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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逃离而眼前俊秀的小男孩笑得残忍极了……

    那声音分明是他自己的声音,他猛然一震,浑身发冷。

    “你若是做不到,我可以帮你,我就是你。”

    陆嘉云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狠辣,双眸泛红,但这一切转瞬即逝,他甩甩头,痛苦地紧皱眉头:“不可以,我不能那么做,我只要赶走他就行了。”

    “不,你想,你无时无刻不想着杀掉那些欺负你们母子的人,只是你无能,你做不到。”

    “可是母亲自幼教导我做人要贤良谦逊,万不可迷失了自己,否则岂不是与那些恶徒没什么两样。”陆嘉云的声音细微而颤抖,他双手紧抱着自己负伤的膝盖,仿佛已丧失了最后一丝挣扎的勇气。

    “放屁!你听听,听听你母亲挣扎惨叫的声音,她自己都这般田地了,她教你的能有用吗?”

    陆嘉云的内心在一点点动摇,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听我的,把你的身体让给我,我帮你解决。”

    陆嘉云微微转头,目光空洞地盯着快要无力反抗的母亲,唇齿间溢出一个字:“好。”

    瞬间,陆嘉云的眼眸中猛地闪过一抹深邃的阴霾,与他那如孩童般纯真的笑容极不相称的狡黠笑意,竟在他的脸上浮现。

    他仿佛感觉不到痛楚,敏捷地站了起来,目光紧紧锁定在桌上摆放的那把削水果的刀子,随后便握起刀子,稳步向床边移动。

    那男子身下压着陆嘉云母亲的身体肆意动作,对即将面临的命运浑然不觉。当他还在强迫的欢愉中沉溺时,突然间,瞳孔猛然放大,背部一阵刺痛清晰地袭来,他咬紧牙关,忍受着痛楚艰难转身,胸前一凉,又是一记刀锋划过,而眼前俊秀的小男孩笑得残忍极了。

    下一刻,陆嘉云毫不犹豫,剥夺了他任何反抗的余地,刀光一闪,迅速拔刀而出,紧跟着连续数刀,每一刀都精准无误地刺向要害。

    那名男子在瞬息之间便遭受了多次的致命一击,浑身上下都被捅得到处都是窟窿,鲜血如泉涌般自伤口泊泊流出。他身体微微一震,随即无力地倒在地上,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陆嘉云的母亲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唇,生怕声音过大引来府中众人,然而她先前已求救多时,却始终不见有人前来搭救,显然此刻也不会有人出现。

    直至那位男子断气,陆嘉云骤然间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颓然坐下。他的眼神重新恢复清明,凝视着在自己面前气息全无的男子,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惊恐万状地将刀扔在一旁,面色苍白,不知所措。

    刚才的这一切,他有记忆,只是身体并不受他控制,仿佛是另一个他在掌控,而他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云儿。”他的母亲在喊他。

    耳畔传来母亲的呼唤,陆嘉云却不敢转过身去,仿佛心知肚明自己犯了错,他的双手无力垂下,指尖轻轻颤动着,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陆嘉云的母亲轻轻地从枕下摸出一个精致的荷包,缓缓步至陆嘉云的身旁,温柔地将荷包放入他的掌中,“云儿,趁着天黑,快逃吧。”

    陆嘉云不敢置信地看他母亲。

    “娘不怪你,是你救了娘,这荷包里是娘平日里省吃俭用攒下的一些银两以及一枚家传的玉佩。你带着这些一路往西走,娘的表兄在那威震大将军的麾下担任副将一职,他的名字是余山,记得一定要拿玉佩和他相认。”

    陆嘉云的心情略显沉重,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嗓音沙哑地道:“娘,我们一起逃吧。”

    “傻孩子,带着娘,只会拖累你。”母亲轻轻摇头,随即温柔地抚摸上他的脸庞,满是不舍地道:“出门在外,一定要谨慎行事,把娘从前教你的那些都忘了吧,娘没用,在这个乱世,我没能教你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了。”

    “娘!”陆嘉云低低喊道,眸中泪光闪动。

    母子俩最后一次紧紧相拥,万分不舍,但也知道这是眼下最好的一条路,否则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母亲替陆嘉云简单收拾了些包裹,叮嘱他趁着现在天黑赶紧出府,明日一早城门大开就马上出城。

    在陆嘉云走之前,俩人合力将那死去的男子拖了出去,假装是翻墙进来的刺客被人意外杀死,至于是谁?全府上下总会有人好贪此功,而和男子本就有染的那位姨娘自是不敢认。

    做完这一切后,陆嘉云仍不死心,想要央求母亲和他一起走,但母亲坚决不走,还将他推到偏僻的后花园角落的一个狗洞。

    那狗洞不大,却刚好够一个孩童爬出去,至于大人倒是很勉强。

    陆嘉云只好自己从狗洞里爬出去,隔着狗洞,他道:“娘,待我找到表舅,我便和他一起来接你走,你等着我。”

    “好,娘等着你。”母亲的眸中泪光闪闪,却努力抑制着不让它们滑落,嘴角微微上扬,试图绽放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

    陆嘉云走了,他离开了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他躲在城门附近等了一晚上,直到天亮后,才终于等到城门大开。

    正当他准备离开之际,恰好目睹了一队官差匆匆向着陆府行进,而他的耳边传来邻近摊贩低声议论:“听闻陆大人府中昨夜竟然有刺客潜入,对陆大人的一名小妾施以暴行,那小妾不从,竟逼得她为保清白而自缢了。幸亏那刺客在逃窜之际,被府中家丁察觉,就地将其拿获正法。”

    第92章 初次相遇果然很像他喜欢的百合花。……

    陆嘉云的眼眶微微泛着红晕,静静地听着这些议论,他的双拳先是紧紧地攥在一起,随后又无奈地松展开来。先前再不懂,此刻他也已经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

    她送自己离开,又制造这般,为的就是让他走后再无后顾之忧。

    陆嘉云开始痛恨自己当时的一时鬼迷心窍,是他害了自己的母亲。

    “不过那名小妾的孩子好像不见了,府中上下说是谁也没见到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毕竟这陆大人的子嗣众多,他又怎么会在意这一个孩子的失踪呢。”

    “也是,这种人家最不缺的就是孩子,更何况是个没人在意的庶子。”

    路边经过的行人也都纷纷加入议论,他们的声音逐一飘入陆嘉云的耳畔,他嗤笑一声,是啊,他那风流的父亲又怎会对他放在心上?难怪母亲愿意孤注一掷,让他就此离开陆府。

    想到已经在府中逝世的母亲,陆嘉云悲痛万分,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回忆起离开前母亲说的话。

    正当他承受不住母亲离世的悲痛之时,他的头脑阵阵眩晕,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直至他的目

    光逐渐凝重而幽深。

    “蠢货,与其在这儿悲伤,还不如尽早离开这儿,报仇一事,来日方长。”陆嘉云的嘴角掠过一抹不屑的笑容,言罢,便向那已敞开的城门方向行去。

    在去往西边的路上,陆嘉云不断地变化,时不时又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对于这般异常,他虽心慌害怕,却从未和另一个奇怪的他对质过。

    路途遥远,母亲给的银两很快就花完了,陆嘉云只能靠着一路沿街乞讨,花了大半年功夫,方才抵达西北之地。

    好在威震大将军名声赫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陆嘉云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军营所在的位置。

    一见到副将余山,陆嘉云便靠着母亲给的玉佩和他相认,他得知表姐不幸的消息后,伤心欲绝,俩人抱作一团痛哭一番。

    在这之后,陆嘉云便在余山的安排下在军营住下。

    那年,他年仅七岁,在军营的生活再怎么苦,于他而言,都比不上在陆府过得苦,余山对他视如己出,教他读书习武,而陆嘉云很快就在兵法和武艺上展露了天赋,没过多久又得到了威震大将军的青睐,并扬言要亲自传授其武艺。

    而随着年纪的增长,陆嘉云渐渐感受不到另一个自己会再出现,他就好像消失了一般,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陆嘉云为此感到庆幸,毕竟他无法控制那个残暴的自己,那个他做事毫无章法,毫无道德底线可言。

    十七岁那年,陆嘉云秘密前往大夏收集情报,然而在和探子对接时遭到了追杀,他虽奋力反抗,但架不住人多,一波又一波的人马打得他精疲力尽,一个不慎,便被后背之人偷袭,肩膀和后背都受了伤,就在他体力快要支撑不住时,体内顿时力量翻滚上涌。

    “好久不见,要我帮帮你吗?”

    这声音是从他心底发出来的,陆嘉云内心一怔,随即咬牙道:“不需要!”

    “不,你需要,就你这般打下去,可是要命丧此处的,换我上,你也好省些力气。”

    陆嘉云终是抵不过他。

    瞬息之间,他仿佛脱胎换骨,目光如炬,动作迅捷无比,转瞬之间,便将所有敌人斩于剑下。然而,经过这一番激战,陆嘉云疲惫至极,颓然倒地,那一刻,原本的他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

    正当他疲惫至极,眼皮子快要合上之际,一位身着洁白衣裙的小姑娘向他疾步奔来。

    他没看清她的容颜,只知道她看起来很干净纯洁,像儿时母亲种的百合花一样,那也是他最喜欢的花。

    陆嘉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闭眼前见到的小姑娘给带走了,小姑娘将自己带回了她住的别院,而自己身上的伤也已经被包扎妥当。

    “我见你伤得有些重,便擅自做主将你带了回来,你放心,此处极为隐蔽,你就在此安心住下养伤。”小姑娘面上笑容清浅,虽看着年幼,但举止得体,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

    靠坐在榻上的陆嘉云认真地打量了小姑娘的模样,她皮肤白皙如玉,五官虽不惊艳,但胜在秀气耐看,一股子出尘的气质倒是难以掩盖。

    果然很像他喜欢的百合花。

    陆嘉云唇角微勾,轻声道:“多谢姑娘救了在下,还留在下在此处养伤,敢问姑娘芳名?来日也好报恩。

    第93章 有缘无分那声音仿佛恶魔般在他耳边低……

    “我不图你的感激,自幼父亲便教诲我,行善不必图回报。”小姑娘弯眸一笑,随即神情认真道:“沈念辞,记住了,我的名字。”

    她的笑容甚是好看,是陆嘉云见过笑得最为璀璨的女子,他不禁心跳快了一下,默默地在心中低语“念辞”二字。

    “我已经说了我的名字,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又是为什么会被那么多人追杀?”沈念辞睁大双眸,满眼好奇道。

    “我叫余莫。”陆嘉云常年来养成的警惕心让他不敢告诉旁人真名,哪怕他对她产生了一丝好感。

    “至于为何会被”他还没说下去,就被沈念辞迅速地给打断了:“若是为难,不必言明,也怪我失言,就不该问你这些。”

    她不再追问,陆嘉云也无需再编造借口。

    于是,陆嘉云便在沈念辞的别院里暂时住了下来。

    在他养伤的这段日子里,沈念辞会时常来找他玩,和他谈诗论道,亦或是听他说自己在外面的种种见闻。

    俩人聊得很是契合,陆嘉云没过多久就发现自己动心了,对一个比他小三岁的小姑娘动了心。

    她长得恰好在他的心上,明明气质出尘,偏偏性子又带有几分俏皮和灵动,极富生命力,一切就那么刚好地戳中了他的喜好。

    只是她是大夏人,而他来自北渊国,两国关系素来剑拔弩张,若是让她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恐怕连朋友都不一定会愿意和他做。

    陆嘉云的伤其实很快就养好了,但他一直都舍不得走,直到某日,他瞧见沈念辞收到了一封书信。

    看完书信的沈念辞面若桃李,笑得格外灿烂。

    陆嘉云声音柔和道:“念辞笑得那么开心,可是你的心上人写的信?”

    “心上人?这个词可不够准确,他是我的未婚夫。”沈念辞眸光温柔道。

    闻声,陆嘉云的手微微一抖,倾倒的茶水不禁洒出几滴。

    他只是随口一问,未曾想她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未婚夫。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模样也是生得不错,人品更是刚正不阿,就是有点书呆子,你瞧,给我写个信,上面写的全是他一丝不苟的日常生活。”沈念辞笑意盈盈地将信纸递给陆嘉云,却未察觉到其眼中闪过的那一丝苦涩。

    陆嘉云的手指不自觉地收拢,握紧了手中的杯子,瞧她这般,显然对自己的未婚夫颇为满意。

    夜里,陆嘉云睡得极不踏实,他浑身燥热,翻来覆去,那个猛兽又要破笼而出了。

    “你真没用,喜欢一个女人,有未婚夫又如何,抢过来就是,何必这般顾影自怜。”

    “哼,你要是做不到,我替你代劳,就和之前一样。”

    陆嘉云猛地坐起来,周身冷汗涔涔,“不!你不要再出来了,求你不要!”

    “你可真无情,我知你不愿我出现,这十年便一直没出来,可在你需要的时候,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出来了,陆嘉云,你必须承认,其实我就是另外一个你,我是你的反面,但同时我们是一个人。”那声音仿佛恶魔般在他耳边低声细语,试图将陆嘉云拖入深渊。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脸色如同纸一般苍白,“你到底是谁?为何不从我体内出去?”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一体的,我就是你,是你的魂魄分裂出去的那一个,你还记得曾经在陆府生活的那七年吗?我知道那是你过得最憋屈的七年,明明愤怒却不敢言,不敢有所为,任何人都能爬到你的头上,可你那懦弱无能的母亲却只知道教你忍,忍有用吗忍就能换回旁人对你的尊重吗?其实你明白不能,长期压抑的内心自是不甘,直到你的母亲被那男人欺负,你愤恨无力时,我便出现了,我的诞生看似是一个意外,但其实你很需要我,所以我才能一次次地出现。”

    "闭嘴!闭嘴!闭嘴!"陆嘉云

    绝望地用双手紧紧捂住颤抖的脸颊。

    良久,陆嘉云再也没有听到那声音了,四周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他紧咬着唇瓣,心中充满了忐忑不安,因为他明白,那个他又要回来了,而且恐怕不会再次消失那么久了。

    他绝望地合上眼帘,沈念辞的笑容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但他和她之间果然注定只能是萍水相逢。

    前日,他已经收到了余山催他回去的密信,只是他尚在犹豫如何向她道别,此刻想来,悄然离去或许才是最恰当的选择。

    当夜,陆嘉云便趁着天还未亮就悄悄离开了别院,既然他们注定没有缘分,她亦已经有了自己的缘分,就没必要再继续打扰她了。

    与君相逢,已是一场美好,日后也足够他回味一生。

    只是那时他未曾预料,后来二人的重逢场景会是如此的不堪。

    第94章 失控的野兽他无疑是犯下弥天大罪的恶……

    归返北渊国的陆嘉云日夜饱受着另一个魂魄不时出现的折磨,他竭尽全力尝试种种方法,却始终无法将那个魂魄压制。直至最终,他无奈地选择了接受这个事实。

    两者共存,共用一个身体。

    好在那个自己也并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陆嘉云便也就由他去了。

    此后,陆嘉云追随威震大将军屡建非凡奇功,终于引起了北渊国皇帝的关注,他凭借赫赫战功,一路高歌猛进,荣升为骠骑将军,与大将军并肩作战。

    一时间,陆嘉云荣光无限,无数朝臣争相攀附,意图与他建立交情,其中便有他的父亲位列其中。

    他目光落在眼前那位鬓发斑白的陆大人身上,不禁心中泛起一丝冷嘲。这人一生风流无度,眼下竟连亲生骨肉都辨认不出,这情形的确颇有几分讽刺!

    时隔多年,陆嘉云对这位所谓的父亲已无太多感情牵绊,爱与恨皆不存在,他只盼能够迎回母亲的牌位,更不愿让她继续长眠于陆家陵园之中。

    为了达成此事,他不得不与这人相认,然而他坚定地表明态度,未来将不会与陆家产生任何瓜葛。

    他的父亲在知晓全部事情之后,深知与陆嘉云的父子缘分恐怕已无法挽回,更不敢触怒现今权势滔天的陆嘉云。于是,他的父亲只得遵从其意愿,将他母亲的牌位归还于他,并且任凭他派人挖掘陆家的墓地,无奈地看着他带来的随从将自己姬妾的棺木抬走。

    此事到此为止,陆嘉云原以为从此与陆家再无瓜葛,然而另一个自己却置其劝解于不顾,公然揭露陆家罪状,促使皇帝下令彻底查究,竟揭露了陆家多年来中饱私囊,结党营私的勾当。

    皇帝面色铁青,雷霆震怒,下令查封陆家府邸,将陆大人斩首示众,并遣散其全家老小,流放至千里之外。

    陆嘉云义愤填膺地质问:“你为何定要赶尽杀绝,不留余地?”

    “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别忘了你们母子曾在陆府的遭遇,你说说你,如今位高权重,怎么还是那么容易心软。”

    “我从起初便只愿将母亲接出府邸,陆府之中的一众人等,皆与我毫不相干。”陆嘉云蹙紧了眉头,语气坚决地道。

    “哼,真的与你无关吗?对你们母子置若罔闻的父亲,殴打辱骂你的兄弟姐妺,任意欺凌你的奴仆,这些人真的都与你无关吗?”

    “若没有这些人所犯下的一切,你会为了你的母亲杀人吗?而你的母亲又怎么会为了护你出逃而选择自缢?陆嘉云,世间万事,莫不因果相承,有因才有果。”

    “够了!杀人的明明是你,不是我!”陆嘉云眼神赤红,声嘶力竭地怒斥道。

    “真的是这样吗?明明我就是你,可你却总是不肯承认,非要分得那么清楚,是你做的,还是我做的,有那么重要吗?承认吧,我做的就是你心中所想而不敢做的事。”

    陆嘉云选择了沉默,不再试图争辩,一种深深的无奈在他的心底悄然蔓延,或许在这个世上,恐怕无人能够真正懂他难以言说的苦。

    三年之后,威震大将军以年事已高为由,向皇帝提出了欲告老还乡的想法。与此同时,余山亦决意卸职,意欲随同老将军一道,追求那份悠然的田园生活。在他离去之际,仅留给陆嘉云一句箴言:“嘉云,凡事皆有度,过犹而不及。”

    陆嘉云反复咀嚼这句话,他自然清楚余山给予他的忠告,然而,他内心的那头狂躁野兽已逼近失控的边缘。

    没过多久,北渊国皇帝便以和亲不成为借口而命刚被新封为骁云大将军的陆嘉云率兵攻打大夏。

    而世人皆知,这不过是北渊国想要掩饰自己一直觊觎大夏国土的借口罢了。

    陆嘉云劝说北渊国皇帝不要如此急功激进,他不忍见生灵涂炭,就在他刚说完一句时,就被另一个自己占去了身体,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自己向皇帝进谏如何攻打大夏的策略,并表示自己方才是一时失言。

    皇帝龙心大悦,对陆嘉云颇为满意。

    而真正的陆嘉云只能躲在暗处目睹这一切的发生,他无力阻止,也自知攻打大夏一事已是板上钉钉。

    自那以后,俩人交换身体越来越频繁,陆嘉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攻城略池的一路上,大多都是那个残暴的陆嘉云在指挥攻打,但陆嘉云明白,其实也是他自己在逃避这一切,他不愿出来面对,怕承担那些罪过。

    直到他遇到了大夏的成王父子前来与他一战,他当然晓得那是他心底姑娘的父亲和兄长,世事无常,他偏偏和她的家人在如此残酷的战场上相见。

    他有意放他们一马,扬言仅仅只是想让他们归降,并不会伤及他们性命。

    但另一个自己却不是那么想,他趁着霸占身体时,将俘获的成王父子施以残酷的极刑,甚至还命人将他们的首级悬挂在城头,以达到震慑大夏的效果。

    陆嘉云在得知这些后,他愤恨又无力,为什么他的体内会生出这样一个怪物。

    数月之后,陆嘉云所率的雄师铁骑终于破了皇城,大夏在转瞬之间便易主为北渊国的疆土。

    暂时代管皇城的陆嘉云一直坐立难安,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这皇城之中,但是他害怕见到她,想来此时她已然知晓自己父兄之事。

    在那个纯洁可爱的姑娘眼里,他无疑是犯下弥天大罪的恶徒。

    “将军,有位夫人求见。”一位士兵进来向陆嘉云通报。

    “可知是哪家的夫人?”

    “是周恒,周侍郎的夫人。”

    陆嘉云闻言,瞳孔放大,周恒,他又怎会不知那是她如今的新婚丈夫。

    第95章 坦诚相对如斯佳人,他还是头一回尝这……

    “她,为何会来?”陆嘉云声音低沉地询问,藏在身后的右手不自觉地紧握,指端因用力而略显苍白。

    “今日,那位周侍郎竟毫无顾忌,公然辱骂我北渊国为狗贼,更是不肯屈服我们北渊国,言副将遂将他押解入狱,以彰显国威,震慑宵小。此消息传出,周侍郎的夫人得知后,便坐立难安,想来定是想求将军放过那周恒。”

    陆嘉云眼眸微垂,言武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他将许多要务的权利都放给了那人,倒不成想今日竟抓了周恒。

    “你在害怕见她,对吗?”另一个陆嘉云在此时冒出声音,他默然不语,唯有双唇紧抿。

    “你若是不敢见她,就让我来。”

    陆嘉云如同逃避现实般轻轻阖上眼帘,这一次,他罕见地没有对另一个自己提出异议。

    那士兵见陆嘉云迟迟未予回应,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于是开口询问:“将军,可是要让她回去?”

    陆嘉云双目

    微睁,目光霎时寒意逼人,“让她进来。”

    “是。”

    然而这个一向残忍嗜杀的陆嘉云在见到沈念辞踏入房内的瞬间,他那残酷的目光竟然凝固了。

    三年未曾谋面的沈念辞,依旧保持着那清秀的面庞,然而身姿更为修长,气质中平添了几分风韵与妩媚,或许是因为成婚的缘故,她已然不再是往日那个纯真可爱的小姑娘了。

    他轻轻挑起嘴角,难怪那陆嘉云始终对他心上的百合花念念不忘,就是有点孬种,连抢都不敢抢,便轻易地拱手让人。

    他猛然感到一丝遗憾,当年未能现身,错过了与这位佳人相处的时光。

    沈念辞见到他的时候脸上神情颇为讶异,而后面抑制不住的厌恶和憎恨立马被她强行压制了下去,装作不认识陆嘉云一般向他行礼。

    陆嘉云精准捕捉到了她的细微变化,他并非愚钝之辈,深知自己可是她杀父杀兄的仇人。然而,她的丈夫眼下正握在自己手中,她不得不小心翼翼,隐藏起任何可能暴露的破绽。

    沈念辞屈膝跪地,她绝口不提昔日救他的旧事,也对自己的父兄只字不提,唯一恳求的,便是他能放过自己的夫君。

    陆嘉云一直盯着她秀丽的容颜看,忽然间,他想到了一个十分恶趣味的主意。

    他慢慢俯身,伸手强硬地捏住了她的下巴,眼神冰冷道:“好啊,若要救你夫君,便将你自己献给我。”

    不过转瞬之间,他便瞧见她的脸迅速地白了下去,微启的唇瓣终是吐露出一个字:“好。”

    陆嘉云笑了,他笑得竟有几分期待。

    如斯佳人,他还是头一回尝这滋味。

    “夜色已深,夫人就不必回去了,明日我便放了你夫君回去。”陆嘉云目光深邃,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随即轻轻将沈念辞横抱在怀。

    沈念辞的身体微微绷紧,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紧张之色,而陆嘉云却心情愉悦地轻轻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两人踏入室内,陆嘉云随即轻柔地将她安置于床榻之上。而尚未待陆嘉云有所行动,沈念辞便自行伸手为他除去衣衫束缚,随后也缓缓褪去自己的衣裳,直至两人坦诚相对。

    陆嘉云倒觉得此女颇有意思,到底是成过婚的女子,主动起来可真不见半分羞怯。

    沈念辞的双手刚触及陆嘉云肩头,旋即便被他紧紧地压制在身下,连双唇也未能幸免,一下子就被他掠夺而去,那吻如同狂风暴雨,令人呼吸急促,她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却还是主动张/开/双腿/夹/住了他的腰。

    这一夜,陆嘉云头一回尝到了食髓入骨的滋味,他觉得不能就那么放她回去,得将她长长久久地留在自己身边。

    翌日醒来的陆嘉云已经换了一个人,他不敢睁眼看躺在自己怀里的沈念辞,他知道另一个自己已经玷/污了他心里的那朵纯洁的百合花。

    却不料沈念辞早已醒来,比起昨夜的紧张惶恐,此刻的她脸上皆是被好好疼爱过的妩媚神色。

    “将军醒了,为何不看看我?”那声音婉转娇媚,陆嘉云听得心里确是堵得慌。

    “昨夜将军说,要我今后跟着您,我本有些不情愿,就没回您话,可是我现在想通了,我想跟着您走,只要您别嫌弃我嫁过人。”沈念辞语声娇柔道。

    闻声,陆嘉云霎时睁开双眼,他瞧她脸上笑意盈盈,像是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一般,他紧紧盯着她的双眸问道:“为何突然想通了?”

    “您是不知,我虽已经成婚,但和守寡没什么区别,那周恒是个不行的,回回刚提枪上阵便蔫了,我是有苦不能言,哪里像将军这般勇猛。”沈念辞一开始面露委屈地诉说了自己心中的苦闷,说到最后一句时眼神娇羞,唇角微勾,甚至还颇有几分回味之意。

    第96章 编织谎言你为了要取我性命,竟不惜给……

    陆嘉云心知肚明她在编织谎言,演着一场戏,亦清楚她此举背后的意图。然而,他选择了沉默,只是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下巴轻轻地在她额头摩挲。

    他遵守诺言,让人释放了周恒。

    得知沈念辞主动要跟着陆嘉云后,周恒愤懑难平,自感戴了一顶绿帽子,但也因先前在陆嘉云手下吃过亏而毫无办法,遂递上一纸休书,自此再不肯与沈念辞相见。

    在沈念辞接过那份休书之后,陆嘉云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她脸上,只见她神情淡然,双眼低垂,眸中只有一片波澜不惊的宁静,丝毫未见任何哀伤之痕。

    她看起来似乎对她的夫君并没有什么太深厚的感情,他自嘲一笑,想到当初也是他自己因心乱看走了眼,竟觉得她和那定下的未婚夫两情相悦。

    陆嘉云在接管大夏皇城的官员赶到之后,便携同沈念辞一道返回了北渊国的皇城。为了让她能够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妻子,陆嘉云下令封锁所有人的嘴巴,严禁他们透露沈念辞的真实身份,一旦有人违反,必将处以极刑。他帮沈念辞进行了身份的彻底改换,为她塑造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并向外界宣布,她是他从一群土匪手中解救出来的孤女。

    他将她风风光光地娶进陆府,但同时也明白这是在给自己种下了隐患,毕竟没有人会真正宽恕一个杀了自己父兄的凶手。

    沈念辞越是显得温婉柔弱,依赖于他,他便装得愈发已经深陷于她精心编织的情网之中。

    而因为贪恋沈念辞的身体,另一个陆嘉云总是在夜晚出现,白日里才是他自己,他不是不愿碰她,只是不忍。

    一晃眼,二人便做了十年的“恩爱”夫妻,他一直在等着她亲手杀了自己,却迟迟等不到。

    直到某日午后,她非要缠着他白日贪欢,他直觉不对,却依旧拗不过她,更何况是相当主动求/欢的她。

    他们之间,一直以来都是另一个陆嘉云在夜晚对她索取,白日里的他相当规矩,最大的逾越便是亲吻。

    故而这一次他其实算是真正意义的第一次,即便他的身体已经非常熟悉她。

    “念辞,等会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陆嘉云声音轻柔道。

    沈念辞面带温柔地看他,又笑道:“你素日里做这事时可不会这般,今日这是怎么了?”

    陆嘉云闻言后似是意识到什么便不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轻吻她。

    大半日快要过去,俩人仍还在屋内,陆嘉云起初不想累到她,没打算如此多的次数,可沈念辞却是不依。

    当她还缠着他要第五回时,陆嘉云便察觉到不对劲,但还是顺了她的意,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情到浓时,陆嘉云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这香气淡而不烈,却极具迷惑力,令人陶醉。

    在最后共赴巫/山云/雨后,他忽觉一阵晕眩袭来,遂停下了动作,而眼前的沈念辞也渐渐变得不似真实。

    “夫君这是怎么了?”沈念辞眸光淡淡,神情自若地缓缓穿上衣裳,似是对他这般模样毫不意外。

    陆嘉云努力想要挥去眼前不断闪现的残影,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道:“你给我下了毒?”

    “的确如此。”沈念辞坦然承认,手法轻柔地将已经无法动弹的他搀扶起来,让他倚靠在床头,“然而这毒并非是在今日才下的。”

    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仿佛在说今日吃了什么一般。

    闻此言,陆嘉云非但不以为意,反而轻轻闭上双眼,毫不在乎自己或许下一刻就要没了性命。

    就在他已经认命时,另一个陆嘉云许是受到身体中毒的刺激而立即冒了出来,他睁开双目,眼神充满了愤恨和不甘,“你居然给我下了那么久的毒!为何我此前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有反应是正常的,你也很难发觉,因为毒是我先服下的。”沈念辞伸手挽起秀发,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陆嘉云微微皱起眉梢,心中回忆起适才的异样情景,方才虽不是他,但他能目睹一切,亦能察觉到那股奇异香气,以及沈念辞异常的举动。

    结合种种,他脸色骤变,惊呼道:“你你竟然服用的是合绝花?”

    沈念辞声音柔和地低语:“幸好我往昔服用的量微乎其微,否则,你必定早已察觉端倪。”

    “你为了要取我

    性命,竟不惜给自己下毒,借肌肤之亲将毒素传入我的体内,看来今日你定是服用了大量的合绝花。”陆嘉云话音刚落,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鲜红的液体溅洒在方才二人欢/好过的床榻之上,连沈念辞的裙摆亦未能幸免。

    “你先是每次与我欢/好之前服下极少量的合绝花,让这毒缓缓侵入我的体内,循序渐进,直至最后一次性大量传入,这般过程,我注定必死无疑。”陆嘉云眼中充满了怨毒之色,目光犹如利刃刺向沈念辞,企图用手将其擒住,然而四肢无力,只能徒劳无功。

    “确实如你所言,我身无武艺,根本伤不了你分毫,寻常毒药亦难以对付你,后来,我好不容易寻到这世间奇毒,十年光景,我总算等到了这一刻。”沈念辞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可偏偏神情却带了几分哀伤,不像是大仇得报的喜悦。

    第97章 人偶秘术他可以死,但他不想沈念辞死……

    陆嘉云企图运劲发力,然而终归是力不从心,反而他的脸上因过分用力而显得青筋暴起,他眼睛通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说:“沈念辞,我死了,你也会死。”

    “无所谓,我早就不想活了,若非为了替我父兄报仇,我又何必在你身边苟活。”沈念辞微微偏头,凝视着窗外余晖渐逝,她的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凉。

    “谁允许你死,我要你生生世世都只能留在我身边。”陆嘉云神情激动地说完这句话后,便觉喉咙窒息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事了。”沈念辞缓缓摇头道,随即她自己的嘴唇渐渐变成乌紫色,一口一口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但脸上的神情却毫无痛苦之色,反倒像是解脱。

    她笑着准备赴死,轻声道:“陆嘉云,我快死了,你也快死了,真好!”

    陆嘉云诧异地看着她竟比自己还要快地发作毒性,募地想起先服用合绝花的人毒性只会比被传染的人更重,但她竟能忍到现在,他头一次觉得这个女人可真疯,不过他又比她好到哪儿去。

    明知她会是毒,却还是因贪恋她的身子将她留下。

    他也是个疯子,而他这个疯子却在此刻发现自己早已经爱上了这个女人,却要亲眼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

    爱意和恨意同时充斥了他的内心。

    他不甘心,他不想就那么死去,也不想让她离开自己。

    许是情绪激动催动了合绝花的毒,陆嘉云上一刻目眦欲裂,转瞬之间便猛地吐血而亡。

    他临死前迟迟不能闭眼,眼里都是此刻毫无活下去念头的沈念辞。

    他不能死,也不能让沈念辞死去。

    她既然已经杀了他,那她父兄之事便算过去了,他只想留住她。

    而后凭着这股想要留住沈念辞的执念,陆嘉云变为了恶鬼。

    他成为恶鬼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沈念辞,奈何沈念辞早已因毒发而命丧黄泉,他便去地府寻到了尚在排队等候的沈念辞的魂魄。

    陆嘉云在地府大闹一通后,便私自将魂魄直接带离了地府。

    沈念辞的魂魄状态看着十分呆滞,眼神空洞,宛若忘记了过往的一切。

    陆嘉云本欲令其借尸还魂,却无奈那躯体内已被毒素侵蚀殆尽,腐朽不堪,根本行不通,唯独那身上这层皮倒是保持得完整无缺。

    合绝花被誉为世间奇毒,一旦服下,毒性便会渗透至五脏六腑。然而,它却又有着滋养肌肤的奇效,因而众多女子私下适量服用,以此美容养颜。正因如此,沈念辞的肌肤依然光滑细腻,毫无损伤。

    陆嘉云凝望着沈念辞那静谧的面庞,若非已经知晓她早已没了性命,确实容易让人误以为她只是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

    他紧握着掌中的魂魄,陆嘉云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随即,他带着沈念辞的身体和魂魄立刻去了离北渊国不远的雪山之巅,那里灵气充盈,是最适合他施术的地方。

    他曾在古卷中发现了一种奇异的人偶秘术,上面记载:将完整的人皮仔细剥离,再将人皮移至以莲藕精心塑造的躯壳之上,而随后注入魂魄,经过灵力的不断滋养,这个人偶便能如同常人般苏醒,拥有生命活力,且因其身躯由人工造就,不受岁月侵蚀,故而能永葆青春,始终维持着制作之初的模样。

    某种意义上,这人偶秘术也是一种重生之法。

    陆嘉云虽初为恶鬼,但他生前便是武功高强的将军,在学东西上又十分有天赋,自学起术法来也是相当快。

    不久之后,陆嘉云便依照古卷记载的秘法,采得莲藕,以之塑造躯壳。随后,他运用术法,将沈念辞的人皮完好无损地剥离,细致地覆盖于莲藕之躯,使得二者天衣无缝,浑然一体。

    两个陆嘉云原本互相排斥,却在救沈念辞一事上倒是空前得一致。

    原本性情温和的陆嘉云并不想活,却也因受另一个自己想要留住沈念辞的执念影响而决定甘愿成为恶鬼。

    他可以死,但他不想沈念辞死。

    而另一个陆嘉云自是也不想沈念辞死,只想将她生生世世绑在自己身边。

    人皮人偶一经制成,陆嘉云便着手将沈念辞的魂魄置入其中,然而那魂魄尽管失去了意识,却依然顽强地抗拒着,不肯进入。

    陆嘉云尝试了许多次都未能成功。

    直至他语气冷漠地威胁道:“若是不进去,我不介意将你父兄的尸首刨出来。”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那魂魄便乖顺地进入了这身躯里。

    这一幕记忆画面让不远处的三人都为之震惊,待还想继续看下去时,就见画面已经化为虚无,什么都看不清了。

    “看了那么多,已经够了,到此为止吧。”陆嘉云面带寒意地步入,脸上的神情深邃难测,旋即目光交织着复杂情绪,望向了沈念辞。

    第98章 沉重心意我的喜欢不比那真正的陆嘉云……

    沈念辞缄默不语,只是眼眸低垂着,唇瓣发白,不知在想些什么。

    燕宁走到沈念辞身边,搂住她肩膀,“后面的不看也没什么,我们回去?”

    沈念辞微微颔首,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在准备离开之际,陆嘉云过去拉住了沈念辞的胳膊,急切低声道:“念辞,我有话要跟你说。”

    沈念辞抬眸看他,眼圈泛红,“你要说什么?承认你所做的一切事?”

    “我承认都是我做的,和他没有关。”陆嘉云眼神黯然了下去,紧紧地攥住沈念辞的胳膊不敢松手,生怕她下一刻就要将自己一把推开。

    “我的确是个混蛋,在没和你在一起之前,我只是一个陆嘉云的影子,是他内心深处压抑过后恶的化身,算不得什么真正的陆嘉云,但我想说的是,跟你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包括这一百年来在雪山幻境里和你一起的生活。”

    “我知道你定是恨极了我,我做了那么多混账事,还不管不顾地将你困在这人偶躯壳里,硬要你留在我身边,可是,念辞,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我的喜欢不比那真正的陆嘉云少,但我知道你曾有过一丝心动是对他产生的,对吧。”

    这番话,他说得沉重,亦是他头一回认真告诉沈念辞。

    原本一声不吭的沈念辞在听到“心动”二字时,眼睫不由自主地轻轻颤动,陆嘉云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细微的反应,苦笑道:“你果然曾有过心动的瞬间,只是那时你尚未察觉我的存在,便认为自

    己不该喜欢上他。可如今呢,你已知晓了所有的真相,若我从此消失,那个真正的陆嘉云便是无辜的,你又怎么可能再想着去杀他。”

    沈念辞轻轻偏头,不欲回应,但挣脱的动作显然让陆嘉云知道了她的意思,他遂了她的意,放开了她。

    陆嘉云看着司空砚初和燕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不禁嗤笑地往后跌跌撞撞地退步,“走吧,都走吧。”

    临走前,司空砚初看了一眼那已然变得有几分颓废的陆嘉云,忽然明白了为何那原本有飞升机缘的陆嘉云会走上这样一条错路,看来这世间万物并非有一定机缘便定能走正道,要靠的还得是自己坚定的内心,光是不走错路就已经要花费不少力气了。

    难怪这世间能飞升神界者寥寥无几,他生来便是神君,自是不必历经此等磨难。然而,若易地而处,即便是他,亦不敢确信自己能否在深渊边缘稳住心神,不至于一坠千里,无法自拔。

    *

    三人离开陆嘉云的神识后,元神便自动归位。

    沈念辞归来的瞬间,双腿仿佛失去了力量,几乎要跌倒在地,幸好燕宁及时伸手将她稳稳扶住,她轻声道谢后,随即挺直了脊背。

    燕宁察觉到她的神情有异,似乎带着一丝躲闪之意,于是轻声询问:“你也看到了,有两个陆嘉云,那你对他们现在是如何看待的?”

    沈念辞仍旧不肯开口,而一直注视着她的陆嘉云却缓缓出声道:“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是你救了我,念辞,我从未忘过,我知你从不提及,恐怕是觉得自己当初救了一个薄情寡义的怪物,我很抱歉是我的另一个自己对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说白了我也难辞其咎。而我,其实就是个懦弱无能之辈,一直在逃避,可逃避终究是解决不了任何事。”

    “我本以为只要我死在你手中,让你大仇得报,一切便都可以结束了,但是我没有想到你竟是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来杀我。”

    “陆嘉云!”沈念辞颤着声音喊他。

    “陆嘉云,我”她终究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燕宁亦洞察到了她内心的迟疑,略作沉思,随即提议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妨让另一个陆嘉云出来一块儿对质。”

    “你可别想着逃避了,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想着逃避呢,此事若不解决清楚,如此纠缠下去,也不是个事。”燕宁见沈念辞似是不愿再见那个陆嘉云,立刻劝道。

    陆嘉云倒是并未反驳,只是不解道:“可他是在我体内,如何让他和我同时出现?”

    第99章 恨意消散杀了她父兄的人是他,但又不……

    司空砚初语气淡然地解释道:“自是可以,他是你魂魄分裂出去的,本质上来讲,你们的确是同一人,但因为你儿时长久压抑的内心,他才会出现,时间长了,倒是已经成了一个独立的魂魄,才会出现两个魂魄共用一具身体的情况。”

    “既是独立的魂魄,我将他直接抽出来,自是再简单不过。”

    言罢,司空砚初挥动手臂,须臾之间,另一个陆嘉云便从原本的陆嘉云体内脱离出来,此时的他仅以魂魄之态显形。

    他一出现,在场的人皆看向他。

    “念辞!”他欲要上前,却见沈念辞往后退了几步,硬生生忍住了心头的冲动。

    燕宁目光深沉地瞥了一眼两个陆嘉云,随之一转,望向沈念辞,柔和的声音轻轻飘出:“说起来他们的执念是因你而起,沈姑娘,你如今还恨他们吗?还是只恨其中一人?”

    沈念辞轻轻地摇了摇头,语调渐趋低沉,“原先在未进入他的神识之前,我的仇恨确实尚未消散,因为他作为恶鬼存于世间,我的复仇之念便难以平息,可现在知道了一切真相,我反倒有些迷茫了。”

    她的声音里听起来满是无助,燕宁轻声安慰她:“你会有这样的反应,实属人之常情,你本是个好姑娘,只是长久的仇恨蒙蔽了你太久。”

    沈念辞的眼眸闪过一丝哀痛之光,她无措地将双手紧紧护在头顶,声音中带着无尽的迷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回想起曾经和陆嘉云相处的种种,她终于明白为何陆嘉云经常是两副面孔,她本以为是因为他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可解开真相,她才得知,原来真正的他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痛苦。

    杀了她父兄的人是他,但又不是他。

    一个是无辜之人,另一个才是她的复仇对象,可偏偏他们又是一体。

    她将他们一同都杀了,而他们却又将她复活,她又想再彻底杀他们一次。

    因果循环,她忽然觉得很累,很累。

    两个陆嘉云见到沈念辞如此这般,心中皆感疼痛无比,纷纷想要迈前一步予以安慰,然而一个身受束缚,另一个则处于魂魄之态,根本无法触碰到她。

    这时,司空砚初在暗中施展法术,悄无声息地为陆嘉云解开了束缚,燕宁不由得扬了扬眉梢,注意到了他的细微举动,而他只是淡然地低语:“无碍,他并非我的对手。”

    燕宁禁不住哑然失笑,谁要问他这个了。

    陆嘉云一摆脱束缚,便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紧紧地将沈念辞搂入怀中。

    他用力地抱着她,声音哽咽:“全怪我不好,如若不是我,你不会失去至亲,如若不是我,你原本可以安然无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沈念辞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回过神来,她轻轻摇了摇头,“你不用再向我道歉了,北渊国皇帝要攻打大夏,即便不是你,他也会派其他人来,而我的父兄下场依旧会如此,我现在已经知道你本也是不愿攻打大夏,只不过那个他擅自替你做了决定。”

    “所以,知道真相后,你恨的果然只有我,对吧。”另一个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的陆嘉云落寞的声音响起。

    良久,沈念辞轻轻拨开了紧抱她的陆嘉云,鼓起勇气,缓缓步向那低垂着脑袋的另一个陆嘉云,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说道:“你杀我父兄,我又杀了你,你又将我复活,可只有他夹杂在其中,左右为难,我累了,我们都彼此放过吧,我也不想再做些什么了。”

    她想起在别院时和真正的陆嘉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她曾真心把他当朋友,亦在十年相处中因他的温柔对待而动过一丝心,这也是为何她前面迟迟下不去手,之后才再决定动手。

    燕宁说得对,她当时就是舍不得罢了。

    她也曾讨厌过那样的自己,那时做的的梦里满是父兄对她的责备画面,日夜煎熬下,她到底还是选择动手了。

    同归于尽的做法,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觉得和他一起死便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之间注定没有好的结果。

    “我不想恨了,我太累了。”沈念辞的声音清淡如水,无波无澜,她头一回觉得就那么放下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那个素来阴鸷冷酷的陆嘉云猛然抬头,声音颤抖:“不,不,你对我竟连恨也没有了吗?”

    第100章 幻境崩塌比起这般,我宁可你永远恨我……

    没有爱就算了,现在就连恨都要没了,他忽然间崩溃地双手抱头,仰天长叫,他一直以来的执念在这一刻就好像是个笑话。

    他苦苦撑着,就是因为沈念辞对他至少有爱恨交织的感情,可如今什么都不剩了。

    崩溃之余,他眼中泛起一丝赤红,声音颤抖地道:“沈念辞,你是不是希望我能从此消失在这世上?”

    沈念辞默然不语,只是用一双淡然无波的眼眸看着他。

    陆嘉云试图想从她的这双眼睛里能看到对自己的一丝一毫情绪,却发现果真什么都没有,他边笑边哭道:“比起这般,我宁可你永远恨我。”

    就在这时,众人只见这个陆嘉云的魂魄竟然渐渐变得透明,而他的双脚已经消失了,从脚到头,开始一点点往上。

    这变化突如其来,令人震惊,就连一直和他共存多年的真正的陆嘉云都忍不住诧异。

    司空砚初在一旁缓缓解释道:“看来他怕是要消失在这世上了,他本就是欲/望而生,如今欲/望都没了,自然不复存在。”

    陆嘉云的魂魄在彻底消失的最后之际道:“念辞,来生希望你幸福,可惜我看不到了,因为我没有来生。”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化为一缕烟儿消失在这天际间,丝毫都不剩,仿佛他从未来过这世上。

    沈念辞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久久不能松开,她不知自己此刻是何心情。

    真正的仇人已经没了,她应该高兴的,只是前一刻她才决定放下,这一刻他便离去了,这世间之事果真是万

    般无奈,半点不由人。

    就在她略感到几分惆怅之时,有人轻轻将她搂入怀中,没有言语,只是无声的安慰,倒是让她的心放松了下来。

    燕宁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不禁涌起几分感慨,忽见一道紫光自陆嘉云体内疾射而出,其势如电,瞬息便没入了她的身体。

    四片元丹碎片汇聚一堂,燕宁顿感自身力量较之前更胜一筹,她内心充满喜悦,随即悄然催动灵力,发现融合后的元丹确实力量更加强大,此次人间之行,也算收获颇丰。

    她沉思良久,原来吸引元丹碎片陷入其中的,正是那位已逝的陆嘉云所留下的深深执念。

    他消失后,那份执念亦随之烟消云散。

    目光始终未曾离开燕宁的司空砚初,自然留意到了她细微的神情变化。他深知,她如今已完全恢复了法力,甚至较之以往更胜一筹,他打心眼里替她开心。

    就在众人纷纷松懈之际,陆嘉云忽然脸色骤变,沉声道:“糟糕,幻境恐怕要崩塌了,这幻境原本就是他一手造的,现在他消失了,怕是这幻境要支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便见碎片自上方倾泻而下,幻境确实已在瓦解边缘,就连脚底的地面都仿佛在颤抖。

    整个幻境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尽显衰败之态。

    司空砚初一把拽住燕宁的手腕护住她,蹙眉问道:“出口在哪儿?”

    “你们随我来。”陆嘉云握紧了沈念辞的手,带头引领着走出了陆家府邸,燕宁与司空砚初紧步其后。

    他们踏着一路倾泻而下的幻境碎片,抵达了陆嘉云与沈念辞初遇的那片幽静树林,幻境之中重塑的林间景致,与当年的情景别无二致。

    未等陆嘉云出声引路,沈念辞便抢前一步,疾步至一株巨木之下,抬手指向那树,果断道:“正是此处。”

    “念辞,你是怎么知道的?”陆嘉云讶异道。

    沈念辞的面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随即解释道:“我不止一次在白天偷偷跟过你,看到你经常会来此处,便怀疑这里便是出入口。现在想来,我刚巧跟着的都是你,而不是他,否则应该没有那么好运气知道这儿。”

    陆嘉云闻声默然,随即准备运用术法解开出口的结界,不料尝试多次都未能成功,他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歉意道:“抱歉,没有了他的力量,仅凭我一人之力,难以打开出口。”

    闻言,燕宁和司空砚初同时脱口而出道:“这有何难,让我来。”

    话音同时落下,俩人互相看向对方,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见状,陆嘉云轻笑道:“那就劳烦二位了。”

    俩人让他们退后一步后,便并肩站立在这巨木前,燕宁和司空砚初同时双手结印,对着那结界施法,不过须臾,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出口结界便在他们的合力下应声破裂,呼啸的风雪从出口外面吹了进来,出口外面正是那雪山。

    俩人先踏了出去,燕宁站在出口的外面道:“你们赶紧出来!”

    此时,陆嘉云猛地一推,将沈念辞推了出去,然而她的身影刚掠过出口,却又忽然折返回来。

    燕宁目睹此景,急着想要进去拉她一把,却遭司空砚初伸手阻拦,他沉声道:“现在出口还在,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燕宁目光一瞥,旋即洞悉了司空砚初的意思,两人默契无声,齐心协力施展法术,竭力守护着出口不至过快消失。

    陆嘉云神情焦急地道:“你怎么还不走?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话音一落,他还想再将沈念辞推出去,却见沈念辞硬是不肯挪动半步,她眼神平静地看着他道:“你是想等我出去后,一个人死在这幻境里,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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