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灾星,亦是来凡间历劫的神明,天底下怎会有这般事?”怀宁微蹙秀眉,显然对此事半信半疑,但父皇命在旦夕,若是她真能救他,她又岂能错过。
“此事千真万确,公主!”李公公的声音染上几分焦急。
国主突然在此时紧紧按住胸口,气息急促地道:“不要……不要听信他的,宁儿,即便此事为真,朕也不忍让你冒险,割肉放血,若稍有差池,恐会危及性命。”
怀宁陷入了片刻的沉思,她想到了已逝的母妃。
母妃在时,总是会不厌其烦地跟她说许多有关她父皇的事,她看得出来,母妃很爱父皇,至于父皇对母妃,宫中亦是人人相传,父皇心中唯有母妃一人。
他至今未立后,据说那尊贵的位置原本是想留给母妃的,准备在自己出生后便立她为后。
若非灾星之言,他们定不会渐行渐远。
她也曾怨过他,却终是因看到他还一直挂念着自己的母妃而败下阵来,面对她一直渴望的父爱又近在眼前,她还是放下了过去的一切。
事情都在渐渐好转,却唯独他病了,她又怎能忍心见死不救,毕竟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父皇,儿臣要救您。”怀宁斩钉截铁地说完后,又补了一句:“儿臣心意已决。”
“宁儿”国主声音开始变得微弱,刚喊完她名字,便感到力不从心,连说句话都十分艰难。
李公公激动地道:“公主,好在您深明大义,陛下的心疾有救了,国师明日便会赶到,待国师给您细细讲明如何割肉放血。”
“好。”
*
翌日,风尘仆仆的国师回到了宁安国,一刻也不停歇地进了宫。
国师迈入寝宫时,怀宁正守在国主塌前
,国主的气息从昨日起便越发微弱,她担心地一夜未眠,便彻夜守在此处,而此刻国主好不容易才睡过去一会儿。
“公主,这便是国师。”李公公小声提醒。
闻言,怀宁抬眼打量,这国师倒是生得一副眉清目秀的年轻模样,明明比她父皇小不了几岁,却看着像是两辈人。
原来就是他当年占卜出自己是天降灾星。
“有劳国师跟我讲讲,我该如何割肉放血?”怀宁声音清亮,不知为何,她对着眼前的国师有着莫名的厌恶之意,但并非是因为他对她的占卜之言。
不过他对父皇倒是忠心耿耿,一直尽心辅佐。
眼下,为了父皇,怀宁也暂且只能信他。
国师面对他口中断言的灾星倒是没有过多反应,似乎真的只将她当做一个救父心切的女儿。
“公主,割肉放血,无论您身上哪处都行,只要放满一小碗血便可,至于肉,一小块足矣。”国师淡淡道,而后话锋一转:“但一次不够,需得连续三日,每日一次,方可治愈。”
“这国师,如此这般,公主的身子受得了吗?”李公公不免有几分担忧道。
国师胸有成竹道:“放心,三次不足以致命。”
“好,我明白了。”
怀宁走至桌旁,目光凝重地落在那已经摆放整齐的刀与碗上,她的双唇微微颤抖,却终究坚定地握起刀刃,在左手腕上果断划过,鲜红的血液一滴滴落入碗中,速度极为缓慢,她不禁又毅然补了一刀,血珠才加速落下,形成一串串殷红的珠链。
李公公与守在怀宁身旁的婢女皆露出了不忍之色,唯有国师的神情仍旧淡然如水。
当血满至一小碗之际,怀宁的手腕已痛至麻木,她立刻挖取了自己的少许肉置于其中。
下一瞬,剧痛如刀割般让她不禁蹙紧了眉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快!快给公主止血!”李公公急切地吩咐道。
婢女动作利索地给怀宁上药包扎伤口,怀宁则看着李公公将那一碗血肉拿了过去,恰好,国主适时地醒了。
而怀宁却因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
等怀宁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光景,但她听闻父皇今日的精神头已经大好,身体比起昨日简直判若俩人。
她笑了,原来自己当真能救他。
到了第三日,怀宁在最后一次割肉放血后,便觉头有些晕,浑身说不上来的难受,在看着父皇服用完睡下后,她便回了自己的寝宫歇息。
婢女们要在旁侍奉,皆被怀宁屏退了。
躺到晌午过后,怀宁顿觉好些,便起身出去透透气,她四处晃了半天,却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听到了国师和安妃的声音,那安妃正是曾经欺辱过她的大皇子母妃。
“兄长,我日夜寝食难安,生怕燕妃之事会败露,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除掉那贱人的女儿?”
第112章 皆是谎言母妃并非因病辞世,竟是遭受……
安妃的声音透露出一丝惊慌,而这话引起了怀宁的注意,她便在浓密的树荫掩护下,小心翼翼地只露出一点头颅,屏息静气地倾听。
“快了,她现在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迟早的事。”国师淡漠如水的声音响起。
“可是当年,你明明给她们母女暗中下药,怎么会只有那燕妃中招了呢,那丫头竟然毫无反应,好好地活到现在,兄长,她莫非真的是什么吧。”安妃压低声音道。
国师低声斥道:“莫胡说!那灾星之言不过是我胡诌来骗陛下的,那丫头兴许是运气好罢了。”
见安妃脸色苍白,国师温言抚慰道:“别担心,你是我亲妹妹,我定会帮你的,那燕妃不就已经死了吗?”
躲在暗处的怀宁听到他们的话后,紧握着树根,即使掌心被粗糙的树皮割伤,也毫无察觉。
她的眼眸中积聚着盈盈泪水,双唇不住地颤抖。
母妃并非因病辞世,竟是遭受了他们的毒手。
所谓她是灾星,也都是假的。
而这一切皆因国师要帮自己的亲妹妹铲除他们母女。
满怀怒火在胸中激荡,令怀宁的理智一时蒙蔽,她不再选择逃避,而是毅然决然地朝国师与安妃走去。
“原来竟是你们俩合谋害死我母妃的,今日我定要为母妃报仇!”怀宁眼中怒火熊熊,愤然拾起地上的石块,向国师和安妃猛力投掷,惊得二人惊慌失措,四散躲避。
国师反应敏捷,迅速凝聚法力,掌力如刀,猛然向怀宁后背袭去,她手中的石块顿时坠地,人也随即陷入了昏迷。
*
当怀宁从昏迷中苏醒,刚欲抬手轻轻揉搓那微微作痛的手腕,耳畔便传来叮叮当当的锁链碰撞声。她低头一瞥,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被锁链紧紧束缚,四周的环境一片昏暗,显得压抑极了。
怀宁抬首仰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像是置身于一个幽暗的地下室囚笼之中。
“公主殿下,你可终于醒了。”国师那听起来淡漠的声音从铁栅栏之外的幽暗处传来。
怀宁凝神聆听,脚步声渐次逼近,直至那位看似年轻的国师走到她的囚笼外。
她强忍心中波澜,淡淡出声:“听闻在我母妃进宫之前,安妃娘娘曾是在这宫中最受宠的妃子,可自打我母妃来了以后,她便受尽我父皇冷落,想来她的确是恨极了我母妃。但她是个性子软弱之人,若无人帮她,她断然不敢有所作为。不过倒是没想到一向自称孤儿的国师竟和她是兄妹关系,也难怪国师会如此尽心尽力帮她,甚至不惜编造灾星之说,还敢暗中加害我母妃。”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同时伴随着些许颤抖,显然,她对这些事情仍处于震惊之中,尚未完全消化。
“你所言极是。”国师嘴角泛起一丝冷漠的笑意,“我与幼妹自幼失散,即便我后来拜师学艺,亦未曾放弃对她的寻找,直至我们在皇宫重逢,得知她生活无忧,且与陛下情投意合,我本应感到欣慰。然而,自从那位燕妃入宫后,一切便变了,我妹妹不过是对燕妃有所微词,便遭到了陛下的冷落。可是,我妹妹一直陪伴他从太子身份走到国主之位,她还为他诞下了第一个子嗣,陛下竟是这般对待她。”
“你既然痛恨的是我父皇,为何却将矛头指向我与母妃?”怀宁皱着眉头发问。
国师冷笑一声,讥讽道:“你以为我不想动你父皇吗?若非我那蠢妹妹对你父皇情根深种,即便是遭受冷落,也不愿我伤害于他,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当年和她走散,也是我没有看好她,她后来吃尽苦头,又被人抓走当作养女代替自家女儿入宫,这才会成了如今的安妃。我对她自始至终都是亏欠的,她的要求,我绝不会拒绝。”
怀宁轻蔑地嗤笑一声道:“所以你为了你妹妹,便要对我和母妃动手。”
“那时燕妃临盆之际,我操控天象异变,刻意引出妖兽肆虐,只为以灾星之说震慑陛下,让他认定燕妃所产乃不祥之子,宁安国将因之遭受劫难。若他能因此对你下手,那么燕妃必生怨怼,他们二人离心,我的图谋便可如愿。如此,陛下便会重新青睐我的妹妹。”国师语气平静,好似往昔的行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琐事,然而他的眼神忽隐忽现一丝黯淡,带着几分自嘲:“遗憾的是,我错估了你母妃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他虽对你的灾星身份心存忌惮,但对于你母妃的庇护之请,仍无法狠心拒绝。”
“后来,即便你们母女俩深居冷宫,未曾踏出一步,他仍旧时不时地暗中探望你的母妃,尽管你母妃并不知情,而后宫其余妃嫔,他仍旧是毫不过问,也包括我那妹妹。”
国师的目光骤然凝寒,仿佛冻结了空气,怀宁不禁感到汗毛倒竖,分辨不清是地下室阴冷的气息,还是那深邃眼眸中透出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怀宁不由自主地紧抱双臂,妄图能暖和一些。
“没办法,我便只能让你们死了,我每回在你们饭菜里下的药量并不大,尝不出来,也闻不到,你们日日吃下,最
后即便是死了,也只会让人以为你们是死于不治之症。”国师眸光一转,淬了毒的目光朝向怀宁道:“只是为什么只有你还活得好好的?我想不明白,公主殿下,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何原因?”
第113章 虚伪的爱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
怀宁紧紧地抱着双臂不说话,她又怎知为何只有她没事。
半晌后,国师轻哼一声道:“不说是吗?你啊,那就别想从这里出去了。”
一听此言,怀宁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伴随着锁链的叮当作响,她紧贴着铁栅栏,惶恐道:“你放我出去,你难道不怕我父皇得知这一切吗?如果他察觉到我失踪了,定会竭力搜寻我的。”
“哼,看来前阵子舒坦的日子已经让你忘了你的父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国师讥讽一笑道。
“你你什么意思?”怀宁被他的笑惊得一阵后背发凉。
“你当真以为你那好父皇是对你心怀愧疚才把你从冷宫里接出来吗?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国师声音低沉,看着怀宁的眼神里难得地带了几分怜悯。
“不妨告诉你,你能被他想起接出冷宫,全是因为我。”国师叹息一声,凉凉道:“当年燕妃去世后,大皇子带人来冷宫生事,陛下发现后对你的看管更严了,我们根本无法接近你,且他到底还是顾着对燕妃的承诺,派了不少兵力对你密切保护。近来,我妹妹忧思过重,总是担心你的存在迟早会生隐患,我便想了一个法子,让陛下主动接你出来,届时,我们也好对你随时下手。”
怀宁听得胆战心惊,她紧抿唇瓣,隐隐猜到国师接下来要说的话。
“陛下本就患有心疾,但平日里调理得当,并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国师轻飘飘地话锋一转,“但是倘若他心疾忽然间加重,且要命不久矣,而此时又告诉他,吃他女儿的血肉便可以活命,你猜,他会怎么做?”
怀宁倔强地开口道:“他不愿意,是我执意要救他。”
“错了,他愿意的很。但是我骗他,必须得哄着你心甘情愿割肉放血,方才有效,否则强行取你血肉,他即便吃了,也会加快丧命。他一听,便自己想了法子,在你面前演上一出戏,是不是把你感动得生怕这好不容易和好的父亲没了。”国师满意地看到怀宁平静的面容上有一丝裂缝,心中十分畅快。
“你那好父皇贪婪虚伪,为了自己能活命,根本就顾不上对你母妃的承诺,为了自己,他可是相当狠得下心去演戏骗你。”
国师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打击在怀宁的心上,她大受打击,捏着铁栅栏的手都发白了。
“可他吃了我的血肉,也是真的好了。”怀宁喃喃自语道。
国师语调凉薄道:“我骗他说你是历劫的神明,吃了你的血肉便能好,这话本就是假的,你的血肉又怎么可能起到作用呢?我能有法子让他心疾加重,自然就有灵药能救治他。”
这番话彻底打碎了怀宁的心,她的泪水忍不住滚滚落下,“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所谓愧疚也是假的,她从未拥有过那人的父爱,有的只是谎言。
国师看着怀宁哀伤的神情,冷漠地道:“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吧,我暂时还不会让你死,因为我要让你光明正大地死在众人面前,包括你的好父皇,也不枉费我给你费心编造的灾星身份。”
怀宁的耳里已经听不到他说的任何话了,只自顾自沉浸在一波又一波的伤痛中。
临走前,国师看了她一眼,给她最后一棒:“你的好父皇是知道你被关在这里的,他自私懦弱,治好了病后,生怕你这灾星会给他带来不幸,想处置你,却又害怕良心的谴责,便将你交于我处理。放心,我会找个好由头,让宁安国民众对你这灾星心生怨恨,也满足你那父皇伪君子的心思。”
这些话果真引起了怀宁的注意,她连哭都忘了哭,只是呆滞地望着地上,随后又疯狂地哈哈大笑。
“我是灾星,我不是灾星,我到底是什么啊?人人都要我死。”
国师见怀宁在一瞬间竟已经有几分神志不清,摇头叹气道:“要怪就怪你是从燕妃肚子里出来的。”
言罢,他便离开了地下室。
待他身影渐逝,怀宁的目光随即清澈如水,轻轻抹去腮边的泪珠,已不见了先前的狂乱之态。她平静地盘膝而坐,凝视着国师远去的方向,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淡的笑意。
第114章 无人可靠而讽刺的是她已经彻底没有家……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深处,怀宁蜷缩着身子,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囚禁于此多少时日,只知道时间仿佛凝滞,冗长得仿佛永无止境,比起冷宫的孤寂岁月,此处更是难熬,因为这儿连日夜都分不清。
但她要活着,她不会再和之前那般轻易去寻死。
既然知道了真相,她便要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能替自己和母妃报仇。
忽然间,一缕幽暗的光线沿着不远处的阶梯缓缓流淌而下,照在了怀宁的侧脸上,旋即又悄然隐去。
怀宁知道,这是国师派遣的婢女给她送饭来了。
在上次之后,国师时不时都会过来看她一眼,只是最近却不再来了,而平日里都是他身边的这位婢女给她送饭。
那婢女是个哑女,想来这也是国师为何只派她来的原因。
怀宁看着婢女轻轻打开铁栅栏的一处细微缝隙,再将食盒递了进去,她闷声不吭,一动不动,没有要去拿食盒的打算。
那婢女见状,急得团团转,手指着食盒,口中咿咿呀呀地比划着。
怀宁艰难地掀了掀沉重的眼帘看她,声音细微如丝道:“我实在没力气去拿了,身子乏得很,这手脚终日被锁链困住,更是疼得抬不起来。”
婢女见她如此神情,眼中流露出缕缕关切,脸上的慌乱之意立时显露无遗。
怀宁轻轻抿了抿唇角,努力撑起笑容道:“谢谢你这些日子为我送饭,我想以后都不需要了,我吃不下了。”
她一副即将要归去的模样将婢女吓得想要打开牢门进去,但拿着钥匙又犹豫了一下,就在此时,怀宁那剧烈的咳嗽声穿破了寂静,如同一记警钟,她不及多想,一股脑儿打开了牢门。门开后,她急于探查怀宁的状况,不料却被怀宁一记手刀打在后颈处,瞬间失去了意识,倒卧于地。
怀宁神色淡漠,眸中掠过一丝不忍,旋即恢复平静,从婢女的手里取出那一串沉甸甸的钥匙,从容不迫地寻得解开束缚她手脚的锁钥。
她观察这婢女很久了,感觉出这婢女心思单纯,应该极为好骗,这才试上一试。
铁链应声坠地,怀宁目光一转,与那名婢女换了衣裳,随后将她关在此处。
这些日子里敏锐的听觉让她准确判断出他们的脚步声从何处来,从而巧妙地辨别路径,成功逃了出去。
重获天日的感觉很好,只不过此时已是入夜,眼前的景象让她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被囚禁于国师府中。
但国师府里看着下人甚少,国师今夜又不见踪影,即便如此,怀宁还是小心翼翼地探着路,生怕与人撞见。
在国师府中徘徊许久,她终于觅得一处不起眼的狗洞,幸亏她身材纤细,钻行而出,倒也顺畅无阻。
怀宁成功地逃了出去,却已是深更半夜。
一路上,早早打烊的店铺
与空中璀璨绽放的烟花,让她方才意识到今夜正是除夕。
宁安国向来有除夕夜一整夜放烟花的习俗,寓意着驱邪避凶,保佑平安。
难怪国师近来都没空来看她,原来是忙着给她的好父皇举行祭祀仪式。
每年除夕佳节,国师都会在拂晓时分开坛祭祀,虔诚地进行一日之久的祭祀活动,祈愿宁安国来年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说来也怪,宁安国这一年倒是比前些年的灾旱好些了,甚至大有要恢复的迹象。
既然她不是灾星,她不得怀疑这些年宁安国的灾旱都是国师暗中搞的鬼,他既有颠倒乾坤的本事,这些自然也不在话下。
怀宁孤身一人在街头徘徊,刺骨的寒风透过衣衫,让她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颤,她身上所披的衣裳过于轻薄,难以抵御这股严寒。
在今夜这种本该和家人团圆的日子里,她却一个人孤单地在此,而讽刺的是她已经彻底没有家人了。
不知不觉间,怀宁踏入了一座残破的庙宇,本打算在此夜宿一晚,却发现此处已经被两个乞丐给占去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转身准备另觅去处。
不料,她走动的脚步声惊醒了只是在闭眼休息的乞丐。
那两个乞丐睁眼见到她时,污浊的双目里满是见到猎物的兴奋。
怀宁霎时感受到不好的视线,压低声音道:“抱歉,打扰了,我这就离开。”
就在她急于逃离此处时,身后的两名乞丐各自紧紧捉住她的一只脚踝,导致怀宁失去平衡,向前跌倒。那二人用尽全力将她拖拽回去,她拼命挣扎,却一时难以摆脱,只得在地面无助地挥动手臂,试图抓住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
苦苦挣扎的瞬间,怀宁的脑海中涌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曾扬言要带她离开,去看世间的山川河海,可还是将她抛下了。
委屈、不甘和屈辱交织,在瞬间涌上心头,她深知在这个世间,她无人可靠,唯一能倚赖的,唯有自己。
第115章 反杀怀宁许久没有受到过别人的善意对……
怀宁讥讽地笑了一声又一声,身后的两个乞丐被她的笑声怔住了,随后察觉到她不怎么再挣扎,便将她放在枯草堆上躺好。
“美人,今晚让咱哥俩爽一爽,就让你宿在这儿。”其中一个乞丐麻子脸上满是油腻笑容,而另一个更瘦一些的乞丐则急不可耐地开始宽衣解带。
怀宁轻盈地摆出弱柳扶风的姿态,眸光闪烁,柔声道:“既然两位哥哥如此好心,愿意让我宿在此处,那我自是要报答的,只是我有一个新玩法,需要你们配合,定会让你们开心的。”
“你竟然那么懂,看来早已不是什么清白女子。”那麻子脸乞丐皱眉道。
瘦子乞丐笑嘻嘻道:“瞧那姿容,娇媚动人,说不定是哪家青楼逃出的女子,略懂风月手段,这也不足为奇。今日咱们算是走运撞上了,还管什么清不清白。”
“也是。”麻子脸乞丐释然道,看向怀宁:“你说吧,要咱哥俩怎么配合?”
怀宁目光低垂,轻声细语道:“我需要你们都背过身去,闭上双眼,才好方便我施展新花样,定会给你们莫大的刺激。”
两人一听,顿时感到心跳加速,激动地转身,真的紧紧闭上了双眼。
“等会儿,我马上就给你们刺激。”怀宁一边柔声道,一边从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把闪着银光的精致小刀,而她脸上尽是冷冽之色。
这把小刀还是她从那哑巴婢女身上搜出来的,下意识便将它带在了身上,倒是成了此刻的武器。
怀宁静立在那满脸麻子的乞丐身后,一手轻按其唇,另一手迅速用刀子插入他的后腰,那乞丐登时痛入心扉,欲发悲鸣,然而按在他唇上的手更加用力,并且死死捂住。
怀宁并未一刀结束,而是一刀又一刀。
“怎么还没好呢?”另一位身形消瘦的乞丐等得有些焦躁不安,殊不知他的同伴已经命丧于美人之手。
“快了,我还在伺候这位哥哥呢。”怀宁笑意盈盈道。
“凭什么是他先?”这位瘦弱的乞丐不服气地睁开了双眼,一侧身,瞬间,他的瞳孔猛地扩大,整个人恐惧至极,不由自主地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满脸都是血的怀宁。
怀宁轻轻地推开手中的乞丐,随即那气息全无的乞丐便向前缓缓倒下。
“怎么,害怕了?”怀宁嘴角掠过一抹淡淡的嘲讽,手中那把血迹斑斑的刀子依旧高高地举起,双眼又紧盯着一直撑手在地上往后退的瘦子乞丐。
“救救命!求求你,别别杀我,我我走,我我这就离开。”他牙齿打颤地说罢,便起身手脚麻利地向破庙的后门窜去,几乎是一路跌跌撞撞地逃离。
眼见那乞丐渐行渐远,怀宁长舒了一口气,然而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到了地上的尸体,她不由得惊恐万状,手中的刀子应声落地,她紧缩着身子,蹲坐于地,双臂环抱,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杀人了!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她不想的,她只是为了自保,若非那个瘦子乞丐逃走了,她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再继续杀他。
怀宁终究未能在这残破的庙宇中久留,她行至不远的溪畔,反复清洗着自己那沾满血迹的面容与双手,直至最后一滴血痕消失无踪,这才缓缓离去。紧接着,她便开始在密林中疾走,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每当她停下脚步,那血淋淋的画面便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眼前。
直至体力濒临枯竭,一阵眩晕袭来,在意识全然丧失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有多远。
*
怀宁苏醒的时候,她才知自己是被一位大娘带回了家中。
大娘告诉她,她睡了整整三日三夜方才醒来,可把她吓坏了,见怀宁面色苍白,大娘将一碗热腾腾的米粥递给她,“你这孩子定是好几日没吃过东西了吧,快趁热吃点垫垫肚子,待会儿我再为你准备些饭菜。”
怀宁许久没有受到过别人的善意对待,一时却是有几分抵触,不敢张口,大娘似乎明白她的心思,笑着将米粥放在她床头,温声道:“我还有些活计没做,你记着把这粥吃了。”
大娘离去后,怀宁便细细打量起周遭的环境,眼前所见,可谓是四壁萧然,这间屋子破败得厉害,长年累月未曾修缮,倘若遇上下雨天,必定会漏水无疑。
她从前觉得自己住了十六年的冷宫和皇宫其他金碧辉煌的宫殿比起来,显得平凡甚至有些简陋,现在看来,原来那已经是很好了。
突然,一位扎着两个俏皮小辫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踏进房门,瞧见怀宁,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欢快地扑向了怀宁的身旁。
“姐姐,你终于醒了,我和奶奶都怕你醒不过来呢。”她稚嫩的声音中透露着关切。
怀宁静默不语,她从未面对过这般情况,倒有几分不知所措。
小女孩的眼眸一直盯着怀宁的脸庞,满是惊叹道:“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啊,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我长那么大,都没见过像你这般美的女子。”
第116章 重金悬赏她受到的恶永远比善要多
怀宁不禁轻勾唇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曦儿,姐姐呢?”
怀宁愣了一下,随即低眸浅笑道:“我叫阿宁。”
曦儿活泼天真,拉着怀宁说了好些话,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她笑眯眯地说个不停,而怀宁则安静地聆听,她甚至还监督怀宁将米粥喝完了。
傍晚时分,大娘做了几个家常菜,虽然比不上宫里御厨的味道,但在怀宁看来,已是极好。
一番熟悉下来,怀宁才知这家中只有大娘和曦儿祖孙俩相依为命,大娘的儿子和儿媳早些年皆因病去世,只留下曦儿和大娘作伴。
而曦儿小小年纪也得了病,这病也并非不能治,只是需要的药材昂贵,她们出不起这个钱。
现下,大娘只能靠替人浆洗衣物来赚些钱,平日里还会将自家种的菜拿去市集卖,如此慢慢攒钱。
怀宁一时间竟有些不是滋味,她们自己生活便甚是困难,还收留她这个来路不明的人。
这几日在这里住下,怀宁常常会恍惚想,如果自己就是这般普通女子,过着简单的田园生活,那该多好,不用面对那些仇恨算计。
此处是宁安国皇城外的一个偏僻村庄,甚少有人过来,但怀宁知道此处并不安全,她还是得尽早做打算。
一大早,大娘带着曦儿说要进城看病复诊,麻烦怀宁在家里看着,她自是应下。
她等了半日之久,也没等到大娘她们回来,直至暮色渐浓之际,怀宁才猛然听到了一阵浩荡的行进声响。
这整齐划一的步伐和马蹄声,怀宁自是再熟悉不过,她慌张地想要逃离此处,刚走到屋子附近的草丛里躲起来,就见大娘点头哈腰地带着皇宫里的禁军往自家屋里走去。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怀宁的心。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禁军为首的将领顿时气得拎起大娘的衣襟,“你这疯婆子,揭了重金悬赏的画像,说知道人在哪儿,现在人呢?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在大娘旁边的曦儿哭得嗓子都哑了,不停地求眼前之人放过她奶奶。
“官爷别生气,我真的收留了她好几日,我发誓,真的是她,若我知道她就是那灾星,定会早点报官。”大娘神情慌乱地道。
“哼!”那禁军将领冷哼一声,将大娘随意掷于地上,见她额头撞击地面,却仍旧面露冷漠,轻蔑地讽刺道:“如今这世道,为了钱,竟是什么谎话都敢说,行骗也要有个限度吧。”
言罢,他便打算收队走人,不料那大娘爬过来拖住了他的脚,嘴里急切地哀求道:“官爷,她真的在我这儿,你再等会儿,她兴许只是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求求你,再等等吧。”
那将领不欲和她纠缠,正想甩开大娘时,怀宁出现了。
“你们要找的是我,我就在这儿。”怀宁一脸淡然道,丝毫不惧自己会被带走。
前因后果,她大概已经知晓,看来她这个灾星逃走之事已是人尽皆知,她的好父皇甚至还重金悬赏捉拿她。
曦儿治病需要不少的钱,重金诱惑之下,大娘会如此做,便讲得通了。
“你们不是要带我回去吗?那就走吧。”怀宁冷声开口,又看了一眼满脸愧疚之色的大娘,“记得把她该得的报酬给她。”
她一开口,那将领就朝下属使眼色,下属立即将一整盘黄金递给了大娘。
曦儿哭着喊着不让怀宁走,却被士兵拦住,大娘将哭闹的孙女紧紧抱住,声音哽咽而坚定,朝着已经转身要走的怀宁道:“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不相信你是什么灾星,可我没办法,曦儿是我的命,我不能让她出事,这钱是她的救命钱。”
怀宁停住脚步,笑着回头道:“您没错,您救过我,这就当做是我还您的。”
话一落下,她便转身离去,不再去听身后的哭喊声,认命般地跟着逮捕她的人回去,回到那个只想要她命的地方。
这人间于她而言,没有半分好,她受到的恶永远比善要多,失望永远比希望来得要快。
年后刚入春,宁安国忽然间各地灾旱不断,颗粒未收,之前原本复苏的迹象一时间就像是个错觉。
不知是谁带头的,宁安国的子民开始纷纷上书国主,恳请尽早除去灾星,以重现宁安国昔日的繁荣昌盛。
国主最终忍痛决定将怀宁公主斩首示众,以此顺应民众,他扬言也是为了宁安国的未来,自己愿意忍受丧女之痛。
怀宁被捆绑在台上时,望着下面愤怒的宁安国子民们,她忽然间很想笑,不知是笑他们的愚昧无知,还是笑自己的可笑人生。
第117章 重生恶鬼母妃姓燕,她便冠以她的姓氏。
“杀了她!杀了她!”
“没有这个灾星,我们宁安国便能好起来了。”
“是啊,是啊,原来那么多年我们过得不好,都是因为有这个灾星在。”
“国主竟然藏了她那么多年,若不是这灾星出逃了,恐怕我们都得一直蒙在鼓里。”
那些愤慨的呐喊在怀宁听来格外尖锐刺耳,她面色凝冷,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将视线投向上座的国师。而她的父皇始终未曾露面,上一次见到还是在她被带回宫的那日,他匆匆一瞥,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怀宁缓缓将头转回来,微微闭上双眼,不再去听那些侮辱她的言语。
如果这些言辞铸成锋利的刀刃,她此刻想必已被无数刀锋刺穿,遍体鳞伤,而那些伤口根本难以愈合,因为刀刀紧随,直至她鲜血流干,血尽而亡。
怀宁一遍遍地回顾着她短暂的一生,她恨!她不甘心!不甘心她就那么死去,永远被钉在所谓灾星的耻辱柱上。
直至脖颈处感受到一阵剧烈的钝痛,怀宁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旋即没入深沉的黑暗之中。当她再度睁眼,才发现她似乎正以魂魄之身悬浮于黑暗的虚空之中,正当一切归于寂静之时,她的头顶处被撕开一片光亮。
那白光照得她刺眼,她却仍敢直视。
“你历尽千世磨难,此世是你的最后一世,你终将会成为至高无上的神,庇佑苍生。”一道分辨不出男女的幽深嗓音在怀宁耳边响起。
怀宁闻言,募地发出几声冰冷的笑意,“上天不公,想让我历经苦难,去做那劳什子高高在上的神,再去拯救世人?哼!我偏不,凭什么我要吃尽这般苦头?那些伤我害我之人又凭什么妄想被神明庇佑?”
良久,那声音仿佛被怀宁的气势所震慑,竟然就此沉默,未曾再发一言。
怀宁的眼里燃着熊熊烈火,嘴角微勾,偏头一笑:“成神有什么意思,我宁愿去做那恶鬼,这才能让我去做想做之事。”
话音刚落,怀宁头顶的那抹皎洁白光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执念不散,成恶鬼,无往生。
而怀宁不需要往生,她要做恶鬼,还要做最强大的恶鬼。
从此,再无人可欺她。
执念的浴/火让怀宁痛入骨髓,这是化为恶鬼的必经之路,自是极疼,疼得她想叫却叫不出声,但她不怕,因为这疼不及她心里的疼万分之一。
时间一点点过去,怀宁默默忍受着痛苦,直至那份痛楚逐渐转化为麻木,她甚至已经感知不到疼痛。
当怀宁意识恢复之际,她发现自己正伫立在宁安国的街头上,夜色深沉,天空飘洒着洁白的雪花,而她脚下的积雪已积了厚厚一层。
她展开掌心,晶莹的雪花一落到她手心便消失不见了。
她轻轻笑了,她真的重生回来了。
从今日起,她便不再是怀宁,而是恶鬼燕宁。
母妃姓燕,她便冠以她的姓氏。
她此刻很想直接冲进皇宫里杀了那些害她之人,但她还是只新生的恶鬼,尚未拥有足够的力量,她需要更多的力量来让自己变得强大。
她的目光轻轻掠过远方金碧辉煌的宫殿,双手无力地下垂,却在无声中紧握成拳,眼中闪烁着微红的光芒,牙齿也不禁微微颤抖。
许久之后,她终究按捺住内心的波动,转身默默离去。
*
燕宁踏入了这片被称作岩溶炼狱的神秘之地,这里是快速汲取力量的绝佳所在。
她曾从楚言口中听过,恶鬼一旦进入岩溶炼狱历练,最后的结果不是生便是死,而生者只有一个,剩下的皆会被最后的生者吞噬力量,即便是最后的生者也得经受岩溶炼狱的最终考验,否则便也只有死路一条。
站在沸腾的岩溶炼狱面前,燕宁耳畔响彻着恶鬼的凄厉哀嚎,却无丝毫畏惧,无
片刻迟疑,毅然决然地投身跃入那翻腾的炼狱之中。
寻常来说,恶鬼不会感到疼痛,而岩溶炼狱却是针对恶鬼的酷刑,它能让恶鬼的元神遭受犹如钻心刺骨的剧痛。
而恶鬼们不得不在严苛的环境下相互搏杀,竞相吞噬对方的力量以壮大自身。唯有最后的幸存者,方能掌握岩溶炼狱无上的力量。
然而迄今为止,尚无一只闯入的恶鬼能够生还。因此,鲜有恶鬼敢于冒险借此方式来提升自身的力量,即便是鬼王昊天亦未曾涉足其中。
走捷径往往伴随着沉重的代价,一旦失利,便可能万劫不复。
燕宁一进入岩溶炼狱里,就疼得几度昏厥,但仍撑着睁开了眼。
而她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数只恶鬼向她缓缓逼近,他们眼中满是对力量的炽热渴望。
第118章 国师的秘密“别来无恙啊,国师大人。……
燕宁努力镇定心神,她知道,她这个新来的恶鬼定是会被盯上的。
敢于在此孤注一掷的恶鬼们,皆是怀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前来,燕宁亦不例外。
在岩溶炼狱待的冗长时间里,燕宁杀尽了所有争夺力量的恶鬼,还吞噬了他们的元丹化为己用,以此壮大力量,在最后一道考验里又顽强地活了下来,这其中所受的苦痛,不断地磨砺了燕宁的心志。
她自岩溶炼狱的深处缓缓挣脱而出,此刻拥有了岩溶炼狱力量的燕宁并不惧怕它带来的灼痛,岩溶炼狱甚至为她开辟了一条道路,她笑着站起身来,身上的伤口肉眼可见地快速愈合了。
*
待燕宁重返人间时,才知道宁安国此时正在抵抗别国的入侵,一向偏安一隅的宁安国竟因为珍贵的国宝被人盯上才遭此大难。
宁安国在现任国主的统御下早已日薄西山,摇摇欲坠。相较之下,发动攻势的雲国实力雄厚,攻克宁安国不过是早晚之事。
目睹战场上两军激战不休,燕宁不屑地扬起嘴角,轻笑一声。微风轻拂,吹散了她额前的发丝,但她却对此不以为意。
她站在山顶上,冷漠的目光凝视着下方,那里雲国将军正指挥着麾下士兵横扫敌阵,其军容壮盛,威势如虹,锐不可当。相较之下,宁安国则显得力不从心,连连败退,难以抵挡雲国的强劲兵力。
没过多久,雲国便轻松取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
战胜之鼓擂响,雲国勇士们振臂高呼,胜利的喜悦溢于言表,反观宁安国残兵,皆垂头丧气,颓然败退。
夜幕低垂,燕宁悄无声息地进入宁安国境内,她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畅行无阻,直至抵达国师府。
她静立于国师门前,尚未来得及有所举动,便听国师声音中带着戒备,徐徐问道:“来者何人?”
燕宁脸上不带一丝情绪,用力地踢开了房门,她步履沉稳地走进屋内,身后的门随风关上。
“别来无恙啊,国师大人。”
她美艳的面容上满是即将要嗜血的兴奋,正当她想要说第二句话时,却见眼前之人竟是位花甲老人,满鬓白发,脸上皱纹尽显,可此人身上分明穿着国师的衣裳,从五官上来辨别,是国师没错。
她轻蹙秀眉,忽地听国师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道:“是你,你怎么会?你不是死了吗?不可能,你明明”
“明明连头都被砍了,怎么会活过来,你想说的是这个对吗?可你忘了吗?人一旦执念过重,死后就会化为恶鬼,你猜我的执念是什么?”燕宁笑着拨弄胸前的头发道。
国师惊恐万状,连连后退,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颤抖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燕宁一步步往前走,走到国师面前,冷声道:“猜不出来吗?还是你不敢说?”
“那好吧,那我便告诉你,我不甘心,我要报仇,我要你们这些害了我和我母妃的人都能得到应有的报应。”燕宁眼里的怨恨如烈火一般跳跃。
国师浑身发抖,竟没了往日不可一世的气势。
燕宁疑惑道:“国师大人,你好歹也是修行多年,面对我这恶鬼,怎么怕成这样啊?还有你这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她声音故作娇柔,并不急着杀他而后快,想要知道他身上藏着的秘密。
她一进来,便觉得这国师很不对劲,一向驻颜有术的国师此刻竟这般模样,显然其中必有蹊跷。
见他依旧沉默不语,只是不断地用手遮面,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燕宁迅速握住他的手腕,趁机仔细探查,竟惊讶地发现他竟无一丝法力,仿佛内中空无一物。
“别杀我,别杀我”国师吓得哆哆嗦嗦道。
燕宁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他另一只手鬼鬼祟祟地欲探向柜边的暗格,她眼疾手快,瞬间一道青色火焰激射而出,令他的手痛苦地猛然缩回。
燕宁放下了他,走到了方才国师意欲取用的暗格之处,轻巧地在侧畔一推,那暗格便自行弹出。其中,一只瓷瓶静卧,她正欲将其打开,忽见国师神情惊惶地爬过来,急切地喊道:“还给我,还给我!”
“那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你方才不惜怕被我发现,也要取它。”燕宁拿起瓷瓶握于手中。
国师眼神闪躲道:“这这只是我调养身体的丹药,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哦?”燕宁偏头淡笑,但笑不达眼底,“不说实话是吗?信不信我一口吞了你,你想来应该也听过恶鬼吃人,虽然你看起来不大好吃,但我也能勉为其难地吃下去,至于你的骨头,我便拿去喂狗。”
第119章 惩戒你这点痛不及我所受的所有痛楚的……
国师虽然神情害怕,但还是未发一言。
燕宁揪起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道:“说不说?真以为我不敢吗?”
她的话语中透着寒意,同时獠牙毕露,在昏暗的室内显得阴森可怖。
“我…我说…我说。”国师声音颤栗,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他自知大祸临头,再也不敢轻易有所反抗。
燕宁将他狠狠地掷于地面,声音冷漠道:“说!”
国师无力地跌坐在地,双目微闭,长叹一声,沉痛地道:“修习道法者,最忌讳莫过占卜之时弄虚作假,若心术不正,必遭天地反噬,一旦谎言出口,法力必将荡然无存,沦为普通人。”
“所以,在十七年前,你因占卜预言我乃灾星降世,结果反遭其害。”燕宁轻轻蹙起眉头,语气平淡地道。
“是。”国师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目光落在燕宁手中的瓷瓶上,“所以我不得不依靠服用炼制的丹药来维持我的法力,同时保持我的容颜,以免被起疑。起初,我只需服用一颗丹药便能维持大半年,到后来慢慢变成三个月,两个月,直到最近已经是每日必须服用一次,方才你进来时,我的药效刚好又一次失效了。”
燕宁听完,不解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了害我,将自己搞到这般田地。”
“我只有这一个妹妹,自小便宠她疼她,她要什么,我都会给,包括我的命,更何况我本就欠了她,不过是法力尽失罢了,只要能成,我不在乎。”国师轻声说完,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跪伏在地,向燕宁恳求道:“求求你,害你和你母妃是我一人之过,不要杀我妹妹,她最是柔弱胆怯,所有主意都是我出的,所有的事也都是我做的,你要杀要剐,我都任由你处置。”
“好一个兄妹情深!”燕宁用力一捏,手中的瓷瓶应声碎成粉末,嘴角微微上扬,语气轻描淡写道:“杀不杀你妹妹,得看我心情好不好。”
“那你要如何?”国师隐隐猜到燕宁的话中之意,面色发白道。
“在杀你之前,我想做点事,心情或许就好了。”燕宁弯眸一笑。
“我听闻国师处置一些犯人时,向来喜欢拔舌或是挖眼来作为惩戒,今日,我就让你选一选,你是选择挖眼呢?还是拔舌?”
燕宁说这些话时仿佛在说今日要吃些什么菜一般,但听得国师心里发怵,他瞳孔放大,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惊惧。
等了半晌,燕宁不耐烦地道:“嗯?怎么不选呢?若是不选,我可就不高兴了,我一不高兴呢,等会可能就要去找你妹妹麻烦,毕竟她也算是我的仇人。”
国师闻言,神色骤变,吓得摆摆手道:“不!不!我选!我选!”
但他还没选,燕宁又扬起残忍
的笑容道:“哎呀,我忽然想改主意了,要不两个都选吧。”
此言一出,国师的眼神瞬间变得像是见到什么怪物一般,气得用手指着燕宁道:“你…你…”
此刻,燕宁已经不想听他废话了,只是一瞬间,她便果断地拔掉了国师的舌头,紧接着又残忍地挖去了他的一对眼珠子。
国师想要哀嚎出声,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只能躺在地上痛得打滚。
“痛吗?你这点痛不及我所受的所有痛楚的万分之一。”燕宁嗤笑道,她的手上还沾了国师的血。
在兀自欣赏了一会儿国师打滚的姿态,燕宁冷冽的声音传进国师耳里:“我心情很好,我答应你,不会动你妹妹一分一毫。”
她的声音刚落下,国师便忽然不动了,她看出来了,他已经认命了,认命他即将要死在自己手上,然而,为了保全妹妹的性命,他甘愿忍受这般的屈辱。
燕宁不觉心头涌起一丝酸楚,这样的人居然也会为了血脉至亲甘愿如此,而她的父皇却对她如此残忍。
不过她是不会因此心慈手软的,她亦不是从前那个可以轻易原谅别人的怀宁,执念的恨意早已占据了她的心。
不对,恶鬼哪来的心。
她早已没了心。
燕宁给了国师一个痛快了断,让其形神俱灭,随风消散于尘世间。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发现了那个曾经给她日日送饭的哑女竟站在门口目睹了这一切。
燕宁目光流转,投来一瞥,她心中惊惧,想要匆匆逃离,然而双腿却似被抽去了力气,难以挪步。
燕宁缓缓过去打开门,走到她身边,露出了一个尽量让自己看着和善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宁安国马上就变天了,你赶紧逃吧。”
第120章 索命“你怎么还有脸来我母妃牌位前哭……
她从未害过自己,还曾因为担心自己而上当受骗,燕宁并不想伤害她。
不过看起来她怕极了自己,可怜得连逃跑都没力气了。
燕宁微微抬眸,望向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低声道:“天一亮,大军便会进城,你再不逃,怕是来不及了。”
言罢,她便如一阵清风瞬间消失了身影。
*
宁安国的皇宫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战败的阴霾如同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压在众人心头。燕宁在皇宫中独自漫步,不知不觉走到了冷宫前,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这里曾被她视为囚笼,但也曾有和母妃共同的回忆。
她刚走进去没几步,就听到供着母妃牌位的房里传来一阵脆弱的哭声。
一阵又一阵,那声音无端让她心生烦躁。
她直接闯入内室,目光犀利地落在牌位前跪地的男人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怎么还有脸来我母妃牌位前哭。”
这声音令男人的身躯微微一震,然而他仿佛置若罔闻,喃喃自语道:“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怎么会听到她的声音,她分明已经死了。”
见他不信,燕宁的双足缓缓离地,轻盈地飘然而至他眼前,语气幽冷地道:“亲爱的父皇,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这一下子,国主直接吓得四脚朝天,“啊,见鬼了,见鬼了!”
他慌慌张张地起来准备逃离这个地方,却发现所有能出去的门全在他面前自己关上了,不管他怎样拼命地推拉,那门都纹丝不动。
“父皇,见到我,怎么跑得那么快?”燕宁轻盈地飘至国主身后,双手轻柔地搭放在他肩上,发出一声温柔的嘲笑:“难道是心中有愧,不敢面对我?”
“啊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国主惊恐万状,吓得魂都快没了,哪里还敢想逃出去,只能在屋内抱头鼠窜,慌不择路。
燕宁可笑地看着他疯了一般乱跑,直到他跑累了,头发凌乱地颓然坐在燕妃的牌位前,毫无形象地不像一国之主。
“怎么可能?她不是死了吗?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他双目赤红,似有癫狂之象,看来被她吓得不轻,亦或是宁安国即将大难临头的缘故,他忧思过甚,早已经有几分神志不清。
“我本想过会儿再去找你,却不成想你竟来了此处。”燕宁的目光投向他,不带一丝温度,嘴角泛着轻蔑的嘲讽:“你背弃承诺,枉为人父,我母妃定不想见到你这个人模人样的鬼东西。”
提到母妃,国主忽然间清醒了几分,目光再次落在燕宁身上,见到她那与燕妃如出一辙的眉眼,不禁泪如泉涌,宛如稚子般放声大哭。
“我负了她,我该死,我该死,但是我们的孩子必须死,没有这个孩子,我和她就能好好的在一起。”
燕宁陡然心生悲凉,他对母妃倒还有那么几分真情在,对她这个女儿却全然无心无情。
“国师死了,是我亲手杀的,你觉得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你了?我的好父皇。”她说这话时,偏头一笑,脸色甚为平静。
那位国主仿佛从恍惚中惊醒,颤抖着嘴唇惊疑地道:“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死了吗?国师死了?怎么会?怎么可能?”
“是啊,我是死了,被你下旨斩首示众,所有人都看到了的,但是我宁可化为恶鬼,也要回来向你们索命。”燕宁冷哼一声,比起对国师纯粹的恨意,她对这个所谓的生父却有一种复杂的情感。
她曾眷恋过他虚假的父爱,但后面发现全是欺骗,他因国师的谎言利用完她,便只想杀她。
“你果然像国师说的那般是个灾星,你害了你母妃,害得我病魔缠身,现在死了还不肯放过我们宁安国,那雲国来攻打宁安国,都是你招来的!”国主不知哪来的勇气对着燕宁怒骂道。
被他再次如此冤枉,燕宁已经不觉得生气了,只是沉声道:“哼,好一个颠倒黑白,你这一国之主当得还真是愚蠢至极。”
“我从来都不是灾星,国师是骗你的,你知道母妃怎么死的吗?是国师给她下毒,害死母妃的人是他!”燕宁愤慨地揭露真相,声色俱厉道:“你病重是因为他故意设计,为的就是引我出来,什么我的血肉可以治好你的病,统统都是骗人的,我呸!一想到我曾经愿意为你这种人割肉放血,我就觉得恶心至极。”
国主不敢置信地尖叫道:“不可能,不可能,国师不会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你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燕宁看向母妃的牌位道后,随即向他走来。
国主见燕宁向他走过来,他下意识地用双手遮挡自己,慌张地哀求道:“别杀我,别杀我,你…你母妃还在看着呢。”
“我不会在此处杀你,免得污了母妃的眼。”燕宁话一说完,就拎起他衣襟一同消失了。
良久,城墙之上出现了燕宁和国主的身影,她将国主绑在城墙上,眼见着天光渐亮,城墙下的雲国大军乌压压地来了一大片。
“哟,来得可真快!”燕宁轻笑一声。
而国主的面容上肉眼可见地神情裂开了,他想喊却喊不出声来,任谁也想不到堂堂一国之主竟被绑在城墙之上。
燕宁站在他身后,话语如冰冷的利箭一般射出:“父皇,好好看着,看着宁安国是如何被覆灭的,你记住,它是被你的自私、愚蠢、虚伪、懦弱给害得灭亡。”
