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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回护 不许睡在一起!

    眼看师兄一剑劈开追踪的魔气, 戚清几乎是火烧屁股地蹿到他跟前,激动道:“快快,赶紧跑!”

    “你带师侄先撤, 我殿后!”师兄二话不说,一掌将戚清推向身后:“去找乾元长老!”

    戚清不敢迟疑, 将肩上的人往上一托就往指定方向飞去,很快遥遥望见了修士的大营。

    有救了!

    青年刚升起希望,突然偏头一躲——

    “嗖!”

    一支羽箭擦着脸颊飞过。

    “何人擅闯联盟重地!”外围的青衣弟子张弓搭箭, 冲他大喊。

    戚清连忙亮出了天度宗的信物, 道:“天度宗, 戚清!”

    “戚清?”

    那弟子神色骤变,竟再次拉满了弓弦:“叛徒,你还敢回来?是何居心!”

    离得近了, 戚清才看清他身上的衣饰。

    ——当真冤家路窄, 竟然是云霄宗的人。

    “谁说我是叛徒?”戚清索性直接飞至他面前, “我要见天度宗的人, 现在!”

    青衣弟子梗着脖子挡路:“你早不回晚不回, 大战在即忽然现身, 谁知道是不是魔族奸细?”

    戚清沉下了脸:“再拦着,误了我徒弟的伤, 你担待得起?”

    青衣弟子这才注意到他肩头的人,待看清面容, 旋即惊叫道:“啊!是那个魔族!”

    他吓得连退几步, 戚清懒得跟他废话, 纵身就要越过防线,不料青衣弟子先前几嗓子把周围巡逻的云霄宗弟子全引了过来。

    发现戚清,众人个个如临大敌:“拦住他!”

    “叛徒还敢带着魔族擅闯, 我看他定是诱饵……”

    最后一个“饵”字还未说完,戚清已经忍无可忍,灵力直接将挡路之人震开:“滚。”

    他疾步往大营内部走去,或许是人多给了弟子们错觉,见戚清还扛着伤员,他们非但不退,反而围拢上前,愈发咄咄逼人:“果然勾结魔族!众目睽睽之下还敢伤人!”

    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戚清此刻被被这群“蚂蚁”缠得心烦,刚才对阵魔君都未曾这般束手束脚。

    他正要再次出手,半空忽然传来一道淡淡的嗓音。

    “住手。”

    听到这个声音,戚清心头先是一松,继而一紧,忐忑地抬眸。

    只见乾元剑尊白衣胜雪,凌空而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扫过二人。

    忽然抬手。

    银白色剑光乍现,戚清本能侧身闪躲,瞳孔微缩。

    他正欲解释,余光却瞥见身后一缕黑气应声消散。

    剑尊飘然落地,目光在昏迷的岳寂身上短暂停留,并未多问,转身道:“随本座来。”

    有渡劫期大能亲自领路,那些青衣弟子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戚清被带入了大营中。

    一入内,乾元剑尊便雷厉风行唤来医修为岳寂疗伤,又差人即刻去请掌门。

    “方才的动静,怎么回事?”

    乾元剑尊问话时,戚清正紧盯着医修把脉,闻言随口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医修听得目瞪口呆:“原来那等惊天动地的阵仗是你搞出来的?魔族那边是不是损失惨重?”

    “算是吧?”戚清看他还有闲心听这个,急忙追问道:“我徒儿伤势如何?”

    医修摇摇头:“无……”

    “无药可治?”

    医修连忙摆手道:“九……”

    “九死一生?”戚清声音都变了调。

    “不是!我是说当场……”

    青年倒吸一口凉气:“当场就要不行了?”

    “……师父。”

    病榻上传来一声弱弱的呼唤。

    岳寂偏偏这时醒了过来,委屈地望着他:“你这么盼着我有事?”

    戚清直接无视了他的神情,紧张地盯着医修:“到底怎么样?”

    医修被他吓得一口气说完:“无无无甚大碍!九成把握可以当场治好!”

    “当真?”戚清狐疑地指着岳寂惨白的脸色:“他这模样像是无甚大碍?”

    医修擦了擦汗,道:“说来奇怪,令徒脉象虽弱,但伤势竟比预想轻得多,兴许是丹药起了作用,在自行修复。”

    “我根本没来得及喂丹药……等等!”

    戚清想起什么,一把扯开岳寂的衣襟:“他心口明明有个血洞!”

    话音未落,手下的皮肤平整而光滑,哪还有半分伤痕?

    “?”

    戚清愣了愣,岳寂趁机握住他的手,勉强坐了起来:“不用治,我自己能好。”

    戚清冷哼一声,还是执意让医修开了药,特意多要了几味纯苦的药材。

    待医修交代完注意事项打算告退,掌门老头终于赶了过来。

    “徒儿!”

    他风风火火踏入屋中,拂尘上的银丝还乱糟糟地支棱着,待看到床上的岳寂,顿时睁大眼:“怎么还把这……也带回来了?”

    与此同时,听了青衣弟子们告状诉苦的几大宗门话事人也纷纷赶来,本就不宽敞的屋内立刻挤满了人,有来问罪的,有来看热闹的,还有纯粹来打探消息的,空气变得闷热起来。

    “戚清!”玉清门长老挤到最前,厉声喝道:“你竟敢将这魔头带回大营!”

    掌门老头马上不乐意了,白眉一竖:“带回来又如何?再怎么说也曾是我天度宗的弟子!”

    “此子杀害我宗掌门,又蛊惑修士叛逃魂渊。”玉清门长老冷笑道:“若连这等罪人都能安然入营,咱们的联盟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什么笑话不笑话,让让!”贺冲来得迟了一步,挤不进人群,索性在后排喊:“戚兄弟,魔族有没有为难你!”

    七嘴八舌的质问吵得戚清太阳穴突突直跳,大声道:“能不能一个一个来!”

    下一刻,世界安静了。

    所有人包括掌门老头都愕然转头,立在一旁的乾元剑尊缓缓收起手诀,风轻云淡道:“先听戚师侄说。”

    ——他竟以一己之力禁言了所有人!

    戚清也相当意外,得到剑尊眼神示意,生怕自己也被禁言,立即把先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听到先前的动静是他搞出来的超级大台风时,不少人的眼神变了,再听到岳寂重创魔君这一茬,更有人倒吸凉气。

    “所以,”掌门老头严肃道:“这身伤是对付魔君所致?”

    戚清郑重颔首:“恳请掌门容我师徒暂歇几日,再行商议何去何从,可否?”

    眼下除了天度宗,确实没有更好的去处了,哪怕只是短暂喘息,也好过被两方追杀。

    三宗之人显然不愿,但掌门老头心里自有一杆秤。

    “不必多说,戚清诛魔有功,又是我宗弟子,自然该得到天度宗庇护。”他拂尘一甩,环视众人,道:“至于诸位的疑虑和担心,三日后,老夫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乾元剑尊默然立于掌门老头身后,剑意锋锐,无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见天度宗的人皆护着戚清,各派修士纵使对岳寂有再多不放心,也只好悻悻退让。

    大敌当前,若因内讧让魔族坐收渔翁之利,实在得不偿失。

    待人群散去,屋内终于恢复了清净。

    戚清惦记着断后的师兄,托门口熬药的侍药弟子打听,得知对方已平安归来,正在向掌门复命。

    晚些时候,师兄推门而入。

    “说说吧。”

    他径直拉开椅子坐下,锐利的目光落在岳寂脸上,扬了扬下巴,严肃道:“谁给你的胆子,敢把你师父抢去魂渊?”

    岳寂偷瞄戚清脸色,却见师父冷着脸坐在了师伯旁边,丝毫没有替他解围的意思,只得垂眸道:“师父答应过要陪我的。”

    “陪到魂渊去?”师兄眼睛一瞪:“他是你师父,不是你随从,哪能任由你呼来喝去的?”

    岳寂又悄悄看向戚清,依旧没得到回应,抿唇道:“我哪里敢使唤师父,不过是因为……”

    “因为什么?”师兄果然追问。

    戚清暗道不妙,岳寂忽然抬头,声音清亮:“因为师父答应了要与我结为道侣。”

    “哐当!”

    门外传来侍药弟子的水瓢落地声。

    “什么!”

    师兄豁然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声响。

    他不可置信地瞪了二人半天,只挤出来一个词:“……荒谬!”

    他一巴掌拍在案上,对岳寂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可是你师父!”

    岳寂被他凶得委屈巴巴,缩了缩脖子。

    戚清轻轻按下师兄颤抖的手,颇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师兄啊,那个…他说的……是真的。”

    得到另一个当事人的确认,师兄如遭雷击。

    他转而瞪向戚清,指着岳寂道:“那可是你徒弟!”

    见师弟眼神飘忽地看向别处,师兄痛心疾首道:“当初离宗前还师慈徒孝的,不过去了趟魂渊,好好的师徒怎么就变成道侣了?!是在魂渊变的吗?是不是魔君逼你们的??……不行!我不同意!”

    他急得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嘴里不停念叨着“荒谬”“可恶的魔族”等词语,目光如电,时不时严厉扫过二人,好像恨不能亲自上手把人掰直。

    戚清轻咳一声,道:“情况有点复杂,总之不是在魂渊变的。你先别管了,还是对付魔族要紧。”

    “你就不要紧了?”师兄简直恨其不争,视线在二人之间打了个转,忽然道:“从今晚起,师弟住隔壁,师侄住这间,不许睡在一起!”

    “——就这么定了!”

    第112章 两个 这样的比格有两只

    深夜, 戚清监督着岳寂将药汁一饮而尽,接过空碗,转身便走。

    岳寂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师父真的要走?”

    戚清抽回袖子, 头也不回:“走啊,为什么不走?”

    “师伯只是随口一说, 哪会真来盯着咱们?”岳寂眼巴巴地望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可怜。

    青年闻言,侧身瞥他一眼, 似笑非笑道:“跟他有什么关系, 为师待你是好, 也没好到陪徒弟睡觉的程度吧?”

    床上的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师父生气了。

    戚清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继续往外走:“你长大了,翅膀硬了, 自然不需要我管。身为师父, 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尽心尽力, 你好自为之, 我先走了。”

    他刚迈出两步, 腰间骤然一紧, 岳寂从背后缠了上来,半跪在床沿, 低声道:“师父,我知错了……我不该瞒你血蛊的事……”

    戚清用力掰他的手, 却掰不下来, 索性转身冷眼看他。

    “你错?你哪会错啊?错的是我才对。“戚清讽刺地笑道:“是我太信你, 但凡我不那么蠢,你说一次我信一次,也不至于临到阵前, 才知道魔君还藏着这一手,对不对?”

    知道自己理亏,岳寂收紧手臂,头埋得更低:“我是怕师父担心。”

    “哈?那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体贴孝顺?”

    戚清嗤笑一声,旋即笑意一收,冷厉道:“是,怕我担心,怕我破坏了你的计划,你就名正言顺地隐瞒。上次是魔族,这次是血蛊,下次呢?下次又是什么?是不是要等你死了,我才配知道真相??”

    岳寂沉默了,看上去既没否认,也不承认。

    戚清盯着他低垂的脑袋,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药碗往桌上重重一搁,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喊出那个名字:“岳、寂。”

    他强行将人的头托了起来,眼底发寒,紧紧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冷得像冰:“你是不是觉得我小题大做?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哪一日,你因为这些‘好心’的隐瞒出了问题,我会有多难受?我难道会怪你?不,我只会恨自己蠢,恨自己当初竟连那么明显的马脚都看不出来,更恨连救你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这里,戚清胸口起伏了几下,猛地闭了闭眼:“你觉得我生气是在为难你,那你呢?你是不是也能换位思考一下,我也会难受,也会害怕?告诉你,岳寂,这次你哭也没用……你真的很没良心。”

    说完,他灵力一震,硬生生将人分开,再度端起药碗,大步离开了屋子。

    戚清真的很生气。

    这一整天兵荒马乱,他憋了满肚子火无处发泄,现在好不容易得了空,哪怕岳寂还是个伤员,他也不想再讲什么道理,只想骂人。

    这狗东西,说一次瞒一次,说了也不改,下次还敢。

    若不叫他狠狠长个教训,只怕这辈子都改不了这毛病。

    戚清把空碗摔进水池,草草洗了一下,又清点出明日要用的药材,路过岳寂房门前时脚步不停,甚至刻意偏开视线,转头出了院子。

    月光正好,夜风微凉。

    联盟驻地静悄悄的,除了巡逻的修士,大多数人已开始调息,旌旗猎猎,倒也显得清净。

    他冷着脸,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抬头望了望天。

    月色透亮柔和,是魂渊看不到的清辉万里,映照着远山苍茫,风烟俱净。

    不知怎的,心中的闷气忽然就散了几分。

    ……今日那场台风过后,不知道那些被卷走的蜃族有没有借机逃走,若有最好不过,江陈秋应当会去接应,只是若有魔族也落在附近……他一人恐怕不太好处理。

    这般想着,戚清摸了摸怀中的传讯符。

    毫无动静。

    他叹了口气,将传讯符收回去,估摸着出来的时间差不多了,终于转身往回走。

    一回眸,余光忽地瞥见一抹白影遥遥立于月下。

    妙筝不知已隐在一旁看了多久,见他察觉,也不闪躲,足尖轻点间已落在他面前。

    两相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

    戚清暗自思忖,白日里师兄曾提过,此番联盟围剿,是妙筝主动代表丹宗前来擒拿岳寂,如今闻老已死,岳寂却被他堂而皇之带入了大营……

    多半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定了定神,率先打破沉默:“……妙筝仙子,这么晚还未歇息?”

    “戚道友不也没睡?”妙筝声音清冷,用的是男声。

    问题被抛回来,戚清没急着接,只朝院中偏了偏头,道:“进去坐坐?”

    “不必。”妙筝冷冷扫了眼院落:“你明知道我不想看见你徒弟。”

    戚清心下苦笑,何止是他,此刻自己也不想看见那个混账东西。

    既然没能达成共识,他想了想,从纳戒里取出一个锦盒,轻声道:“抱歉,先前在秘境里答应你的伴生莲叶和莲子,一直没来得及给出,还有你祖父的事情……节哀。”

    妙筝静默片刻,并未伸手,淡淡道:“已经过去了。”

    这话让戚清心里微动——这是还有转圜的意思?

    妙筝却转过身,道:“今夜前来,只为告诉你一句话。”

    “秘境之中,生死有命,此乃天理,我不会怪你们。”月光下,他的背影格外孤绝:“但你要明白,血债血偿亦是天理。”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夜色中。

    戚清只好默默收回锦盒,妙筝肯单独来见,想必不愿将事情闹大,更不会留下实证——尽管岳寂身怀火莲之事,早已在魔族身份暴露后就成了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可眼下岳寂重伤未愈,他孤木难支,贸然对上其他人定左右支绌。

    无论如何,妙筝此举,已经算留了三分余地。

    戚清暗叹一声,继续往回走,没几步就见廊下阴影处立着一道熟悉的黑影。

    他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随后想起这是岳寂,又定了定神,立刻板起脸道:“你出来作甚?”

    黑影发出了岳寂的声音:“师父迟迟不归,我来看看。”

    那影子往前面走了一步,整个人黑糊糊的,面容模糊不清,大晚上乍然一见,委实令人有些惊悚。

    自坦白身份后,岳寂再未以这般形态出现在他面前,顶多偶尔探出几缕黑雾撒娇。

    戚清别开了视线,道:“妙筝的话,你都听见了。”

    “我不惧他。”

    岳寂逼近一步,黑糊糊的影子如活物般罩在戚清头顶,几乎要把他整个吞噬:“秘境中生死自负,我无愧于心。他要报仇,我奉陪到底。”

    “奉陪?”戚清冷笑道:“就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滚回去歇着,别让我说第二遍。”

    黑影纹丝不动:“师父跟我一道回去。”

    冰凉的黑雾缠上戚清手腕,大有他不答应就不肯走的架势。

    “得寸进尺是吧?”戚清眸色一凉,“你再纠缠,我马上就离开联盟。”

    一而再再而三的隐瞒,东窗事发后又来撒娇卖痴,死缠烂打,真当他是个没有火气的泥人?

    “……师父。”黑影委委屈屈地唤道。

    “别叫我。”

    戚清甩开缠绕的黑雾,看着那团影子蔫头耷脑的模样,相当冷酷地走了。

    回到院中,他目的明确地直奔隔壁厢房,落闩、熄灯、躺下,一气呵成。

    正要入睡,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身——

    差点忘了,这混账从小就爱半夜爬床!

    戚清连布了三重结界,又叠加了示警阵法,确保足够坚固,这才安心躺回了榻上。

    一夜好梦……才怪。

    睡到半夜,戚清莫名感觉脚踝被人握了一下。

    他下意识踢开,翻了个身,却翻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他迷迷糊糊地想:岳寂刚才不是在床尾吗?

    不对。

    想到这里,戚清突然一个激灵——等等!他明明设了阵法,这崽子是怎么进来的?!

    青年怀着满腔怒火猛地坐起,等看清面前情况,瞬间僵住了。

    床尾坐着一个岳寂,手里把玩着他设阵的灵石;身前还躺着一个岳寂,正一下一下地玩着他的头发,抬起眼时满脸无辜。

    戚清一时恍惚,差点以为自己睡出了幻觉。

    待回过神来,青年顿时怒了起来:“说了分床睡,谁让你进来的!”

    身前的岳寂把脸埋进被子里装死,床尾的岳寂放下灵石,像只被遗弃的小狗般蹲在那里。

    他小声道:“师父,你别不要我。”

    “委屈什么,不都是你自找的?”戚清先踢开了床尾那个:“分床又不是要你的命,自己滚回去!”

    谁知那混账顺势抓住他的脚踝,一把将人拖进怀里,主动道:“我是来坦白的,这次真的没有隐瞒了。”

    他凑近戚清耳边,呼吸滚烫:“还有个秘密,师父想听吗?”

    戚清瞪他一眼:“有屁快放。”

    另一个岳寂这时起了身,圈住他的腰,煞有其事道:“这个秘密就是……没有师父我会死,但有师父就不会。”

    “……”

    戚清有种被耍了的无力感,怒意更甚:“我管你死是活,你以为我稀罕吗!”

    他真是昏了头才以为这孽徒真要坦白!

    一只脚踢不开,戚清又用另一只手去推,就在他挣扎时,第三双漆黑的手从背后袭来,牢牢扣住他的手腕。

    身后的黑影委屈巴巴地蹭着他的后颈,闷声:“师父不要我,阿兄总要我的吧。”

    戚清气结,道:“爱找谁找谁……总之我不要!”

    这句话像刺激到了哪里,黑影骤然消失。

    两个岳寂对视一眼,忽然发力,将戚清按倒在床。

    第113章 真身 真不是人啊

    戚清被按倒时, 整个人都懵了。

    他没想到这狗东西狗胆包天,竟然真敢带着化身对他用强!

    岳寂先扯开了自己的衣襟,似想说点什么, 戚清猛地挣扎起来,可双手被反剪在背后, 一个岳寂从背后箍住他的腰肢,另一个则直接咬住了他的嘴唇。

    “唔……!”

    戚清本来念在他有伤在身,不想动手, 舌头被咬得生疼, 掌心凝聚起了灵力:“嘶……滚开, 别逼我真揍你!”

    他奋力扯出一只手按在岳寂胸前,艰难地抵抗,手指却触到一片滚烫。

    火莲的热气顺着经脉灼烧上来, 岳寂的灵力趁机侵入。

    冰灵根最怕火气, 哪里经得住夹杂着真火的冲撞?还没凝聚起来的灵力登时溃不成军, 戚清整个人宛如置身于火炉之中, 要被生生烫化。

    青年浑身一颤, 本能地往床沿爬去。

    可他一个人的力量如何掰得两个齐心协力的狗东西, 越是挣扎,越是被缠得紧, 衣带散开,冰灵力化成的水顺着冷白的皮肤淌下, 细细浸湿了柔软的贴里。

    戚清被迫仰起脖颈, 双腿蜷缩, 活像是在邀人品尝自己。

    最要命的是,识海突然被破开。

    岳寂的神识长驱直入,戚清很快浑身发软, 挣扎的力道弱了下来——这招他始终奈何不了,意识比身体敏感百倍,稍加刺激,青年就全然失了神。

    “呜……”

    戚清闷哼一声,喉头溢出喘息似的愠怒,眼尾泛起薄红,双膝一弯,反倒像是欲拒还迎。

    他深吸了几口气,竭力想让自己的神识镇定下来,可岳寂偏不如他的意,越想镇定,越是止不住地战栗,某些反应自然而然地出现,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手指被轻轻含住,对面的人先是试探性地咬了一口,随即被温热的舌尖缠住嬉闹,与此同时,另一个岳寂重新覆上他的唇,将呼吸尽数夺去。

    这混账太清楚他敏感在哪里,几番撩拨,戚清一边气急,一边却忍不住情动,身体竟比方才反应更甚。

    他简直要疯了,被爬床不说,还要被这样压制,一句完整的话都骂不出口,只能任由岳寂一层层剥开,徒劳地蹬了蹬腿:“滚,滚开……唔……”

    岳寂不讲道理起来比他还要蛮横,那强势的神识一进识海,就再不给他撵出去的机会,胡搅蛮缠,直搅得戚清意识彻底涣散,只能瘫软在他怀里失了焦,神情空白。

    戚清缓了好一会儿,待勉强凝聚起破碎的意识,生理性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又被岳寂一点点舐去。

    他绝望地闭上眼——终究还是把人养歪了。

    不过是吵个架,岳寂就变成了心魔幻境里的行事风格,莫非他也要落得个小黑屋铁窗泪的下场?

    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惨啊,真惨。

    想到那个“戚清”的结局,戚清只觉前途黑暗,连挣扎也不挣了,决定躺平认栽。

    察觉到他的变化,岳寂把他翻过来,覆身而上。

    “师父现在肯听我说话了?”

    岳寂哑着嗓子,仍紧紧箍着他,忽然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摸摸这里。”

    戚清打定了主意不理,却被强迫着触到一片温热完整的皮肤,他白天就摸过——正是岳寂伤口莫名消失的位置。

    “摸到了吗?”岳寂固执地追问。

    见他不应,岳寂又贴近他耳边,轻声道:“你再听听。”

    青年闭眼装死,岳寂不肯下来,非要他听个明白。

    戚清不由自主地听了几息,忽然猛地睁开了眼。

    ——不对,里面根本没有心跳!

    “你……?”

    他呼吸一滞,表情发懵地看向岳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问不出口。

    这算什么?莫非岳寂要告诉他,眼前这个人早就死了,现在在他面前的是鬼修?

    可掌下的皮肤分明温热,影子也清晰可见。

    戚清不死心,又贴上去细听,依旧捕捉不到半点心跳的声音。

    他意识到了什么:“这就是你要说的秘密?”

    岳寂微微颔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不是常人。”

    “……”

    戚清揉了揉额角,疲惫道:“废话。”

    依龙傲天的天赋和运气,要是常人,这世上就没天才了。

    “我的意思是,”岳寂认真道:“这副躯壳与常人不同,师父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我。”

    戚清蹙眉:“比如?”

    岳寂顿了顿,变回了一团浓稠黑影。

    一大只黑色把他困在怀里,闷闷地说:“这才是我最初的模样。”

    似乎怕戚清退缩,黑影又立刻恢复人形,解释道:“蜃族生来如此,混了魔族血脉的会更黑些。我们必须学会化形,连内腑也模仿得惟妙惟肖,才能修炼灵气。”

    “所以,”戚清沉默了一下,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包括内里,都是假的?”

    岳寂垂下眼睫,轻轻点了点头。

    戚清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他到底要说什么。

    对人族致命的心脏位置,于岳寂而言根本就不是命门所在,那些鲜红的血不过是幻化出来的假象。

    今日岳寂徒手剜出血蛊,看似凶险,实则未必伤及根本。

    他忍不住拧眉,质问道:“为何不早说?”

    他实在想不通这有什么好隐瞒的——若是为安全考虑,难道岳寂压根信不过他,所以不肯让他知道真正的命脉?

    岳寂闻言,迟疑了一瞬,复而像只做错事的小崽子般蹭过来,湿漉漉的眸子可怜巴巴往着他:“我怕师父嫌弃我……”

    “你!”戚清气极反笑,抬手戳了戳他的额头:“我都知道你本体是团黑影了,不也答应了与你在一起?”

    搞得好像跨物种恋爱犯了天条一样,他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吗?

    “师父是答应了我。”岳寂突然逼近,将他困在身下,目光灼灼地锁住他的视线:“所以,师父也不能不要我。”

    “还学会搞强买强卖了?”戚清立马没了好脸色。

    他闭上眼,翻身躺回床上:“早说了,哭也没用,事不过三,这都是你自找的。”

    “哦。”岳寂闷闷地应了声:“那我真哭了。”

    ——哪里有人哭还要预告的?

    戚清索性装睡,不再理会。

    身后传来窸窣响动,那人又贴了上来,紧贴着他不着寸缕的后背,嗓音软和下来:“师父,我真的要哭了?”

    “哭啊。”戚清眼皮都不抬,“不哭我瞧不起你。”

    身后马上陷入了沉默。

    戚清闭目等了许久,既没听到啜泣声,也没再被招惹,心里不由狐疑起来。

    难道真在哭?

    也是,这孩子哭的时候从来不吭声,听不到动静倒也正常。

    他强忍着不去理会,本来想直接入睡,到底放心不下。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无奈地睁开眼。

    活该自己是个操心的命。

    他绷着脸正要转身看看岳寂哭成了什么样子,忽然听到身后人冷静的声音。

    “我想过了。”岳寂语气平静,“还是让师父哭更合适。”

    “?”

    戚清不可置信地回头,下一秒就被重新压在了榻上。

    ……

    翌日清晨,联盟大营召开了一次紧急集议。

    昨天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重创魔族,经过众修士一日探查,证实魔族营地确实损失惨重,不仅损兵折将,魔君似乎也受了伤,正在指挥残部撤回魂渊。

    这等天赐良机,修士岂会放过?

    虽说最初是打着营救戚清的名号集结,但如今戚清自己逃了回来,而魔族正是虚弱之时,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只是魂渊中地形诡谲,还需熟悉内情之人好好指点一番。

    这向导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戚清和岳寂的肩上。

    然而作为主人公的二人却姗姗来迟,戚清眼下泛青,面无表情,似乎并未休息好,心情也不咋样。

    而跟在他身后的岳寂却面色餍足,健步如飞,全然不似情报所说深受重伤的虚弱模样。

    见状,几个暗中打量的人悄悄交换眼神,不动声色地收敛了心思。

    议事厅内,各派俱是分席而坐。

    云霄宗长老端坐上首,往下席位依次是玉清门、玄天阁、丹宗,然后才轮到天度宗。

    戚清扫了一眼,心中已对联盟格局了然。

    “徒儿,过来坐。”

    掌门老头一甩拂尘,对他示意了一下身旁的空位。

    戚清却径直走向站在后方的师兄,道:“弟子站着就好。”

    “让你坐就坐。”师兄不由分说地把他摁在椅子上,同时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岳寂。

    岳寂默不作声立在戚清身后,耳中忽然传来师伯的传音。

    师兄阴恻恻地问:“昨夜可曾守礼?没睡一起吧?”

    黑衣青年语气如常:“谨遵师伯教诲。”

    “那你师父这一脸菜色怎么回事?”师兄目光如炬,一副“别想糊弄我”的样子。

    岳寂仍然淡定自若:“后半夜师父睡眠不佳,难以安神,弟子特地为他推拿舒缓了一番。”

    师兄难以置信他当着自己的面还能睁眼说瞎话:“睡眠不佳?”

    他忍不住挑高一边眉毛,道:“你是说他大半夜的起了床,穿好衣裳,先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又去敲你的门,同你说他睡不安稳?”

    “师父没说。”岳寂面不改色道:“我梦见的。”

    第114章 说亲 谁和谁?

    师兄一听就知道这混小子在信口胡诌, 正要发作,却听戚清轻咳了一下。

    青年微微侧过头,朝二人投来警告性的眼神。

    岳寂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唇角微扬,不着痕迹离师伯远了半步。藏在椅背后的小黑手悄悄探出, 力道恰好地为戚清揉按后腰。

    师兄自觉一番好心喂了狗,哼了一声,不想再看这对狗师徒。

    人已到齐, 上首的云霄宗长老率先开口:“昨日魔族遭邪风重创一事, 诸位有何高见?”

    “自然是趁他病, 要他命!”玄天阁的人第一个应和:“千年前就该斩草除根,若非魂渊地形复杂诡谲,岂容这些余孽苟活至今?”

    玉清门的人也微微颔首:“祸害遗千年, 如今正是完成先祖未竟之业的大好时机。”

    见三大宗门都已表态, 其他小宗小派纷纷附和, 这时, 云霄宗长老注意到天度宗这边始终沉默, 遂道:“天度宗掌门有何不同见解?”

    掌门老头抚了抚胡须, 神情却没有他想象的恭敬附和,而是问了一句:“若攻入魂渊, 蜃族当如何处置?”

    云霄宗长老一怔,下意识道:“自然是一视同……”

    还未说完, 忽觉一道杀气从自己身上一掠而过。

    他何等敏锐, 立刻锁定这杀气来源于戚清身后那个黑衣青年。

    长老微微眯起眼——倒差点把这小畜生忘了。

    “话又说回来, ”他堆起几分假笑,道:“魂渊中是否还有蜃族尚未可知。据老夫所知,蜃族早在千年前就已绝迹, 即便真有幸存者,想必也与魔族混了血脉。”

    与魔族混血,又生活在魔族掌控的魂渊,能有什么好东西?

    这话他虽未明言,但言下之意昭然若揭,殿内众人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色。

    “谁说蜃族只剩混血了?”清越的嗓音忽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惊讶地发现开口的人并非岳寂,而是端坐在天度宗掌门身旁的戚清。

    青年神色从容,目光平静望着云霄宗长老,不卑不亢道:“纯血蜃族尚存于世,从未与魔族同流合污。混血蜃族亦一直守护族群,并非十恶不赦之徒,还望诸位莫要勿蜃族与魔族混为一谈。”

    ——若是让这帮人发现蜃族不能为自己所用,又孱弱可欺,难保不会变成第二个魔族。

    果然,他一开口,玉清门长老便立即呵斥:“无知小辈,此族曾经为虎作伥,又与魔族共生千年,岂有不被同化之理?你才见过几个,就敢妄下论断?此话勿复再言!”

    戚清皮笑肉不笑,反问道:“那你又见过几个?”

    他环顾四座,语气不疾不徐,懒懒道:“在座的各位谁亲眼见过蜃族,哦……混血的也算,并且持有跟我不同意见的,不妨说来听听。”

    各方顿时鸦雀无声。

    开玩笑,蜃族最后一次有记载的现世已是千年前的事情,活到那个岁数的修士怎么可能亲临前线议事?

    平日里若真遇见蜃魔混血,怕是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何至于等到云霄宗事变才震惊修真界?

    细数起来,在场真正见过蜃族的……恐怕还真只有戚清一人。

    戚清往后一靠,欣赏着各人变幻的脸色。

    突然,玉清门长老身后的弟子跳了出来,猛地指向岳寂,激愤开口:“此人不就是蜃魔混血?他当众杀害我宗掌门,此不共戴天之仇,我宗还未与他清算,你倒在这里说起了蜃族的好话!”

    ——是啊!

    众人这才想起,岳寂手上还沾着玉清门掌门和玄天阁弟子的血,以及疑似杀害三宗的精英弟子的真凶。

    戚清脸色骤冷,锐利的目光直刺那名弟子:“正好我也想问问,若有人要杀你,只因对方你是名门掌门,你就愿意引颈就戮?”

    那弟子怒道:“血口喷人!我师尊何等人物,岂会对你这个小小元婴出手!”

    “现在是化神。”戚清纠正他,正要再问,岳寂却上前了一步,微微挡在他面前。

    黑衣青年冲那名弟子挑了挑眉,道:“你师尊杀我师父,我不过正当防卫,谁知他身子骨这般不济,竟就死了。我又能如何?总不能偷来阎王的生死债上勾一笔?”

    不等对方反驳,他掷地有声道:“再者,弟子回护师父,天经地义,此乃孝道!”

    “……你!”

    那弟子没想到他这么恬不知耻,嚣张至极,气得浑身发抖:“无耻小人!你分明是蓄意谋杀,还敢以孝道自居,颠倒黑白!简直丢你们天度宗的脸!”

    掌门老头捻须的动作一顿,师兄也抱剑投去了冰冷的目光。

    那弟子自知失言,却又咽不下这口气,一时梗在那里,进退两难。

    “是我无耻,还是你无能?”岳寂嗤笑道:“你师尊死了,你就只会在这里动嘴皮子,说些深明大义的指责,反正又不用付出代价,对吧?”

    他不紧不慢地踱到那弟子面前,还未接近,对方已警觉地后退好几步:“你要做什么!你敢杀人灭口不成!”

    “灭口?就你?”

    黑衣青年目露轻嘲,屈指在剑柄上敲了一下,弟子紧绷起来,也摸上了兵刃。

    岳寂悠悠道:“我这等无耻小人,尚且知道用手中的剑保护师父,你呢?除了逞口舌之快,可还有半点作为?就连我这个‘凶手’主动靠近,也只知道像个缩头乌龟似的后退,玉清门掌门若在天有灵,只怕臊也要被你臊活了。”

    这番话刺得那弟子面红耳赤,羞愤欲死。

    他自知不是岳寂的对手,本借此场合羞辱对方一番,谁知此人竟如此厚颜无耻,粗言秽语,弄得他下不来台。

    岳寂目光又转向面色铁青的玉清门长老,哂道:“若贵宗皆是这种想法,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蜃族虽弱,但天地之大,自有容身之处。”

    说完,他回到戚清身边,垂眸道:“师父,我们走。”

    ……

    魂渊深处。

    城池中的惨淡狼藉已被收拾了大半,虽还剩一些残垣断壁,却比一开始好了许多。

    魔影踏入大殿时,见魔君立在窗前,终年不灭的人鱼烛此刻火焰黯淡到了极致,照得魔君面容晦暗不明。

    “情况如何?”他声音平淡。

    “回主上,魔将伤二十余者,兵卒千余,至于蜃族……”他迟疑了一下,道:“蜃族至今无一人现身。”

    魔君神色未变,只缓缓将目光移过来。

    恐怖的目光如有实质,压得魔影浑身僵硬,背后发寒。

    许久,魔君才轻声道:“若本君没记错,你也是蜃族。”

    “……是。”

    魔影的头埋得更低。

    魔君又沉默了一会儿,轻飘飘地揭过了这个话题,话锋一转:“本君要你查一个人。”

    “给我查清楚。”他望向东方,语气忽然溢出一丝森寒杀气:“那个杂种的师父——戚清。”

    魔影道:“此人的讯息在入魂渊前已呈上。”

    “不。”魔君冷笑打断:“本君要更早的,比岳寂拜师更早,早在这个人出现在天度宗之前。”

    他对此人身上不合理之处的探究欲望,已经超过了他对岳寂的杀心。

    此人与他抗衡的力量绝非任何一种秘法所能及,除非——此人是天外来客。

    “查清楚。”魔君眸中寒光乍现:“然后,杀了他。”

    ……

    大营中的集议最终不欢而散。

    三大宗门被岳寂当中驳了面子,自然高兴不起来。但探子在魂渊附近刺探了几日,终究不得不承认,要想摸清这座倒悬城的虚实,还得向岳寂低头。

    于是云霄宗长老忍辱负重去了天度宗的驻地。

    戚清刚结束修炼,就听说掌门老头那里来了贵客。

    他略一思索,摇摇头道:“还不算太蠢。”

    原本若事态继续僵持,他都已经做好了与岳寂直接离开联盟的打算。

    岳寂适时地上一杯热茶,道:“去见见?”

    “不见。”戚清系好衣带,起身道:“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走,出去透透气。”

    黑衣青年顿时眉眼舒展,翘起唇角跟了上去:“那师父看我,我比他们好看多了。”

    戚清横了他一眼:“脸皮倒是厚。”

    岳寂偏头,把脸凑到他面前,很是晓得发挥自己的优势:“难道弟子说的不对?”

    那张脸神采奕奕,姿容俊美,好看成了上苍偏爱的诠释。

    “……没个正形。”

    戚清目光闪了闪,没敢多看,转移了话题:“不是说好今日去看你族人安顿如何?还不快走?”

    岳寂这才笑笑,同他御剑往联盟外飞去。

    江陈秋留下的线索并不难找,不出半日,二人便在数十里外的山林深处找到了蜃族暂居之地。

    蜃族的老弱妇孺和残部终于得以团聚,尽管暂时只能栖身山林,但自打逃出魂渊,摆脱魔族的掌控,个个精气神都好了许多,见到岳寂时,不少族人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戚清宽慰了几句,正思索着如何妥善安置他们,有人却不想他好过。

    当日傍晚,暮色四合,二人返回联盟时,远远就见师兄抱臂靠在院门前:“终于舍得回来了?”

    见他表情不大好看,戚清心头一紧,道:“出什么事了?”

    “大事。”师兄微妙地看了岳寂一眼,顿了顿,道:“师弟随我来,师侄留下。”

    戚清不解其意,和岳寂对视一眼,还是跟着师兄进了屋。

    房门闭上,结界升起,是要谈机密的阵仗。

    不料,师兄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叹气道:“师弟啊……你还真能乱惹桃花。”

    “什么桃花?”戚清简直莫名其妙,道:“到底怎么回事?别当谜语人了。”

    “云霄宗下午来人的事,你知道吧?”师兄眯了眯眼,指节轻轻敲打着桌面,冷笑道:“我原以为他们是来求和的,没想到——”

    他咬牙一拍桌子,道:“他们竟是来给你说亲的!”

    “……啊??”

    戚清设想过无数可能,万万没想到是这一出:“给谁说亲?和谁?”

    云霄宗别太离谱。

    师兄握紧拳头,一字一顿:“西吾洲丹宗,闻妙筝。”

    第115章 不悔 两心相许,此生不悔

    比起怒意, 戚清心中更多的是匪夷所思。

    这群人当真不怕得罪透顶?说亲也就罢了,对象还是妙筝,以为他看不出来其中算计吗?

    师兄同样面露寒意, 冷笑道:“他们想拉拢丹宗,又舍不得牺牲自己人, 拿你当人情,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戚清眉头微蹙:“掌门师尊总不会答应吧?”

    这般明目张胆的算计,按理说该当场回绝才是。

    谁知师兄却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道:“掌门师尊说, 再议。”

    戚清诧异地挑起眉:“啊?”

    老头这是打的什么主意?莫非真有此意?

    “你猜为何?”师兄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戚清拧紧眉头, 迟疑道:“总不至于丹宗对咱们重要到这种程度吧……”

    天度宗也没有很缺丹药啊。

    师兄长叹一声,背过手去,眼中流露出一丝同情:“所以我说你乱惹桃花。”

    “掌门师尊确实没应允, 但——闻妙筝, 答应了。”

    “……”

    戚清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没记错的话, 前几天晚上, 妙筝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向岳寂报仇吧?!

    好好的突然搞这么一出, 跟他联姻也是报仇的一环吗??

    “他答应了, 我可没答应。”

    青年冷哼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我这就去找掌门师尊说清楚。”

    师兄一把按住他:“掌门师尊还在跟他们周旋呢, 我都是偷溜出来的,你现在过去, 不是自投罗网?”

    说罢, 他越过了戚清:“明天再来, 届时师兄帮你求情……争取不要被揍吧。”

    师弟和师侄纠缠不清这种事,他这个做师兄的知道也就罢了,若再刺激掌门师尊, 怕是要落得个“师门不幸”的痛斥。

    拂尘尖抽到身上的那种痛。

    想到这里,师兄莫名有些怜悯,冲戚清摆了摆手:“我先回去了。”

    他出门时还不忘朝岳寂点头致意了一下,岳寂走到戚清身边,低声问:“师父,出了何事?”

    戚清喉结微顿,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那几个糟老头子又在作妖。”

    “他们为难掌门师祖?”岳寂眸光微沉。

    “嗯……算是吧。”

    戚清打了个哈哈,随手端起桌上的药碗递过去:“掌门师尊一时拿不定主意,你师伯找我商量而已。好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别操心,先把药喝了。”

    幸好屋内还没点烛,能掩去他脸上的不自在——要是让岳寂知道妙筝那档子事,不得把屋顶都掀了。

    戚清一边催促岳寂喝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对蜃族的打算,见对方始终神色如常,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想来是蒙混过关了。

    “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眼见天色已晚,戚清闩上门,主动留在了岳寂的屋子里。

    他正要多添一床被褥,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腰身,岳寂手指勾了勾他的衣带,意思不言而喻。

    “别闹。”戚清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轻声道:“明日为师还有要事。”

    “什么要事?”岳寂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戚清故作镇定道:“自然是去找掌门师尊商量联盟的事。”

    “嗯?”岳寂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挠,状似无意道:“那我陪师父同去。”

    “不必!”

    戚清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像心里有鬼,连忙放缓语气:“都是些琐事,你好好养伤要紧。”

    岳寂垂眸,语气里难掩失落:“我的伤都好了,师父嫌弃我?”

    戚清心头一软,俯身在他额间落下一个轻吻:“乖一些,明晚再陪你。”

    似是安抚起了效果,岳寂顺从地躺了下去,却在戚清起身的时候忽然发力,将人牢牢锁在怀中,温热的鼻息拂过颈侧,一点也没有知足的意思:“不够。”

    戚清无奈,只得又亲了亲,温声哄道:“听师父的话,该睡了。”

    床帐无声落下,将他禁锢在这一方昏暗里,岳寂手指再度缠上他的衣带,得寸进尺道:“还要。”

    “……贪心。”

    戚清的指尖摸到他的唇边,在昏暗里偏过头,主动献上了一个吻。

    岳寂这才像被驯诱的野兽,稍微抬了抬下巴,回应了过来。他按着戚清的后脑勺,追着他的唇瓣品尝舐吻,细细碾磨,时而轻吮,时而啃咬,或轻或重地舔过戚清的唇角和唇珠,仿佛怎么也尝不够。

    半晌,戚清呼吸紊乱,勉强拉开一点距离,手指抵住岳寂的嘴唇:“行了,不就是想师父陪你睡觉吗?现在就睡,好不好?”

    他像哄孩子似的,在岳寂身边躺下来,岳寂却像吃准了他会容忍,叼住他的手指,一个翻身将人彻底笼罩。

    “好啊。”黑衣青年弯起嘴唇,手掌在戚清腰际流连:“师父既然要陪,可要陪尽兴才是。”

    他修长的手指绕着戚清耻骨打了几个圈,最终慢慢上移了半寸,停在某个危险的位置:“今晚,至少要到这里。”

    ……

    第二日。

    戚清望着满室狼藉,日上三竿,麻木地推开了缠在身上的手臂。

    这狗东西一定是来找他讨债的!

    他忍着不适更了衣,遮掩好某些过于明显的痕迹,将衣领拢紧,才往掌门老头的住所赶去。

    “师尊。”

    他跨进门时,见掌门老头正摆弄着案上的茶具:“来了?”

    老头对他招了招手:“昨天的事,你师兄跟你说了罢。”

    戚清走到老头对面的空座坐下,缓缓道:“是。”

    掌门拂尘一挥,茶壶自动浮了起来,凌空倾泻出一道清幽的水线,很快为他斟满一杯清茶。

    “可是在好奇,为师为何未直接回绝?”

    掌门老头捧起茶盏,老神在在地吹了吹浮沫。

    戚清无意识摩挲着杯壁,道:“因为……妙筝答应了?”

    “是,却也不尽然。”老头饮了一口,微微叹息道:“徒儿啊,你这变异灵根终究危险,越是修炼,破境越是赌命。天度宗的底蕴终究有限,并不能助你圆满,但……丹宗不一样,那些丹药和奇法,总归有一样能解你性命之危。”

    戚清闻言一怔,从未想过,掌门竟是为这般考量。

    “你入我门下时,比你徒弟还小些。”

    思及过往,掌门老头目光悠远,苍老的手指轻轻敲着案几:“多可爱的小人儿,第一次筑基时,却险险去了半条命,浑身是血的模样把为师吓得不轻,连夜让灵药长老给你炼了一炉护元丹。

    “等你大些,为师又到处求人,总算找到了磨砺心性的法子,勉强缓解危机一二。”

    戚清心头颤了颤,有些动容:“您费心了。”

    若是原主能知道这些事,应当不会那般绝望了吧?

    “傻孩子。”掌门老头叹息着摇头:“为师只是不想看你折在修行路上,更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面容流露出一丝颓然:“丹宗虽然不一定是顶好的去处,但闻妙筝此人还算诚恳,直言若要联姻,便只会选择你一人,你怎么看?若实在不愿……”

    终于进入了正题。

    戚清深吸一口气,低着头道:“我……请恕弟子不能答应。”

    掌门老头对他的答案早有预料,道:“看不上他?”

    戚清苦笑着摇摇头,妙筝可是原著龙傲天的红颜之一,他哪敢嫌弃?

    “弟子……”

    他捏了捏放在膝盖上的手,踌躇几秒,鼓起勇气道:“弟子已有道侣!”

    这个答案出乎了掌门老头的预料。

    “什么!”他提高了声音,拂尘啪嗒落地,“何时的事?道侣是谁?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不等他回答,老头猛地站了起来,急得在屋内直转圈,问题连珠炮似的砸来:“是宗内弟子吗?还是外面的人?品性如何?修为怎样?对你好不好!”

    戚清耳根发烫,脑袋更低了几分,哪里敢直说:“这……人自然是好的,修为高,本事强,性子……也很听话,对弟子很好。”

    “哎哟,你这傻孩子,这么大的事也不带来给为师掌掌眼!”

    掌门一改颓色,大声抱怨起来,却仍忍不住流露出几丝笑意:“为师这把老骨头啊,就盼着能抱上徒孙的那一天,徒儿你看……”

    “咳咳咳——!”

    戚清一口茶呛在喉间,窘迫得要命。

    徒孙?他和岳寂怎么可能,他又不能生!

    掌门却来了兴致,捡起拂尘继续追问:“对方高堂可还健在?打算何时举办道侣大典?”

    他越说越是眉飞色舞,一拍大腿道:“这可是天度宗的大喜事,依为师看,定要广发请帖,开坛祭天,大摆它个三天三夜的流水宴……”

    “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戚清连忙打断他。

    “胡闹!”掌门老头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的眼神瞪他,道:“哪怕是再不拘小节的女修,也讲究个明媒正娶,你好歹也上点心!”

    戚清心虚地盯着自己的腿,道:“他不是女修。”

    空气突然凝固。

    掌门美滋滋摸拂尘的手顿了顿:“男修啊?”

    他长叹一声:“男修……也行吧,只要不是合欢宗那些浪荡子……罢了罢了,你喜欢就好。”

    “不是合欢宗的。”戚清偷偷瞟了他一眼,声若蚊蚋:“是……您认识的……”

    他飞快地含混吐出了两个字,掌门掏了掏耳朵:“谁?”

    “岳……岳寂。”

    戚清声音更小了。

    这三个字一出口,殿内静得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掌门保持着掏耳朵的姿势,整个人如遭雷击,眼睛骤然睁圆。

    “什么!”

    他难以置信地高声道。

    戚清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起身在掌门面前跪了下来:“弟子与岳寂两心相悦,还望师尊成全!”

    掌门老头踉跄两步,扶着桌角摇摇欲坠:“你……你再说一遍!”

    戚清豁出去了,脸颊涨得通红,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弟子愿与岳寂结为道侣,求师尊成全!”

    既已开口,不如破釜沉舟,横竖这事迟早要公之于众,不如现在就戳穿这层窗户纸,让掌门老头自个儿消化去。

    掌门老头果然颤抖着手,道:“你和你徒弟?”

    他声音陡然拔高:“——你和你徒弟?!”

    这对师徒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滚到了一起!

    他豁然捏紧了拳头,怒道:“好个魔族!是不是他强迫于你!”

    “……不是。”戚清尴尬道:“是弟子自愿的。”

    怎么每个人都觉得他是被强迫的那个?

    他定了定神,抬眸直视掌门老头不敢相信的目光,字字清晰道:“弟子与他,两心相许,此生不悔。”

    “好一个此生不悔!”掌门老头咬牙切齿:“不行,我非得找这小崽子问个清楚!”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师祖不必问了。”

    戚清蓦然回头,只见黑衣青年逆着光,大步走了进来。

    他不知在外面偷听了多久,此刻一掀下摆,也跪在了戚清身边。

    “弟子岳寂。”

    岳寂目光灼灼地望着戚清,一字一顿道:“与师父两情相悦,愿结连理,生死与共,求师祖成全。”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一躬身,对着掌门重重磕了下去。

    第116章 障目 你也归我

    戚清一看, 赶紧也跟着磕了下去。

    一前一后两声响头,邦邦有力,声音清脆。

    师徒二人活脱脱一副长跪到底的气势, 掌门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手中拂尘颤抖着, 恨不能给这两个孽障一人赏一记。

    他痛心地垂着胸口道:“师门不幸啊!”

    饶是见多识广如他,也从未想过自家会出这等荒唐事。师徒结成道侣,哪怕在合欢宗都显得小众。

    若是早些知道, 还可已徐徐图之, 眼下倒好, 在共抗魔族的节骨眼上,徒儿跟这小崽子直接成了患难鸳鸯,这还怎么拆?

    自家徒儿的性子自己清楚, 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戚清拉不回来, 太阳穴突突直跳。

    屋内静得针落可闻, 半晌, 老头才重重哼了一声, 猛地背过身去:“……行了!别跪了, 倒显得我像个棒打鸳鸯的恶人一样!”

    戚清悄悄抬起脑袋,试探道:“那……师尊的意思是?”

    老头回头剜了他一眼, 没好气道:“还要为师亲自搀你们不成?”

    平安落地,戚清立刻拽着岳寂起身, 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 赔笑道:“师尊, 您大人有大量,快消消气……”

    他边说边用手肘捅了捅岳寂,示意他也说几句。

    岳寂会意, 扶住掌门老头的另一边胳膊,语出惊人道:“师祖,您先前说的广发请帖、大摆筵席,还作数吗?”

    戚清:“……!”

    他瞪了一眼岳寂。

    会不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掌门老头刚缓和些的脸色瞬间又黑了下去,怒目而视:“怎么?你们是嫌不够丢人,还想敲锣打鼓昭告天下?要不要为师再给你们备个百子千孙的贺礼祝你们早生贵子?”

    岳寂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道:“后者我和师父努努力,也不是不能试试……”

    “你……!”

    掌门老头被气了个倒仰,这次连戚清也忍不了了,狠狠踩了他一下。

    胡说些什么呢!

    “你师父破个境都九死一生,你还敢惦记这个!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掌门老头抄起拂尘就往岳寂头上招呼,每敲一下就骂一句:“孽障!不孝!”

    戚清:“……”

    现在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吗??

    他一个男子,生哪门子的孩子啊!

    青年索性谁也不管了,往旁边一坐,任由岳寂独自迎接老头的怒火,自己慢条斯理地重新沏茶。

    等一杯茶喝完,那边也刚好打完。

    “你还喝上茶了!”老头一甩拂尘,气喘吁吁地坐下来,“滚滚滚,赶紧滚,看见你们就折寿!”

    戚清嘿嘿一笑,狗腿地给他也倒了一杯,随即拉上岳寂就马上往外溜:“好嘞,师尊您保重身体!”

    “唰!”

    话音未落,二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结结实实扫地出门。

    戚清站稳身形,理了理吹乱的发型,慢悠悠地看向岳寂,准备秋后算账。

    “老实交代,在外面听了多久?”

    岳寂含糊道:“也没多久……”

    “嗯?”戚清挑眉,他刚糊弄完掌门老头,可不会吃这套:“没多久是多久?”

    见漫步过去,岳寂撇撇嘴:“我怕师父去找妙筝。”

    ——这混账果然什么都知道!

    戚清脚步一顿,追问道:“你昨晚就知道,怎么不跟我说?”

    难怪借着由头赚了他好一通心虚,折腾得他清早都没能起得来。

    岳寂看着他笑:“师父不是希望我不知道吗?”

    “希望是希望,事实是事实。”戚清故意板起了脸,道:“为师对你如何,你心里没数?怎么可能答应妙筝?”

    闻言,岳寂黑黝黝的眸子微微转动,极快地瞥他一眼,忽然驻了足。

    他喉结滚动了下,莫名有些扭捏:“……师父,你当真那么喜欢我啊?”

    话虽问得小心翼翼,黑衣青年的唇角已不自觉地高高翘起,显然心里美滋滋的。

    戚清顿时语塞。

    想到方才他在外面听了全程,什么“两心相悦”、“此生不悔”的剖白话语全被听了去,青年不由得耳根发烫,干脆闭口不答。

    “师父——”岳寂立刻抱住他,撒娇似的拖长了语调:“你再说一遍罢,师父,我想听!”

    “想得美。”

    戚清脸上热意更甚,不由加快了脚步。

    “真的不说?”岳寂被他甩开了手,亦步亦趋地跟了几步,忽的“嘶”地抽气道:“方才师祖打我打得好疼。”

    戚清步子一顿:“……真打疼了?”

    身后的人委屈地应了声,哼哼唧唧道:“打也挨了,骂也受了,师父连句真心话都不肯说……”

    见他这副模样,戚清叹了口气,终是心软地把他拉到回廊拐角:“来,我看看。”

    刚站定,青年就被黑影整个笼罩住了。

    仗着此间狭窄,岳寂将他抵在墙上,黏黏糊糊地蹭上来:“师父……”

    “别闹。”戚清无奈道:“这样我怎么看伤?”

    他安抚性地任黑影毫无章法地啃了几口,外面似乎有脚步声走过,连忙把人推开:“行了行了,没伤就一边去,为师还有事要办呢。”

    黑影啃来啃去的动作一停,顿时警觉:“什么事?”

    青年似笑非笑:“如你所见,去找妙筝。”

    见黑衣青年瞬间变了回来,收敛笑意,戚清伸手捏捏他的脸颊,失笑道:“好了,是去找他摊牌的,别胡思乱想。”

    说着,他拉起岳寂的手,温声道:“走吧,陪我一起。”

    ……

    魂渊深处。

    距离那场诡异的狂风已经过去近十日,主殿内那位阴晴不定的魔君却迟迟未下达任何命令。

    众魔将面面相觑,谁也摸不准魔君到底是什么想法,失去蜃族的依附,又无明确指令,魂渊一时陷入了某种诡异的静寂里。

    “主上。”

    多日未见的魔影风尘仆仆地跪伏在殿中,撕开了连日的静寂。

    他双手奉上一沓纸张,低声道:“您那日吩咐调查的事,已有眉目。”

    魔君慵懒地伸手接过来,淡淡道:“可信?”

    “千真万确。”魔影垂下眼睫:“属下亲自督办,绝无虚假。”

    殿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许久,魔君忽然笑了一声:“不对。”

    苍白的手指在某处年岁记载上点了点,他的声音陡然转冷:“我要的不是这之前的‘戚清’,而是这之后。”

    魔影有些困惑,试探道:“那……属下再去搜集一份?”

    魔君随意丢弃在旁,目光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死一般的寂静不知持续了多久,魔影背后的寒意愈来愈甚时,忽然听到了魔君少见的温和语气:“不必再去了,你这份资料,倒也足够让我确认一件事。”

    他缓缓起身,踱步至魔影跟前:“该赏你点什么好呢?”

    魔影深深低下头去:“属下不敢居功。”

    “这样啊,”魔君轻叹一声,道:“那便回去歇息罢。”

    “多谢主……”

    魔影还未说完,忽觉一凉。

    他瞳孔骤缩,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没有一滴血溅出来,霸道的魔气刹那间搅碎了他的丹田,也断绝了蜃族的命脉。

    “歇息吧。”他最后模糊的视线里,魔君侧脸十分冷漠:“同样的错误,本君不会犯第二次。”

    魔影痛苦地蜷了起来,手掌探向怀中。

    魔君抽出刀刃,将他一脚踹翻,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放心,你的少主,很快就会去陪你了。”

    ……

    魂渊莫名的寂静让修士这边感到不安。

    这些日子里,关于是否趁机进攻的争论已反复了数次,迟迟没有得出一个定论来。

    有人认为魔族元气大伤正在休整,也有人倾向于魔君必有后手。

    戚清便是后者。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在他心头萦绕——那个危险的对手,恐怕早已经行动了。

    这日,大营再次召开集议,要最终敲定明日是否对魂渊发动试探性进攻。

    岳寂天未亮就出去练剑,戚清醒了之后,不慌不忙地用了早膳,才往主帐而去,边走一边思索待会儿要提出的方案。

    三宗想要接管蜃族的提议肯定行不通,但让这个往昔恶名昭著的族群完全自治也难以服众,必须想出一个折中之法。

    天色阴沉得可怕,这几日的坏天气让他不免想到魂渊,心头蒙上了一层阴翳。

    戚清蹙眉沉思,险些撞上一道黑影。

    他硬生生刹住脚步,抬头一看,诧异道:“你怎么还没去集议?不是说了不必等我吗?”

    面前的黑衣青年眉梢微挑,目光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扫过,唇角勾起:“等你……等师父不是天经地义?哪有徒弟走在师父前头的道理?”

    戚清摇头无奈道:“这会儿倒知道尊师重道了,昨晚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

    黑衣青年微微一笑,并不言语,戚清自然地牵起他的手,道:“走吧,别让掌门师尊等急了。”

    掌心的温热传来时,身旁人似乎有一瞬的僵硬。

    待戚清侧目看去,对方已神色如常地反握住他的手,不露声色道:“我知道有一条近路。”

    戚清觉得他语气有点怪怪的,却也没多想,跟着走了几步,忽然道:“你今日魔气为何这么重,是经脉出了岔子么?”

    说话间,他已习惯性地将灵力渡进岳寂的经脉。

    一道禁制骤然将他灵力弹回,岳寂猛地抬眼,眸中寒光乍现,锋利如刀。

    戚清一怔:“怎么了?”

    岳寂的手收紧了几分,忽地倾身逼近,灼热吐息拂过他耳畔道:“师父,想不想跟我玩个游戏?”

    “什么游……”

    这话还未完,戚清已被抵在墙角。

    岳寂双臂撑在他身侧,将他困在怀里。

    “你藏人,我来找。”黑衣青年那双幽黑的眸底闪过一丝嗜血,眉毛微扬,声音压得愈发低沉:“找到了,那些人归我……”

    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容,却让戚清心头蓦地一突。

    岳寂却几乎贴上他的耳垂,意味深长道:“你,也归我。”

    第117章 夺魂 翻脸不认人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 戚清手里的冰刃已如闪电般刺出。

    “岳寂”的反应极快,身形微侧,轻松避过了这致命一击, 反手扣住他扬起的手腕。

    黑衣青年眉梢轻挑,似乎有些委屈:“师父, 怎的突然翻脸不认人了?”

    “你不是岳寂!”戚清手腕一拧,反身肘击:“说!你到底是谁!”

    “我怎就不是岳寂了?”黑衣青年嗤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这张脸, 这个声音, 还有周身的气息……戚清啊戚清, 你连自己的徒弟都认不出了?”

    气息?

    戚清瞳孔骤缩,寒意瞬息爬上了脊背:“——你是魔君?!”

    唯有和岳寂有着相同血脉的魔君,才能完美复刻岳寂本人的气息!

    冷汗浸透后背, 戚清暗道队友坑爹, 倒霉透顶。

    联盟这是怎么布的防??自己人还在准备开会, 敌人的首领都摸到家门口了!

    见他一下就猜出了身份, 魔君眸中讶色一闪而过, 攻势却愈发凌厉:“倒是聪明, 赏你个全尸如何?”

    冰剑相击,灵力迸溅, 即便戚清灵力充沛,交锋间仍被震得虎口发麻。

    近身缠斗中, 戚清才真切地感受到魔君的可怖实力。即便这人没有动用魔气, 仅凭肉身力量, 依然几个回合就震断冰剑,把他重新逼回了死角。

    但戚清心知魔君不敢久战,一旦援军赶到, 魔君就是再强,也双拳难敌四手。

    心念电转之间,戚清虚晃一招,身形急退,不打算跟他硬刚到底。

    小命要紧,风紧扯呼!

    不料魔君五指一收,青年顿觉四肢如陷蛛网,动作骤然凝滞,被魔君紧接而来的攻势覆盖。

    “蜃族的气息……”

    魔君游刃有余地与他周旋,指尖轻捻,从戚清衣袂间捻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白丝,掸了掸手指:“哈哈,当真得来全不费工夫!本君就知道,这些蠢货跑也跑不远!”

    戚清一凛,不知道魔君使的什么邪门手段,竟然能凭空抓取气息。

    既然跑不掉,便只能打。

    他下意识握住手掌,忽然面色骤变。

    ——冰剑召唤不出来了!

    戚清的心马上沉到了谷底,他终于意识到,魔君显然有备而来。

    此人不可能正面抗衡所有修士,所以才会化作岳寂的模样,先拿他开刀,可问题是——

    他究竟想干什么?

    没了冰剑的戚清陷入了短暂的左右支绌,险些没能抵抗住魔君的进攻,偏头躲过一掌。

    身后石墙受了波及,轰然崩裂,他借势翻滚,狼狈脱出了魔君的攻势范围。

    戚清深吸一口气,从纳戒里抽出了一柄备用铁剑,且战且退地格挡几下,随即放声大喊:“来人!魔君进犯!”

    可整个营地宛如死了一样安静,他叫了三声,无人应答。

    魔君再度攻上前来。

    临时充数的铁剑终究只是凡品,在魔君狂暴的攻势下,“铮”地一声,很快步了冰剑的后尘。

    下一击已至眼前,裹挟着凌厉杀意,避无可避。

    挡不住。

    戚清心里清楚,这一击若迎接,他定然非死即伤。

    化神期硬抗渡劫期,想都别想——谁家好人刚出练级场就被拉去打最终boss啊!

    生死关头,他不敢再犹豫,电光火石之间换出了技能卡。

    出来吧,旗鼓相当的对手!

    既然打不过,那就把强行把最终boss拉到和自己同一水平!

    然而,魔君见状,眼中寒光一闪,非但没有慌乱,反而露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他一边笑,一边竟主动迎上了戚清的攻击,声音森冷而兴奋:“就是这招!”

    “飒!”

    眼看魔君即将撞上自己的剑尖,戚清眼前忽然黑了下去。

    ……什么情况?

    他不是在与魔君激战吗?怎么突然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神识如坠混沌,五感尽失,连方向都无法辨别。

    戚清心底一凉——魔君步步紧逼,原来就是为了逼他用出这张技能卡?

    这一次,那股不属于他的力量非但没能成为助力,反而化作无形枷锁,将他周身灵力尽数缚了起来。

    “咳!”

    青年奋力挣扎了几下,手中几次想凝结冰剑,却都在出现的刹那溃散。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扼住他的咽喉,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随着五指收紧,脆弱的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咔嚓——”

    就在戚清以为自己要被掐死时,镜面碎裂声猝然打破了寂静。

    脖颈间的钳制忽的松开,戚清踉跄几步,半跪在地,捂着喉咙剧烈咳嗽起来,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他感知道数道驳杂的气息正在逼近,心里的石头勉强落了地,定然是援军到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飞快朝他靠近,焦灼道:“师父!你怎么样!”

    随着这声呼唤,其他人顿时喧嚷四起。

    “大胆魔族,竟敢只身入侵!”

    “不对,此人怎么生得和岳寂一模一样!难道他还有个孪生兄弟?!”

    “戚兄弟当心!”

    “结阵!别让他跑了!”

    兵戈交击声响起,似乎周围一片混乱,戚清失了明,帮不上忙,手忙脚乱地听着声音往友军方向挪动。

    “师父!”

    岳寂的声音近了许多,急道:“到我身边来!”

    技能卡的时间还剩十余秒,两道气息同时向他袭来,一左一右。

    戚清毫不犹豫地朝岳寂声音的方向冲过去。

    紧接着,撞进了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

    “小杂种。”

    魔君轻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恶趣味的闷笑:“看起来,你的师父似乎更喜欢本君啊?”!!

    死寂般的一瞬。

    戚清咯噔一声,心想完蛋了。

    果不其然,岳寂的声音顿时怒到了极点:“畜生!你敢——!”

    青年没来得及逃离,后颈传来剧痛,下一秒失去了所有知觉。

    ……

    深林。

    天色阴阴,眼看就要下雨。

    在魂渊中见多了这样阴郁的天气,江陈秋并不喜欢,抬手搭在眉骨上张望,眉间有几分焦灼。

    今日本该是他和岳寂约定好转移蜃族的日子,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眼看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他拿不准是该继续等待,还是自己先带着人离开。

    就在这时,前方的虚空突然泛起一阵诡异的涟漪。

    江陈秋右手瞬间按上腰间剑柄,后撤半步,涟漪已凝固成型。

    一道空间阵法当场展开,浓烈的魔气喷涌而出。

    “退后!”

    蜃族老者忽然显出身形,灵力护盾霎时展开,堪堪挡住了阵法中袭来的第一波进攻。

    然而为时已晚,四个魔将全副武装,带着魔族从阵法里俯冲而出,凛冽的寒芒直指面前二人。

    “终于找到你们了!”

    为首魔将露出狰狞的笑容,森白细齿在幽暗里格外显眼。

    江陈秋挥剑格挡几招,马上判断出双方实力悬殊,转头对蜃族老者急声道:“别管我!赶紧带你族人离开!”

    “晚了。”

    魔将冷笑一声,身法诡谲地绕过他的防守,直扑蜃族所在的后方。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璀璨的剑光骤然炸开。

    “铮——”

    刺耳的碰撞声里,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挡在了魔将面前。

    那是个穿着粗布衣衫的青年,面沉如水,一双本该带笑的眼睛此刻沉静严肃。

    江陈秋呆了一下:“季春风?”

    魔将们迅速调整阵型准备围攻,却被季春风凌厉的剑法逼退。

    他转过身,对江陈秋沉声道:“你等的那两个人不会来了,跟我走!”

    ……

    戚清的意识渐渐苏醒。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眼前还是看不见,四肢动弹不得。

    他像被困在了一座狭窄的牢笼里,能听能嗅,神识清醒却无法离体,仿佛身体就是牢笼本身。

    这比破境时的心魔幻境还要糟糕,在那里,他至少能看到“戚清”和“岳寂”的小黑屋,这会儿什么都看不见。

    他尝试打开直播系统,界面虽然还在,却像断网了一般,系统客服毫无反应,没有弹幕,后台书籍、技能卡全部封锁。

    世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戚清有种不好的预感,连破境都无法干扰的直播系统,魔君竟能将其屏蔽!

    ——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不是手段,是你的魂魄被赶了出来。”有人在黑暗里淡淡道。

    戚清立刻警觉地环顾四周,试图从黑暗里看见点什么:“谁!谁在说话!”

    没有回答,他试着用神识“走”了几步,追问道:“你是说,我现在是在身体外面?那这里到底是哪里?”

    四周沉默了一会儿,那人还是没有回答。

    戚清又道:“你也是魂魄?”

    这下,那人才慢悠悠开口,带着几分玩味:“如果我说是,会让你觉得好受点吗?”

    “当然。”

    “那我偏要说不是。”那人马上改口。

    戚清才不信:“你也是被魔君害成这样的?”

    “……我倒是想,但我跟你可不一样。”

    那人声音忽远忽近,幽幽道:“天外来客,变异灵根,还是少主人心尖儿宠,魔君不夺你夺谁?”

    “夺?”戚清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用词。

    “夺魂术,没听说过吗?”

    听见戚清不答,对方也不解释,只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安心等着,等少主人来救你。”

    戚清蹙眉:“我都不知道这是哪里,岳寂怎么可能找得到?”

    “那便选第二条路。”那人声音忽然正色了几分,与此同时,戚清感觉一道微风拂过了脸侧。

    “从现在开始相信我,跟着我,但——”

    他声音停顿了一下,道:“出去之后,你的魂魄还能不能回到这具躯壳,我可不敢保证。”

    第118章 对决(上) 宿主1v1公平决斗……

    戚清质疑道:“你说我魂魄离体, 又说要带我‘出去’,‘回’到这具躯壳。你不觉得你这话自相矛盾?”

    那人不说话了,黑暗中一片沉寂。

    戚清再度发问:“你是魔君派来的人?”

    对方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笑了几声:“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戚清莫名觉得自己应该是认得这个人的, 但一回想,魂渊里的那段记忆却在此刻模糊不清,如同被搅浑的水面, 怎么也看不真切。

    “想不起来了?”那人似乎察觉到他的困惑, “也罢, 跟我来。”

    黑暗中传来一股轻柔的推力,引导着戚清前行。虽然潜意识里觉得可以信任此人,戚清嘴上依然忍不住道:“跟你去投胎?”

    “怎么, 怕了?”那人不紧不慢道:“忘掉这辈子的事, 喝碗孟婆汤重新开始还不好?”

    见他当真停下脚步, 对方轻哼一声:“反正夺魂后是一张白纸, 投胎也是一张白纸, 没什么区别, 要真能投胎还是好事呢……走吧。”

    “等等。”

    戚清第二次听到“夺魂”这个词,蹙眉道:“夺魂到底是什么?能解释一下么?”

    他顺着那股推力继续往前走, 见他配合,那人的语气也好了几分。

    “知道夺舍罢?”对方问。

    戚清微微颔首, 马上意识到黑暗中对方看不见, 便改为出声:“夺舍便是抢占别人的身体, 这我知道。”

    十本修真小说有八本都会涉及,而这八本里有七本都是反派试图夺舍主角,套路他都烂熟于心了。

    那人淡淡道:“夺魂和夺舍差不多, 只不过被夺的不是身体,而是魂魄本身。”

    说到这里,他语气凉了一些:“一旦得手,你的记忆、意志就将全部被抹除,只剩下一具空壳。”

    戚清愣住了:“魂魄怎么能被夺?魂魄不就是躯壳的芯子吗?”

    他觉得这说法非常荒唐,但是那人的语气却异常认真:“你的记忆、你的意识便是魂魄的芯子,被夺走以后,对方就会完全变成你——从里到外,分毫不差。”

    寒意从戚清的脊背窜上来,他浑身发凉,压根没想过还有这种秘法。

    这简直比夺舍还要恐怖,夺舍好歹还要换魂呢,而夺魂术竟然能原封不动地窃取一个人的全部存在。

    这时,魔君的那句“就是这招”忽然回响在他的脑海里。

    戚清浑身一颤,瞬间想通了一切。

    ——不对,魔君的目标,从来都是他。

    因为他不同寻常的力量,难以伪造的冰灵根,魔君早就猜到这具躯壳里换了人。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豪赌!

    夺了戚清的魂魄,成为真正的戚清。

    青年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道:“这也太逆天了,岂不是谁来谁完蛋?!”

    这玩意儿能把系统都干扰瘫痪,魔君为什么不去夺岳寂的?难道就因为他比较菜?

    “倒也不是无敌。”那人懒懒道:“据我所知,这秘法施展条件苛刻,因为一旦用出,施术期间双方都会失魂……这本来该是你的机会。”

    “不是我的第三个选择?”戚清问。

    黑暗中,似乎有眼道神在戚清身上一扫而过,对方意兴阑珊道:“以你现在的神识强度,还不够资格当魔君的对手。”

    戚清有点不服气,正想反驳,忽然感觉那股引导他的力道停了下来。

    一直说话的人轻轻“咦”了一声,语气微妙:“……你的第三个选择来了。”

    “什……”

    戚清话还没说完,脚下突兀地踩到了实地上。

    像骤然被揭开了蒙眼的布一般,周围的景象逐渐显现在他眸中,虽然昏暗,却已经足够让他看清。

    是魂渊!

    维持着城中人翻转的力量仿佛失去了作用,他踩在灰土地上,仰头是魂渊高悬的亭台楼阁,宝顶和塔刹高低错落,如同利剑般朝下刺来,整个城池空无一人,只剩下台风肆虐过后的狼藉和断壁。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道:“什么选择?”

    那个声音悠悠道:“少主人就要到了,借助他的神识,说不定能与魔君一较高下,试试?”

    听到岳寂的消息,戚清心里先是一喜,随即一口拒绝:“不试!”

    万一魔君临时掉转枪头,转而夺取岳寂的魂魄,那岂不是两个人都危险了?

    ……

    与此同时,修士大营。

    在魔君的带领下,魔族趁着黎明时分大洞突袭。

    没来得及防备的修士们阵型几度被冲散,经过一番混乱,才各宗结阵,重新组织起防御。

    谁也没想到,这些日子魔族并非在魂渊修生养息,反而是在养精蓄锐。

    魔君一击得手,劫持着戚清迅速撤退,留下魔族大军继续冲锋。

    时隔多日,双方再度交手,战况异常激烈。

    在魔将的率领下,魔族凶猛地撕开了修士侧翼的防线,几个小宗门的防守被硬生生突破。

    “锵!”

    刺目的金色灵力骤然闪现,挡住了为首魔将的凌厉攻势。

    天度宗的方向,黑衣青年冷着脸卸去力道,反手提剑冲了上去。

    虽然有他临时支援,缓解了魔将带来的压力,但蜂拥而至的魔族士兵却仍是巨大威胁,缺口处的修士已有数人负伤。

    就在魔族即将突破防线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白剑光划破长空,暂时阻断了魔族的进攻浪潮。

    白衣飘飘的剑尊翩然而至,成百上千道剑影在他身后浮现,灿烂如银月升起。

    剑光射出,仿佛暴雨梨花,仅是几息,便强行将防线压了回去。

    逼退魔族,乾元剑尊挽了个剑花,果断吩咐道:“云霄宗速派精锐镇守东面缺口,玄天阁补防南面侧门,绝不能让一个魔族突破!”

    命令的口吻让云霄宗长老稍显不悦,他只慢了一步,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悄然逼近云霄宗弟子!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潜进来的,竟将气息隐匿得滴水不漏,十指如淬毒的利刃,闪着寒光,眼看就要把那弟子开膛破肚。

    弟子惊恐地尖叫起来:“长老救我——”

    浓烈魔气扑到脸上,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剧痛却迟迟没有降临。

    弟子颤巍巍睁眼,忽然愣住了。

    只见几道白色的影子如雾般凝结在他身前,以身为盾,挡下了致命一击。

    更多白色身影正从半空飞掠而下,无声无息,面目模糊,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魔气。

    战场静了一下,不管是修士,还是魔族,全都不约而同地一停。

    ——竟是蜃族。

    “掌门!蜃族来援!”

    队列末尾,季春风也跟着纵身跃下。

    他将飞剑一收,冲最前端的黑衣青年喊道:“人已带到,你放心去!”

    下一刻,战局突变。

    方才还与魔将势均力敌缠斗的黑衣青年气势暴涨,长剑一扬,顷刻贯穿魔将的心口。

    他毫不恋战,收招的同时,身形如雾气淡去。

    众人哗然。

    刚才并肩作战的,竟然只是一道分身?!

    ……

    戚清原以为会等来岳寂,看清面前的人的一瞬间,悬着的心还是死了。

    怎么还是魔君。

    魔君依然顶着岳寂的模样,仿佛觉得这样更能刺激他似的,从倒悬的魂渊中悠然落下。

    更糟糕的是,在魔君落地的瞬息,沉寂已久的系统声音突然响起。

    【系统提示,已检测到多个宿主存在的异常状态,正在修复中。】

    【……】

    【……】

    【修复失败。】

    【任务目标已更新。】

    【任务目标:公平对决,请宿主立即清除病毒程序,以免遭到判定抹杀。】

    戚清:“……”

    他捏紧了拳头:“清除BUG不该是系统的本职工作吗!凭什么要我这个宿主来善后!”

    工资也不分给他,一点道理都不讲。

    系统显然不会回答他的质问,因为宣布完之后,二人面前同时展开了完全相同的系统界面。

    ——商城、技能卡、积分,全部同步共享。

    “……??”

    戚清简直要气笑了:“行,这么玩我是吧?”

    有没有搞错!不仅让boss获得了玩家权限,还是账号共享?

    这让他怎么玩?!

    戚清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这就像潜伏到敌军指挥部,刚要发起突袭,却发现自己家被端了——而且敌人用的还是自己的武器库!

    那个一直在黑暗中指引他的声音也消失了,不知道是被屏蔽了,还是那根本就是魔君本人。

    “在等那个小杂种来救你?”

    魔君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露出残忍的笑意:“一边是蜃族全族的性命,一边是你一个人,你猜……他会怎么选?”

    戚清冷笑反击道:“一个还在路上的人,和你一个就在面前的魔君,你不妨也猜猜,我会弄死谁?”

    “哈哈哈哈!”魔君放声大笑:“猖狂,死到临头还嘴硬。”

    他指尖轻点面前的技能卡,露出讥诮的神色:“今日就算你能侥幸逃脱,也不可能活着出去,你的一切都将归我所有!”

    下一秒,魔君的身影已近在咫尺。

    戚清连忙跟他对了一掌,发现他用的居然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心里立刻升起一股微妙的无言。

    ——原来魔君是文盲吗?

    他自己用这个技能是为了拉平差距,可魔君本就实力碾压,用这卡不是强行上难度吗?

    果然,魔君很快意识到这张卡不仅没带来优势,反而限制了自己的实力,立刻抽身后退。

    趁此间隙,戚清毫不犹豫地开启了直播。

    第119章 决斗(下) 谢谢,别的没有,就是命硬……

    弹幕瞬间刷新了出来, 起初只是零星几条,待观众们反应过来开播后,数量立刻激增。

    在这片系统划定好的决斗场内, 纯白的弹幕文字围绕着二人滚动,形成了层层白圈, 犹如神圣又诡异的光环。

    “诶诶诶诶!”戚清翻滚往后,躲过魔君的又一次攻击,“观众看着呢, 镜头前禁止血腥暴力!”

    无法使用武器的困境下, 单凭灵力与体术的较量, 经验老道的魔君完全碾压,逼得戚清节节败退。

    【哟,主播诈尸了?还记得有我们这些观众呢?】

    【不跟崽你侬我侬啦?怎么还打起来了?】

    【等等, 对面那人不就是崽吗?】

    【前面眼瞎, 这魔气冲天的能是崽?】

    【那也是主播?我看到他貌似有技能卡, 怎么会投放两个主播, 是不是出了bug?】

    “不是bug, 系统正逼我公平决斗呢。”戚清一个侧身躲过致命一击, 语速飞快:“打赢出狱,打输换人!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各位能不能帮忙支个招?”

    【换人???你要跑路啦?】

    【阅, 祝好运~】

    【这是系统开发出的新副本吗?】

    大部分弹幕还处于一头雾水的状况, 魔君皱眉, 莫名其妙道:“你在跟谁说话?”

    系统界面共享后,他虽同样能够看到弹幕界面,但却看不明白。

    没错, 发现魔君疑似文盲之后,戚清立刻想到了弹幕的作用。

    这些从左往右滚动的简体字,夹杂着一些专有名词,对魔君这种古人而言,简直是半加密的通讯频道!

    魔君不信邪地朝弹幕甩出一发灵力,灵力穿过流动的文字,弹幕却毫发无损。

    “嘶!”

    青年一个毫不讲究的趴倒在地,连滚带爬地躲魔君的攻势,却依然躲不过对方乘胜追击,凌厉的掌风在戚清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魂魄当然不会流血,但戚清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因此变得不稳定了一瞬。

    他心里一紧,难道在这里受伤就等于慢性死亡?

    弹幕也逐渐看出了门道。

    【你俩这是在魂魄状态下打架?】

    【没猜错的话,这是夺魂邪术碰上了系统账号归属冲突吧?本君刚刚查了系统条款,如果搞不好,主播还真有可能当场换人。】

    【悲。】

    【不要啊!主播主播,你喜欢什么颜色?是红烛还是白烛,是纸钱还是纸元宝!只要你开口,我都烧给你!】

    【纸元宝吧,金灿灿的,主播一定会喜欢。】

    【让你那么久不直播……】

    又挨了一击后,戚清算是切身体会到之前那人说“不是魔君对手”的含金量。

    赤手空拳的情况下,他这个半吊子怎么可能打得过老师傅啊!

    都怪系统!

    他看了一眼弹幕,更加痛心疾首:“等下,你们这就准备给我过头七了?!”

    原本指望弹幕能场外指导一下,眼下看来,还不如寄希望于岳寂神兵天降的可能。

    说真的,他现在特别需要岳寂。

    技能卡就两张,旗鼓相当的对手用完只会更虚弱,而盲盒……戚清实在怕它关键时刻掉链子。

    但是现在就算不用也不行了,弹幕都在看热闹,他别无选择,咬牙点了使用。

    ——出来吧,他的东风!

    盒盖打开,一只小人偶“啪叽”地掉在了地上。

    戚清:“……”

    眼看着小人偶还在不明就里地揉着脑袋,完全没意识到危险将至。

    在它被魔君一脚踩碎前,戚清眼疾手快地将它捞起,飞快退后。

    “怎么又是你!”青年气得牙痒痒,同时忍不住产生了动摇,喃喃道:“难道天真的要亡我?”

    他现在需要的是帮手,不是玩具!

    一不做二不休,戚清准备再开一个盲盒抢救一下。

    就在这时,小人偶却突然从他手心一跃而起,稳稳跳到了他的手指上。

    “你干什么!”

    戚清瞳孔一缩,眼睁睁看着人偶木制的身体魔君的劲风下寸寸碎裂。

    面前的一幕好像成了慢镜头,灵力冲击,小人偶出现裂痕,随之扩大,碎屑飞溅,最终“嘭”地一声,彻底分崩离析。

    然而,就在人偶消散的瞬间,一道影子从碎片中舒展开来,逐渐变大。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扼住了戚清的手腕。

    交战的二人同时愣住,戚清心跳漏了一拍,声音发颤:“岳寂?!”

    黑衣青年缓缓抬头,几根碎发挣脱了束缚,在额前飘动。他面色冷凝,杀气四溢,眼底金光荧荧,宛如跳动的火焰。

    “师父,退后。”

    ……

    与此同时,修士大营中。

    在几位渡劫期大能和蜃族战士的力挽狂澜下,魔族嚣张的攻势总算被暂时遏制。

    但坏消息接踵而至,探子来报,另一支魔族部队追杀蜃族不成,转去了几十里外现身,看样子是以佯攻为掩护,实则分兵袭向后方的凡人村镇。

    若让魔族得逞,手无寸铁的百姓必将惨遭屠戮。

    即便各宗门事先在重要城镇都派驻了弟子,但这些年轻稚嫩的弟子如何能抵御魔将的进攻?更棘手的是,修士们根本不清楚这支分兵的具体人数,该派多少人增援成了难题。

    正当修士们进退维谷之际,前线突然传来新的情报。

    天度宗江陈秋已率领另一支蜃族战队火速驰援,并且最重要的是,中土与西吾洲交界处远远出现了西吾洲的侍卫队。

    ——观其纹饰,似是鎏城增援!

    ……

    本该二对一的战局,却在岳寂拔剑的瞬间再生变故。

    “锵——”

    长剑出鞘的嗡鸣声戛然而止,一股无形的力量竟将他的攻势连同灵力完全封锁,不留分毫。

    【系统警告:公平对局期间禁止外力干预,违者抹杀。】

    戚清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破灭,怒道:“……你要点脸行吗?!”

    好不容易盼来的帮手,结果居然强制公平对决!

    岳寂杀意一滞,转向戚清:“师父,这是?”

    “如你所见。”戚清叹气道:“有个不讲理的东西,非要我跟这家伙公平对决。”

    见状,魔君大笑:“看来连天道都不站在你这边啊!外来者!”

    这回他学乖了,专门花了一眼扫过盲盒的使用说明,才学着戚清的样子,谨慎点了开启。

    盒盖打开,一名魔将咆哮着冲了出来。

    魔君脸上刚浮现出势在必得,魔将雄赳赳气昂昂的动作就停在了半路,同样遭了系统的封锁。

    岳寂看准时机,手起剑落,一剑穿心。

    戚清有样学样地嘲讽回去:“你看,又急。”

    他嗤笑起来:“老天也没多眷顾你啊。”

    魔君一怒,于是局势又回到了原点。

    ——戚清不得不继续跟他缠斗。

    奇怪的是,明明处境依旧凶险,却因为岳寂就在身侧,戚清没底的心竟渐渐平息,招式也愈发从容。

    可理智告诉他,这样耗下去,自己败北只是时间问题。

    戚清屏息凝神,目光再度移向盲盒。

    既然活人无法相助,那——死物呢?

    又或者根本没有生命的东西,能否躲过系统的公平判定?

    【算了,之前鸽就鸽吧,谁搭个手帮帮忙,别真给主播弄死了。】

    【别急别急,在查典籍了!】

    【不是不想帮,系统限制得太死了,连崽都插不上手。】

    【不要换主播啊,不想看到魔族主播……】

    【我有办法。】

    这时,后台突然弹出一条新私信。

    但魔君攻势凶猛,戚清根本无暇查看,应付得焦头烂额。

    眼见帮不上忙,岳寂抿唇,忽然纵身攀上了魂渊倒悬的殿顶。

    “唰!”

    魔君一掌袭来,戚清就地打了个滚,吃了一嘴的尘土,呛咳几声,回头前总算腾出手,激活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借着短暂喘息,戚清迅速点开消息。

    竟还是青女的私信。

    发来图片中,绘制着一道生涩难懂的符文。

    或许生死关头激发潜能,戚清只看了一眼,就强行逼自己把它记了下来。

    抬手,凌空绘制!

    刹那间,格外刺骨的寒意笼罩在了这片决斗场上。

    它来得不同寻常,即便是冰灵根的戚清,也被这彻骨寒意冻得骨头生疼,行动不由稍显迟缓。

    片刻的滞涩,足以让魔君发动致命一击。

    豁出去了!

    戚清心跳如擂鼓,咬牙选择相信青女。

    奇迹发生了——魔君的动作竟也随之一顿,甚至比戚清还要迟缓。

    紧接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慢,仿佛行将就木的老叟。

    幽壑鱼龙悲啸,倒影星辰动摇。

    只是短短几息,白霜有生命一般爬上了魔君的身体,那张属于岳寂的面容终于坚持不住褪去,露出了魔君自己的脸。

    他须发皆白,面色泛青,宛如沉睡千年的古尸,不可置信地死死瞪着戚清。

    魔君嘴唇颤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上……界?”

    他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根本不信戚清能招来上界之人的青眼。

    为什么!

    为什么上界之人宁可违背规则也要相助对面这个凡人!

    ——不过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以色事人,实力卑微,凭什么比他这个渡劫期更得青睐!

    眼看魔君受制,戚清喘了口,高处传来岳寂的呼喊。

    “师父!”

    他抬眸,只见岳寂立于宝刹飞檐之上,对他打了个手势。

    机会来了!

    青年心领神会,正要抽身后退,却见魔君也察觉异样,怒意滔天,拼着根骨受损也要脱身:“杂种!尔敢!”

    若让他逃脱,青女的制裁必将失效。

    戚清的心沉了下来,不好。

    魔君不能放出去,哪怕是同归于尽。

    青年闭了闭眼,电光火石之间已作出决断。

    他猛地扑了上去,死死将其缠在原地,任由死亡般的寒意将二人一同吞噬。

    “师父——!”

    眼前再度陷入黑暗前,他听见了岳寂陡然拔高的嗓音。

    ……

    死了吗?

    这是戚清的第一个想法。

    但很明显,还没有。

    他不仅能感受到剧痛,还能觉察到旁边的魔君也没死透。

    寒霜正在缓缓消退,纵使强悍如上界,隔着一道天堑,援助也终究有限。

    “旗鼓相当的对手”效果结束,戚清虚弱得动弹不得,勉强动了动食指,浑身钻心地疼。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魔君却慢慢抬起了手,似乎伤势比他还轻些。

    一只冰凉的手扼住戚清的脖颈,然后开始收紧。

    “区区…凡人……也敢违逆命数?”魔君嘶哑地笑:“赢家,终将还是本君!”

    戚清很快呼吸不上来了,眼睛和耳朵都像是蒙了一层血色,连岳寂急切的喊声都听不清楚。

    饶是如此,他勉强咧了咧嘴唇,从喉头含混挤出几个字:“还没结束呢。”

    话音未落,青年手指一挑,盲盒应声而开。

    刺骨寒意瞬息卷土重来!

    魔君下意识松了手,运功抵御起来。戚清已趁此机会猛地一推,拼命向岳寂声音传来的方向翻滚二区。

    沉重的闷响传来,一座巍峨冰山凭空而降,当头砸下!

    “咔嚓。”

    这庞然大物比宝刹顶还要沉重万倍,犹如天罚,将魔君连同残破的宝刹顶一同镇压在深渊之下,原地砸出了一个蔓延数十里的大坑。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地面震动,周遭建筑也被震碎,无数残垣断壁联动巨石滚落下来,仿佛异常暴雨,轰轰烈烈地将二人一同埋葬。

    待最后一块碎石落地,万籁俱寂。

    废墟之下,再无声息。

    “师父!!”

    黑衣青年来不及阻止这场崩塌,目眦欲裂,拼了命去扒开碎石,试图听见一丁点属于戚清的声音。

    无人回应。

    就在黑衣青年眼眶通红,周身开始翻涌魔气之前。

    “哗啦”一声,脚下的碎石堆忽然动了。

    一只苍白的手破土而出,紧接着传来了虚弱的抱怨:“呸!呸呸!什么破盲盒……咳咳,差点要了老命。”

    岳寂猛然抬头,几乎是膝行地爬到了那只手面前,紧紧攥住:“师父——!”

    “叫叫叫……叫得像我死了一样。”

    戚清有气无力地晃了晃那只手:“快点,拉我出去。”

    谢天谢地,他别的没有,就是比魔君命硬一点。

    同一时间,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多个宿主存在的异常状态已解除,任务目标完成。】

    【温馨提示:跨界干预已违反天道法则,即将降下天雷审判,请宿主积极应对,以免遭到判定抹杀。】

    戚清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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