她也不用费尽心思去管理课堂纪律了吧。毕竟,根本没有纪律可言。
“上课挺轻松的。”颜筠回答道。
叶南松撇了撇嘴,说了跟没说一样。
骨头汤颜筠早上提前起来炖好的,只要加点配菜加点盐再煮一下就好了。又做了个蒸鱼和白灼青菜,两人的饭就做好了。
颜筠先给叶南松盛了一碗骨头汤,看了一眼一旁的毛毛,又看向叶南松,笑道:“喏,说好的,先给你喝。”
毛毛对着颜筠手里的骨头汤望眼欲穿,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叶南松丝毫没有被调侃到,她炫耀似得在毛毛面前展示了一下满是肉的汤,“看到没毛毛。”
“汪汪!”毛毛很是不满的汪了两声。
随后呜咽着围着颜筠打转转。
“好啦好啦,马上就给你盛。”颜筠转身装了一大碗提前盛出来没放盐的连骨肉倒进毛毛的狗碗里。
毛毛一路屁颠屁颠的跟在颜筠身后,骨头到碗!埋头苦吃。
“嘁——势利坏狗,有了骨头忘了娘。”叶南松朝毛毛吐槽一声。
“还不是你天天在家欺负它。”颜筠将碗放回洗碗池里。
“谁叫你不在家陪我,我就只能逗毛毛玩了嘛。”叶南松撑着脸嘟囔。
颜筠放碗的动作一顿,“南松在家很孤单吗?”
听到颜筠认真的语气,叶南松打了个机灵,“没有,我就随口一说啦。”
叶南松已经一一将做好的菜端上桌,只有饭没盛了。
“饭还没盛,我来。”叶南松赶紧转移话题,她怕颜筠多想。
“我来吧。”颜筠说道。
“哦……”叶南松刚起身又坐下,停下来看着那人的背影。
恍惚间回到在北国重逢后的那些天,颜筠也是这样一个人在厨房忙忙碌碌。
那个时候她们还在别扭,现在却已经和好,住在一个房子里,一起养了一只可爱的小狗。
第70章 心碎(文案内容
两人有些沉默的吃完这一顿饭,各自欢笑的面孔下都藏着心事。
明明很反常,两人却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异样。
翌日
颜筠一天满课,在给叶南松做完早饭溜完毛毛后,便轻轻带上门走了。
叶南松昨天思考到很晚,睡得也很晚。
今天一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刚睁眼的那一瞬间,刺得她眼睛疼。
叶南松微蹙眉,很快又舒展开来,她享受着能看到阳光的时刻。
缓了一会不疼了,她转头看向旁边的床铺,空荡荡的,留下床单被套的褶皱。生锈的脑子随着锯齿的转动慢慢活跃起来。
哦,今天颜筠满课,要晚上才能回来。
叶南松揉了揉疼胀的太阳穴,晃了晃脑袋,晕乎乎的,怎么回事?
果然还是不能睡太晚了,叶南松把这一切归咎于睡眠。
她起床,忽地晃荡一下,差点没摔倒在地,扶住床沿才堪堪站稳。
毛毛闻声忙从客厅进来,围着叶南松打转转。
叶南松摸了摸毛毛的头,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将手缓缓伸向额头,方才发现——自己的温度烫的惊人。
叶南松的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颜筠,但想到颜筠现在应该还在上课,还是不要打扰她上课了。
家里的医药箱里应该是有退烧药的。
叶南松干涩的喉咙吞咽一下,犹卡刀片,隐隐约约尝到血腥味。
毛毛一直像个小骑士一样围绕在叶南松身旁,时刻关注着叶南松的状态。
脑子大抵是有点烧糊涂了,叶南松脸蛋红彤彤,明明就在眼前,却拿不到医药箱。
“砰!”叶南松左脚拌右脚,给毛毛表演了一个平地摔。
叶南松下意识的试图抓住些什么,她抓住电视柜旁放饰品的置物架,所有的东西倒下来,砸了她满身。
玻璃制品与地板接触,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碎了一地。
叶南松紧紧皱着眉,闭上眼睛,乱七八糟的东西砸在身上生疼。
叶南松突然特别委屈,从那以来一直对颜筠的芥蒂、颜筠不在身边的伤心,被东西砸得好疼,这三种情绪顿时像团乱毛线一般纠缠在一起,在毛毛发出呜咽声音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酸涩的感觉一下子冲上来,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掉下来,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泪花。
毛毛冲上来,急得团团转,试图把叶南松拱起来,玻璃渣刺破毛毛的肉垫,走一步,便留下一串带血的狗爪印。
叶南松搂住毛毛的脖子,放声大哭。
“毛毛,呜呜。”
毛毛看着妈妈哭泣的样子,不知所措,只能不断地在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安慰声。
委屈归委屈,收拾还是要继续收拾。
叶南松哭了一会,便袖子一撸,擦干眼泪。
大抵是被那一下大动静给吓到了,叶南松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忍着身上的疼痛爬起来,把毛毛领到没有玻璃渣子的地方。然后瞄准不远处的医药箱,这次准确的拿出来了。
打开,拿出特效退烧药,没有水直接干噎下去。
喉咙里那浓重的血腥再次涌上来,这次涌到了喉口。
不知道是不是叶南松的错觉,在将胶囊吞下去后,她感觉自己全身都没那么热了,但是疼,被掉下来的东西砸得疼。
她摸着大腿呲了下牙,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处淤青。
拿簸箕扫帚一点一点将地上的玻璃渣子收拾好倒进垃圾桶里,她松了口气。
透过电视机的黑色屏幕,叶南松看到电视机里的自己,头发凌乱,满脸憔悴,眼睛红肿。好丑。
叶南松撇开头。
要赶紧带毛毛去医院检查!不知道小狗爪里扎进了多少玻璃渣子!
叶南松简单换上常服,急急忙忙又带着毛毛去宠物医院。
这一来一回,便到了晚上。
忙得叶南松的高烧都自己好了。
看着房间里的一片狼藉,叶南松一点一点开始收拾。
忽地,她瞥见一堆物品里一角泛黄的照片,夹在一本书里。
叶南松拿起书本,心脏莫名跳动起来,砰砰砰,越跳越快。
打开——
书本掉落在地上。
这是她在北国被小偷闯入家偷东西后遗失的那张照片。
绝对没错,这张照片是用拍立得拍的,仅此一张。
那时候的两人还很青涩,颜筠朝着镜头腼腆的笑笑,眼神却不自觉的落在她的身上。叶南松却神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眉间萦绕着一股散不去的愁绪。
这是她离别那天,出于愧疚,她把颜筠送到了医院上班。
当时颜筠医院的同事正巧买了新的拍立得,兴奋得不得了,非要拉着两人拍照。
“咔嚓”,还未显像的白色相纸从拍立得里缓缓出来。
颜筠把相纸递给了叶南松。
叶南松便揣着这张记载了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相纸坐上了远隔万里的北国。
那些年,叶南松不知道拿着相纸抚摸了多少次。
相纸背面的左下角还留下了两滴她不小心落下去的咖啡印……
现如今,它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叶南松的心脏陡然下坠,她忽地福至心灵,瞳孔一缩,抬头,眼神直往那紧闭的杂物间门口看去。
她没有心情再收拾这些乱七八糟的物品,大步、快步、小跑,仅是几秒,她就来到了杂物间门口。
这到底是杂物间,还是什么?
叶南松落在腿间手指不知觉的颤了一下,抬手,一个一个数字按过去。
“嘀——”
门开了。
没有叶南松想象中的灰尘气味,更没有杂物堆积的逼仄。
窗外月光透过纱窗映出房间家具的轮廓。
一个个玻璃置物架整齐排列着,盛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
叶南松心尖一颤,隐隐约约已有猜测。
她不相信的摸到门边打开房间的灯。
房间的状态用“壮观”来形容。
小到她曾经遗失过的一支笔,大到她的娃娃。
各种细小的、庞大的、便宜的、珍贵的东西一件件整整齐齐的被摆放在玻璃柜里。
再往右边转去,一整面都是她的照片。
从小学一直到现在,大大小小,其中还有很多叶南松都没看见过的照片。
巨大的恐慌一下子笼罩了叶南松,背后生凉,全身仿佛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由下往上的缠上,露着尖在她的喉咙口徘徊。
但凡这个房子是别人的,叶南松二话不说就会报警。
但偏偏,这个房子是颜筠的。
她最爱最爱最爱的人。
叶南松无措的后退一步,各种复杂的情感一瞬间堆积上来,她的脑子简直无法思考。
不远处窝在狗窝里四脚被包成粽子的毛毛感受到主人不对的情绪“汪”了一声,抬起头。
叶南松一下子被毛毛的声音叫醒。
那些混乱的情感被她塞进压缩软件很快变成了压缩包缩在角落。正如现在的她,也想把自己放在角落里龟缩起来。
怎么会这样?
颜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是正确的吗?
白天未再发作的高烧好像又在这一瞬间涌了上来,烧得叶南松脑子疼。
……
工作了一天的颜筠疲惫的走到家门口,在门口正了正衣冠,脸上展现好笑容准备面对爱人。
打开门。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来,颜筠的右眼皮跳了两下。
映入眼帘的是客厅的一片狼藉。
书、装饰品、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落了一地。
再转头。
颜筠瞳孔猛地一缩。
那扇一直紧锁着的杂物间的门,开了。
而叶南松,正转身看着她。
眼神空洞而悲怆,嘴唇白得几乎毫无血色。
“颜筠,我还能相信你吗?”
好似一直以来伪装的面孔被撕碎,颜筠温文尔雅的形象崩塌,已然扭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